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乔昭听?见徐纾言略带客气?的话,话里的距离感,只要是?个人都能感觉出来。顿了一下?,乔昭缓缓收回自?己?的手。
她仿佛觉得有点搞笑。
昨晚还缩在她怀里流着眼泪,今天就?冷静自?持的与自?己?划分楚河汉界。不愧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透的九千岁。
不过乔昭也?没说出来。说出来干嘛呢?她不是?一直以来都想和徐纾言保持距离吗?
现在不正是?她所期盼的吗?
如果能够忽略心中那一点不爽。
乔昭收回自?己?的散发的情绪,内心不禁嘲笑自?己?。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司礼监掌印,回了朝堂更是?要避而远之的大?人物。
乔昭轻轻勾唇笑了笑,她眼睛毫不避讳的望向徐纾言,不带半分感情的。
不疾不徐说道:“今日我出去觅食走远了些,发现远处有村庄。现下?我们?所在的山洞太容易暴露,明日我们?便离开这里。届时自?身安全得到保证后,再秘密联系您的下?属。”
“掌印认为如何?”乔昭好?整以暇看?着徐纾言,等待着他的回答。
乔昭在外?人面前端的是?一副知礼识节,谦逊有礼的世家子弟模样。说话做事八面玲珑,半分不逾矩。
在纷繁复杂的中京,这副面具是?最好?用的,即使她并不喜欢。
现下?她面对?徐纾言也?是?这副样子。
滴水不漏的,略带冷漠的。
徐纾言抬眼,看?着乔昭一脸正色的模样,他心思本就?敏感细腻,如何感受不到乔昭语气?的变化。
徐纾言低声回复道:“可以。”
“行。”乔昭简短回复以后,便转过身子,不再看?徐纾言。低头吃剩下?的食物。
徐纾言食不知味,他又注视着乔昭的背影,心不在焉的将食物塞进口里。
夜晚温度低,肉也?有些凉了,油脂凝固在表面,味道不如一开始鲜美,让徐纾言难以下?咽,甚至有些想吐。
徐纾言在吃食方面并不热衷,而且十?分挑剔,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吹毛求疵。遇到喜欢的,还能勉强吃几口。遇到不喜欢的,一口都不碰。
那些朝中恭迎巴结他的官员,次次都准备了满汉全席。面对?满桌的珍馐美食,徐纾言只是?淡淡瞥一眼,便转过头去,没有丝毫食欲。让人那些官员惴惴不安,是?否是?哪里令九千岁不满意。
但是?这块冷掉的兔肉,徐纾言依然咽了下去。他脸色几乎透明,难掩一丝病态。
转过身去的乔昭对于这些是完全不知情的。
她对?于事情,想通了便不会再去纠结,抛在脑后,乔昭从来不会为难自己。
既然双方已经达成共识,乔昭便想着吃完赶快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山洞里又恢复了安静的氛围,甚至比一开始还要让人觉得沉寂,冷清。
天色已晚,夜色渐浓,外?面漆黑如墨,月光如水,皎洁的光辉洒在山谷中。黑夜中的山谷万籁俱寂,只有蛐蛐声在夜晚中时断时续叫着。
乔昭坐在火堆面前,火焰的温度很温暖,不一会儿便有了困意。
她转过身,看?向徐纾言。徐纾言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来,目光来不及收回,两四目相对?。
乔昭怔了一下?,哪怕在火光的映射下?,也?能看?出来徐纾言的脸色算不上好?。
但乔昭不想多管闲事,只要不是?病重要死?了,也?轮不到她来关?心吧。且至多四五日徐纾言的属下?便会找到他。
乔昭淡淡道:“若无事,掌印便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好?。”徐纾言声音微弱,好?像实在忍不住,捂着嘴低声咳嗽了几声。
山洞里因为燃着火堆,所以温度比外?面高些,乔昭和衣睡下?,倒不觉得有多冷。
徐纾言躺在另一边,离她有些远,两个人中间仿佛隔着永远无法跨过的隔阂。昨晚两个人还紧紧相拥,今晚就?生疏的背对?彼此。
但是?乔昭实在困,她没想太多,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徐纾言也?无话,只偶尔咳嗽一声。听?到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乔昭睡着了。徐纾言连咳嗽都憋着,实在憋不住也?捂着嘴小声些,害怕打扰到乔昭好?梦。
乔昭的披风还在徐纾言身上,尽管现在两个人氛围很奇怪,乔昭也?没将自?己?的披风拿回来。看?着徐纾言这个病歪歪的样子,乔昭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到了后半夜,火堆渐渐熄灭,山洞里的温度开始变低,有了一丝冷意。
睡着睡着,乔昭感觉自?己?身边蹭过来一个人。她微微睁眼,没有动作。
最开始只是?微微靠近她,不敢接触到她。后面可能是?温度真的有点低,温热的身子渐渐贴着乔昭的手臂,往乔昭怀里挤,有些滚烫的呼吸打在乔昭的皮肤上。
等等?
