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身体渐渐陷入沉睡。

    在最后一刻，我在想，这个时候落落会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她应该还在和陆远旅游吧。

    生命的最后一秒，我看到了走马灯，无数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

    对不起，妹妹。

    接下来的路，姐姐没办法继续陪你走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缕魂魄飘在空中。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是来到了程落落的身边。

    7

    她跟陆远正在海边的沙滩上欣赏着日落，却不知道在另一头，我已经在医院手术失败宣告死亡。

    陆远看着日落出了神，过了一会，他喃喃道：

    「不过话说回来，程雨确实看起来瘦了很多。」

    程落落微微一愣。

    但转而，她就恢复了正常神色。

    「她不可能会病的，这么多年她一直装作很辛苦的样子，其实就是为了给我看，然后希望我以后能报答她而已，其实她天天就混着玩的。」

    听到她这么说，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这么多年的劳累加上不规律饮食作息之后，我的身体早就到了强弩之末的状态。

    胃病还有心脏病频频复发，只是我一直为了妹妹忍着没有说出来。

    我想着，只要我多赚一分钱，妹妹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不是超人，我也只是一个没了妈妈的女孩子而已。

    可如今，妹妹却说，我只是一直在混着玩。

    我眼底露出了一丝迷茫。

    曾经那个会在我回家之后热好饭菜对我说「姐姐你辛苦了」的妹妹，究竟到哪里去了？

    陆远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叹息一声：「不过落落，你一直跟我说，是程雨害的你们妈妈死的，这事儿是真的吗？我看乔乔和程雨玩的还不错，乔乔不像是会和这种人一起玩的人。」

    「千真万确。」

    我飘在他们上方握紧了拳头。

    ……我害死的妈妈？

    当时的我不过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为什么要害死含辛茹苦把我和妹妹拉扯大的妈妈？

    程落落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在阐述一个事实。

    「在我上大学那年，邻居王姨和我说，我妈在出车祸送去医院的时候，其实还有的救，是程雨说没钱不救，放弃了我妈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现在想想，当天妈妈死了之后她能笑着给我做菜真是恐怖，估计是以为妈妈死了之后她能拿到一笔赔偿金吧，谁知道肇事司机逃逸了到现在都抓不着。」

    「她后来辍学养我，一方面是想让我有出息之后报答她，另一方面，她也吃不了学习的苦。

    她就是这样虚荣又贪婪的人。」

    我的全身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即使是在亲耳听到妹妹对我说出「那你去死好了」，我也没有像这样伤心过。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尽管我已经变成了鬼魂，呼吸不到面前的空气。

    我想要冲到程落落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臂，大声质问她：

    「这么多年我对你的付出你看不到吗？我做那么多只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生活而已，为什么外人的随口一句造谣你就开始怀疑一个不顾一切辛苦十年养育你的亲姐姐？」

    「我明明没有害过我们的妈妈，也从来没有奢求你能报答我！」

    但我的手终究是穿过了她的身体，变得透明。

    我所说的所有话，在她耳边不过也就是流动的空气罢了。

    陆远「啊」了一声，不敢置信道：

    「你姐这么坏？」

    程落落点点头。

    「对，就凭她害死了妈妈这一点，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

    我闭上眼睛，流下了并不存在的眼泪。

    从前的哪一刻，我都没有真正地后悔过。

    但时至今日，我却是真的后悔了。

    明明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姐妹，我们曾经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可仅仅是因为邻居一句无心的造谣，她就将我这么多年的付出全部归结为我的贪婪，是吃不了学习的苦。

    但是明明，以前的我也有选择的权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