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而有关婚礼策划的事,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早知道昨晚我就当“忍者神龟”好了,为一时之快,不惜开了他的天灵盖,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
我胡思乱想得厉害,隐隐听见身后有人在说话:“刚刚是你打的电话?人呢?”
我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前台,于是我回过头,但出来的人并不是关子辰,而是唐书惠。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高尔夫套装,修身款的Polo裙,配着一条秋冬必备的光腿神器。
头上戴着太阳帽,手里还拿着关子辰的手机,黑色的手机壳,还是我之前买给他的。
前台小姐指了指我的位置,唐书惠看过来,却一点也不诧异,扭着腰肢朝我走来。
“子辰在跟王总打球,他的手机在我这儿,刚刚是我接的电话。”
“那告辞。”既然关子辰不知道我来了,我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毕竟为婚礼买单的是关子辰,唐书惠做不了他的主。
她却径直坐我对面,摘下太阳帽往桌上一放,“来都来了,那聊聊吧。”
“咱俩有什么可聊的?”我拎起包包,转身就走。
“我跟你还能聊什么?聊唐书瑶呗,她的事你应该最感兴趣。”她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
脚步骤然一顿,我转过身去,想了想,又重新坐了回去。
她让前台小姐上了两杯咖啡。
其实我特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让关子辰摘我器官?为什么要骗我?我的死到底是什么原因?
但我知道我什么也问不出来。
唐书惠出了名的嘴巴紧,对她不利的言论,她恐怕一句话也不会说。
可我依旧抱着一丝侥幸,不然我不会重新坐回来。
“你跟唐书瑶什么关系?”她喝了口咖啡问我。
“挚友。”
唐书惠眉一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吗?”我冷冷一笑,“我倒是听说过你呢。背后捅刀子的孪生姐妹,从小到大就爱抢她的东西。”
“唐书瑶倒是什么都告诉你,她对你而言很重要吧?”
她勾起唇角,又喝了口咖啡,扭头看向窗外时,整个人都沉了下来。
“曾几何时,她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不知怎的我忽然被她的话击中,接着不停地在心中告诫自己,唐书惠就是想打感情牌!
她知道我在调查这件事,为了摆脱嫌疑,之后肯定会说尽好话让我动摇。
我绝不能在这时候心软!
“六岁那年我被拐,眼睁睁看着她离我而去。我指望她回家告诉爸妈,事实却是,我在人贩子窝里待了整整十年。我恨她,却又止不住地想念她。想到我俩上课讲话被赶出教室,想到考试的时候一起作弊。这段小小的回忆,支撑着我度过了最痛苦的十年,以至于被警察找到带回家后,我第一个拥抱的就是她。”
她没撒谎。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她回家了,抱着我嚎啕大哭。
我将最好的东西给她,恨不得将她缺失的十年一次性补上。
“回家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噩梦惊醒,但我从不找父母,一醒来就钻进唐书瑶的被窝里,把她吵醒,然后钻进她的怀里。爸妈对我很好,但他们对我的好是建立在我被拐的基础上,想方设法地弥补我。只有唐书瑶不一样,我们曾抱在一起被同一个子宫孕育浇灌,真情实意地,不需要掺杂任何客观和非客观的原因,毫无保留地爱我,心疼我。”
“可在她的世界里,我不是她的唯一。她带我融入她的社交圈,她的朋友却嫌弃我随地吐痰;她带我学琵琶,老师又抱怨我不如她努力。我永远活在跟她的比较中,每次被人诟病后我就格外恨她。我甚至觉得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把她的东西都给我,实则就是让我难堪!她有什么可骄傲的,她不就比我多十年吗?要不是当初她弃我而去,被拐的就是我们俩,她会比我更落魄,更肮脏,甚至不如我!”
我看着她,“你好像很会曲解她的好意。”
“她对我还有好意?”唐书惠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眼睛瞪得好大,“有一年夏令营,她能去我不能去,我差点儿给她跪下,乞求她在家陪我。因为她离开的时间正好是我俩生日,这是我回家后的第一个生日,我想和她一起过。可她还是执意去了,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关子辰也去么?她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抛弃了她的双胞胎姐姐!”
我坐在她对面,她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喝出了白酒的气势。
然后她与我对视,眼睛里全是极端的恨意,可我却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因为她并非天生就坏,她所有的偏执与委屈都能找到最原始的出口。
可她却固执地将所有责任统统怪到我身上,也因此曲解了好多事。
那不是什么夏令营,而是校民乐团比赛,我是团里的首席琵琶手,我不能不去。
“后来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她在凌晨的时候,摸黑偷偷给我打视频,说要和我一起等待生日的到来。我都快被她哄好了,可零点一到,她宿舍的灯突然就亮了,好多人从四面八方出现,关子辰站在人群中间,捧着生日蛋糕让她吹蜡烛。我立马就把视频挂了,因为对比太明显,真的太明显了。后来她的视频再也没有打回来,她什么也没做。”
我神情复杂,艰难开口,“你说她什么都没做,那你还记不记得回来的时候,她给你带了一盒青团。当时她每天都要排练,根本没有出行时间,她只能自己在宿舍亲手做。不仅如此,她还发动民乐团的所有人一起做,因为她想把身边人的祝福都带给你。可这盒青团带回家,你记不记得你说了什么?”
