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没死,在医院躺着。”“真是遗憾。”我摊开手掌,故作不甘。
但其实黎深说完这话时,我反而长舒一口气。
如果关子辰真的自杀成功,我一定会活在他是因我而死的阴影中,反而他活下来,我还能继续恨他。
“我听说孟夫人今早又来了,你依旧没见?”
我点头,不是不想见,是真的没脸。
孟家一次次帮我,我却三天两头搞事,之前小打小闹就不说什么了。
偏偏这次在孟乾坤用前途证明我的清白后,我却变成了阶下囚。
我用实际行动打了他的脸,我甚至觉得我就是那个万恶之源,所以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黎深见我不回答,反而双手抱怀靠着栅栏门,饶有兴致地问:“如果是孟少,你见吗?”
我微微一愣,片刻的失语忽然变得分外惆怅。
房间的那扇铁床透进几缕阳光,我垂着眸,影子和影影绰绰的光斑交叠在一起。
然后我抬头,故作坚强地抖抖肩膀,嘿嘿一笑:“他?他估计都要跟苏季秋结婚了吧。”
“你少来!你进监狱也不过一周的时间,哪儿那么快?”
随后他便不再说什么,离开了我的监仓。
其实我想让黎深多待一会儿的,这里是单人间,房间里除了我谁都没有。
尽管这是我第二次入狱,可这次没有烟花,也没人喂我吃饺子。
我连斗地主都找不到人!
闲出屁来的我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说什么都好。
可是能跟我交谈的只有走廊尽头、穿警服的管教。
我吃了睡,睡了吃,每天早上七点钟按时起床踩缝纫机,到了晚上又开始看新闻联播。
这日我刚看完新闻回到监仓,见到了我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
唐书惠!
她住在我对面,与我的监仓门对门。
看见她的那一刻,我没太大反应,知道她始终会被枪毙,忽然间也没那么恨她了。
于是我心情大好地敲了敲栅栏门:“嗨!”
唐书惠抬起头来。
她断了特效药后,精神恢复了不少,只是头发还没长起来,监狱又不让戴假发。
所以她现在的脑袋毛茸茸的像颗猕猴桃,像极了《三毛流浪记》里的小可怜虫。
她看向我的眼神没有恨只有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拜你所赐,我给你下药,自己也被抓了。”
她哈哈大笑:“好哇好!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你真是活该!”
“那也比你强!”我抱着手臂靠着栅栏门,“你明天要被枪毙了吧?”
黎深跟我讲过唐书惠的枪毙时间,但监狱没日历,我又过得昏天黑日并不清楚每天是几号。
但我看过监狱的纪录片,知道死刑犯行刑会在头一天被换到单人间来。
所以我一早就知道唐书惠会来,但没想到她会住在我对面。
她的眼神一瞬间就黯淡无光,却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她也在栅栏门旁边坐下,和我中间只隔了一个走廊,“我给你讲个秘密吧。”
我居高临下,“有话说,有屁放。”
“其实我特别爱我妹。”
这真是一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说的第三遍。”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我爱她,但我更恨她!我恨她为什么要在六岁那年抛弃我,让我被人贩子拐走,在我十三岁那年,还被那群杂碎强奸。”
我一愣,原本还抱着的手臂缓缓放了下来。
她两只手都攥紧铁栅栏,像是想把头钻出来,可粗壮的铁栅栏却卡着她的脑袋两边。
“她就是抛弃了我!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的整个世界,都是那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
“我做噩梦钻进她的被窝,她脑子里想的,嘴里念的始终都是关子辰的名字!”
“我就是想不明白,我明明已经承受了那么多,她为什么不安慰我?为什么要跟我讲她每天过得有多欢乐?”
我发誓,我从来都不是唐书惠说的那样!
高中时,我的确提及过关子辰的名字,不过是因为觉得姐妹之间本就没有秘密,那么我暗恋的第一个男生,我也想告诉她。
可她却破天荒地生了气,我便再也没有提过。
我心疼她,当然也清楚她被拐的日子并不好过,不愿让她沉浸在悲痛的记忆里,每天都想讲点俏皮话让她开心。
她为什么要这样想我?
越想我就越生气!
她都要死了,还要在背后讲我的坏话!
于是我蹲下身来,与她处在同一个平面上。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反正她都要死了,我也没必要继续隐瞒下去,“其实我就是唐书瑶,只不过我重生了。”
第110章
真相大白:唐书惠被枪毙,我出狱
我的本意就是不想让唐书惠当着他人的面再诋毁我,但她似乎并没有被我这个当事人戳穿的窘迫,反而眨了眨眼。
也是。
重生这么魔幻的说法,是个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并不指望她能相信,不成想她却莫名其妙开口:“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个愿望。”
“明天就要死了,你还有功夫想小时候的愿望?”
我惬意地看着她,“采访你一下,人死之前真的有走马灯环节?就是脑子里会像放电影似的,快速回顾自己的一生?”
我死过一次,但我的记忆里并没出现过这种景象。
可能是那会儿我并不知道我会死,所以没有临死的绝望和感想。
我就记得我想吃生日蛋糕来着。
“我想和你穿一次姐妹装。”她并不理会我的揶揄,反而自顾自地说出她的愿望。
我一时语塞,没料到他会这么讲。
她继续道:“眼下终于如愿了。”
我看了看她,又垂眸看了看自己,我们都穿着囚服,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姐妹装?
