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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宁清原本想忍的,听到了最后一句,她抬了头看夏丹,“对啊,我爸妈就这么教我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这是宁清第一次跟她这么顶嘴,夏丹当老师这么几年,从不怕学生跟她顶嘴。

    比起同办公室柔柔弱弱、被学生顶嘴了都要回办公室偷哭的女老师们,她最擅长整治学生,曾经把一个跟她对着干的男生弄到回家待了一个礼拜。这样学生才会怕她,才会学好。比起那些辛苦备课、上课总拓展一大堆语法句式的英语老师,夏丹教学上不那么努力,也照样出成绩。

    宁清听出了夏丹口中的威胁意味,她也知道夏丹的手段,能利用那么一点权力,把她搞到在全班同学面前难堪都算小的。

    这个女孩再次沉默,没有选择继续顶嘴,夏丹压抑着不快,这是件小事,也不能批评过了头,“这样发生言语冲突、骂人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而不是在同学关系上,知道吗?”

    爸爸跟她说,被人欺负了就要还回去,没能力还手时,就忍着当王八,等有机会了一定要踩死对方。你读了那么多历史书不知道吗?韩信都能受胯下之辱,能混出头的,大多是能屈能伸的流氓。杀了韩信的,自然是个更大的流氓。

    第二个学期,宁清已经不会为被夏丹骂而伤心了。

    被愤怒刺激的大脑无比活跃,她回去后就把那道颇有难度的数学题给做了出来。下课都没休息,一口气把物理和化学的卷子都给刷了。

    把所有作业都写完时,竟然还有半小时晚自习才结束,她从书桌里想摸本薄点的书方便藏在考卷底下偷看时,随着她捣鼓翻找的动作,一本书从书桌里掉落。

    她弯腰将书拿了起来,看到了书名,就扔在了旁边的纸箱里。书桌空间小,他们都会买小箱子放在座位底下,放些使用频率低的书,或是平时攒下来复习时会用到的考卷。

    纸箱里还有几袋巧克力,今天上晚自习前被放在她桌上的,她问了徐晨,是不是他给的。徐晨看了眼,说没有,我也没吃过这种巧克力啊,国外的吗?

    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包装的巧克力,一块块的直接被装进了透明袋子里,封口是一个可爱的丝带蝴蝶结,一袋只不过十来块。有原味的,有夹杂着坚果碎的,包装上是她不认识的单词。

    徐晨说不是他,那就是另一个人给的。

    宁清挺想吃的,她对巧克力的认知就是德芙,乡下超市里还没得卖。上次妈妈给她买了盒德芙,她每天只舍得吃一块,心情特别好或特别不好时吃两块。

    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她故意墨迹,想等到人都走光了,再把书和巧克力还给赵昕远。

    没想到那个人也墨迹,迟迟不走。

    赵昕远在慢悠悠地收拾东西,他回家不看书了,见她不走,还要见鬼收拾两张考卷放在书包里来拖延时间。

    他就想问她,你这两天为什么不跟我讲话。或者跟她走出去时,他可以无意地问她,这周日还去书店吗?

    结果她却先来找他了,手里拿着书和巧克力。

    他忍不住先嘴贱,“要换书才知道来找我吗?这个巧克力很好吃的。”

    在做英语理解时,有过一篇文章,介绍了fact

    cheg的基本概念和应用场景的举例。

    但如果不是他说,李慧怎么会知道她和他周末去了医院?幸亏他有底线,没有说她去干了什么。

    宁清把书和巧克力放在他桌上,“不要给我下一本了。”

    “为什么?不喜欢看了吗?”赵昕远问,“我家还有别的原版书,给你换本吧。”

    “不需要。”

    “发生什么事了?”赵昕远觉得她不对劲,说话做事又回到了一开始那样与他的泾渭分明,“心情不好吗?”

    看着他走近她,问她怎么了,宁清就突如其来的很委屈。与他成为朋友前,遭受这些对待时,她都能忍受,并没有诉说的欲望。

    让人同情是件很丢脸的事。

    “不用,我有需要可以去书店自已买。我不喜欢吃巧克力,你留着自已吃吧。”

    见她说完就掉头,赵昕远下意识拉了她的手,“你有事可以跟我说。”

    “别碰我。”宁清甩开了他的手。

    “昕远,走了吗?”李慧背着书包走到教室后边,看到了赵昕远桌上的巧克力。

    这是赵昕远的爸爸去瑞土出差带回来给儿子吃的,带的不多,宁阿姨送他们上学时,给了一袋她尝。

    为数不多的巧克力,赵昕远就几乎全拿给了宁清。

    宁清看到李慧就没好气,骂她一句贱,都要告了老师,让夏丹来骂她一顿,有这本事,为什么不直接自已骂回来还能解气呢?

