第37章
又找他干什么?他现在也没有再跟外公外婆拱火让他们给他安排相亲了,他还有什么不满的要来找他?
不是都说好,他去维伊黎这段时间,只要他不带满满离开庄园,他就允许他正常去找她吗?他好端端的,又发这么多消息干什么?总不至于是真关心他这个外甥吧?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些未读信息,于景焕就觉着心头恼意正盛。
一个星期前,于景焕刚跟薛理吵了一架。
那天他收到他外公薛禄和让他回薛家一趟的消息,还以为是薛理相亲的事情有眉目了,有哪个女的能受得了他那股浑然天成的爹味,薛理要被压着跟人恋爱结婚了。
结果没想到,刚回薛家,等到的就是薛理砸到他脸上的一沓照片,和他包含着怒意的一句话――
“于景焕,怂恿外公给舅舅找女人,你就是这么对从小照顾你的长辈的吗!”
坐在主座上的男人,神情严肃、目光冰冷,说话的语气也是义正言辞,好像是真的对他的所作所为有多么失望一样。
但是于景焕知道,不是这样的。
薛理的愤怒一部分是因为作为外甥的他,竟然敢挑衅他。而另一部分则是因为……
“给我找女人也就算了,你还跟满满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想生女儿想结婚?这些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于景焕,你别以为你马上要接手于家,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没有我,没有你爷爷你外公,你以为你坐得稳这个位置吗!”
而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林满杏。
于景焕无比清楚这个事实。他一边捡起地上那些,薛禄和准备安排和薛理相亲的女生的照片,一边用着平静如水的声音回应道:
“可是舅舅,你已经三十二岁了。你早晚有一天要结婚的。你不可能永远陪在我跟满满身边。”
“而且等结婚之后,我跟满满会单独搬出去住,我们可能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舅舅,难道到时候你也要每天过来找我和满满吗?”
说到这里,于景焕不由地冷笑了一声,他纠正道:“不对,我说错了,应该是……难道到时候你也要每天过来找满满吗?”
“……”听到他的话,薛理蹙眉,再开口时,他的语气比之前缓和了几分,但依旧能听出里头的愤怒,和不容置喙的强硬:
“我结不结婚也轮不到你说话。更何况就算是你们结婚了,那又怎么样?你难道觉得我会跟你你抢老婆?”
薛理用力地拍了下桌子,冷声道:“于景焕,你少想那种龌龊事情。我是你舅舅,我对满满,对你,都是长辈的关心。你不尊重我也就算了,你还跑到满满面前乱说话。于景焕,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该让你爷爷打死你!”
长辈长辈长辈。
不知道多少次听到这个词语,于景焕恨不得把这两个字嚼得碎烂,然后吐在薛理脸上。
一说到这些事情就是长辈,每次都是长辈!
可是哪有长辈对别人的老婆这么关心的?哪有长辈会跪在只比自己小十岁的,外甥的老婆面前,摸她的头,捏她的耳垂的?!
哪有长辈会做成他这种勾引人的下贱样子的?!
他明明就是顶着长辈这个由头接近林满杏,被他发现了却不承认,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这是长辈的关心!
可去他大爷的吧,去他大爷的长辈!
那一刻,于景焕是真的想冲到薛理面前给他来一拳,让他离林满杏远点,有多远滚多远。
可他最后还是冷静下来了,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飙脏话、摔东西,歇斯底里得像头野兽,从来不去考虑后果怎样。
他也没有再去质问他――他怕把薛理骂醒了,那原本可能没发生的事情,反倒被他那么一骂就成了真。薛理真就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满满,那到时候事情才是真的麻烦。
倒不如他不说,就让薛理继续自欺欺人、“光明磊落”下去。至少现在,薛理还没有对满满真的做出什么出格得过分的举动,至少现在他还能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他的舅舅,能说出“这是长辈的关心”这样的话。
于是,于景焕最后还是选择了暂时妥协。只要薛理不带着林满杏乱跑,他就由着他去找她。
刚好这段时间他要去维伊黎了,他也一直担心他不在的时间,有哪个消失已久的废物会找上林满杏……有薛理在,真要是有什么突然情况,他也能处理。
于景焕觉得面对薛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宽容大方了,但凡换成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他都只会想着怎么弄死他。
可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于景焕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只觉得脸上那张平静从容的面具摇摇欲坠。
他说他要带满满回他家住,他要重新教她怎么做好于家未来的夫人?
薛理他是疯了吗?!
*
“薛理,你是疯了吗!”
要不是还记得薛理是薛禄和的儿子,已经是现在薛家的主人,于塍早就气得拿拐杖砸过去了。他沉沉地敲了两下拐杖,警告道:
“这里是于家,你给我搞清楚了。你一个姓薛的搬过来做什么?”