她转移目光,看向别处:“我说,这个礼物没送到我的心趴上。”
我沉了口气,“所以,你凭什么说她什么也没做?”
“就是什么也没做呀,那既不是我喜欢吃的味口,也不是我想要的礼物。就一盒青团,她还想让我感恩戴德?”
“她那时还是一个高中生,你还指望她给你买什么?”
“她买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吗?当年是她弃我而去,让我一个人在人贩子的地窖里待了整整十年!你说她发动了民乐团的所有人,那她倒是众筹给我买个拿的出手的啊!”
我不明白她哪来这么多歪理,盯了她好久想发火,最后却也只是默默忍下,扭头看向别处。
不远处的公园有一对姐妹在放风筝,两人年纪不大,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
此刻的我真的好想冲出去,告诉她们早点回家,别让人贩子抓走。
这或许是很平常的一天,但也有可能变成悲剧的开端。
唐书惠似乎也看见了那对姐妹。
从玻璃的反光中,我看到她偷偷擦去眼角的泪,随后勾起唇角沉了口气,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唐书瑶这种女人叫什么?”她重振旗鼓地扭回头来。
我看着她没说。
“对男人来说,她是红颜祸水,对女人来说,她就是伥鬼朋友。你靠近她没任何好处,她会吸你的血,吃你的肉,最终你也没有好下场。”
她的表情阴恻恻的,我横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我没有好下场的意思是,如果我继续调查她的事,你会对我动手?”
唐书惠也没否定:“你是虞家千金的闺蜜,应该很清楚她的未婚夫是谁。你要是再敢招惹我,再敢骚扰子辰哥,我保证让你在京港市混不下去。”
哦?
看这意思,唐书惠是想用虞家千金的未婚夫除掉我?
既然如此,那我非要跟她较这个真了!
“你知道你们跪舔的孟姓大佬,是谁吗?”
第34章
孟姓大佬,还真是孟辞晏
唐书惠本想威胁我达到震慑的效果,没想到被我反套路一把。
原本还抱着手臂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此刻却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要真知道孟姓大佬是谁,又怎会三番两次地舞到孟辞晏跟前?
许是她不甘落下风,硬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孟姓大佬是谁?他神通广大,却为人低调。”
“不然你当他是孟辞晏么?动不动就在外抛头露面。他不就是喜欢唐书瑶么,我都看出来了。”
我后脊梁靠着椅背:“孟姓大佬,还真是孟辞晏。”
“什么?”
她的眼睛瞪得好大,眼珠上下转得极快,将我打量,像是在分辨我话里的真假。
可很快她就笑出声音来,“虞书瑶,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
“一个能喜欢唐书瑶这种女人的男人,一个能跟你混在一起的男人,能是孟姓大佬?”
“你是佣人的女儿,他顶多就是司机的儿子,给我提鞋都不配。我警告你俩,要是再做什么大跌眼镜的事,我要你们好看!”
撂下这番话,唐书惠拿起桌上的太阳帽,起身就走。
我收回视线,冷冷一笑。
真是夏虫不可语冰,井底之蛙。
等哪天真相大白,可就真有得玩了。
我将桌上的咖啡灌进肚子里,离开高尔夫球场的大厅,打车往孟家走。
快到的时候,司机小哥将二维码放在扶手上,“快到了,先付钱后下车。”
我说我用现金,原主的账户一直没能解冻,这些天我都用的现金和自己的银行卡。
可掏出钱包一看,只剩一张20,显然不够。
想了想,我决定退出原主的微信,用自己的账号付钱。
轻车熟路地输入微信号和密码,系统加载了半天,忽然跳出几条私信。
居然都是关子辰发来的。
“唐书瑶,你现在居然连娘家都不回,长本事了!赶紧回来,我要是心情好,还能勉为其难给你过个生日。”
“唐书瑶!你踏马把狗杀了?我给你脸了是吧!你有完没完!”
“大体老师?你可真会装神弄鬼啊!找那么多NPC陪你演戏,还都是男的,那些都是你的姘头吧!”
“先是孟辞晏,后是派出所警长,现在还冒出个虞书瑶。怎么,知道我和慧慧要举行婚礼了,就着急忙慌地找个女人来接近我?”
“你怎么不开个演技培训班呢?一帮子戏精,离谱至极!”
“......”
