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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有的吧,反正考完也没事,怎么了?”

    “我们去京州玩吧,玩两天。”

    “一天行吗?”

    “我过几天要回爷爷奶奶家。”

    她打了个哈欠,考完好累啊,顺着他的话随口回了他,“哦,你老家在哪啊?”

    看着他的突然停下,和不虞的脸色,宁清瞬间清醒,改了口,“可以,两天。”

    宁清被接回家后,作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敢去跟蒋月说,她明天要去找赵婷玩,想在她家住一晚。

    没想到蒋月想了一分钟,就答应了。还给了她一百块钱,说不能空手去人家里,记得买箱牛奶拎上门。

    对于能出去玩,宁清还是很激动的,她都不好意思说,高中这三年,她都没出过市。

    才考完试半天,都已经把高考彻底给忘了,她睡前收拾了衣服装在书包里,再从她的私房钱里数了十张红票子,藏在书包夹层里。跟他出去玩,她不想花他的钱。

    说好了上午在一中门口见面,赵昕远一早便到了,昨天就拿了她的身份证去买了票。

    他做事一向稳妥,此时却操心她没有手机,万一她有事不来联系不上她怎么办。正低头看时间时,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下。

    回头,她穿着背带裙,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我没有迟到吧。”

    他扫了眼她的腿,又移开视线,“没有,走吧。”

    宁清被他带着上了火车,他特地给她买了靠窗的座位,能让她看窗外的风景。

    这是第一次,两人一同出行,毫无学业压力、肆无忌惮地牵着手约会。下午伪装成了大学生,光明正大地进了两个大学逛了一圈。晚上赵昕远又带她去了夜市,吃饱了肚子在河边逛了一圈才跟着他到了定的酒店。

    进了房门,房间窗帘是拉开的,宁清跟个乡下人进城一样,都顾不上放下书包,就跑到了窗户边,从房间里竟然能看到刚刚散步的那条河!

    再看这个房间的摆放装饰,比她的卧室都要好,来之前她还担心住的宾馆不卫生呢,“多少钱啊?”

    “没多少钱。”他走到了她的身后,把她背上的书包扯下放在沙发上。

    宁清不信,双手抱在了他的颈后,“喂,不要瞧不起我好吧,我带了好多钱来的。”

    赵昕远低头看了眼,她本就短的裙子,随着她的动作,更往上移。原谅男性就是视觉动物,她的腿很长,很直,平日里都是校服密实遮挡着不见太阳,还很白。

    “你带了多少?”

    “四位数呢。”

    “那你真有钱。”他心不在焉地夸奖着。

    “是我存了好久的家底呢。”宁清说着自已倒是乐了,“你说我们要是不回去,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私奔了?”

    他们村真有人十八岁就跟人跑了,妈妈还一直拿着这件事来警告她,说别小小年纪谈恋爱,是会毁一生的。

    “那你愿意跟我私奔吗?”

    “愿意啊,你得多带点钱,我再回去从我爸那骗点钱,最好等到拆迁款下来了再私奔。”

    “那你想去哪?”

    “都行,我觉得京州挺好,想不到大学里都那么美,跟个公园似的。”

    “私奔到京州,也太近了。”赵昕远低头看着她,再不愿跟她打岔,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接吻,站在窗边,外边是在绚烂灯光下泛着波澜的河,房间里的灯倒影在玻璃墙上。