“老爷子,虽然我姓薛,但是论辈分,您是我姐姐的公公,我还得叫您一声伯父。既然小焕不允许满满到我那边住,那我直接住在这边照顾她一段时间,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手里头的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着,薛理不用想都知道那都是于景焕发来的,目无尊长的话。
他没有去搭理,依旧双腿交叠坐着,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满杏把盘子里最后一颗西兰花吃掉后,他这才略显满意地重新看向于塍,道:
“而且我也不是说借住在这里,该付的钱我肯定是会付的。虽然薛家跟于家是亲家,但是账我们还是得算得清楚些。”
“这是钱的事情吗!”
于塍被薛理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住在这里,别人会说什么闲话你知不知道?薛理你还让不让这丫头跟那兔崽子做人了?”
“这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薛理不过拧了拧眉,轻描淡写一句话揭过去后,再开口时便是对着女仆长菲奥娜说话:“小焕是住在三楼,你随便帮我安排一个三楼的客房就好。”
“不行的。”
却在这时候,林满杏冷不丁地说了这三个字,让薛理和于塍皆是一愣。
西兰花实在是太难吃了,林满杏很艰难地咽下去,又喝了好几口汤,这才慢吞吞地开口说:
“这里没有其他房间可以住了。我刚来的时候,于景焕就说没有了,他还说,女仆都是三四个人睡一个房间的,所以我后面才跟他一起睡的。”
虽然现在她跟于景焕也有两个房间了,但是她也不想让薛理住那个房间,那样他可能会看到她丢脸的样子的。她才不要。
后面的话林满杏没有说出来。但仅仅只是前面的那两句话,就已经让于塍和薛理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了。
于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过头去,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又咳嗽两声,想着缓解此时的尴尬。
而薛理的脸色却是肉眼可见地沉了几分。
这混账东西一天天的都在跟林满杏说什么?难怪她被养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薛理幽幽地看了于塍一眼,“要不是小焕教不好她,她怎么到京市三年都是这么没规没矩的样子?挑食也就算了,就连吃个饭都要看视频。”
于塍:“……”
听到他这话,于塍头一会儿觉着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开明。
薛理他今年到底多大?怎么比他还老迂腐?
这两年来,于塍每每琢磨着,薛理别不是惦记上了他亲外甥的老婆的时候,薛理的行为总是用一个耳光把他这个猜想扇到地底下去。
谁惦记别人老婆会是这个样子?人养女儿都没他这么管教。要不是他是薛理,早被人骂不知道多少回了……他现在看他都烦得很!
“她都多大了?你还要管教?”
于塍这时候也忍不住替林满杏说两句话:“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本来就是个……”
说到这里,于塍卡顿了一下。
可薛理却没有放过他,他明白于塍话里的意思,立刻就又反问道:“那又怎么了?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
?W
站
:
??
??
??
.
??
??
??
??
.
??
??
??能教好?”
“可是我不想让你教我。”
只是下一秒,林满杏的话却让薛理的表情一僵,眼神都跟着愣了一下。
“我也不想你住在这里。”
林满杏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楚。她看着被薛理倒扣压着的平板,又想起刚才差一点点就要看完的节目,脸上满是不情愿和不开心。
她的话也说得直白:“虽然你每次都给我带东西,我很喜欢。可是你住在这里,我就不能一边吃饭一边看节目。你还会让我天天上课,我听不懂,你就要说我笨,说我什么东西都学不会。”
说到这儿,林满杏的语气更加闷闷不乐了,她道:“我不想你住在这里,薛理,你不要住在这里,你住在这里我会不开心的。”
……她说什么?
她说他不想他住在这里,她会不开心?
这一刻,薛理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了。
??[47]小村姑的老公也能进橘子吗?
自上次收到薛理那发神经的要求信息,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于景焕每次想到菲奥娜转述的林满杏把薛理气走的那些话,他的心情都不由地好了几分。这也就使得,当他听菲奥娜说,林满杏今天下午想要一个人去京大看银杏,他也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倒不是说平常他不让林满杏出去,只是大部分情况下,林满杏身后都会跟着一个女仆和两个保镖,好确保她的安全。
“帮她把东西都收好,确定她手机有开好定位……脚上的链子也记得再检查一下,万一她不小心把手机弄丢了,起码还有这个能查。”
京市还是早晨,维伊黎这边却已经快到深夜。于景焕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充满了纸迷金醉的街景,又对着手机嘱咐了一遍后,这才挂断电话。
接着,于景焕坐回到办公桌前,看着房间里那个因为他刚才打电话,而一直保持沉默着的乔斯佰,顺着电话前说的事情,他开口问:
“你刚才说什么?你说现在维伊黎这边的航运,是个姓孟的华国人在负责?”
“那他叫什么,你现在都还没查到吗?”