他发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字体占据着整个屏幕。
我看得眼睛发酸,情绪却没有太强烈的波动,毕竟每件事早就亲身经历过,见惯不怪了。
退出和他的对话框,车子因为红灯停在斑马线后头。
我寻思还有两个路口灯才抵达孟家,闲来无聊,就点开朋友圈解闷。
好巧不巧,居然看见关子辰在一分钟前发了条朋友圈。
是一张他在高尔夫球场教唐书惠打球的照片,配文是:好事将近,届时会给各位好友递交请柬。
一时间,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
大学同学疯狂地在这条朋友圈下面艾特我,用一连串的“99”在评论区接龙。
关子辰却没有回复任何人,在评论区单发了一条:,这才是我媳妇儿,别搞错了。
我的手指当即有些发抖,因为我和他在一起十年,却从未在他的朋友圈出现过。
那些人甚至都不清楚我和关子辰结过婚!
可唐书惠不过是替代我的位置,他就迫不及待官宣。
看得出来,这几天两人相处得不错。
只是关子辰说完这话,原本热闹非凡的评论区忽然凝固,有几个艾特我祝福“99”的朋友默默将帖子删除。
与此同时,我的对话框瞬间多了100条私信!
数量至少是评论区的10倍,且数量还不间断的呈指数上涨。
他们争先恐后地问我:“怎么回事?关子辰怎么和你姐姐在一起了?你一定很伤心吧?”
“关子辰从来不在朋友圈发你,怎么一跟你姐姐结婚就官宣?你俩到底咋了?”
“上学那会儿我就觉得你姐姐不对劲,他们肯定早就搞在一起了!”
“最近有时间吗?一起出来坐坐吧,好同学叙叙旧。”
我一一点开对话框,都是一些大学同学,要不是因为写了备注,我甚至连他们叫什么都不清楚。
我莫名涌出一股烦躁的情绪。
本来就因为我和关子辰的事被伤到了,我敢笃定,这些天发生的所有,没有人比我更痛苦。
可这些关系并不好的朋友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肆无忌惮地围观你的痛苦,然后等着你像祥林嫂一样哭诉。
我并非小题大做,这些人上学那会儿连举手之劳都不愿意,甚至让他去图书馆帮忙占个座都费劲的要死。
现在你出事了,他反而想叫你出来坐坐。
看似关心我,不过是想用我的经历告诉自己,生活根本没这么糟,瞧,还有唐书瑶这个倒霉蛋过得比我更痛苦。
我突然想到有一年我买车发了朋友圈,点赞寥寥。
可车被贴罚单,却有一群人点赞。
唐书慧还跑来给我评论:“其实我早就想说你这车买的不合适,一个女人家就不该买这么大的车,显的你了。真正有钱人都投资房产,而不是买辆大车冲面子。”
我默默回了个,“房子......也买了。”
原以为她会就此闭嘴,没想到她直接跑来找我私聊,“你们给爸妈买完房子后,还有钱再买一套?”
我说,“嗯,你们那套是子辰买的,我们这套是我自己买的。”
至此以后,唐书慧再也没有回过,因为我知道她破防了。
后来我把这件事说给工作室的同事听,同事告诉我,跟别人聊天,就要聊老公和儿子的不好,这是聊天的艺术!
我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的想。
难怪邻居总想让我加入太太群,估计连她也看出来我过得不怎么样。
儿子和丈夫对我都不好,还有一个抠得要死的婆婆,跟我聊天一定能找到心理安慰。
我收回思绪,司机正好提醒我下车。
付了钱,我一边往胡同里走,一边一个个把这些人删除。
删到最后,我实在忍不住,就随机回了个:“管好你自己行吗?你的生活是有多痛苦,才想从我这儿找心理安慰?”
发完我又下意识撤回,因为我骤然想起来,我已经死了,死人怎么会回私信呢?
最后我索性退出微信,眼不见心不烦。
刚到孟家门口,孟夫人和孟辞晏就使唤佣人往车里搬东西。
见我进门,孟辞晏立即朝我走来:“去哪儿了?给你发微信没看到吗?”
我坦诚地摇头,还真没有看到,毕竟我一直在倒腾自己的微信,原主的账号被我退出了。
“有什么急事吗?”我问。
“明天你父亲下葬,今晚守夜,现在要去殡仪馆。”
我直接钻进车后座,“那我回来得正是时候。”
殡仪馆在郊区,孟辞晏将车开到一半去了农家乐,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走。
我魂不守舍,满脑子想着婚礼策划的事,孟辞晏肯定不会帮我,于是我将主意打在了孟夫人身上。
她曾说过,我不管做什么,她都为我兜底。
现在我想拿回这个项目,以她的地位,应该就是一句话的功夫。
思及于此,我殷切地替她拆开一次性碗筷,还贴心地倒了热水烫餐具。
“干妈,我有一事相求。”我夹着嗓子,谄媚的声音连我听了都有点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