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姜姩听后,面色一凝,她手指微微颤抖着,拽紧了拳头,淡粉色的小嘴紧抿着。谢晏和冷声一笑:“娘娘的一条命贵过全城.....”
话音未落,就见她抬头大步朝巷子外走去。
谢晏和瞳孔微缩,看着少女娇小的背影,走的如此毅然果敢,心中的偏见不禁有些撼动。
是啊,她连一个落水小童的生命都如此珍视,怎会放下全城百姓的性命于不顾,是他低估她了。
“皇上在哪儿?”
她的声音冰凉,目光沉沉望着那些士兵。
官兵们纷纷让出一条道,姜姩一路走去,便见到先前热闹的街道,喜庆氛围全无。
河堤边的七彩灯墙、灯树已陷入熊熊烈火之中.
摩肩擦踵的街道上已空无一人。
手持刀剑的官兵们将百姓围圈在路两旁,孩子、女人们因为恐惧不时发出痛哭惨叫。
入眼之景,犹如炼狱。
姜姩眉头紧皱,两朵气愤的红晕染在脸颊之上。
她沿着河堤,一步一步向拱桥走去。
血色圆月之下,一个身着墨色大氅的细长人影,怀里抱着一件月白色绣花小披风,手里捧着一包桂花糕,立在拱桥之上。
男人垂眸,朝她望来。
他清隽的脸上,神色阴沉得可怕,狭长的眼尾泛着猩红,暴戾的杀气从他周身散发出来,他从未有过这等感受,心中好似被人牢牢钳住,一片混乱。
向来独孤求败、无所畏惧的暴君,竟好似有了致命的弱点,他无法接受。
只见裴玄疾步如飞从拱桥上下来,横冲直撞,朝姜姩而去。
“姜姩!朕今日要杀了你!”
第13章
皇上,你真好
姜姩立在原地,淡淡看着裴玄朝她奔来。
内心竟波澜不惊,没有一丝该有的畏惧和退缩。
这一刻,她真切认识到,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她不仅没有成为惩奸除恶的女主,反而成了助纣为虐,祸国殃民的罪人,或许她和姜书雪的命运已经交换了,如今她就是反派。
他要杀,便杀吧。
裴玄气势汹汹来到她眼前,巨大的气场,瞬间将她笼罩,他青筋凸起的大手朝她伸来,姜姩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身子往后缩了缩。
只感觉一双冰凉的手捧起她的脸颊,接着耳中传来震天动地的巨响,震得她肩头微微一抖,随时是微凉的唇轻轻覆在了她的唇瓣之上。
她猛地睁开眼,便看到漫天烟花炸开了夜的昏黑,一朵一朵绚烂绽放,随即又如流星滑落,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道流滟又华丽的弧迹。
这一刻,美得恍如梦境,唯恐烟花易冷,韶华难觅。
……
入冬的天儿亮的晚一些,巳时正牌了,太阳才悠悠的斜射进寂若止水的乾明殿内。
鎏金兽首香炉里静静冒着白色的袅袅暖烟。
姜姩在紫檀嵌龙纹罗汉床上缓缓睁开双眼。
裴玄坐在床边,他穿着一身洁净明亮的银白色棉袍,正直勾勾凝望着她。
那双眸子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盛满了柔情,即将溢出来。
姜姩只觉得一阵头晕,上一秒的烟花绚烂好像梦里南柯,让她一时辨不清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爱妃醒了?”
他语气轻柔温缓,薄唇挑着浅浅的弧度,与昨日那个凶神恶煞的罗刹判若两人。
姜姩刚想开口问自己怎么了,却被一阵难控的咳嗽堵住了嘴,她觉得浑身发冷,喉咙也疼得厉害。
“爱妃染了风寒,还需多饮温水。”
裴玄声音温柔至极,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向寝殿中的黄花梨透雕鸾八角几,端来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水。
姜姩的目光,落到了搭在黄花梨透雕鸾凤玫瑰椅上的那件月白素面缂丝棉袍。
那是谢晏和昨夜披在她身上。
昨晚不是梦!
意识到这儿,姜姩只觉得头皮一阵紧绷,随即她又看了一眼那男式的棉袍,心中开始为它的主人惴惴不安。
她讪讪望向正端着碗,仔细吹着勺匙中的热水的裴玄,低声说道:
“昨......昨晚嫔妾落入水中幸得一男子相救,他.....”