    “我跟他在讲话,没人教过你不要打断别人说话吗?”

    李慧很想说,你是不是有病?夏丹都说你有病,但赵昕远在这,“我只是要跟他一起回去,问他一句而已。如果打扰了你,我道歉。”

    今天是李慧妈妈来接他们下自习,赵昕远对李慧说,“你先回去吧。”

    “那你怎么回去?”

    宁清懒得再待下去听他们的对话,反正东西都还给了赵昕远,转身往前走。

    “这是我的事。”

    李慧看着面容颇为严肃的赵昕远对她说这句话时,心中一凛,他很少如此严肃,因为没什么事值得他认真。

    宁清走出去时遇到了回来拿作业的徐晨,他匆忙地把放在桌上未带回去的物理考卷塞进书包,他最近用功到白天都在犯困。

    “诶,宁姐,等着我。”徐晨喊住了宁清,教室里就没几个人,赵昕远和李慧在后边,宁清正往教室门口走去,“我电瓶车就在底下,我送你到宿舍吧。”

    徐晨收拾好了书包追上宁清时,她都走到了楼梯口,“今天那谁找你,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宁清又成了刀枪不入,刚刚那一瞬的委屈,像是幻象。

    徐晨挠了挠头,“好吧,我还以为李慧和赵昕远合伙欺负你了呢。”

    “关他什么事?”宁清苦笑,“你这想象力,学理科都可惜了。”

    “好吧,他没欺负你,他是你朋友啊?”徐晨知道宁清朋友很少,几乎就只有他和赵婷,“经常见他和你打招呼呢。”

    “打个招呼就是朋友了啊?”宁清语带讽刺,“那你对朋友的标准还真低。”x02

    “那你对朋友的要求是什么?”

    “没要求。”宁清懒得想这个问题。

    “那他算不算你朋友?”

    “不知道。”

    “好吧,其实我觉得,这类尖子生,心里傲着呢,根本看不上我们这些成绩一般的。”徐晨认为自已说的没错,比如李慧,要么跟成绩好的玩,要么跟捧着她的人玩。比如赵昕远,看着没架子还经常组织打球,但根本不与人交心。说到底,都挺自私的。

    “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别人仇富,你这还仇成绩好的啊。”宁清开着玩笑,虽然内心并不想笑,“你管他们怎么想的,自已玩自已的不就行了吗?”

    两人走到了一楼,徐晨拿出电瓶车钥匙,“我送你回宿舍吧。”

    “不用啊。”宁清莫名其妙,“这一路上都是人,我走路都要比电瓶车来得快。”

    “好吧,那我走了啊。”

    “嗯。”

    出校门的路上也都是人,以往他一听到下课铃声就往外跑,到了车棚推了车,趁着人少,电瓶车一路飞快行驶到校门口。

    徐晨以龟速骑行着,出了校门往右转了走时,这一排停满了车,都是走读生的家长。他看到了李慧,她妈妈接过她身上的书包。徐晨在加速骑行前,听到了句,“昕远呢?”

    李慧上了车,“他说自已回去。”

    刘娟没发动车,“他自已怎么回去?”

    “妈,你能别问了吗?”

    当看到赵昕远眼中藏着对她不耐烦的表情时,李慧今天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她再也不能骗自已,他是有可能喜欢她的。

    喜欢赵昕远,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第一眼见他,是与父母去他家做客。

    他们家的客厅很大,他坐在地毯上,安静地拼着乐高。神情专注着摆弄着手上的积木,阳光洒在他的手上,修长而白皙。

    他聪明极了,人很有修养。说话做事皆有分寸,甚至与人保持着距离感。

    李慧觉得这就是她的理想型,而他们高一就是同学,她的时间与机会很多。她自已也并不差,家庭条件好,学习好,长得也不差,况且宁阿姨很喜欢她。

    她始终无法理解,赵昕远为什么会对那么一个野蛮粗俗奇怪的女孩格外偏袒。也许,是新奇感,没见过这样的乡下女生,把没教养当与众不同。

    “我不把他接回去,怎么跟他妈妈交代?”刘娟看着女儿红了眼睛,眼泪就要往下流,“你怎么说哭就哭了?”

