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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时舞停,乐止,殿内安静下来。

    裴玄的耳根总算清净,他俯身刚要将小贵人抱起,却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眉头蹙起,嘴角也跟着轻轻抿了抿。

    他动作一滞,随即凤眼微抬,转身看向殿内正在收琵琶的韩雨桐,压低声音道:“你留下,继续唱。”

    韩雨桐盯着眼前面如冠玉、威仪秀异的皇上,顿感受宠若惊。他并非传说中的狂暴,对她说话明明很温柔,声音也好听得令她身体一阵发酥,她瞬间感觉心花怒放。

    其实之前在拾月宫门外她便见过皇上,这么算来她比姜姩更早与皇上相识。

    且今日这么多妃子,皇上就偏偏将她留下了,许是那日初见便对她倾心,她预感自己也要得宠了,毕竟姜姩已独霸盛宠太久了,皇上也该腻了。

    韩雨桐如痴如醉看着裴玄的背影发着愣,就见裴玄再次转身朝她看来,狭长的凤眼微挑似在质问,冷冽的眸光中掺着几分不耐烦的愠怒。

    韩雨桐神色微怔,赶紧坐了下来,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琴弦,琴声如涓涓细流,樱唇轻轻吟唱,她抬眸媚眼含春,朝裴玄望去,却见他只是低头看着榻上的少女,丝毫没有看她一眼。

    余音缭绕中,小贵人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跟着恢复了绵长,裴玄的薄唇微扬,清浅的笑意浮在脸上。

    他俯身小心翼翼将她从榻上抱起,朝内殿走去,轻轻放在了雕龙罗汉床上,就见小贵人一沾到温暖被窝里,嘴角微微一扬,懒懒地翻了个身,立刻寻了个舒服的睡姿,睡得更香了。

    裴玄垂眸就那么盯着,眼中不自觉得溢满了宠溺。

    韩雨桐一曲歌罢,殿中又安静下来,她四下看了看,起身默默放下琵琶,脚步轻轻朝内殿走去。

    看着那龙表凤姿的矜贵背影,韩雨桐忍不住缓缓靠近,忽见他正要转身,她故意脚下一绊,满脸娇羞、身子柔弱地朝裴玄扑去。

    裴玄侧身闪开,神色淡淡。

    拙劣。

    韩雨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她轻轻咬着嘴唇,娇滴滴地望向裴玄,我见犹怜。

    却见他高高在上地低头朝她看来,面若寒冰,狭长冷峻的眼眸里透着瘆人的凛冽。

    “滚。”

    这声音压低了分贝,如从牙缝里摩擦而出,淬了冰一般毫无温度。

    韩雨桐只感觉汗毛倒立,脸上的春色一扫而尽,无神的大眼睛里只剩恐惧。

    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朝殿外逃去,却与大宫女佩兰撞了个满怀。

    裴玄眉头一皱,瞟了一眼床上安睡的小贵人,极不耐烦地朝她们走来,就见佩兰手里捧着一罐影青印花葵型香盒。

    “禀报皇上,这是韩美人赠给姩贵人的润肌霜,里面掺了麝香。”

    佩兰低着头,没有再多言。

    裴玄的目光聚焦到那小小的香盒之上,脸色骤变,阴冷的眸光里迸射出杀气。

    昌平侯府。

    谢晏和坐在书房的书牍前,手里捧着一本《商君书》,心绪却一片糟乱。

    那日在侯府门口,姜姩惶恐地望向他的那副表情,始终就在他脑海里回放。

    护好自己的妻子,明明是身为人夫的职责,但他为何如此痛苦。以至于好几日了还无法释怀,他甚至不敢面对自己内心无时无刻都在奔涌的悔意,如此煎熬折磨几日,他觉得身心疲惫。

    姜书雪拎着食盒走了进来,谢晏和微微抬眸,见了她心中越发烦闷。

    她将食盒放在书案上,一边打开,一边说道:“夫君还在因为那日我说自己许是有了身孕而生气?”

    谢晏和清冷的眸子抬头望向她:“你我并未圆房,你何来身孕,为何要扯谎?”

