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绕着他的衬衣扣子,手指却被他捉了:“别闹。”又捏过她脸左右看一下,仔细端详。
“干嘛?”钟黎稍稍挣开了些,脸红得很。
“就是挺纳闷的。”他手里环扣她软腰的力道收紧,将她往上提了提。
“纳闷什么?”
“怎么每次你都哭成这样?”他指尖拨一下她的鼻尖,低笑,“有这么舒服吗?”
他一派低眉敛目的温和模样,语气里却和正经半点儿不搭边。
钟黎挣开他,窝到了另一边的沙发角落,欠身从茶几上顺一包薯片。
拆开,葱白手指利落夹三片往嘴里塞。
弧度优美的唇,花瓣般微微翕张,含苞待放,让人蓦的想起刚才背对着他的她趴在窗台边,到至高时一阵一阵抽动哭泣的样子,叫人发疯。
他深呼吸,缓缓平复胸腔处的起伏,一点儿也不夸张,再没人比她更会裹,会缠人,手臂长腿皆柔弱无骨,软软搭在肌理上,于视觉上就是极强的冲击。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钟黎搁下手里的薯片:“干嘛这么看着我?”
“薯片好吃吗?”他含笑望着她,气定神闲,神采奕奕,慵懒地靠在那边,劲瘦的关节无意识在膝盖上敲一下。
钟黎觉得他的目光里带着颜色:“你正经一点。”
“我哪儿不正经?”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人已经被他攥着腕子,倏忽拉近,他那张俊脸已经近在咫尺。
因为前倾的动作,钟黎猝不及防跌跪在那边,呼吸微滞。
容凌吻着她的眉眼,又游移到耳垂,问她这个年能不能一起过。
钟黎头皮发麻,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耳鬓厮磨、极限温柔地缠问她。
他温热的呼吸就这样缓缓扑打在她耳边,身上有很淡的沉香味,像是他写字用的墨条,她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在他掌控中变成了一个小玩具。
钟黎失力地伏在他怀里,他像哄小孩似的将宽大的手掌搭在她背脊上,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
后来又跟她解释自己最近的动向,原来他已旁敲侧击地试探过他爷爷和他奶奶,他们都不反感她,可以进一步接触,他爸那里还需观望。
他没说他妈妈的意思,可不用说钟黎也知道。
最不喜欢她的估计就是他妈妈了。
“不用管她怎么想,我爸同意的话她也不能说什么,以后又不住一块儿,逢年过节敷衍一下就行了。”他说得实在是……
钟黎垂着头没吭声。
容凌捏了捏她的小手,感觉凉凉的,还有些僵硬。
每次说起他妈妈她就本能地有些畏惧,当年在香山那儿,顾允章给她的威慑实在太强了。
他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是自己的失职,可说再多都是惘然。
对不起也不能挽回什么。
如果可以和平解决的话他也不想跟他妈撕破脸皮,钟黎夹在中间会很难做。
他也不想让她逢年过节回去还要受气。
“我尽量跟她谈谈,我们能谈拢就尽量不跟她吵架,好嘛?”他低头,额角抵着她带着馨香的额头,揉了揉她的小脸,“她年纪一把了,又是被人捧着长大的,我们黎黎这么懂事,不跟她一般见识。”
钟黎原本情绪挺低落的,被他说得硬生生笑了出来。
“你怎么这样说你妈妈?”
“她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我也没说错。”
“那你跟你妈还挺像的。”
这话一出,她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抬眸看到他凉凉地看着她,她心尖儿一颤,忙补救:“我是说你真性情,爱憎分明得很。”
他不言不语,手里用力,她整个儿都跌到了他身上,一截纤腰被他狠狠掐着。
她吃痛,秀眉皱起来:“疼!”
