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乔斯佰在看见他来之后,就大概猜到了一些,他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
“乔先生,不好意思,这么晚过来打扰你。”
怒火还在啃食着心脏,看着面前气质斐然的男人,林骞尧没有心情再多和他周旋,走了个礼貌的过场之后,他直接问:
“上次你说你们会提前离开这里,但是到现在好像都没有什么动静。这而段时间,这位于少爷可以说是每天风无雨阻地来我家找我妻子。之前你说让我先忍耐一段时间,所以我已经很努力不和他起冲突。但是他变本加厉,现在甚至还对我的妻子做出猥亵的行为……”
说到这里,青年男女亲吻的画面仿佛又在他眼前浮现起,只是一想到那个赤裸着上身、恬不知耻的贱人亲了林满杏,林骞尧就恨不得直接撕烂他的嘴。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乔斯佰:
“我想请问你,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在听见他这个问题之前,乔斯佰其实也拿捏不准,但现在,他已经差不多能够确定下来了。
那位林小姐……她应该是成功了。
这么想着,乔斯佰优雅而绅士地朝着林骞尧鞠了一躬,他面露抱歉,说:“不好意思,林先生,针对少爷打扰林小姐的事情,我先在这里替少爷向你道歉。”
“不是打扰。”
林骞尧厌恶他这轻飘飘地揭过于景焕做的丑事的态度,他又一次强调:“是猥亵,乔先生,他在猥亵我的妻子。”
“……”
哦,猥亵,是猥亵。
所以呢?那又怎么了?
这一刻,乔斯佰很想这样回答,但他最后还是维持了这场对话的体面。
“抱歉,林先生,是我措辞不当。”
在得到乔斯佰这么不痛不痒的,连纠正都没有的一句回答之后,林骞尧尽管心里对这位助纣为虐的管家也彻底没有了耐心,但此时他还是只能忍着厌恶,问他:
“所以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开这里?上次你说过,你会询问你的雇主,你们应该会提――”
“后天中午。”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完,冷不丁地就被乔斯佰言简意赅的四个字给打断。
林骞尧顿时就愣住了。
他说什么,后天中午?林骞尧一瞬间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压下心中的狂喜,不敢相信地又开口向他确认一遍:“你说什么?”
“后天中午。”
乔斯佰微笑着重复了这一句话后,像是怕他不信一样,他又一次说:
“林先生,需要我再跟你叙述一遍吗?”
“后天中午,我们会离开这里,回到京市。”
*
在林骞尧离开之后,乔斯佰就一直在看时钟。
终于,在时针走过9之后,门被人一脚大力踹开。
听着那响亮的动静,乔斯佰合上面前的电脑,站起来的同时,在心里默默地肯定。
嗯,看来他没有上锁的选择是正确的。
“乔斯佰,我想好了。”
不久前上半身还只有那几条孤零零的挂坠在胸口晃来晃去的青年,此时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他的嘴角还带着淤青,每一次开口说话,都会扯到受伤的肌肉,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意,但他却半点没去理会这伤口,而是看着面前的管家,说:
“我答应你们的条件,作为交换――”
芋泥波波
“我要带林满杏回去。”
果然。
听到这个答案,乔斯佰丝毫不惊讶,他对着面前这位,不出意外会成为他未来几十年的雇主的青年微微一笑,用着早就准备好的话术回答他:
“那就麻烦少爷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了。我们明天中午离开这里。”
“和那位林小姐一起。”
??[32]小村姑也能跟大少爷离开林家村吗?
在昨天听见乔斯佰的话后,林骞尧直接失眠了一个晚上。
但尽管睡眠不足,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林骞尧还是无比清醒亢奋。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些打搅到他和林满杏平静生活的人,终于要离开了。
“阿尧仔,听说那些人好像明天就要走了,我看到他们好多人在聊天,还给村长发钱嘞。”
一大清早,林丽娟就拉着林骞尧到一边,又好奇又兴奋地说。
“嗯,我知道。”
听到她的话,林骞尧稍稍点了下头,因为失眠而有些憔悴的双眼,此时却有着肉眼可见的喜悦。
“诶呦,总算是要走了,再不走我不被折腾死,脊梁骨也要被那些碎嘴的死老太婆给戳死。”
于景焕要走了,林丽娟也轻松了不少,虽然这段时间给他送饭是赚了不少钱,但真要让她继续伺候那个大少爷……她光是想想就觉着自己老了十岁。
更别说他前段时间还每天都跑过来找林满杏,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他们孤男寡女待在一块儿,每天都好几个爱管闲事的跑过来问她杏丫是不是要跟城里的大少爷跑了,搞得她这些天都不敢出门了,臊都臊得慌。
“行了行了,书包什么的收拾好了没?赶快去镇上,别等会儿来不及了,让人老师等你,那多不好意思啊。”
说着,林丽娟又把提前蒸好的两根玉米拿塑料袋包好塞到林骞尧怀里。
还滚烫的玉米,隔着衣服布料,将热量传递到他的胸口上。不知道是不是被烫到了,林骞尧突然就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
但他没有多想,应了林丽娟一声后,便拿起书包,去院子里牵走自行车。
在离开之前,林骞尧一如往常,转头对林丽娟说道:
“妈,我走了。”
*
因为今天没有人来打扰她睡觉,所以林满杏一直睡到将近十点才醒过来。
和平常一样,醒的时候,林骞尧已经走了。林满杏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后,这才慢吞吞地换上林骞尧提前帮她准备好的衣服,洗漱了一通后,走出房门。
“阿??,我们早上吃什么?”