    姜书雪手指紧紧抓着食盒边缘,压着心中的怒火,她故作可怜地望向谢晏和,眼泪盈满眼眶,低声道:

    “雪儿已知错了,雪儿撒谎全是因为心中自卑,害怕别人发现我未与夫君圆房,就连.....就连借着酒劲儿,夫君都不愿意碰雪儿.....呜呜....”

    这些话听多了,谢晏和只觉得脑袋阵阵作疼,他深吸一口气,觉得屋中越发压抑不堪。

    就在此时,一身黑衣的侍卫急急走了进来。

    谢晏和眸光一凝,立刻起身问道:“可是宫里来了消息?”

    近日侯府一直人心惶惶,皇上被侯府的牌匾砸伤了。

    尤其那牌匾之所以会掉下来,是侯府大小姐想用鞭子抽姜姩,结果打到了牌额才导致后面牌额松动落下来。

    以皇上弑杀暴怒的性子,醒来后定会治罪。

    那侍卫低头汇报:“并无侯府的消息,倒是今日,翰林学士韩大人被请进宫放了风筝,听说惨死的韩小姐是得罪了姩贵人,具体属下也不清楚了。”

    谢晏和凝眸,思忖了一会,缓缓开口道:“侯府暂且是相安无事,我去趟青州看看灾情如今如何。”

    他斜撇了一眼身后的姜书雪,身体已抗拒到一刻也不愿与她相处,他提起长袍与侍卫头也不回朝府外走去。

    第25章

    为何没生意了

    乾明殿的条案前,小贵人无精打采地托着腮呆呆坐了许久,直到安夏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她的眸光才倏地亮起,满脸的期待地站了起来。

    安夏皱着眉快步走上前来,看着自家主子那热烈的目光,眼神躲闪,失望地摇了摇头。

    小贵人的眸光再次暗了下去,浑身乏力地又坐了下去,玉白的小手抓起案台上的一块松仁奶皮酥,失魂落魄的大口塞进嘴里。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一连两日都没有一个妃子愿意来乾明殿了,这门票卖不出去,她哪有钱堵那太监的嘴。

    平日里最爱的糕点,此刻也味同嚼蜡,小贵人皱了皱眉,心中暗骂起裴玄,往日不做形象管理,三百多个妃子竟无一人对他有兴趣。

    想着想着还是觉得纳闷,前日不是还有四个人来呢,怎么忽然就都不愿意来了呢?

    “安夏,那日我睡着后,她们确实都见到皇上了?”

    姜姩忍不住再次问道。

    安夏眸光闪躲着点了点头,说道:“皇上回来的时候,她们每人都在场,是平阳公公叫她们回去的。”

    这就怪了,既然都见到裴玄了,那她也没有违背诚信经营原则啊,问题不在自己这儿,难道是商品出问题了?

    姜姩蹙着眉,一脸不解,粉嫩的小手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糕点:“那皇上那日可是在她们面前是做了什么特别招人烦的事情?”

    她实在想不通,裴玄到底如何让后宫一夜之间对他下头的。

    姜姩睁个圆眼睛盯着安夏,就见她始终低着头,似是不敢与她对视,好几次抬头刚要开口却又犹犹豫低头不语。

    何止是招人烦,那可是要人命的事。佩兰姑姑已严令乾明宫宫人禁谈此事,安夏不敢说。

    “你就说吧,我都能接受,他总不能是当她们面儿拉裤兜子了吧,我得找到症结所在,再去帮他圆回来啊。”

    安夏叹了口气,这如何圆得回来,好好一个人来一趟就被制成了风筝,哪还有人敢来。

    她抬头为难地望着一脸懵懂的小姐,四下看了看,佩兰姑姑不在,不如还是偷偷告诉了,好让小姐以后死了这条挣钱的路子。

    安夏附耳上来,刚想开口,却听殿门口传来佩兰给皇上请安的声音。

    吓得她赶紧缩回脑袋,立正站在了姜姩身后。

    随后便见裴玄穿着一身墨绿色缂丝鹤氅出现在殿门口,他一双凤眼朝姜姩望来,无尽的笑意蔓延开来。

    裴玄的长腿几步便来到了条案前,他垂眸看着正仰着头看向他的小贵人,一向阴冷的眼底,染起了一丝温柔。

    他嘴角淡淡一笑,旋即伸手,轻轻擦掉了小贵人残留在嘴角的点心碎。

    裴玄长得实在好看,以至于姜姩与他对视时依旧会不经意地愣住,直到他手指微凉的触感袭来,她才回过神来,仓促说了一句:“皇上好。”

    想不通,想不通,二十两银子看这张脸明明很值,那些妃子究竟为何不愿意呢?