    “他让我走,不要管他的事,我能说什么?”

    “那你哭什么啊?”刘娟拿了纸巾递给女儿,“他就说了这么一句,你就委屈了?”

    看着女儿点头,刘娟叹气,“哎,你别这么脆弱啊,他就这么一说。等等吧,不行我打电话给他妈。”

    “妈,我们走吧。他都说不要让我们管他了,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等他?”

    “他是你宁阿姨的儿子,我们能不管他吗?”刘娟帮着女儿擦了眼泪,见她情绪稳定了,跟她谈心,“小慧,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你不能让喜欢这件事影响你的情绪,还耽误了你的学习。”

    “宁阿姨,你为什么总是要提她?”

    平日里夫妻俩从不避讳在女儿面前谈论工作上的人脉与各类算计,包括跟女儿聊天,刘娟都会与她说利弊关系,“我们要与他家打好交道,我今年升迁换岗,都是宁阿姨在帮忙。你跟她儿子是同学,我们帮忙顾着点昕远,他有什么事你知道了跟宁阿姨说,让她更放心,这是你能做的。”

    “处好这个关系,不仅对我们家,甚至对你今后的前途,都有巨大好处。你要理解妈妈的苦心,就算他不喜欢你,你都要跟他好好做朋友。”刘娟将被女儿眼泪打湿的刘海捋到了一旁,“好了,别哭了,听说他妈妈暑假会带他去美国游学,你想不想去玩一圈?”

    宁清从教学楼出来,准备往宿舍楼走去,在最北边。

    可还没走几步,就有人走到了她的旁边,问了她,“原来在你心中,我根本不算你朋友。”

    “那你对朋友到底是什么标准?”

    宁清停下脚步转头看他,这闪烁的路灯一个月了学校都没维修,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一片清冷。

    Chapter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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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默是种挺高的艺术形态,常以自已的痛逗笑旁人。

    赵昕远觉得自已挺幽默的,既是表演者,又是观众。比如,自以为按照设置的程序,可以逐步渐进到下一阶段时,她说,不知道他是不是她的朋友。

    自小娇生惯养被家人宠大的他,对于想要的,很少得不到。物质层面,他向来有极好的。幸而自身天赋尚佳,学习也努力了就有回报。

    当得到变得太容易时,对大多数一眼望得到尽头的事,他都没了兴趣。用修养掩饰不耐烦,用最基本的为人处事原则应付日常交流。甚至内心十分孤傲,被人当面折辱了说他不曾是朋友,他何时屑于再去问为什么?

    但这人是她时,他异常愤怒。

    不知在哪一刻对她动了心,总之不是第一面,也不是第二面。

    对女生的喜欢,上一次可能追溯到幼儿园,他喜欢上了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但这种喜欢在第二天发现对方连算数都不会时戛然而止。

    初高中,他有陆续被大胆的女生表白过,但他也没有过喜欢的女生。太多事,做数学题、打球、拼图、玩游戏、看书,这些都要比谈恋爱好玩。

    赵昕远压根不相信一见钟情,他对宁清,也不是。

    对,他语文能考高分,让人头疼的作文他都能写个标准的考场作文拿到不低的分数。但他却无法精准描述给出总结,他为什么喜欢她。

    她太特别了。

    她永远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人。

    聪明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要比寻常人强,但他们对大多数事的不在意掩饰了这一特质。

    如果喜欢是一道已知结论需要推导过程的证明题,经验的空白让他无法用归纳推理,也无任何公式定理可供参考。

    那只能用反证法,如果他不喜欢她,为什么对她会有占有欲?就算知道徐晨是她的好朋友,他没有任何理由妨碍她交友,但他绝对不喜欢这种感觉。

    原以为有资格问,如果同为朋友,我会不会不一样些?

    结果他连朋友都算不上。

    “信任吧。”宁清想了想,如果他非要一个答案。

    “你不信任我?”赵昕远冷笑了声,“所以你宁可信任徐晨,都不愿意给我信任?”

    “这不是一回事。”宁清的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我不觉得我们适合做朋友。”

    “那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当初是你问我,我们是不是朋友。现在你又突然说不信任我,宁清,你不觉得你反复无常吗?”

    听着他的指责,宁清低头逃避他太过认真的眼神,看着路旁的杂草。她从不是背后说人是非的人,也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想逃避问题。

    “你爱怎么想我就怎么想我,我不在乎你说我反复无常。”

    呵,不在乎?她到底在乎过什么?