滚烫的呼吸?!
乔昭猛地睁眼,垂首看?着快要蹭到自?己?怀里的人。
徐纾言脸上又泛着嫣红色,嘴唇干裂。人还没醒,眉头紧蹙着。
只有没醒的徐纾言才会做出这么大?胆的动作。醒着的时候就?跟那高山上的一捧白雪似的,清冷疏离。
他似乎是?真的很冷,整个人都贴在乔昭怀里,身体有点发烫。
乔昭抬手,轻轻碰了碰徐纾言的额头,果然又发热了。
乔昭这才想起,徐纾言坠崖之前被黑衣人刺了一剑。本来是?想要取他性命的,但是?徐纾言机敏的躲开了,于是?伤口落在肩上。
徐纾言也?是?很能忍,这么久了,没说过一句痛。
乔昭早就?注意到他身上的伤,白日出去给他寻了些消炎止痛的伤药,但是?刚刚两个人之间有些嫌隙。
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掌印。”乔昭起身,轻声唤着徐纾言。
见他没反应,还是?呼吸滚烫,陷入昏迷的样子。
“徐纾言,醒醒。”乔昭轻轻拍了拍徐纾言的肩膀。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徐纾言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他病得有些重,脑子都不清醒,双眼迷蒙着。
徐纾言睁开眼,雾蒙蒙的看?着乔昭的眼睛。乔昭的双眼温和带着点着急,不像晚上的时候,虽然笑着但是?冷冰冰的。
好?像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徐纾言鼻子酸涩,他拽紧乔昭的衣角,仰头看?着乔昭的脸,低声喃喃道:
“乔昭。”
与平日徐纾言恶狠狠或者阴阳怪气?的语调不同。或许是?生着病,徐纾言的声音堵堵的,听?不清晰。
徐纾言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短暂的透露出一丝脆弱。
看?乔昭不理他,徐纾言的脑子就?像坏掉了一样,完全转不动了,被情绪的浪潮湮灭。
“乔昭你生气?了吗......”
乔昭垂眸看?着徐纾言,没说话,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她才简短回复道:“没有。”
语气?有些生硬。
徐纾言的眼尾慢慢红了,整个人都可怜的不行,声音越来越低,说话断断续续的。
“乔昭,你知道的......我不能......”
山洞里很安静,只有徐纾言的声音,哽咽的,破碎的。
乔昭低头看?着徐纾言面容,好?像这一路,他的身体就?没康健过,眼角眉梢总是?挂着病态。
世人都道徐纾言阴狠狡诈,只手遮天。又在明里暗里嘲讽他宦官出身,怎配与群臣一同站在朝堂上。
只有乔昭知道,他并非如世人所说的那样不堪,在前世国破之时徐纾言负隅顽抗,宁死?不降。
良久。
乔昭缓缓抚过徐纾言的眉眼,轻轻道:“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
第032章
第
32
章
乔昭将草药捣碎,
草药是下午去采的,她对医理并不太了解。但是对于一些基础的草药,还是认得一些。
草药被捣碎,
山洞中开始弥漫着草药的清香。
徐纾言还烧着,不太清醒的样子。徐纾言生病的时候和往常不太一样,更加娇气,
还不讲道理。
就比如他很执拗的捏着乔昭的衣角,紧紧不放。乔昭想要出去打点水,
好用湿衣物给他降温。但他就不听?,
拽着乔昭的衣角,
生怕她又跑了似的。
他眼睛睁一会儿,仿佛难受,又闭上眼睛。你以为他睡着了,但他过一会儿又睁开双眼,
盯着乔昭的侧脸看。
又不能盯出朵花儿来。
乔昭没办法,只能先?将草药捣碎了给他贴伤口上。
她估摸这?么久,徐纾言的伤口应该是发炎感染了,
所以他才会反反复复的发烧。现下山洞里条件简陋,也没有更好的药可以用。
她低头看着手里被捣的糊烂的草药,这?些可能有点效果,
但是效果也不大?。
明天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给他找个郎中。
乔昭转过身子,看着靠在一旁的徐纾言,
他现在又在发热,
整张脸红扑扑的,
嘴唇干裂起皮。
乔昭用手探了探徐纾言的额头,确实?很烫,
连眼睛都有点烧红了。
对于发着高热的徐纾言而言,乔昭的手很凉快,他忍不住用脸轻轻蹭了蹭乔昭的掌心。