    “朕要去一趟青州。”

    裴玄眼里含笑,缓缓开口。

    姜姩点点头:“皇上一路平安。”

    “爱妃也要随朕一起去。”

    姜姩杏眼睁大,伸手摸向肚子:“可是嫔妾已有身孕……”

    “朕知道,朕本来也让你好好修养身体,可爱妃心性纯良,朕实在不放心留你一人在这宫中。”

    姜姩暗暗叹口气,瞟了一眼窗外,冬日的午后天气阴冷阴冷的,青州又偏又远,还闹饥荒,一个昏君不知搂着宠妃在暖和的宫里骄奢淫逸乱跑什么,还得带着她。

    正愣神,裴玄已坐到了她身边,他懒懒趴在条案上,侧脸抬眸望着她。

    “微服私访,不便带太多人,途中许会有些辛苦,但朕定能护你周全,不必担心。”

    姜姩低头看去,他神色松弛得有些懒散,一双墨黑的眸子清澈纯净,不见一丝杀戾之色,好似有些娇憨看着她,一股很好糊弄的少年气扑面而来。

    她便也趴在了条案上,侧脸看着他,睁着大眼睛,微微嘟着小嘴说道:

    “皇上,外面越来越冷了,咱们不如就在宫里享乐。”

    裴玄嘴角一弯,小贵人已被他宠到离不开宫中半步了。

    甚好。

    他低哑的声音开口道:

    “年关将至,青州的百姓可有渡过难关,衣食冷暖朕都要亲自看过才会放心。”

    !!!

    他说什么!

    姜姩眉头一皱,震惊地坐直了身子。

    这是他裴玄的台词吗?

    他不是刚给难民发了掺沙子和生虫发霉的救灾粮吗?如今装个什么勤政爱民的劲儿,显得她刚才的话多昏聩一般!

    裴玄也跟着坐直身子,凝神看着她,继续道:“若朕不在身边,爱妃一个人也能纵情享乐吗?”

    哈哈哈哈哈哈!

    “自然是不能的。”

    姜姩垂眸故作娇羞,生怕说得过于违心,被裴玄看出破绽。

    裴玄伸手扶住她的双肩,满意道:“那便随朕一同去青州,以防爱妃思朕成疾。”

    我谢谢你。

    姜姩抿嘴,生硬笑笑:“皇上真是体贴。”

    坤宁宫。

    郑贵妃和沈妃正哈着气儿,围着那盆奢靡的香银炭,搓着手掌。

    “还是姐姐招人疼,我们宫里发的木炭有烟不暖不说,还限量,一个冬季都得省着烧。”

    郑贵妃满脸羡慕地说着。

    皇后坐在殿中的软榻上,懒懒地看着一本画本子,笑道:“那你们便常来这儿陪我,也能节约用度。”

    门外的匆匆脚步,只听大太监来禀报。

    “皇后娘娘,那位韩美人的遗物都已清点好了,您需要过目吗?”

    沈妃听了眉头一皱,立刻嫌弃道:“咦~那有什么好过目的,赶紧像以前那些一样送回府上去不就得了。”

    皇后声音淡淡:“可是有异常?”

    那太监抿了抿唇,皱着眉,为难道:“韩美人的遗物里发现了两根内务府发的玉簪,也不知是哪位娘娘的,奴才拿不准是不是要一并送出宫去,才来禀报。”

    皇后目光微凝,她放下了手里的画本子,抬头看向太监:“你将那两只发簪一并呈上来。”

    太监将两只发簪一并呈到皇后面前。

    沈妃上前看了看,眸子一亮:“怎么有一支跟给咱们发的不同。”