*
林满杏到京大,是下午两点的事情。
在这之前,她只来过两次维京大学,都是陪于景焕来的。不过那时候林满杏也不知道于景焕是过来干什么,她只知道虽然于景焕是这里的学生,但是他却没有来过这里几次,因为他要去公司上班,上一整天的班。
……还好她不用上班。
林满杏一边蹲在地上挑好看的银杏叶子捡,一边这么想着。要是上班,那她就不能在这边捡叶子了。
每年的十一二月,京大的银杏树就会开始落叶,飘飘洒洒的银杏叶掉在地上,像是铺了一路金黄的地毯,漂亮又梦幻。
林满杏就是在视频软件上看到的,所以她才跑过来的。
只是在来之前,林满杏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也能遇见那个人。
面前突然停下一双皮鞋,林满杏仰头,她顺着男人修长的裤管往上看,就瞧见那人双手撑着大腿,正低头用着稀奇的目光看着她。
“……我记得你。”
林满杏蹲在地上,她看着那张漂亮?i丽的面孔,脑子空白了好几秒后,她才反应慢半拍,说:“你是那天要摸林元宝的人。”
“是我。”
柴寄风朝着她风情一笑,上挑的狐狸眼中带着撩人心弦的惑意,他朝林满杏挑了下眉,又问:“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在捡叶子。”说着,林满杏张开右手心让他看,“你要吗?”
“不用了,谢谢。”
柴寄风的眼神短暂地停留在那只和林满杏瘦瘦小小的体型完全不相符的肉手后,很快就又重新对上那双干净通透的眼睛。
他又说:“你要不要先站起来?你蹲在这里别人会不小心撞到你的。”
林满杏:“喔,好的,你等一下。”
于是,柴寄风就看见她又在地上挑了几片叶子往手心里放,这才站起来。而站起来后,她把那一把叶子小心翼翼地往大衣口袋里放,然后又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心,呼了两下上面的灰。完事再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好像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怎么看上去好忙的样子?
柴寄风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他是真的感觉林满杏很忙,但他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反正就是很忙。她忙的时候,动作也是慢悠悠的,就跟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太太一样。
“你特地跑到这边,不会就是来捡这些叶子的吧?”柴寄风忍不住开口问她。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在周围一堆拍照出片直播的人中间,林满杏简直奇怪得清新脱俗。他找不出第二个跟她一样,像个小傻子似的蹲在捡叶子玩的人。
尤其是他刚才站到她面前,看着她顶着那张巴掌大的脸蛋子,呆呆地仰着头看他的时候,他觉得更诡异了。
――明明这种场景,随便一个截图都应该是出片的。要是上面再添个什么“陪你看每一个秋天的银杏”的文案,做文艺电影的宣传海报都是够格的。
可那时候,他和她对上眼神,只觉得他好像都被她传染了一样,大脑空空,有种淡淡的弱智感。
“不只是捡,我也要看的。”
并不知道短短的几秒钟,柴寄风会有这么多心理活动,林满杏诚实地回答之后,还问他:“你是过来捡还是过来看的?”
柴寄风:“……”
“不是,我就是过来找我弟弟。”说话的同时,柴寄风的眼皮不受控地跳了两下。
他今天过来,本来是要接他弟罗光霁回去的。根据他妈柴女士的夸张描述,罗光霁几天没回家,好像就要猝死在实验室里了。
――他都不好意思说,就他弟那体格,还猝死呢?他先被公司那些傻吊给气死的可能性,都比他弟猝死的可能性高。
果然,他一到实验室,屁股都还没坐热乎呢,就看见他弟板着张脸,对他喊了声“出去”。
得。
出去就出去。
他就说柴女士多虑了,罗光霁这哪里是要猝死的样子,他看他强壮得能一拳砸下来,送他这个哥哥上西天。
所以柴寄风就想着先去这附近走走,等罗光霁实验做得差不多了,再回去接人走。但他也没想到,他不过逛了几步,就看见路边蹲着个人。而他好奇多看了一眼,才发现那顶着头金灿灿叶子的家伙有些眼熟。
这就不是那天拒绝他的好友申请的人吗?看着老老实实呆呆傻傻的,结果一连给他两个暴击,差点让他以为自己没有雄性魅力了。
原本柴寄风是准备当没看见的,毕竟他还记着仇。可是他站了好一会儿,都没见这妹妹要起来的样子。
她就蹲在那里,专心致志地低头捡她的垃圾,就跟朵超级马里奥里的蘑菇一样。好几次旁边有人没瞧见她,差点没一脚踩上去。
到底还是怕她待会儿真被人踩到,所以最后柴寄风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弟弟?”
听到他这么说,林满杏有些好奇地问:“那你的弟弟是在这里上学吗?”
“对啊。”柴寄风不假思索,他接着又很是自然地顺着这个话题问:“怎么了?你也有家人在这里上学吗?”
“有。”
林满杏顶着那张让人觉得很乖巧很稚嫩的脸庞,平静地说:“我老公以前在这里上学,但是他现在不上了。”
“……”这一刻,柴寄风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