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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纸上的疑问句,终究变成了肯定句。

    他此刻的温柔逼问,迫使她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

    可将它说出来,并非是她心甘情愿。

    此刻的傅沉莲浑身僵硬。

    心头仿佛有浮浪翻滚,他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跳得迅疾。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才不敢置信似的,低头去望她。

    他忽然弯起那双犹如浸着粼波月色般的眼睛,他是那样出神地望着她的脸,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痕,是那么地小心翼翼。

    此间寂静中,他捧着她的脸,是那样郑重,又满心期盼地望着她:“你说什么?”

    他的指腹蹭红了她的眼尾。

    赢秋没有办法,即便她不愿意在他眼前承认,可她那一个冲动地“你”字,就已经暴露了她的全部心思。

    她似乎又想起了谢澄莹的话,这样的心事说出来,好像从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眼前的漆黑在提醒着她,她不能说。

    于是她不肯再开口。

    傅沉莲捧着她的脸半晌,仿佛他刚刚听到的那一个字,不过是他的须臾幻想。

    “你从来都是这样。”他那双泛红的眸子里光影黯淡下来,松开了她。

    无论是曾经亦或是现在,她都不肯轻易在他面前表露丝毫心绪。

    而他从来都只能凭着本能,去猜测她的真心。

    这样的猜测,甚至在她离开他的那些年里,都从未休止。

    赢秋明显感觉到他的声音冷淡下来,当他松开她时,她连他的衣角都抓不住。

    也许他此刻离开,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慌乱之中,赢秋的眼眶里又有泪花闪烁。

    傅沉莲站直身体看她片刻,他的声音在这夜里显得尤为冷静,“为什么哭?”

    “我,”

    压在脑海里的某根弦忽然崩裂,她终于彻底崩溃,“我是个瞎子……”

    无论是被她遗忘的曾经,亦或是现在,紧紧束缚她的,从来都是她那一双看不清他轮廓的眼睛。

    她哭着说,“我看不见你,我什么也做不好,我不可以,不可以……”

    她从来最怕成为别人的负累,她也没有办法像谢澄莹所说的那样,毫无芥蒂地向他坦诚。

    “不可以什么?”

    傅沉莲俯身,望着她那双空洞泛红的泪眼。

    “赢秋,告诉我。”他满心期许,小心翼翼。

    她的情绪已经失控,而他却仍在温柔地诱哄,她终究还是像自暴自弃般,心头坚守纠结的那些顾虑,都已经被他彻底击溃。

    她声音哽咽,“喜欢你……”

    这样的勇气来之不易,至少在被她遗忘的那段岁月里,她从来没能把这样的话说出口过。

    犹如烟火炸响在耳畔,傅沉莲的眼眶里忽然有眼泪无声掉下来,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明明是笑了一声,声线却有些细微的颤抖。

    谁也不知道,他等这个小瞎子开口承认喜欢,到底等了有多久。

    她是个胆小鬼,从来都是。

    他像是一个终于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忽然将她抱在怀里,他的唇角分明是止不住地上扬,可眼眶却早已经红透。

    此时此夜啊,无论是曾经经历过那么多噩梦的他,亦或是现在正身处泥泞的她,都在这个拥抱中,得到了短暂温柔的慰藉。

    我爱的姑娘,她还是没有想起我。

    可她说,她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莲花:她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啊啊啊啊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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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莲花烙印(捉虫)

    赢秋的不勇敢,

    从来都源自于她那双受伤的眼睛。

    她没有办法做到像谢澄莹那样,那么轻易地就能将“喜欢”宣之于口。

    她的眼睛看不见,也就意味着正常人能够做的许多事情,

    她都做不到,就连喜欢一个人,

    她也只敢小心藏起来,始终不敢说出来。

    是谢澄莹点破了她的心事,让她意识到自己对于他这份不同寻常的心思。

    而这夜,如果不是他始终固执又温柔地逼问她,

    如果不是他捏着她的手指,

    让她触摸自己亲手写在纸上的盲符,让她没有办法在刻意回避自己内心里最真实的情绪……

    她也许还要藏着这个刚刚被自己发现的秘密很久很久。

    她总是这样。

    看起来是那么坚强柔韧的一个人,

    实则也有着自己始终消解不了的脆弱与自卑。

    曾经她就是这样啊,

    只敢在他重伤昏睡的时候,

    偷亲他的脸颊。

    却从来都小心翼翼地守着她心底的那个有关于他的秘密,

    始终不肯向他表露。

    所以在傅沉莲来到这个有她存在的世界之后,

    当他终于找到她的那时候,

    他就已经打算好了一切,想要等着她先开口说喜欢他。

    可刚刚触摸到那张盲文纸时,他就已经惊慌失措。

    那一瞬间他想了许多,

    等待似乎从来都是一件没有什么用的事情,

    他也许真的做错了。

    现在的她忘记了曾经有关于他的所有记忆,她又怎么可能会像曾经那样喜欢他?