    沈妃的生母出身江南富商,经营的便是珍珠、玉器,她跟着母亲耳濡目染,自幼便熟悉这些。

    皇后看着朱红托盘上的那两支一模一样的白玉荷叶形发簪,淡淡的眸子闪烁出一丝诧异的光芒。

    就见沈妃凑上前去,拿起其中一支,仔细瞧了瞧道:“内务府发的是青州玉,而这支是和田青玉,色泽更加柔润细腻,仔细看来这支簪子还有些年头了,是老玉。”

    郑贵妃也走上前接过那支不同的玉簪看了看,眯着眼:“好像确实比我的那支更油亮些,这内务府破天荒发一次节礼,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问题是,这支多出来的不一样的玉簪到底是谁的?韩美人若是有这等不同的待遇也不至被制成风筝......”沈妃抬眉看向皇后。

    皇后深吸了口气,凝眉看着那玉簪。

    第26章

    你爹爹不是昏君

    翌日清晨,一辆黑楠木的马车驶出京都,匆匆朝南而去。马车造型简洁大方,两扇雕花车窗罩着厚实的枣红色帷幔,从外面看低调朴实无华。

    里面却别有洞天,地面铺着西域进贡的狐裘地毯,车壁包装着厚实的金丝绒软垫,奢靡的银霜炭盆儿置于角落,与外面的寒风瑟瑟相比车内暖意融融。

    小贵人一身鹅黄色撒花烟罗衫坐在软榻上,吃着裴玄剥好的小橘子,正睁着意外的大眼睛看着车内的路达夫妇。

    身侧的裴玄搂着她的腰说道:“爱妃喜欢热闹,朕担心一路枯燥,便叫了路夫人陪你。”

    邢朝朝满脸喜色,一如往常的神采奕奕。

    “娘娘可会玩双陆。”

    她摊开掌心,露出两颗骰子,眉飞色舞看着姜姩。

    “不会。”

    姜姩尴尬笑笑。

    “朝朝教您!”

    邢朝朝妩媚的眼眉中满是活力,看得姜姩也没法慵慵懒懒了,闲着也是闲着,玩吧。

    一连输了五局。

    姜姩已站起身来,双目猩红,斗志满满看那棋盘,撸起袖子猛的一掷骰子,又是一泄气瘫坐在榻上,皱眉望着得意扬扬的邢朝朝。

    一旁的裴玄满脸阴沉,他目光幽幽看着路达。

    路达额角开始冒汗,他轻轻拽着一旁的妻子,邢朝朝却不理会。

    “哈哈,娘娘承让,朝朝又赢了。”

    邢朝朝喜笑颜开,毫不顾忌姜姩的垂头丧气。

    姜姩水润的唇瓣此刻有些干燥,她皱着眉看了看棋盘,终于是无奈侧身望向裴玄,灵巧的小鹿眼中尽是失意,口气却依旧充满斗志:“你教我。”

    裴玄凤眸微抬,立刻坐直了身子凑上前来:“双陆不光是靠运气,也需要谋略,爱妃若只依靠骰子的点数是很难取胜的,比如这里应该先……”

    有了裴玄的指点,姜姩果真赢了一局,她一双清澈的杏眼满是惊喜,开心的从榻上跳了起来,一把抱住裴玄。

    “皇上你太厉害了!”

    裴玄呼吸一滞,这夸词很苍白,但不知为何十分上劲儿,他立刻不气恼路达了。

    不然路夫人也封个诰命?

    一路玩玩闹闹,时间倒是过得很快,入夜便到了青州,四人在客栈住下。

    姜姩正捧着一只小碗,坐在客栈房中的如意圆桌上夹着满桌子菜肴,她悠闲自得品尝美味,就见裴玄手法生疏的在一旁忙忙叨叨给她支炉子熬药。

    那药有那么重要吗?

    姜姩一边嚼着一块香酥鸭,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胎安稳得很呢。

    没想到大暴君还挺珍惜自己的子嗣,那这怀孕期间她是不会死他手里了。

    客房内里靠墙置放着一张四方大卧榻,姜姩吃饱喝足了,兴冲冲的跑过去刚要躺下。

    裴玄便端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来了。

    姜姩噘噘嘴,一点也不想喝。

    但她看了看裴玄被烫得发红的手指,又瞄了一眼他那张随时可能变天的俊脸,只好皱了皱眉,端起碗闭着眼睛一口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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