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初秋的夜晚不算热,她却好似笼罩在一个火炉里,身心都要被烤干。她勉力起来倒水,却不慎碰翻了水杯。
太阳穴很疼,连手都在不住地发抖。钟黎终于觉得不太对劲,意识到自己应该去医院,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电话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她还以为是杨珏,没多想就接通了:“喂——咳咳——”
那边人静了片刻,继而急促:“你怎么了?病了吗?”
世界似乎都在这一瞬安静下来。
钟黎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当然,也可能是生病的人格外脆弱,她鼻尖一酸差点就掉下眼泪来。
第一时间是不敢出声,怕带出哭腔来让他担心,也丢人现眼。
可她不说话他就更加焦急:“把地址发我。”
她握着手机没吭声。
“你要我打电话给你们老总?”他的声音彻底沉下来。
隔着电话,钟黎都能感受到那种逼人的戾气。
熟知他的人就该知道,这种时候他已经在爆发边缘。
她只好妥协:“朝阳门外大街**号**室。”
第57章
娇养
楼道里很安静,
老小区,环保实在算不上好,对面门口堆着两袋垃圾。
钟黎垂着眼摇摇欲坠,
一只手还按在防盗门把手上,
头脑昏沉着,像是喝了两杯朗姆酒。,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挽着西装安静地站在门口,目光从她脸上碾过,钟黎不自在地紧了紧手心,
只觉得那只铁把手更冰冷了。分明也才入秋,
空气里似乎泛着一种焦灼而凝滞的冰冷潮气。
“你打算让我这样站到明天?”他开口了,
声音冷而沉,
寒铁一般。
也不知道是在生什么气。
钟黎咬着唇推开,
手指去拨防盗门锁。
容凌已经迈步进来,将西装顺手扔到一旁的椅背上。这喧宾夺主旁若无人的架势,让人无话可说。
钟黎反倒像是个客人似的,
生了病,
更提不起气势。
似乎是怕冷,
她身上除了臃肿的睡衣外,
脖子上还缠着一条很厚很厚的围巾,
堪堪遮住半张小脸,眉眼清透而干净,
很是楚楚。
容凌看了她会儿:“去过医院了吗?”
钟黎摇头。
“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分明是清淡的口吻,语气里却透着命令的味道。
钟黎忽然觉得头更疼了:“没大碍。”
容凌看了她老半晌,那目光看得她几欲崩溃,
站久了,
脑袋又难受起来。
“去休息吧。”
钟黎由他搀着躺回床上,他修长的手臂就这么搭在她背脊上,
放着她下去,像一个拥抱的姿势。睡衣褪了,滑了一半在床沿,身上是一件薄羊毛衫,隔着衣料好似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茧子贴着她后背时,滑动时那种粗糙的摩擦感。
钟黎深呼吸,觉得身上更热了,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
“滴”一声,他低头看着耳蜗温度计上的指标。
温度倒是正常,没有发烧。
“之前有发烧吗?”
“低烧。”
“烧了几天?”
钟黎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窘迫,提了提被子,遮住半张脸:“两三天吧,不记得了。”
她坚持不去医院,容凌也不多说了。
可半小时后,医生就上门了。
“不好意思,麻烦您走这一趟。”他过去开门,把人引进来,万般的客气。
“该是我说不好意思才是,周老有事去上海了,只能我过来。病人呢?”
