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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如同肃王府邸里一般,一群女眷争斗的如同斗鸡眼一般,比皇宫也不遑多让。

    奈何纪王没有旁的好,只有一项优点好得很。

    不近女色。

    不仅对正妃孙三不假辞色,对后院一群各宫娘娘送进来的各色美人儿也没什么兴趣。

    回府有一大半是时间睡书房,其余的时间就是挨个王妃侧妃那儿挨个跑一圈。

    孙三更是个性子好不刻薄人的王妃,后院女眷们相处的甚是和平与世无争。

    这不,纪王往南地赈灾去了,孙三接手府上内外掌家大权连带着纪王的私库也接手了去。

    以往纪王清减的很,说白了就是有几分扣门,对着后院的妃子也寒酸的紧。

    孙三自小到大就吃了许多遭人瞧不起鄙夷的亏,深知身为王妃,没有体面的衣物首饰,出府遭人嗤笑该有多可怜。

    她一上手就不一般了。

    直接开了元熙的私库,给每个侧妃良人们都送去许多好东西,直接将元熙攒了许多年的私库折腾去了许多。

    都道是钱财开路。几位侧妃对孙三这个出身不高,也没什么治下本事的糊涂王妃谈不上尊敬喜爱,可这回全都变了脸了,一个两个见了孙三比见到亲姐妹都要亲。

    开口便是姐姐长姐姐短的。

    “这株珊瑚颜色喜庆,红的也正,更是难得的珍品,放在屋内花窗底下摆着,有光透进来一整间屋子都明亮了。贺燕王与安乐郡主新婚再好不过,还是姐姐最有眼光。”

    一群女眷开始毫不吝啬的夸奖起孙三,只将孙三夸得世间只此一遭。

    “那是自然,这珊瑚是王爷藏在库里的,这般漂亮他却不放出来摆着这不是暴殄天物么?想来他喜欢朴素是不喜欢这个的,何不送给燕王府?安乐郡主我是熟悉的,定然喜好这等漂亮璀璨的红珊瑚。”

    孙三听了受用,又开元熙的库房给她们每人送了两匹细绢,开春了也该多做些春衣穿。

    “都选喜庆些的颜色做春衫,一人做两身,到时候我带着你们去燕王府赴宴,日后多带你们到处去玩。”

    “多谢姐姐了,真是叫姐姐破费了。”

    一群女眷感激涕零之际,却听廊外婢女匆匆跑近来。

    孙三的侍女走到她身侧,小声冲着她耳畔道:“王妃,有事儿......”

    孙三笑说:“有事儿就直说,这处都是一家子呢。”

    那侍女听闻,才道:“您前些日子查王爷私账说有几笔银两不对,让重查。前院的管事先是不肯说,后来、后来才说.......”

    孙三一瞪她:“支支吾吾做什么?有何是说不来的?”

    “管事骂了我们一通,说那些银两还有不见了的几十匹绫罗绸缎、首饰都是王爷派出去的。让我们不该问,要问也问王爷去,这不是难为我们嘛,我们哪儿敢问王爷去啊......”

    要说银两不知去向便算了,王爷怎么花自己的钱她做王妃的也不好过问。

    怎么女孩子家的衣料首饰王爷也拿出去送人了?送的什么人?小情人不成?

    一群人精,一听此事自然是明白过来。

    王爷别是在府外养了外室了?

    纵使孙三并不是那么喜欢元熙,也是早猜到元熙外头有人,可一听这事儿也是心里难受的紧。

    又闷又气,更是直泛恶心。

    满府的女人放着,跑去外边厮混?

    她倒是还没说什么,反倒是底下那些侧妃气的拍桌子要吵闹起来了。

    如今府上一群女眷皆是用元熙的私库养着,私库里的好东西女眷们自然而然的看成自己的所有物。

    王爷一声不吭将私库里的绫罗绸缎送出去,送给不知哪个女人,这不是将她们碗里的往外拨弄么?

    “王妃,如今正是夺嫡的关头上,您如何也可不能叫王爷这等丑事传出去,便是两位皇兄府上也没这等丑事.......”

    又有人道:“王府又不缺位置,王爷看上了什么女人为何不抬进来养着?偏偏要放外头养着?莫不是妓娼见不得人不成?”

    孙三沉吟半晌,深觉有道理,元熙以往养外室她根本懒得管,如今关头他还敢养?

    她冷着脸吩咐下去:“去请王爷院子里的丫鬟小厮过来,连同管家一同叫来,本王妃要亲自问一问,把人养在哪儿了!”

    若是娼妓就彻底花些银两断了干系,若是身世清白的,就该接来王府来养着。

    元熙他骂自己胡作非为,不知规矩胡作非为的是谁?