裴玄的勺匙碰到她的嘴边,打断了她的话,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低声说道:“先喝水。”
姜姩张嘴喝了一口,便听裴玄道:“是武昌候府世子救了爱妃,朕已知道了。”
姜姩紧张的抿了抿唇,她深知裴玄嗜杀成性,昨夜他还扬言要杀她呢。
妻子落水被外男所救,放在普通人家的丈夫也难接受,她在庄子上住的时候还听说,有女子因此被夫家休妻的,不敢想象以裴玄的性子会做出何事。
裴玄放下手中的碗,为她仔细掖好了被角,垂眸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里揉着无尽的温柔缱绻,和一丝入骨的偏执,他低哑磁性的声音响起。
“是朕没有将你护好,朕以后会时刻陪在爱妃身边。”
“嫔,嫔妾被外男所救,皇上不会生气吗?“
姜姩目不转睛观察着裴玄的神色,见他依旧温和的看着她说道:
“朕气疯了,本想立刻杀了他。但一想到若没有他,朕许会永远失去爱妃,朕便豁然开朗,朕不光不杀他,朕还要重赏于他。”
姜姩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她忽然觉得,裴玄也并非永远都是是非不明、草芥人命的,这一刻他竟超过了大多数封建主义男性。
她嘴角一勾,一双圆圆的杏眼弯成两道月牙,第一次由衷说了一句。
“皇上,你真好。”
裴玄凤眸微抬,先是愣了半秒,随即脸上的笑意分明。
这宫里的空气好似比以往要香甜了些,不再那般令他作呕窒息了。
他深沉的眸子难得清澈起来,脸上的笑意分明。
“平日爱吃的等病好了再让他们做,今日先喝一些麋角粥。”
裴玄将姜姩从床上扶起来,接过安夏递上来的镶金珠白玉碗,舀了一勺,先放在自己唇边轻轻碰了碰,才放心的喂到姜姩嘴里。
她没什么胃口,但见皇帝如此体贴入微,便也乖乖张开嘴,含了一口。
味道有些怪,她秀眉微皱,抗议着望着裴玄。
裴玄嘴角微微一扬,伸手摸了摸她鼓起的腮,温和道:“爱妃若是吃不下,朕便将做粥的厨子砍了。”
反派终究是好不到哪儿去的!
姜姩杏眼圆瞪,看着他那双含着笑意的深邃的眸子,她一口将粥咽进肚中。
又咬着牙吃完了一碗,自己缩回被子里。
不过也好在腹中有了那碗粥水,她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
坤宁宫。
两个拎着名贵香银炭的小宫女,在夜风中缩了缩身子。
她们经过开满凌霄花的庭院,朝灯火通明的寝殿走去,一路上窃窃私语。
“皇上有些日子没来咱们宫中了。”
“听说在乾明殿里养了娇。”
……
只听一阵女子的谈笑声,隐隐从寝殿内传出来,两个小宫女拢了拢衣袖,轻轻推开殿门。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砖,在紫檀镂空雕凤纹的六角宫灯照耀之下,透着一丝温润和无尽的华贵。
殿中的紫檀描金四方桌上,围坐了三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津津有味的玩着叶子戏。
郑贵妃一身藕色菊花纹棉袍,梳着一丝不苟的高髻,脸上妆容精致,整个人端庄典雅,她从手中抽出一张叶子牌,优雅的放在桌面上。
“托那位姩贵人的福,近来皇后姐姐约咱们玩牌倒是更勤了。”
“什么姩贵人,如今都叫她小妖妃。”
这声音中气十足,出自沈妃之口,她坐在郑贵妃对面,还是一如往常的素颜朝天。
她穿着一件藏蓝色藤纹对襟衫,边说边期待的盯着郑贵妃打出的那张牌,随即她自带几分英气的眉眼,倏地笑作一团,激动的高呼:
“胡了!给银子给银子!”
坐在正中位置女子着一身舒适的朱红菱纹罗锦袍,发髻上带着羽丝嵌宝凤冠,五官谈不上惊艳,却也自带着几分清秀,此刻正不太情愿的给沈妃递上银子。
“这一会儿功夫,沈妃便赢了二十两银子了。”
沈妃得意一笑:“这算什么,你知道乾明宫娇养的那位小妖妃,如今在后宫都做起了生意,二十两只能见皇上一面!”
郑贵妃恬静的眸中涌现一股诧异之色,她葱白的手指摸了一张叶子牌,低声道:“哪个冤大头花那钱啊?”
“嗨,你还别说,三百多人呢,总有那么几个想不开的。小妖妃挣得盆满钵满。”
沈妃边摸着牌边笑着说道。
皇后嘴角轻轻一笑:“都是些新入宫的妹妹们,年轻不懂事。”
随即,她略显粗糙的手摸了一张牌,说道:“不过那小妖妃倒是有意思,本宫倒是愿花二十两去看看她。”
郑贵妃瞬间也来了兴致,她瞪大眼睛说道:“其实妹妹早便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皇上这棵老铁树开了花。”
沈妃八卦一笑,将脸凑到牌桌正中小声道:“或许是小处男的纯情吧。”
郑贵妃满脸震惊,毫无往日的闺秀之静雅,捂嘴说道:“她侍寝了?!”