“抱歉。”他手里又松了,贴在她耳边淡淡,像是叹息,“那我轻点儿。”
钟黎的脸烧得像是在火炉里烘烤,为他这不着调的话。
翌日俞和平就打电话来跟她道歉了,电话里说一通还不算,非要见她当面致歉,态度与之前可谓大相径庭:“那事儿绝对和我没有关系,您一定要相信我。冤家宜解不宜结,之前是有些误会,我也是听了叶维的挑唆,那几个项目贵公司完全是凭实力拿到的,我真不该听信谗言一时头脑发热就来找你……”
还把她拿的奖项都罗列了一通,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差比之文曲星下凡了。
他不觉得不好意思,钟黎却觉得脸都快烧起来了,连忙打断他。
“我这边可以做出一些赔偿,您看,这件事是不是……”末了,他试探地问起。
钟黎当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一是都在这行混,和气生财才是硬道理,你做事太强硬把人得罪了个遍别人反而不敢跟你继续来往,公司还在起步阶段,这是不太明智的;二是,容凌虽有通天的能力,但这样强硬干涉,难保有时候不被人记恨,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实在不想给他添麻烦。
于是也客气地说:“哪里,既是误会这事儿就揭过了,您也别放在心上了,认识一场,大家还是和气些,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不过,您也要警醒着点儿,别再听了别人乱七八糟的挑唆,否则下次真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这一番话暗藏玄机、连消带打,俞和平听得眼皮直跳。
直觉这小姑娘也不像之前认为的那样温和,能搬动容五那号人物,可见也有大来头,忙收敛心神说哪里哪里,误会一场,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挂了这通电话,他才舒了口气,眉眼沉郁地坐在那边老半晌。
“姑父,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一个小丫头吗?”侄子俞高不解地望着他。
俞和平懒得跟他掰扯:“这事儿你别管,之前派出去那些人,全收回来。”
俞高睁大眼:“不管了?就这样算了?”
俞和平站到窗边点一根烟,喷出一口,眼神阴鸷:“别让我再重复一遍。”
能屈能伸才是他的宗旨,得罪不起就马上收手,左右不过一张老脸。
他都能豁出去跟个小姑娘伏低做小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么多年了他什么风浪没见过。
那一位……俞和平眉心直跳。
其实他对容凌不算很了解,只知道他是中河的话事人,这个年纪在董事会攀到这个位置,背后绝对有大人物支持,再者能把一帮老狐狸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本身定然也有真本事,不是那种二世祖,也不是他能轻易招惹的。
脑海里再次浮现两天前周亮来找他时说的那番话,他心里乱得很,不自觉摩挲着烟梗子。
“老哥我就跟你透个底儿吧。”他指了指上面,又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他的来头,你最好不要猜,心里有数就行。但他这个人的作风你多少应该听说过一些,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但凡敢跟他对着干的,现在你还能在这地界瞧见半个影儿?”
又叹了口气,给他斟酒,不可谓不语重心长,“你要是真惹毛了他,他要真想卡着你,我保证你以后一毛钱都挣不到,就连上门去给人家当服务生,人家还得掂量一下呢,保不齐给人白干都没人敢收。”
俞和平的眼皮一直跳一直跳,手里的酒都洒了出来,直觉他不是危言耸听。
陈亮见他这样,又笑一笑道:“你也别害怕,他不是那种屁大点儿小事都要斤斤计较的人,很多事儿都不会往心里去。既然是叫人提点你,可见没有要跟你较真的意思,该道歉道歉,该赔礼赔礼,反正是你不对在先,就别死要这面子了。”
“你也是,跟个小姑娘较什么劲儿,技不如人搞这些手段,不嫌跌份儿?”
俞和平被他一通数落,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于是就有了这通对话。
原以为钟黎会为难他不依不饶,毕竟都能搬动那样的大人物来敲打他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她似乎也没有要跟他硬刚的意思。
说话做事挺老练,不像那些冲动的小年轻,不过至此他也算松一口气。
最怕的就是碰上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非要斗个两败俱伤的。
能和平解决自然是最好,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要不是叶维一直在那边挑唆,加上钟黎搅黄了他那么大一项目,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那可是九位数的单子,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头在滴血。
第72章
娇养
这个年其实过得并不安稳。
京城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人与人的圈子难免有重合的地方,有一些流言不经意也会传到不该知道的人耳朵里。
比如程家最近遇到的那些事儿,
与房家的白热化斗争弄得风声鹤唳的,
顾家也被牵涉其中,也不能幸免。
若非他舅舅在位震慑着,恐也难逃被卷入的下场。虽然这么说有些现实,以如今顾家和房家的身家,
实在不适合兵戎相见,
只会两败俱伤,
早两年就有趋于缓和的意思。当然,
底下一些小摩擦是难免的,
只影响不了大局。
容凌最近很忙,忙着处理那一堆烂摊子事儿,中河高层权力更迭职位空缺,
总有一些人要顶上,
那些个天天往他跟前凑堵得他心烦意乱,
偏偏还不能甩手走人,
还得一个个好声好气哄着。
他好几天没回来看钟黎了,
这日徐靳来看望她时,她正捧着薯片在新闻。
他看一眼电视机,
把装糖果的礼盒搁一边,走过去拿遥控把电视机关了,说:“你看这个干嘛?他俩只是一起出席会议,
不是夫妻了也有利益往来。”
他说的是容凌和程京华。
钟黎其实也只是随手一转,
那报道也就拍到他俩一个侧影,天地良心,
她真没乱想。
似是怕她乱想,徐靳在旁边坐下:“程伯伯在重症监护室了,程家都乱成一套了,程家这一代也不行,全靠京华和她小叔主持大局呢。当初顾家遇到事儿的时候,是她退出华科帮的小五,他俩虽然离了,但还是战友,小五这人,不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也就是面子工程,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俩怎么回事。他们是老同学,真在一起早几十年前就在一起了。”
“……嗯。”其实他不说她也明白。
她只是担心他。
不过这些事儿她也插不上手,照顾好自己不给他添麻烦就是最好的了。
过两天夜半的时候,容凌半夜打来了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挂断了。
钟黎压根没睡着,连忙回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她就哽咽起来,瓮声瓮气的:“你还没睡啊?”