    .......

    从太后的遗诏赐婚到如今急匆匆办好婚礼前诸事,也不过两月的功夫。

    如此仓促的时间办婚礼,也是罕见。

    且连朝臣都深觉不可思议,以往燕王不愿成婚,如今怎么就这么急了?

    没人敢问燕王愿意,便都思忖着,约莫是老太后临终时遗言,要他们快些成婚罢了。

    毕竟如今眼看梁帝身子渐差,若是一时没了?

    太后驾崩无需举国皆丧,可天子驾崩,燕王这等权臣不得以身作则?

    成婚前两日,常府便开了大门。

    先是接收来自燕王府抬来的聘礼,第二日便将嫁妆一担担抬着送过去。

    如今时节,二人的大婚真不好太过惹眼。

    时间仓促,便是连一些婚前典仪都撤去了。

    李氏唯恐珑月受了委屈,给她的嫁妆置办的更丰厚了几分。

    整整两百二十八担的嫁妆,纵使没有锣鼓喧天举京观看,可也是丝毫不差的十里红妆,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份。

    不过这份颇为惹眼的嫁妆在燕王府送来的那些丰厚聘礼对比下,倒也不显得惹眼了。

    整整一日功夫,满上京的群众都跑来瞧着两府邸比赛似的,一担担抬着聘礼抬着嫁妆,那箱奁塞得极为厚实,两壮汉合抬都吃劲儿的很。

    李氏事到如今竟也还不敢置信,这般快这般仓促就将女儿嫁了出去。

    她通过常岱的话里话外,也知晓朝中只怕要风云大变,是以再是不忍心,为了女儿安稳也只能如此。

    隔日大婚,晚上珑月与一家子一道用膳。

    常岱饭桌上罕见的对珑月和颜悦色,甚至还仔细叮嘱了她几句话。

    旁人的父亲,女儿成婚前一日,约莫叮嘱的都是嫁过去后要如何对待丈夫,不能偷懒,受了委屈家里人会帮你,诸如此类的话.......

    常岱却只道:“你性子横冲直撞容易不辨是非受人挑拨,日后大事上要听燕王的话。父亲当初.......”

    常岱似是还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说出口,他挥袖道:“好了,为父说完了,去听你母亲与兄嫂说罢。”

    珑月也习惯了常岱的性子,她听在耳中也懒得理会,懒得去深想常岱的话。

    她难掩兴奋,蹦蹦跳跳的跑去母亲身边坐下,今日仍能梳着少女发髻,明日便不能了。

    一头乌云般的发髻盘成元宝模样,两侧垂髫曳至胸下,上系着细细密密的细珠发带,细纱上襦水红春衫,天水碧绣落花的披帛。

    小姑娘面容娇艳盛似新雪,双眸黑亮透着懵懂。

    一个单纯无知,又娇嗔可爱的小姑娘,她满面都是对着明日的欢愉向往。

    李氏紧紧攥起珑月的小手,反复爱怜的摩挲起来,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的体几话,仿佛母女二人此后再不能见面一般。

    又仿佛要一日间将以往亏欠女儿的十几年都弥补回来。

    倒是常祯,今日沉稳的很,将本该是父亲说的话说了,“你受了委屈千万别忍着,随时回来,告诉阿兄,阿兄替你做主。饶是天王老子,欺负我妹妹也不成。”

    这日便是连常岱也默许了常祯这番话。

    珑月对着常祯认真的点点头,不过她心里也清楚的很,她才不会受委屈呢。

    谁能叫她受委屈不成?

    寻常人家的姑娘这时候该是与家人抱头痛哭,怀着对新郎的忐忑不安,以及日后生活的茫然无知。

    可珑月却没有一丁点的忐忑慌张,她巴不得早点嫁过去呢。

    珑月只很小很小的时候趁着阿兄午憩时偷偷钻去他被子里,同他一个被窝睡过。可每回还没睡醒便被阿兄扯着衣领揪出来。

    如今做娘子真好,能日日与阿兄睡一个被窝了。

    依着上京这处丽嘉的规矩,晚上由着新媳妇儿陪新嫁娘讲以后的规矩。

    珑月洗漱完,才躺去床上,房间里便来了李鸾与二少夫人。

    两人拿着册子也不知如何同小姑子讲清楚。

    李鸾红着脸,便叫珑月先自己看。

    “这是避火图,成婚前一日晚上都要看的,六妹妹先看着,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便问我与你二嫂嫂。”两位小媳妇儿自然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只将避火图塞给珑月,便匆匆去外室等着。

    珑月乖巧的接过。

    她比起旁人,倒是显得格外镇定,只是这份镇定在看完避火图后,戛然而止。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眼神,偷偷看了眼后便连忙伸手捂住了眼睛,而后过了许久才敢将指缝间撑开一道缝。

    从指缝中偷觑那些避火图。

    她有些委屈,清秀的眉头蹙起,透出害怕与无措。

    两个小媳妇儿此时又进来,笑问躺在床榻上面颊绯红的小姑娘,“妹妹可是看懂了?”