    从京州回程路上,知道他回去了就得去他爷爷奶奶家,宁清很黏他,坐在一起时都得牵着手。

    两人在车站又亲了好久,才舍得分别。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如此相处。

    命运有时是毫无征兆的。

    那一天,宁清睡到了下午才醒。妈妈和奶奶在鸡棚住着,爸爸昨晚没回来。

    她昨晚在看电视剧,一集又一集,上瘾极了。还特地调低了声音,要是听到了开门声,她就立刻关了电脑去睡觉,怕被一顿骂。

    结果她边等边看到早上六点,人都困到不行了,飘着上床埋头倒下,一头栽进了睡梦里。

    爬起来时都是傍晚,她给自已煮了碗泡面,还煎了个蛋,边吃边懊悔,今天一定不能熬夜了。

    吃完给爸爸打了个电话,想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能不能带份烤鸭回来。

    但电话没有打通。

    她又打了个电话给妈妈,响了一会,直接被挂掉了。

    这是怎么了,都不接电话。

    宁清没有多想,估计都在忙,她决定干会活,把从学校带回来的书都整理了塞进蛇皮袋里,明天看到上门收废纸的喊过来一起给卖了。那么多书和考卷,估计能卖个几十块钱呢。

    等到了晚上,她准备再打个电话给爸爸,想委婉催一下他,他之前说给她买手机,他什么时候能有空,或者直接给钱她,让她自已去买个手机。

    依旧没有打通,第二次打电话给妈妈时,也是没有人接。

    天已经彻底黑了,刚刚在收拾东西还没来得及开灯,在二楼的房间里抓着座机的话筒,一片黑暗中听着“嘟嘟”的空号声,宁清心中突然很害怕。

    她一个人在家中待了两天,此时爸妈都联系不上了。像是做梦一样,反复喊人都不会有回应。

    她呆了片刻,想给赵昕远打电话,想听见他的声音,告诉她这不是梦时,听到了楼下钥匙塞进门锁里的声音。

    宁清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走到楼梯口,蹲下来看着要进来的人是谁。如果是小偷,她立马就回房间锁了门,再打电话求救。

    白炽灯被“啪”地打开,下边一片亮堂,看到是妈妈和奶奶,被吊起的心才放下,她滑着楼梯扶手两步一跨地下了楼,责怪道,“妈妈,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吓死我了。”

    妈妈却连忙把门关上,拉着奶奶到了最里边的房间,宁清觉得不对劲,跟了进去,“妈,到底怎么了?”

    “别吵。”蒋月不耐烦地呵斥了她。

    孙英红着眼,这个房间连盏窗户都没有,却依旧压低了声说,“你爸爸被抓了,我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宁清显然无法理解,她爸爸昨天下午出门前还跟她说,明天带你去城里买手机。

    “他为什么被抓了?”

    “拖了不该拖的东西。”3904

    “好了,别跟她讲了。”蒋月打断了孙英,对女儿说,“你上楼去。”,

    “我先把国梅喊过来,让她打听打听,有什么关系可以找。”

    “她能有什么关系?”蒋月看着女儿不离开,也没力气赶她走,想了想,“妈,咱们这,不有个现成的关系,可以问一问吗?”

    孙英自然知道媳妇说的是谁,“但我们家,跟她家,向来没有任何交情。”

    说没交情都算好的,当年那些事,估计现在要被她笑死。

    “总要试一试吧,她老公位置还那么高。都是这么多年邻居了,不至于这点情面都不给吧?她要真帮了忙,我们也肯定给钱人家啊。”

    她们在说赵昕远的家人。

    宁清记得,家长会那天,他妈妈还很客气地跟她和妈妈打招呼。

    赵昕远那么好的人,他妈妈也一定很好,肯定能帮她家的。

    那个晚上,她一直这么安慰自已,没事的,爸爸不会有事的。

    Chapter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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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蒋月便看到了李老太在门口摘菜,满满的一箩筐,再装进塑料袋里。问了下,原来是女儿今天要来接她上去过夏天。女儿就担心她还天天下地干活,别弄得中暑了。这是老一辈人改不掉的毛病,无论子女有多少钱,只要能动,都要在田地里种点菜,犯不着花钱买。

    等宁清起床下楼时,发现妈妈已经坐着躺椅上,皱着眉头,叹着气。

    旁边的奶奶唠叨埋怨着,“我都说了让你别去,这下可好,别老太婆一张嘴管不住,搞得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个讨债鬼,我就说他之前拖货时要把车牌用泥土黏上,原来在外面偷煤灰。”

    “赚了多少钱,退回去,不知道能不能少判点。”

    “哪里这种好事,他不是拖了一两天,一两个月都不止。弄得不好,听他朋友老婆说,要判个两三年。”

    “那个女的哪里是好东西?就怕国涛少判了,她老公多判了呢。”

    “哎,你也是,平时都不管管他吗?他在拖什么,赚了多少钱,你那里没有一本账吗?”