意识到她的意思,我笑了起来,顺势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我感到很惆怅,心脏像是被人挖走了一般空落落的。
在我们那个年代,双胞胎要穿一样的衣服,剪一样的头发。
但我妈想留着钱生儿子,所以我和唐书惠除了留过一样的发型,却穿不了相同的衣裳。
新衣服只买一件,她穿一天,我穿一天,我俩没少因为衣服打架,可眨眼间就和好了。
那时的我们宛若一对连体婴,一有人欺负我,她就率先冲在前方保护我。
这让我一度以为,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怎么就因为被拐卖,让她变成了这样?
从一开始,她分明就是受害者,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我在一片怅然中睡去,又在一片凄楚中醒来。
天还没亮的时候,唐书惠出声喊了我一声:“瑶瑶!”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察觉自己还坐在地上,扭头看去时,唐书惠已脱下囚服,换上一条洁白的长裙,还戴上了假发。
“接着!”
她从她的监仓朝我抛过来一个东西,却弹在栅栏门上,最后落在走廊中央。
我伸出胳膊,费劲地将东西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个绿油油的青团。
顺势而为的,我想起她有一年过生日,我号召整个民乐团的成员为她做青团。
她却说那份礼物,没有送到她的心趴上。
“管教说最后一顿饭让我指定,我选了青团。”
“管教还说行刑前可以让我听一首音乐放松,我记得很多死刑犯听的都是《喜羊羊与灰太狼》,因为这是歌单上的第一首歌。”
“在看见你之前,我本来也觉得随便听什么都好,反正都要死了。但现在我想听《声声慢》。”
“我记得这是你最喜欢唱的一首歌,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要当你姐姐,我会学着如何去爱你。”
话落,穿制服的管教打开栅栏门,通知唐书惠去刑场。
唐书惠匆匆起身,带着哭腔慌不择路:“妹妹,对不起。”
她走了,我却始终都没有看她。
拆开温热的青团一口一口地吃着,喉头不知不觉便哼出几个《声声慢》的音调——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屋檐洒雨滴,炊烟袅袅起,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我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眼泪狂流不止,怎么也唱不出“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这八个字。
直到远处一声枪响,窗外几只飞鸟惊得离开树杈,扑闪着翅膀朝日出尽头飞去!
我的身子骤然一僵,人宛若筛糠般抖动起来,接着疯狂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
可那眼泪却越擦越多,像是永远都不会干涸,怎么擦都擦不完。
我亲手将我的至亲送入监狱,让她走向刑场,然后被枪毙,下地狱,见阎王。
可是多恐怖啊,她下辈子还想当我姐姐。
但,我不愿意了。
她杀害了我,我也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因为她多穿了一天属于我的新衣裳就原谅她。
我深吸一口气,不知何时终于擦干了眼泪。
还剩一半的青团被我冲进了马桶,接着管教就敲响了我的房门。
“虞书瑶,你可以走了。”
我抬头,用酸胀的眼睛与管教对视,“走?我不是在等待判决书吗?”
“先出去吧,有人会告诉你为什么。”
我莫名其妙地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跟随管教出了监狱。
大门口,孟辞晏抽着烟,拎着一柄柚子叶在车前等待。
见我出来,他扔了香烟,将柚子叶递到我手里,“自己去去晦气。”
这是一个习俗。
《狂飙》里的高启强出狱,大嫂就拿着柚子叶在他身上轻扫,喻为扫去过去的霉运,迎来新的好运。
我接过柚子叶,精准地扔进垃圾桶,“不会有哪个时刻比我现在还倒霉。”
我跟他上了车,他从扶手箱里拿出我的手机递给我。
“刚刚有人给你发消息。”
我接过,“你偷看了?”
他扭头,神色轻懒:“我不知道你的密码。”
接着他又掏出一颗糖果,虎口掐着我的下颌,塞进我嘴里。
事发突然,我几乎没能反应过来,含着糖问他:“你做什么?”
“看出你哭过了。”他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回过头去发动引擎,“哄一哄。”
我沉默不动。
谁需要他哄了?
我在监狱待了这么久,也不见他来看我。
于是我也转回了头,打开手机的短信页面,发消息的人居然是唐书惠!
“你说你重生了,我信。所以管教告诉我行刑前可以给亲人发一条短信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选择发给你。”
“凶手是我没有错,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让你活。但你已经被卷入了一场更大的阴谋,从现在开始,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人。”
“记住,是任何人!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就是唐书瑶!妹,我能帮的,就这么多了。”
第111章
(大修)关子辰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唐书惠发来的短信,我看了好几遍也不清楚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但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神秘人!
有一天我监听到唐书惠和神秘人的对话,对方说并不打算要我性命,要的,是我这个人。
莫非这个阴谋跟神秘人有关?
我不知道。
但可以确定的是,神秘人并不清楚我现在的真实身份,不然唐书惠也不会嘱咐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就是唐书瑶。
既然神秘人不知道我的身份,那我便是安全的,可唐书惠为何会说,我已深陷更大的阴谋的旋涡?
简直是莫名其妙!
既然要给我透信,怎么就不说明白些?
说一半留一半,这不吊人胃口吗?
“二十二岁的人了,别再不顾一切地做这些蠢事。”孟辞晏突然响起的声音带着训诫。
我看着他,一时恍然。
唐书瑶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这个人里面,也包含孟辞晏吗?
“安全带。”
我想得出神,一动也不动,孟辞晏便倾身靠过来,拽住我身旁的安全带扣进卡扣。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脱口而出:
“管教说会有人跟我解释释放的原因。我之前问黎深有关我的判决书,他也含糊其辞。我是不是根本就不用被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