    依照他往日的脾性,早一走了之了。没有人值得他放下他过高的自尊,再三追问一个为什么。任何关系中,逼问另一方,总是件不体面的事。

    赵昕远看着她低着头不说话,跟他僵持着又不离开,微微撅起的嘴倒像是在闹脾气。

    喜欢就是件很烦人的事,将人说话做事的逻辑推倒重来,是他厌恶的无序感,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中。

    他心中憋着火,在她这个狗脾气面前,他也只能变得没脾气。

    “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误会。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能不能跟我说清楚?”

    宁清抬头看他,很重要的人,是多重要?

    赵昕远看着她眼神中带着迷茫,明明是那么倔强的女生,一句话都不说,他却觉得她一脸的委屈,哪还能跟她计较她的说话伤人?

    他再也忍不住摸着她的头,软下声慢慢地哄着问,“遇到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连我都不相信了?”

    见她依旧沉默,“不想讲没关系,明天说也可以,就是别跟我生气行吗?”

    他的手掌在她脑袋上轻柔地抚摸着,这是宁清第一次被男生摸头,她并不抵抗,甚至喜欢这种感觉。

    小时候她闹了脾气,妈妈很忙,总会把她关起来让她冷静,没有时间和耐心来哄她。这样是对的,遇到事她会冷静,别人也无义务来安抚她的情绪。

    这样她也不擅长诉说情绪,无论是误解还是被误解,她都不想解释。脸上云淡风轻,内心里在跟自已闹别扭。反正也不会有人来耐心哄她,不如憋着装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

    他却在哄她,比任何人都要有耐心地在等着她。在他面前,她好像不需要害怕自已依旧沉默着,他就耐心顿失拂袖而去。

    她问他,“如果我不说,你会怎么样?”

    赵昕远笑了,真想捏她撅起的嘴唇,“我不会怎样。”

    “你不会走吗?不会不理我吗?”

    他的心都要彻底融化,在她发丝上的手渐渐下移,轻触着她的脸颊,她的脸可真小,“我不会走,我永远都会理你。”

    说完又觉得这人实在可恨,明明是她不理他,却要来问这种问题,搞得是他做错了事一样。

    宁清不想再问医院的事,他不会是这种人。她更不想当背后嚼舌根的引起他和朋友之间的不悦,不说就什么事都没有,她心里知道不是他就好。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耐心?你对所有人都这么有耐心吗?”

    听到她第二个问题,赵昕远真想把她脸颊上的肉给掐疼了,问问她脑子清不清醒。她哪只眼看到过他对人何时这么耐心过?

    “你张口污蔑人也要拿出个证据,你倒是说说,我对谁还有这么耐心过?”

    “谁知道呢?你朋友那么多。”宁清拿开他的手,“对于关系好的,你都会这样动手动脚吗?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赵昕远再次笑了,没有被她气到,内心的猜测被她的举动隐隐证实。

    她是否喜欢自已,这是道概率题,并非五五开,只有绝对的0与1.

    这个点路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即使有,学生也都在快步往宿舍走去,自是无暇看昏暗路灯旁站着的一对男女。能在这都见怪不怪,小情侣都在漆黑的操场上待着呢。远处传来颇大的聊天声,是去宿舍抽查的几个班主任正往回走。但他们也不会到这边,会往另一条专用来停车的道走去。

    宁清刚被他哄了不生气,结果看到他的笑,这是在笑她的刻板吗,“喂,你笑什么?”

    赵昕远做事求稳妥,告白不在这个阶段的步骤设置里。如果失败了连朋友都做不成。他自以为聪明能看透人心,但对于宁清,他真没把握。

    但所有的计划,都能在一瞬被推翻重来。

    “笑你反应迟钝啊。”他也紧张,一开口就嘴贱着以为能烘托气氛。

    老天,他实在不是个能搞浪漫氛围的人。

    “我耐心算不上好,也不喜欢与别人有肢体接触。”赵昕远严肃了面容,非常认真地阐述了一个事实,“宁清,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有想过,是说能不能当你男朋友,还是你能不能当我女朋友。可是,此时他却只想说,在一起。

    他们本就该在一起,而不是成为彼此的男女朋友。

    他咬文嚼字地想,这两者的表述是不同的。

    看着她沉默着,他嗓子很干痒,刚刚笃定的猜测被她的沉默再次推翻,“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想我说什么?”宁清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个人,他都没有问她问题诶,她能说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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