    小姑娘蓦地翻身而起,托着软乎乎的腮嘴里念念有词,“原来阿兄没骗我,亲嘴不会生孩子,要这样才能生孩子呢.......”

    ......

    转眼便到了二月二十八。

    燕王与安乐郡主大婚这日。

    作者有话说:

    珑月抱怨:日后我在阿兄被窝里睡觉,阿兄可不准再将我扯出来!

    郗珣含笑:被窝可不是用来‘睡觉’的。

    79

    76、洞房

    二月二十八,

    大吉,宜婚嫁。

    正值初春,草木葳蕤。

    燕王府往日古朴素净,

    如今大变模样。

    这日一早,燕王府邸四下张灯结彩,

    红毡铺地,

    琉璃碧瓦,朱红窗棂,

    喜烛高照。

    要说这主子爷大婚,最高兴的莫过于长汲了。

    长汲辛辛苦苦伺候主子爷这么些年,

    眼看旁人家同龄的儿郎早就不知做了几回爹了,

    就他家主子,前些年成日四处征战,

    如今好不容易平稳了些,

    也是半点不沾女色。

    以往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底,

    好在如今姑娘与王爷这对好事多磨,总算是磨成了。

    长汲四更天便忙不迭的起来,唤府上奴婢去整理起喜房。

    这喜房自然讲究,如他这般不全之人,长汲并不敢踏入一步,

    可也耐不住他心中真心实意的欢喜。

    燕王府四更天里便闹腾的厉害,

    婢女们早早起来布置,常府中也好不到哪儿去。

    前院有常府的几个亲朋好友来给珑月添妆。

    珑月五更天便被折腾起身。

    锦思拂冬二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红绢内衫,

    繁复婚服为她穿上。

    另请来了上京数得上名头的全福嬷嬷为新娘绞面。

    珑月还没从困意中醒来,

    不过当嬷嬷手下不留情面的为她绞面之时,

    珑月便被疼醒了。

    粉嫩的一张小脸,

    原本像是一颗将熟未熟毛茸茸的桃儿,

    如今开了脸,像是一颗被剥了壳的鸡蛋。

    面容莹白如玉,明眸乌黑漆亮,双眉似屋外初春升腾起的点点雾色,朦胧美好。

    外室女眷等了许久,一个个翘首以盼,终是盼到新嫁娘。

    只见今日的新娘子一身繁复婚服,襳褵长帯,薄妆桃脸,高髻束以金冠,冠首缀以东珠。琳琅翠石遮掩面容,珍珠腰带勾勒出她玲珑精妙的身姿。

    最先珑月十分有精神,认真听着各位她都不认识的女眷嬷嬷们的口头教导,而后又是一群女性长辈的贺词,足足折腾到了下半晌,便是石头做的人也没了精气神。

    好在很快便有宾客来喊,那女宾语气尖锐,含笑揶揄却也不叫人生厌,“燕王殿下亲自来迎亲了。”

    珑月顿时精神了,她的手心生出了细汗,心脏抽动起来,仿佛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一刻,一直糊涂着的姑娘恍然起来,原来她不是回王府去与阿兄一同生活。

    她是要嫁给郎君了——

    只不过,这个郎君从小到大她总时常见着,阿兄阿兄的唤着罢了——

    门前的常祯早已等候多时,他今日为讨喜庆,也换上了一身十分喜庆的朱红绣祥云纹方圆领大袍衫。

    常祯宽广的后背,将珑月稳稳背上,脚步沉稳朝着外院踏去。

    珑月从小被许多人背着长大,奉清,赤松,长汲,郗珣.......

    说来,她与一群没有血缘的兄长们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童年,可常祯这位真正与她血脉相连,同父同母,本该再亲近不过的阿兄,却总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也许有些事情有些人,许是缘分少了些吧。

    若是没有阿兄,珑月觉得自己或许会陪在李氏、常祯身边一辈子也说不定。

    可谁让她有一个更好的归宿呢。

    珑月对此并不会强求,更不会悲春伤秋,总是沉溺过往又没法子改变。

    强求不来的东西,她向来都是一念即过。

    血缘是世间最奇妙的存在。常祯背着珑月,对于这个陌生了许多年才认识不久的兄长,她在他背上并没有半分陌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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