他笑了一下:“我在外面出差,刚刚忙完想起来要给你打个电话,不好意思,忽然想到两边有些时差。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她吸了吸鼻子:“没有没有,我也没睡着。”
他的语气却倏然严厉起来:“我不是让你早点睡?”
“又不听话?”
钟黎被唬住,闷闷地杵在那边,手脚都没敢动弹,忽然就有小学生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感觉。
其实这些年都是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学生,她一直是照顾别人的角色,没想到兜兜转转回来又回到被他照顾的日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酸酸涩涩的五味杂陈。
忽然明白,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当一回小孩。
“怎么不说话呢?”他的声音缓和下来。
“容凌,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好不好?”说不清哪里来的冲动,她忽然开口嚷道。
“这么想我?太感动了。”他浅浅一笑,继而正色道,“别闹,我这边乱糟糟的,条件也不好,你自己乖乖在北京呆着,哪儿也不准去,知道吗?”
“哦……”她焉哒哒地应了一声。
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忙完了就回去看你,乖。”
谁知她又不依不饶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忙完?”
他都笑了:“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电话挂了,容凌坐在窗边老半晌,莫名地笑着摇了摇头,满是无奈。
山间气温低,湿冷潮润的气候和北地完全不同,偶尔还有蛇虫鼠蚁出没,夜间树丛里黑魆魆的,安静到只有风声和他的呼吸声。
翌日起早准备去邻县实地考察,临出门时却接到个电话。
容凌笑着跟一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
对方理解地笑一笑,抬抬手,示意他请便。
镇上清晨人不多,菜市场旁边来来往往的倒不少,容凌避让到路缘石上,接通:“又怎么了,祖宗?忙着呢,回头再跟你说好不好?”
另一头,钟黎捏着手机说不上话,耳尖不争气地红了。
十根手指头攥着小小的手机,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抬头看一眼空旷的候车大厅,忽然就有些心虚。
容凌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有话就说。”
她眼睛咕噜噜地转,小声道:“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他好脾气地哄:“说吧。”
她声音再低一点,把事儿跟他说了。
一小时后,车站。
钟黎坐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不时看一下手机。
落地窗外,太阳已经悬到正中,外面天光大亮,反射在玻璃上一片明晃晃的白光。
这不算多么繁华的大都市,车站更是破旧不堪,但人流熙攘,热闹往复,欢声笑语伴随着买卖香肠的吆喝声,别有一种历久弥新的生趣。
钟黎忽然觉得金灿灿的太阳也成了点缀,老旧的桌椅、塞得满满当当的行车道没有多么恼人了。
更重要的是,很快就可以看到他。
她的目光不时在人群里张望,把背包抱到胸口紧紧按着。
其实也是有点害怕的,单身女孩一个人出来遇到各种危险的新闻不在少数,车站又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她没敢带什么贵重物品,穿的也很普通,什么名牌、钻表一件都不敢往身上揣。
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又土又老的款式,白毛衣、皮粉色羽绒服,头发扎成一个普通的揪揪。
容凌在人群里快步穿行,到门口时已经看见了她。
他脚步停下,站在那边看了她好一会儿。
小姑娘灰扑扑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穿得要多土有多土,可那张白生生的脸还是娇艳漂亮的,不施粉黛也一样清丽绝俗,眉毛是细细长长的野生眉,乌黑而亮眼,嵌在白中透粉的面孔上,鲜妍而生动。
容凌忽然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