“屋里躺着呢。”
钟黎听着他们交流,没动,过一会儿那个四十出头的医生就过来给她看了,检查了一番后,说没什么大碍,让多休息,又说要是反复还是要去医院。
容凌客气地把人送走。
回到房间里时,钟黎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脑袋陷在枕头里半梦半醒,耳边隐约听到他低哑的嗓音:“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旁边往下陷了陷,是他坐了下来。
她根本不想动弹,快睡着时,却觉得脸上微微凉了一下,他的指尖抚过她脸颊时带一点儿清凉的气息,像是夏日荷叶上滚动的露水,无声无息,润泽心田。她莫名觉得安心,终于睡了过去。
钟黎觉得自己本质上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喜欢一个人独处是假象,更多时候难以抵御那种孤独感,很需要陪伴。
只是在她的年少生涯里,习惯了漂泊和独处,潜意识里对此不作更多奢求。
一旦接触到这种温暖,便很难自拔。
这种对温暖的贪恋镌刻在她的骨子里。
夜半的时候她醒了,发现他搬了一把椅子斜靠在那边睡着了,西装外套披在身上,脚搭在床边沿。他本就高大腿长,这姿势实在是局促。
钟黎有点儿内疚,起来给他盖一条毯子。
就这细微的动静,他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她都能看到他细密的睫毛,浅浅的呼吸里带出热气,不觉已经扑到她脸上。
钟黎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刚要往回撤,一截皓腕已经被他倏忽扣住,带着几分凛冽的气息不由分说扑面而来。她被压到被单上,为了睡觉方便,下面没穿什么,一朝暴露在空气里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泛着凉意。
尤其是触到冰凉滑腻的西裤,腿侧细腻的皮肤被摩擦得格外明显。
钟黎徒劳地将脸侧到一旁,感觉使不上什么力气了。
忽然就很后悔,不应该每次都那么心软。可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以至于招致这些对待。
黑暗模糊了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忽然就想起不久之前的那次越轨,钟黎愈加后悔,偏偏不知道要说什么,嘴巴好像被强力胶黏住了。
他在上面望着她,虽是半跪着,攥着她的力道一点儿不松。很快,手腕的地方带出了一道红痕,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很显眼。分明光线也不是多亮,仅床头那一盏幽暗的夜灯,也能根据皮肤的阴影分辨出来。
“病好了吗?”他语气还挺平静的,只是,声音自带几分浑厚而显得低沉沙哑。
钟黎听着这道声音,心里头乱糟糟的,好像夏日里,眼前有无数的小飞虫在不断飞舞。
“好了。”她咬了下唇,声音也像嘤咛。
其实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回答他的话。
实在是窘迫得很。у
“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让刘堪再来看你看一看。”
“别了,真好了,没不舒服了。”人家厅里的专家,让他这么使唤?
而且还是节假日,人家难得休息两天,他好意思她还不好意思呢。
但她当时真没想到,就这一句话,倒成了他行某些事的通行证,那样肆无忌惮。
分明都后半夜了,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兴致,哪来的精力。
天蒙蒙亮,约莫是快四点了,又或者是五点。
蓝色的窗帘半开了一条缝隙,远处泛起鱼肚白。
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翻来覆去,被拍被颠,浑浑噩噩的找不到方向。
也像是翻滚在浪潮里的一条小船,起起伏伏的,早晚要倾覆。
她本来还挺困,后面睡意如潮水般退去,怎么也睡不着了,趴在那边,脑袋深深地陷入枕头里,头发湿漉漉的全被汗液浸透。连眼眸都蒙上了一层水汽,难受地咬着唇。
明明已经没有那么不舒服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力气抵抗。或者,其实也不是那么想抵抗。
其实她年少时就不是那种特别禁欲的人,只是外表长得纯儿。他那会儿老打趣她,说她这长相老有欺骗性了。后来更是食髓知味,这些年情感匮乏,忙于工作,没法去想这些事儿。
如今倒像是出了匣子的猛兽,怎么关也关不住了。
她那点儿底线和坚持,在生理上的反应面前好像一点儿用都没有。他则更过分,也不知道是旷了多久,那天跟疯了一样,力气极大,掐得她手腕都红了。事后他跟她说对不起,问她这儿有没有医药箱。
钟黎根本不想搭理他,侧着身子背过去,一个人生着闷气。
“又没破皮。要什么药箱?”她声音闷闷地说。
心里想的是,有那个闲工夫在这儿内疚和道歉,怎么不见他那会儿多怜惜她一点儿?横冲直撞的,根本不讲什么章法。她不想搭理他,一是还不舒服着又酸又有点痛,二是实在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有略微的失重感,被翻了过去,她差点惊呼出声,伸手就去拍他:“你别太过分了!”却看到他手上的湿毛巾。
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她怔了一下,脸慢慢地爬红。
他也有些尴尬,过一会儿才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没忍住,我给你弄干净。”
钟黎已经恨不得把他扫地出门。什么叫没忍住?没忍住什么?她才不信,那会儿在一起时他的自控力就极强,除非他自己想,旁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没准还是蓄谋已久的。
可后来到底没有吭声,只是倔强地咬着唇,瞧着多少有点委屈。
“累你休息会儿,我去抽根烟。”他捏着团在掌心的毛巾站起来。
脚步声由近及远,伴随关门声,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钟黎望着雪白单调的天花板,不知道要说什么。
哪里还有什么睡意?