沈妃眯着眼睛,偷笑道:“听闻那日狂风骤雨,皇上的玉辂绕着皇城足足跑了两个时辰,不得不说,弟弟还是挺强的。”
皇后眸光深沉,淡淡说道:“二十二了,也该长大了。”
随即,她又叹了口气道:
“不过,有了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不知道有多人眼巴巴嘴馋着呢,咋们这平静的后宫,日后怕是要不太平了。”
“自摸!”
沈妃兴奋大叫,皇后眉头蹙了蹙,起身说道:“今日沈妃手气太好,本宫可不想再继续送银子了。”
郑贵妃也跟着起身,上前挽上沈妃的手臂,朝皇后笑着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姐姐早些休息,我们也回去了。”
说罢,两人挽着手走出坤宁宫。
郑贵人回头看了看,才小声冲沈妃道:“你那张嘴吖,皇上时常深夜到访坤宁宫,你怎就那般确信他两人真如皇后姐姐所说的那般清白?”
沈妃满脸不惑:“咱们关系如此亲密,侍没侍寝还有必要隐瞒吗?”
郑贵人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神秘道:"话虽如此,但我总感觉皇上和皇后姐姐关系非同一般,说话还是要谨慎些好。"
沈妃撇了撇嘴,不耐烦道:“知道了。”
第14章
朕要苦修技巧
浑浑噩噩地躺了两日,姜姩难得睁眼没看到裴玄。
床头的雕花玻璃描金座灯燃着,殿内却没有人。
姜姩刚坐身来,想唤安夏。
就见朦胧烛光中,一个身影从紫檀嵌宝石龙纹大座屏后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白色绣银丝的寝衣,那衣袍的腰带松松系着,胸前露出一片冷白的胸膛,一头乌黑如墨的头发此刻披散了下来,沾着些未干的水汽,鬓角残余的几颗水珠正顺着棱角清晰的下颌线,缓缓滑入修长的脖颈。
见了她,那张谪仙般俊丽的脸上淡淡一笑,顿生金光闪闪。
“爱妃醒了?”
姜姩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这是不充钱能看的吗?
只见那发着光的身躯缓缓走到床边,微凉的手掌摸了摸她的额头,温柔的笑意丝丝缕缕蔓延开来。
“不发烧了。”
姜姩的目光却忍不住被他衣襟口露出来的紧致结实的胸肌线条所吸引,甚至不自主下移,若隐若现如块垒的腹肌.....
裴玄眉毛微挑,随即嘴角无奈一笑。
他修长的手指将她正低着头拼命偷瞄的小脸捧起,又将自己脸凑了上来。
姜姩闻到一股淡淡的松木香,眼中只剩他那张精致无暇的脸,他微微眯眼,宠溺着说道:
“今日不行,爱妃的身子还需多养几日。”
说完,他眸中含着万缕柔情缓缓朝她靠近,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用温柔又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乖”。
姜姩杏眼圆睁,脸颊不自觉透出一片绯红,直接被硬控3秒。
怎么回事,她刚才,好像略微有些心动了!
姜姩身子往后一缩,赶紧躲进被子里,将自己头蒙住,生怕那滚烫的脸颊被裴玄看见。
她一大女主,怎么天天被反派撩红脸。
裴玄脸上的笑意,染上几分无奈,他默默爬上床,在她身侧躺下。
用手掌隔着被子轻缓的摸了摸姜姩的肩膀,柔声道:
“好了,别生气了,再忍忍。”
姜姩秀眉微蹙,她一个清纯小处女,怎么在他嘴里倒成了垂涎男色的欲女了?
她掀开被子,露出小脑袋,堵着腮,气恼道:“我忍什么?你永远不碰我才好!”
裴玄凤眼微挑,看着满脸涨红的姜姩。
从没见过如此大脾气的小贵人。
看来是真的很生气,朕日后定要苦修技巧,好好补偿于她。
裴玄看着小贵人背对着他的背影,暗下决心,无论在哪个方面,他都要将她宠坏,让她离他不行,非他不可,将她牢牢控制在手,这才放心。
雕花玻璃描金座灯的灯已燃尽,白色微光透进鹅黄色的轻纱帐幔之中。
裴玄一夜未眠。
他本就不适应与人同眠,还遇到个睡相极差的,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每每被她弄醒,裴玄都忍不住想一掌拍死,但他低头一看便又瞬间心软,红扑扑的小脸睡意正酣,长长的睫毛显得温顺无比。
罢了,小狸奴本就是黏人的。
姜姩是在他怀里醒来的,一睁眼就看他顶着重重的黑眼圈,低头看着自己,强撑着笑脸对她说道:
“爱妃睡得可好?”
姜姩眉眼弯弯,抿着嘴为难的笑着,缓缓从他怀里钻出来,躺回了自己的位置,小声答复道: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