看着徐纾言这?个不清醒的样子,乔昭一时有些犹豫了。他的伤在肩上,要上药肯定是要将衣物去除的。
想起他昨晚闹成那?个样子,乔昭有点发憷。昨天还留着里衣呢,今天可是一件都不会留。
不知道又要哭闹成什么样子。
良久,山洞里响起一声简洁的命令,细听?还能听?出来乔昭喉咙发紧。
“将衣服脱了。”
一片寂静。
根本无人应答。
乔昭有点无语,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也烧傻了。徐纾言都烧得神志不清了,怎么还奢望他能听?懂自己说的话。
没办法,乔昭只能上前?靠近徐纾言。
乔昭的手停留在徐纾言的衣襟前?,始终没有动作?。
“先?说好了,我可没有那?些非分之想,是你病了。”乔昭轻声为自己辩解道。
徐纾言听?不听?得懂是一会事儿,乔昭必须要站稳自己的立场,这?样仿佛能给自己更大?的勇气。
徐纾言只迷蒙着眼看着乔昭,乔昭说的话,就像隔着一层薄膜,徐纾言听?不清晰。他只有不断靠近乔昭,试图听?清楚她刚刚说的话。
徐纾言又快贴近乔昭怀里了。
乔昭一把?将人从怀里扯出来。也不管那?么多了,将徐纾言的领口拨开。
随着衣物的掉落,徐纾言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他不自觉瑟缩一下。
低声嗫嚅道:“乔昭,我冷。”
脱了上衣,徐纾言并不像乔昭预想的那?样抵触激烈,他只是微微颤抖一下。但若是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手放在身前?,一直处在防御性动作?。
若是有人要进行下一步,他必定会鱼死网破的反抗。
乔昭没听?他在说什么,她目光全放在了徐纾言右肩的伤口上。
徐纾言来到?肃州这?几个月,明显消瘦了许多。但他毕竟是金尊玉贵的九千岁,日常都是娇养着的,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皮肤白皙,细润如脂。因此肩上狰狞的伤口才会格外显眼,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乔昭脸色不是很好看,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点堵。
她沉默的拿着草药,轻轻抹在徐纾言的伤口上,动作?极尽温柔。
草药凉凉的,也不刺激。除了刚开始有点不适应,徐纾言还觉得挺凉爽舒适的。
随着夜渐浓,徐纾言的意识越来越清醒,他渐渐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境况,也看清楚了自己现下是个什么模样。
他有点不自在,忍不住动了一下,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乔昭一只手握住徐纾言的肩膀,沉声道:“别?动!”
语气有点凶,她还没意识到?徐纾言已经?清醒了,还以为他病糊涂了在不安分。
徐纾言不动了,耳尖渐渐蔓延上一抹红。
他望向乔昭,棕色的瞳仁里全是乔昭的影子。
低垂着眼睫,眉心微蹙,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明显心情不佳的样子。
夜里凉,乔昭也没有多耽搁,将药抹在徐纾言肩上,又利落的把?自己衣服下摆撕下来,将徐纾言肩膀裹起来,害怕蹭到?伤口。
做完这?些,乔昭立刻将徐纾言衣服穿上。
全程乔昭都没有抬头,只专心处理伤口。所以乔昭也没有看见,清醒的徐纾言眼里闪烁的细碎的光,亮若星辰。
“睡吧。”乔昭抬眼,看着徐纾言。
徐纾言忙垂下双眼,不敢与乔昭直视,喉咙里低低一声。
“嗯。”
乔昭有些疲惫,也没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地方。
两?人躺在干草堆上,这?次两?个身影挨得近了些。乔昭的披风依然盖在徐纾言的身上,她侧着身子,能感受到?旁边徐纾言温热的体温。
靠的近些就近些吧,夜里本来就凉。
夜深了,连星子都缩在云层里沉沉睡去。
距离徐纾言坠落山崖已经?过去两?日。
朝廷派了人来寻他,徐霁徐淮带领净军在寻他,那?些暗中的黑衣人也在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