    她也许,

    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几经来回,

    他就已经觉得难以忍受,好像那支撑了他许多年的所谓信念,也都在那一刻彻底崩塌。

    所以他才会那样急切地逼问她,

    要让她亲口告诉他。

    被她彻底遗忘,于他而言,便已经犹如刮骨。

    他好怕那一刻会从她的口中听到别人的名字。

    可她仅仅一个“你”字,就让他从那些混乱惊惶的情绪里彻底解脱出来,于是所有喧嚣都在此刻归于平静。

    此刻的她仍然在哭。

    也许是因为眼睛彻底感受不到任何光的痕迹,也许是因为她到底还是被他发现了她明明想藏起来的心事。

    “不要哭了,赢秋。”

    傅沉莲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他那双眼睛里也仍然染着一片模糊的水雾,但他此刻却是在抿着嘴唇笑。

    冷白的面庞,泛红的眼尾,此刻的他看起来比平日里更添几分可怜动人。

    “我跟你也不合适……”

    她哭得忍不住用手去擦自己的眼睛,红肿的眼皮已经有点刺痛,她吸了吸鼻子,好像还是很难过。

    “为什么不合适?”他轻声问她。

    赢秋差点鼻涕泡都哭出来了,“我是瞎子。”

    听见她的声音,他垂着眼,乌黑纤长的睫毛颤了又颤,那张面庞上又是那样羞怯的神情,“可我,”

    他的声音变得很小,却还是很清晰地落在她的耳畔:“就喜欢小瞎子。”

    不论是曾经亦或是现在,他这辈子,永远永远,只喜欢这个小瞎子。

    再也没有人比她更重要了。

    赢秋在他的怀抱里,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也许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仰头却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眼前仍是漆黑虚无的。

    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心头又像是无端有烈火灼烧包裹一般,她的泪花还悬在眼眶里要落未落,整个人都已经呆滞了。

    他……说什么?

    过了好久好久,赢秋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没由来地有点抖,“你……”

    从眼睛受伤之后,赢秋就变得自卑。

    即便她此刻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却也仍然不肯轻易相信,他竟然也会喜欢她。

    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夜晚应该是有星星的吧?月亮是不是也弯弯的,皎洁的银辉都洒在了院子里?

    她明明都看不见,可是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好像有最温柔的星光流泻。

    赢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许就只是在他的手指轻触她后颈的瞬间,她就已经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沉沉睡去。

    她的眼皮已经红肿,傅沉莲用指腹轻轻地碰了一下,然后就去她房间里的洗手间里,拿了毛巾用热水浸透,再拧干。

    走出来时,他就坐在她的床沿,俯身用热毛巾在她的眼睛上敷了敷,然后又替她擦了一把脸。

    眼睛彻底失明,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最致命的打击。

    这些天来,他都有把明目的丹药揉碎在送给她的蛋糕,或是饭菜里,她已经吃了有一段时间了,但这还远远不够,她的眼睛要想恢复清明,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可傅沉莲不想再看她哭了。

    窗前的玻璃罐里,那朵玄莲在这静默无声的黑夜里,散着缕缕淡金色的光芒。

    他偏头看向它,那双眼睛里光影沉沉。

    最终,他忽然伸出手指,淡金色的流光涌入玄莲,那花瓣被他自己硬生生摘下的剧烈疼痛,瞬间便让他的脊背僵直,脸色比之前还要更加苍白无血。

    流光托着那一片花瓣浸入了赢秋的后肩,烙成了一抹浅金色的花瓣痕迹。

    他弯起泛白的嘴唇,那双眼睛仍一瞬不瞬地望着床上熟睡的她。

    “阿秋,好好睡吧,”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拂开她鬓边的浅发,他的声音微弱难闻,“你的眼睛,会好的。”

    无论过去多少岁月,他终究还是当初那个,只看她几眼,便会脸红羞怯的少年。

    他爱她,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

    当他的身影破碎成流光,消散在那朵玄莲花里,彼时另一边公寓内,就有他的身形凝聚起来,他倒在床上,额头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原本一直在客厅等傅沉莲的晏子真听到了卧室里的动静,他就立刻站起身来,匆匆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君上?”

    他没有听到傅沉莲的回应,却又听到了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晏子真已经顾不得其他,连忙推开门走进去。

    原本躺在床上的傅沉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他旁边是已经碎掉的玻璃杯。

    “君上!”

    晏子真脸色大变,连忙走过去,俯身去扶他。

    也是走近时,他才看清傅沉莲脖颈上,甚至是手臂上的青筋都已经微微显露出来,他仿佛是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浑身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在晏子真将他扶起来的时候,他胸腔里压抑不住地气血上涌,他瞬间就吐了血。

    血液在他的衣衫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他背后的伤口也早已经裂开,殷红的鲜血浸湿了他的后背,大片的痕迹,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晏子真用灵力在他的识海探寻一圈,便惊愕地望着他,“君上……您把您的花瓣给人了?”

    “那是您的本体,如今您本体受损,您……”晏子真也已经语无伦次,他这会儿只能施以术法,替傅沉莲缓解一时的疼痛。

    傅沉莲似乎连呼吸都已经有些费力,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唇畔染血,可在这满室昏黄的灯光中,他望着头顶的那盏犹如圆月一般的灯,忽然低低地笑出声。

    乌黑的短发被汗水浸湿,显得有些过分凌乱。

    此时的他看起来,苍白又脆弱。

    “君上?”晏子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笑,可当他看清傅沉莲那双眼睛里隐约闪烁的水光时,他便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傅沉莲?

    在他的认知里,傅沉莲从来都是一个清冷如霜的人。

    好像这世间万物,映在他的眼瞳里也从来不曾留有半分温度。

    “你走吧。”后来,晏子真忽然听见他开口说了一句。

    他就躺在床上,嘶哑的嗓音听起来也平静得不像话。

    “君上……”晏子真仍旧有些担心,但见傅沉莲看向他的那双眼睛,他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转身离开。

    房间里寂静下来,傅沉莲躺在床上很久很久,那种钻心刺骨的疼仍然在折磨着他。

    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蜷缩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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