    “你儿子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他的钱只能自已抓在手里,我能管他什么?”

    “我儿子什么东西啊?那你不还是嫁给了他吗?你是他老婆,你不该管他吗?”

    蒋月听烦了婆婆这老一套,看着女儿突然站起身,“你去哪啊?一会就吃饭了。”

    这种类似对话,宁清从昨天晚上就听到了,想不到今天还能在继续吵。她听得不耐烦,穷人家有三门富亲戚算不上穷,她家,一门都找不出。

    六月已经开始闷热了,在考场上的三天,空调风扇都不允许开,夹着紧张的闷热感,薄汗打湿了背部的校服,也无暇顾及。此时站在午时的烈日下,各家各户都在家做饭,远处大片的树林枝叶随着微风无力地晃动着,蝉鸣都显得敷衍,村子里简直是静到逼仄。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两个无能为力、还在相互责怪的女人,谁都不能给她一句安慰、一句保证。

    宁清鬼迷心窍地往李老太家走去,偏屋是厨房,她走进去时,李老太正在炒菜,宁真从柜子里拿碗出来。3908

    “清清啊,考完了吧。”李老太又转头问女儿,“是不是今天就能查分数了?”

    “对。”宁真将碗筷放在了桌上,对着这个女孩打招呼,“好久不见,考得怎么样?”

    “阿姨好。”宁清克服了心底的恐惧,再次开口,“我能不能找您说件事?”

    宁真猜到了她的来意,但不明白,刚刚她已经明确拒绝了蒋月,她为什么又要让孩子掺和进来?

    两家人没有交情,平日里也没有交好过,又没有回报的一天,那就没必要用老公的关系来帮忙。说给钱更搞笑了,她差那点钱?

    “好,你跟我来。”

    宁真带着她走进了客厅,从桌上拿了瓶饮料递给了她,“那你额头上都是汗,喝点饮料。”

    像是被她的热心举动受到了鼓励一番,宁清克服了不好意思,“阿姨,请问您能不能帮帮我爸爸?”

    “清清,这件事我已经跟你妈妈说过了。你现在应该等分数出来填个好志愿,再去读大学。你爸爸这件事,你帮不了忙的,还不如先顾好你自已。”

    这是宁真的处事原则,她的人生,自觉醒那刻起,对人很少有同情心,同情是种自我傲慢。人要将自已放在第一位,一切阻挡自我进步的人与事,不论远近亲疏,皆可放下,而不是被拖住。

    这是句真心话,对这个女孩子的真诚建议。

    “您能不能......看在昕远的面子上,帮我家一下?”

    昕远?这么个称呼,宁真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我们在一起了。”

    “多久了?”

    “一年了。”

    宁真多聪明,瞬时就反应过来了。

    儿子说不想去国外读书,但之前语言成绩都考了,也别浪费了。文书、各项资料和申请,都能找到靠谱的中介一手包办,反正申上了先把占位费给交了。0302

    今年她工作放手了一半,花了更多时间操持家里。就算不用顾公婆那的事,她也不闲。孩子的升学考试、出国留学,家庭理财、保险和置产,还有旅行和体检安排。

    结果,她没想到,在儿子这件事上,她打了马虎眼。主要是换了班主任,看儿子一次次模考成绩都挺稳定,她也没多管。

    她不露声色地下了套,“哦,昕远没跟你说吗?他要去国外念大学,你们这是要至少异国恋四年吗?”

    “他没有。”宁清不明白她想说什么,赵昕远不会在这件事上骗她,他说好的,会跟她一起去京州。

    “没有吗?要不要我给你看他收到的offer?”