林满杏一边揉着眼睛问,一边朝着大堂走去,却没想到――
“阿??……于景焕?”
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群人,林满杏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否则怎么突然面前就莫名其妙跑出来这么多人。
只见大堂里,于景焕正坐一把条凳上,他的左边站着穿着西服、戴着单片眼镜的乔斯佰,右边则是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魁梧的男人。
而于景焕旁边的桌子上,垒着林满杏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数不清的红色钞票。灼目的红铺满了整个桌面,几乎让人移不开视线。
“杏丫……”
大堂的一侧,林有根和林丽娟坐在一起,在看见林满杏迷迷糊糊地走进来,仿佛误闯了什么禁地的小羔羊一样,她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
但林丽娟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紧接着,她就看见坐在最前面的于景焕站起身,直直就往林满杏面前走去,很是自然熟稔地就揽过林满杏的肩膀,好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
“林满杏,你醒了啊?我还想着等会儿过去叫你起床呢。”
“于景焕?”
林满杏再迟钝,也能察觉出现在的场景好像有些怪怪的。
“为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你们在干嘛?”
林满杏有些好奇地又环顾了一圈,她没有看出林丽娟和林有根那复杂的神情,也没有看出乔斯佰看向她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只是反应慢半拍的,任由着于景焕搂着她,然后又抱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我在跟林骞尧他爸妈聊天啊,聊得可开心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于景焕一边捏着她稍有肉感的手玩,一边笑着看向不远处那对面如土色的夫妻,用着听似很是亲切的语气问他们。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中了他们的心肺,肉眼可见的,两个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
最后,林丽娟狠狠咬了咬牙,不顾身旁林有根拉扯她的手,想要制止她的动作,她直接站起身,指着于景焕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这个没根的东西!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杏丫就是我们家的,她就是我儿子的老婆,我不会让你们把她带走的!我不考虑了!你们现在就就带着这些钱给我滚!都滚!”
“丽娟!”
听到她的话,林有根连忙又扯了她两下,接着讪讪地看着于景焕他们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
“什么不好意思!他们要把杏丫带走,他们就好意思了吗!”
即便平日里林丽娟多么听林有根的话,这时候她也不想管那么多了,她直接大力甩开他的手,接着二话不说就走上前,抓住林满杏的手就要把她扯走,一边扯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
“杏丫,你看看你现在坐在别的男的身上像什么样子,你难不成真要跟外面的男人搞破鞋吗!过来,听到没有!”
“你他吗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本来看上去还笑嘻嘻的于景焕,神情顿时就冷了下来。精致的眉眼垂下,青年的脸色顿时多了几分戾气。
他另一只手猛地一拍桌子,几乎是这么骂完之后,先前还站在旁边还犹豫要不要行动的保镖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其中两人立刻上前,一人架着林丽娟一只手臂直接就把人拉走。
于是林丽娟就又大骂起来:“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放开我!”
“你们要干嘛!把我老婆放开!放开!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放开她!”见状,林有根也忍不下去了,他急忙抄起旁边的粮食耙子,大骂着就举着耙子要打人,可还没靠近,就又被另外两个保镖按着肩膀扣下了。
“阿??,阿??,你们放开她,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而看见林丽娟被这么对待,即便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林满杏也有些着急了,她下意识就想逃离于景焕,朝着林丽娟跑过去。
只是她脚才落地,人还没跑出去几步,就又被于景焕拦腰抱了回去。
“阿??……于景焕,你放开我。”
林满杏又喊了林丽娟一声,接着就低下头,尝试掰开横拦在她腰上,那只健壮有力的手臂。可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林满杏有些生气了:“于景焕,你不要抱我,我要下去。”
“什么下去,不许下去,你哪都别想跑。”
于景焕看她刚才不管不顾就往林丽娟那边跑的样子就来气,他任由林满杏抠着抓着他的手臂,岿然不动,同时给她洗脑。
“以后这就不是你家了,你要跟我回去,以后你要跟我住,以后我家才是你家。林满杏你听懂了吗?”