过一会儿思绪终于拉回来,人清醒了几分,她忙拿出手机打给杨珏,让她给送盒毓婷过来。
原本想叫快递,但实在是没那个脸,也觉得不安全,只能委屈她一下了。
杨珏很仗义,也没多问说自己一会儿就过来。
疲惫这才如潮水般卷来,钟黎倒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杨珏自接到那个电话开始就准备了,也没换衣服,在睡衣外裹了条长风衣就捞了钥匙出来,直奔附近的药店,然后搭了个便车。
她现在住的地方离钟黎住的这地方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
乘电梯时,她的眼皮还在跳,心里千丝万缕的。
其实这么尴尬的事儿,哪怕以她俩的交情,钟黎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喊她送药。
除非是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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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怎么个不方便呢?
杨珏想起她这几天的病情,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要是这种情况下发生了什么,八成是被人欺负了。
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说不出的担忧,又懊悔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出来住。
老电梯就这点不好,运行慢得像蜗牛,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她直奔到门口。
钥匙是一早钟黎给过她的,插了后就拧开。,尽在晋江文学城
迎面而来却是一阵冷风,她一眼就看到客厅的移门是打开的,风正从那儿灌进来,空气里的烟味不太浓。有个男人侧对着她坐在沙发里,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还有两根按灭的烟头。
容凌也愣了一下,皱着眉抬头望来。
其实以前有见过的,但印象不怎么深刻,显然他是不认识她了。
也就片刻的转换,他已经敛了表情,礼貌地跟她问好,问她是不是钟黎的室友,表情镇定自若到可以算得上是滴水不漏。
瞧着人模狗样的也不像是会干那种事儿的人,且这个点儿还留在“案发现场”……杨珏把刚才那种不好的猜测甩掉,但还是冷着脸不咸不淡地说:“黎黎呢?她在哪儿?”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把她怎么样了”,思及这位公子哥儿的背景,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但也实在做不到给他什么好脸色,径直去房间的方向,没再搭理他。
钟黎是迷迷糊糊中被杨珏摇醒的,头顶就是她担忧的脸,问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药她给她带来了。
钟黎任由她把自己扶起来,就着她递来的水杯吃下去,人还有些懵懵的,咬了下唇。
杨珏坐在床边看她老半晌,到底是没忍住,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气:“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又握住她的小手,“要是他强迫你的,我马上给你报警。”
钟黎涨红着脸摇头:“没,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事儿。”
杨珏怔了下,松了口:“那你病呢?好了吗?”
钟黎觉得这会儿回答“好了”或者是“还没好”都挺尴尬的,要是前者,有种刚好就迫不及待寻求刺激的味道,要是回答后者,那就更加尴尬了。
杨珏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啐声道:“禽兽!你病还没好呢他就……”
但也就只能骂上两声而已,不是真作奸犯科,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也没那个胆量跟他硬刚,不占理儿。
不过不妨碍她道德上谴责这人。
黎黎这么招人疼的女孩,他怎么就下得去那个手辣手摧花?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女人看着钟黎这样的女孩只想保护她,男人嘛,呵呵。
所以说男人很多不是东西,哪怕外表看着衣冠楚楚的修养很好,剥开芯子半斤八两。
杨珏陪了她会儿才离开,提出要搬过来跟她一起住,被钟黎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