    “不要。他会去京州,他会报京州大学。”

    宁清内心一惊,要是儿子上不了最好的那几所,她也认。京州大学,是本省最好的学校,根本不差的。

    问题是,赵昕远要脑子进水,浪费分数了,怎么办?都不是她做家长的愤怒,这是他对他自已的不负责。

    对付一个小丫头,并不难。

    宁真柔和地笑了笑,“你爸爸这件事,其实还蛮严重的。最近市里在搞环境治理,一些有运营执照的都被强制取缔了来整治一番,更别说你爸这是去偷煤灰。既是偷,又是露天煤灰在污染环境,就怕是要被杀鸡儆猴,可太多人想去偷这些东西了。”

    “昕远爸爸自然是有能力在这件事上帮忙的,说不定你爸真是被同伙教唆的,这个犯罪性质就是两样的了。虽然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件事要帮忙也挺麻烦的,还不如就相信法律,等着判决。京州大学虽然也不错,但我和他爸爸都不太会赞成。不过,就看他自已选择了。”

    宁清从不擅长拐弯抹角,“也就是,你是有能力帮忙的是吗?”

    “是,但我不愿意白帮这个忙。”

    听到了李老太在厨房喊着她吃饭,宁真下了送客令,“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尽快,不然我帮不了。”

    宁清此时觉得自已很笨,不能理清楚,为什么要她和赵昕远分手,才能帮她爸爸。

    再次想到爸爸在派出所待着,还可能要坐两三年的牢,她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特别是,宁真说有能力帮忙时。

    当一个人想好处两头占、不愿付出任何代价时,就会犯一些愚蠢的错误。

    宁清不愿意走,她两个都想要,心中的恶魔再一次浮现。

    “你想知道,我们俩之间到哪一步了吗?”

    宁真停下走往厨房的脚步,回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我们俩之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什么时候?在哪里?”

    “十号,在我家。”宁清看着他妈妈,表现出一脸的淡然,“如果你不帮我,我就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不在乎名声的。”

    宁真怒急攻心,直接一巴掌扇了上去,“你给我等着。”

    宁清跑回了家,去后院的井里吊了一桶水,冰凉的水扑在脸上,降温来淡化红痕。微微颤抖的手将毛巾挂在了脖颈后,装作太热边擦脸边跑上了房间,将房门给锁了。

    是她太贪心了。

    这一巴掌,她应该挨。

    赵昕远回了爷爷奶奶家,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老家了,行程不断。与亲友们的聚会,见几个旧日好友,被大人带去周边城市玩了一圈。

    宁清没有手机,催了她好久,她才说过几天去市里买。她常常连qq都懒得登,他离开前便要了她家的座机号码,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

    他一直是被家中大人们宠大的,从小娇生惯养造就了他极其挑剔的性格。某种意义上,他是难伺候的,对身边亲近之人的要求极其高,高到吹毛求疵。

    不同类型的关系,有不同的要求。

    恋人关系,是所有关系里最紧密而特殊的一种。

    在认定了对方是自已想要的人后,赵昕远只有一个要求,感情纯度的要求。

    他能给出一百分时,就无法接受对方给的低于九十五分。

    宁清是他的初恋,他从未谈过恋爱,也不想知道别人如何对待感情,这就是他的要求。

    说苛刻,他也认,这就是他的性格。

    如果对待感情都不能高纯度地给予所有能给的爱,那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谈恋爱?他无法接受对方有一点不够投入的迹象。

    也许是距离远,赵昕远觉得她好像不够喜欢他了。

    今天晚上出成绩,他吃了晚饭,就拿着手机去院子里遛弯,给她打电话。

    竟然没人接,现在晚上七点了,估计本省所有高考生,现在都守在电话前,就等着到点就打电话查分吧。

    说他此时不紧张,是假。一场高考,无论满意与否,都该有个分数。

    在京州那一晚的酒店,两人故作心虚地买了份报纸回来,对了遍答案,预估了下分数。

    做了下题,人就什么心思都没了。赵昕远也觉得不合适,把她带出来玩,如果发生点什么,搞得他心怀不轨一样。

    就是抱着亲了很久,他的手不安分地探索了很多未曾触及的地方。

    他坐在院子里喂了半天蚊子,到了点查完分,打了电话告诉了他爸。qq上老师发信息问考了多少分,410,一个尴尬的分数,与清北无缘。

    对自已是有失望的,但也没有很多,这个结果,是他能接受的。独自呆了一刻钟后,他打了电话给宁清,这次很快就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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