“放你他娘的狗屁!”
听到他这话,林丽娟气得又狠狠地踹了保镖两脚,接着朝着林满杏大喊:
“杏丫,别听他的!他就是个臭不要脸的!他想把你拐跑,你别听他的!”
“这个鳖孙,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狗东西一直惦记着我们家杏丫!狗东西!抢别人的老婆!你不要脸!你不得好死!”
“……”
他吗的。
于景焕听见她又开始骂人,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这一次他没有再忍耐,另一只手直接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就往地上一摔。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堂内吵闹的、咒骂声音一瞬间就消失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给你脸了是吧?你再骂一声试试!”
于景焕冷冷地看着被他这么一摔吓得人都傻了的林丽娟,表情狠厉极了:“骂,继续骂,我告诉你,你再多骂一句,你的宝贝儿子今天能不能平安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林丽娟僵住了。
“你这个――!”
本来脱口而出就又是骂于景焕的话,可当林丽娟对上他的目光时,她彻底噤声了。
那黢黑的桃花眼中,幽幽的目光,有那么一刻让林丽娟以为面前的青年就是一条潜伏在黑夜里的狼,随时都要扑上来,咬死她的脖颈,给她致命一击。
她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也什么事情,都有钱做得出来。
是她太生气了,几乎都要忘了对面的人是多么有权有势,是村长毕恭毕敬对待的节目组,他们都要毕恭毕敬对待的人。
是随随便便在桌子上摆出上百万,说帮他们盖一栋别墅跟说买一袋盐一样轻松的人。
是真的会对林骞尧做出什么危险事情的人。
想到这里,林丽娟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她哑然失声,只知道呆呆傻傻地看着于景焕和坐在他怀里的林满杏。
也是这一刻,林丽娟清楚地认识到……
林满杏可能真的要离开她,离开林骞尧,离开这个家了。
“杏丫……”林丽娟看着林满杏那张茫然无措、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小脸,只觉得心脏一瞬间都抽痛起来。
“行了,把他们两个放了。”
见他们终于消停下来了,于景焕这才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要不是顾虑到这对夫妻养了林满杏这么多年,他才懒得跑过来一趟,管它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林满杏抓走。还能让他们在他面前这么放屁?
“跟你们好说歹说两句,你还真以为我是在跟你们商量?要不是看在你们养了林满杏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就凭你们刚才的态度……真以为你们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怀里的人还不安分地想要挣扎着逃离,于景焕一边牢牢地控制着她不让她乱跑,一边用着警告的语气,提醒着面前那对夫妻,说:
“这钱我就放在这里,作为林满杏这些年的抚养费,你们是想扔了还是花了,随你们的便。”
“至于你,林满杏。”
仿佛猛兽在逡巡自己的猎物,于景焕的目光又扫过坐在他大腿上的林满杏。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很是自然地替林满杏撩起头发绕到耳后,好像这样的动作他私底下已经做过了无数遍。
于景焕说:“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想你要带什么走。”
“牛也好,狗也好,除了跟林骞尧有关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
干净整洁的书房,木头材质的书柜上,整齐地罗列着数不胜数的英文原著。
胡文坪看着坐在书桌前失神的青年,眉头紧皱,有些严厉地出声呵斥道:
“骞尧,这是你今天第几次分神了?你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的目标不仅是维京大学,还是省状元,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胡文坪的斥责让林骞尧短暂地从心神不宁中抽离出来,他站起身,很干脆地就朝着这位退休老师鞠了一躬,道歉:
“……抱歉,胡老师,是我这段时间没有调整好状态。”
“算了,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再听听力吧。”看林骞尧态度真诚,胡文坪也没有再计较,他摆了摆手,就先叫停了刚才的听力练习。
“谢谢胡老师。”
林骞尧又道了声谢后,这才重新坐下。
他看着窗外逐渐昏暗、像是等会儿要下雨的天空,不知怎么的,总感觉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惴惴不安。
从早上到这里后,林骞尧就一直有这种感觉,起先他还以为是自己通宵没睡,所以才会心律不齐,可越到后面,心慌的感觉就越明显,实在难以让人忽视,就好像等下要发生什么坏事一样。
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林骞尧安慰自己。
乔斯佰已经答应好他了,明天就会安排于景焕离开。他们不可能就看着于景焕和满满继续在一起,那种自命不凡的有钱人,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应该没问题的,林骞尧再一次这么在心里想道。
只是虽然这么想着,林骞尧看着不远处那个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书包,还是忍不住生出了某个念头。
――要不然还是打个电话回去好了,这样他也能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