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江序庭拿过桌上的镯子。冰凉沁骨。
手撑在桌边,脊背僵硬到他几乎直不起腰身。
比温柔,他没赢。
比狠。
还是输了。
本该嘈杂的赌场,此时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江河从外面走进来。
小心又紧张的看着他:“少爷……”
他深吸了口气。
缓缓直起身,淡然的开口:“去买今天到津城的车票,津城有邮轮去英国,我们从津城坐船走。”
江河先是一顿。
眼中有担心。
更多的,是尘埃落定后的轻松:“那……我给序初少爷去个电话,告诉他咱们要回去了。”
江序庭点头。
又道:“再给冯正兴去个电话,他看上咱家那间院子了,问他要不要。他不要就去找个牙行,转手卖了吧。”
江河:“好。”
冯正兴接到电话,又意外,又惊喜。
生怕江序庭后悔。
立马就来交钱拿走了房契。
还跟江序庭说,他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不用着急搬。
江序庭说屋里的陈设就给他留下了。
当是合作的谢礼。
冯正兴很高兴。
毕竟江少爷口味不差,能入他眼的都是好东西。
去津城的车下午开。
送走冯正兴,江河就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能带的东西不多。
大宗的家具带不了,小东西带着也没用,行程又太长,光替换的衣服就把箱子塞满了。
收拾到最后,江河看到茶上摆着的茶盏。
是霍飞雁有次来玩,带来的。
问江序庭:“少爷,这套茶盏要不要带着?”
江序庭:“留这儿吧。”
人他都带不走,带走个物件有什么用?
江河合上箱子,拎了起来。
“少爷,我们走吧。”
“嗯。”
门锁落下。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间住了一年多的院子。
北平火车站。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迎来送往在这里发生,有欢笑,也有泪水。
霍飞雁站在角落里。
望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踏上火车,又看着火车门关上。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
火车离开车站,一路开往远方。
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长长的松了口气。
霍岚跟在她身旁,望着她道:“小姐,你哭了?”
霍飞雁:“有点难受。”
又说:“走吧。”
霍岚跟着她往外走,边问:“小姐,在赌场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啊?我听着都挺伤人的。”
霍飞雁苦笑了下:“不那样说,他怎么会走啊。”
霍岚不解:“为什么非要让他们走?就算咱们去了前线,北平这边也是安全的。”
霍飞雁说:“除夕那晚,他问我,带我走好不好。”
霍岚:“小姐怎么说的?”
霍飞雁:“什么都没说,他以为我喝多了睡着了,其实我听到了。”
霍岚更不明白了。
着急的道:“那说明江少爷也是喜欢小姐的,小姐更不该让他走了啊。”
霍飞雁敲了敲她脑袋。
很是无语的道:“你这个脑子,里面长的是榆木疙瘩吗?”
霍岚揉着头。
撅着嘴。
不服气的开口:“本来就是,小姐喜欢他,他也喜欢小姐,那不就行了?小姐说那么多伤人的话,还把人家赶走了,以后上哪再找那么喜欢的人去?”
两人已经走到了车边。
霍飞雁笑叹:“那也得能有以后啊。”
这两天,前线频频传来噩耗,边线没守住,奉军已经进了河北。
她哥被围攻。
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再传回消息。
她不能再等在这里了。
她和她爹霍总统商量后决定,把她在廊坊附近几个地方的驻军全调过来,去前线支援哥哥。
这一去,是真的生死难料。
江序庭那么疯的一个人,知道她有危险,一定会去找她。
她连名分都没给他。
凭什么让他为自己豁出去一条命?
上车时,她对霍岚道:“我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后悔的事儿,就是把他从英国带了回来。如果我没带他回来,他现在应该跟他家人在一起,过着平安顺遂的日子。”
轻声低喃:“是我坑了他。”
又说:“欠他的情我这辈子估计没机会还了,要有下辈子……还是算了吧,坑人一辈子还不够,还想坑人两辈子。”
火车上,江序庭翻着报纸。
大篇幅的报道,全是关于奉军和河北军的战争。
奉军已经开进了河北。
江序庭放下报纸。
问对面坐着的江河:“你说上次霍岚来咱们家,遇上冯正兴了?”
江河点头:“霍岚在陆家见过他,认得。”
江序庭不禁疑惑。
之前冯正兴那么大手笔的针对陆家,霍岚又在他那儿撞见过冯正兴,霍飞雁不可能一点都猜不出是他干的。
她没出手阻止。
甚至都没问过一句。
又望了眼报纸上,写有“河北军溃败一退再退”的黑色加粗标题。
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出。
故意赶他走?
第221章
折返
骗子!
不许他当真,不准他动真格,一遍遍强调跟他只是肌肤之亲,为的就是今天能顺利赶他走。
她早就想过会有今天了。
除夕那晚的话,她应该也听到了。
江序庭心里堵的要死。
他怎么就没早点儿察觉她的心思呢?亏的他还自诩高明。
“最近的站,我们下车。”
他对江河道。
江河被他的话说的愣了下。
为难的道:“少爷,这趟车直达津城,中间不停。”
不停……
那就只能到了再折回来。
可到了,也没有接着折返的车,还要等。
江序庭心急如焚。
和江河两人风尘仆仆,从津城折返回到北平,听到的却是,霍飞雁带着军队在昨天夜里离开的消息。
晚了一步。
他还是晚了一晚。
江序庭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脸上失了那份胸有成竹的从容。
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所以才要他走。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就是嘴上说着不喜欢,他也该感受到她心意的。
怎么会信了她那些浑话?
“去找辆车来。”他对江河道。
江河意识到他的用意,迟疑了片刻,提醒道:“少爷,霍小姐他们去的可是前线战场。”
江序庭:“我知道。”
他失去过一次了,不想就这样失去第二次。
江河动作很快。
车开来时,江序庭对江河道:“你可以不跟我去。”
江河又是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模样,道:“少爷,不是我小瞧你,我不跟着,你连换的衣服在箱子哪一层都不知道。”
江序庭:“……”
江河又说:“少爷你放心,有危险我会跑。”
申城。
进入到二月,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了。
少帅府门前的梧桐树,枝头又泛起了淡淡的青。
朝云扶着温瓷在后面小花园散步。
乔汉斯过来看她。
过年时,温瓷不放心身体去做检查,顺路去过科室一次,其它时候就再没见过乔汉斯。
要招呼他去前面坐。
乔汉斯摆摆手说不用。
还说:“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国了,来和你道个别。”
温瓷吃惊:“这么突然?”
乔汉斯笑着说:“也不算突然,原计划年前就走,因为一些事情拖到了现在。”
还说:“你不在的这阵子,医院里来了不少新人,有几个资质很不错。你还记得去年过年时,进医院的萦云婷吗?她这一年来进步特别大。”
温瓷记得。
是个朝气蓬勃,又认真礼貌的女孩儿。
乔汉斯又提到了席博文。
觉得有些惋惜。
他说:“席医生天赋很高,本来可以用手术刀,救更多的人。”
温瓷也有些遗憾。
道:“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
两人聊了好久。
也说到了未来的打算。
乔汉斯说,等回去处理完自己的事,有机会,也许还会回来。
他热爱这个地方,也爱这里的人。
还欢迎温瓷去他的家乡做客。
温瓷问他哪天走。
想去送行。
乔汉斯没说,他说他不喜欢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