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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李鸾早就受不了常老夫人,以往婆母孝顺老夫人,她有气也忍着不敢说,如今一听婆母态度转变了,李鸾便也放肆起来:“老夫人如何好意思来说您?她不也明摆着偏心元娘?怎的她这般偏心您就不能偏心了......嫌弃您嫁妆分给元娘的少了,您自己的嫁妆她也敢打起主意来?”

    “要我说等元娘移出您名下,日后出嫁你也别添补嫁妆了,您可半点没亏待过她,这些年在您、老太太手里不知拿了多少东西,便是不用公中添补也是一份厚嫁妆,您的东西该都留给六妹妹才是!”

    李氏静静听完,笑道:“是啊,如今我是清醒了,倒也亏得老夫人这般屡次逼迫,非逼着我给菡萏置办多少嫁妆也得给令婉置办所少,这才叫我起了火。你说得对,我的东西本来就该我的子女拿着才是......”

    不仅如此,她的菡萏可怜,自小到大没耗过常府的银子,她改日倒是要问问老太太要给多少银两给菡萏?

    是不是给令婉多少也给菡萏多少?

    那可都是她亲孙女,向来一碗水端平的老夫人,难不成还能厚此薄彼不成?

    .......

    直到傍晚,李氏仍不见自己,常令婉便只能无功而返回自己院中。

    面上鼻青脸肿尚未消散的春鸳连忙迎了上来,只见她的主子冷声吩咐她:“等天黑去前院帮我带口信出去。另外,叫前院备马车,就说我明日要去大相国寺,替病重的祖母母亲祈福。”

    前院的管事,说来与常令婉那早逝的生母倒是还有些亲缘,是她那位生母的亲兄弟。

    只不过常令婉自是不会管这等子下人叫舅舅的。

    她的嫡亲舅舅乃是汉中李氏的族长,禹洲州牧,开国县公。

    那管事自知富贵都靠着这个生的貌美聪慧出身高贵的外甥女,做事牢靠的很。

    是除春鸳外,令婉最信任的奴才了。

    春鸳见此,心下也明白过来。

    以往姑娘与那位五皇子见面,便总是靠着前院的管事传口信,如今姑娘往寺庙中为老夫人夫人祈福是假,只怕终是要忍不住去见那位五皇子去了。

    春鸳往常总是心急,着急她家姑娘这般冷傲高洁的性子,便是人家龙子皇孙追求,也冷傲的紧从不迎合顺从,当年还几次将五皇子书信拒之门外。

    只是这都是以往了,以往上京谁不知常府的大姑娘扫眉才子上京明珠?高傲些又有何惧?

    如今终归是不同了。

    ......都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五皇子妃眼看就要入门了。

    再是深厚的感情,如何能比得过人家睡一床上的夫妻?

    依着她说,不说旁的,其他的总要叫那贵人尝到些甜头来才是........

    春鸳一个未嫁人的姑娘,面对这等事心底有些恐慌,可如今府上大变了天,所有人都知晓大姑娘得罪了六姑娘,要认回她姨娘身后了。

    一个庶女能有什么前程?

    以往大姑娘看不上五皇子侧妃的身份,可若是真成了庶女,只怕凭着如今的五皇子地位,连他的侧妃都难做成........

    为了姑娘的往后,总要铤而走险。

    春鸳连忙应下,她从外院吩咐完一通才回来,又听常令婉道:“来替我选几条裙子......”

    常令婉一改往日清雅之风,从满柜子衣裙中挑了一件胭脂红绣樱花的襦裙,提前一日便往镜中仔细装扮起那日的衣裳首饰来。

    常令婉从来都知晓自己五官上的硬伤,硬伤在于前额扁平不够饱满,若是只将头发作少女留发,素雅垂鬟,倒是温婉柔和,清冷出众使人眼前一亮。

    可若是浓妆艳抹高盘发髻只会更显额角窄平,不过端庄大气。

    如今这副打扮,她只觉少了几分灵动大气。

    常令婉所思右想,脑海中不禁涌现出珑月的穿戴模样来。

    她将自己头上的碧玉金簪卸下改换成累丝细珠簪,又将发髻往低了梳,在瞧着果真镜中女郎灵气端庄了许多。

    见此,镜中人不由得缓缓露出浅笑来。

    春鸳见镜中女子云鬓高挽,翠玉金花步摇两相映衬,皎洁面上白玉无瑕犹如凝脂,一双清冷又妩媚的眼眸扣人心弦。

    大为赞缪起来,“姑娘您往日就是打扮的太素净了,如今这般明艳的打扮,将满京的女郎都比了下去,叫奴婢瞧着,都说什么六姑娘最好看呢,我看您如今是连那位六姑娘也不差——”

    春鸳这话戛然而止,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错口了,别说将心气高的大姑娘与六姑娘比,哪怕是与天仙神女去比,只怕大姑娘也不喜欢。

    更何况她口中的,与六姑娘比,还只落得一个也不差,若是以往大姑娘必然要心生不喜,出言阻止。

    奈何常令婉只顾着揽镜自照,倒是没注意她的话。

    忙了许久,她觉得有几分口干,执起一旁的茶水小抿了一口,恍惚见到茶水中倒影中,瞧见一只黄头大鸟映在其中。

    常令婉惊骇起来,当即往后看去,果不其然瞥见屏风之上,是那只鹦鹉的大脑袋正一点一点。

    “丑八怪!丑八怪!”糖豆儿一边尖叫一边挥舞翅膀,高昂着头拿着它那副乌溜溜的绿豆眼从上往下鄙夷这常令婉。

    “嘎嘎嘎嘎!丑八怪!丑八怪!”又是糖豆儿一连串的尖叫。

    常令婉面色阴沉胸膛起伏,斜眼看了春鸳一眼,春鸳匆忙起身四下寻找了一个鸡毛掸子就扬手欲去抽它。

    “你这死鸟!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春鸳总归是慢了一步,一鸡毛掸子抽上屏风,糖豆儿便展翅飞起,竟是不往屋外飞,反倒是朝着近在咫尺的春鸳的后脑勺狠狠一嘴啄下去。

    “啊!”春鸳一声抽气,疼的面色惨白,偏偏瞧不见自己后脑勺发丝里藏着的伤口,那鹦鹉老大的嘴,这一啄下去,只怕底下是见了血!

    春鸳连日以来的恨意骤起,朝着廊外的婢子道:“快些关门!拦住它!”

    外头廊间正站着打盹儿的婆子被这吼的瞌睡也去了,抬眸就瞥见一只金色肚皮绿色羽翼的大鹦鹉从大姑娘房内飞出来。

    一群人摩肩擦踵欲将其打下来,糖豆儿速度极快的展翅飞走了,一边飞一边嘎嘎嘎嘎的叫着,总有一股嘲弄的味道。

    春鸳眼看没逮住鸟儿,她气的胸口起伏,连声骂起屋外的嬷嬷们:“你们怎么办的事?怎么放进来了这只鹦鹉!”

    婆子正心中起疑,她们也没看见那鹦鹉往哪儿去的啊,怎么就跑去大姑娘屋里了?

    就听闻里头的大姑娘叫了起来,随即一声脆响,嗓音惊恐,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啊——”

    “这是什么........”

    奴婢们连忙跑进去,只见常令婉脸色苍白,被她打撒的桌案上,那盏燕窝羹里头花花绿绿的东西。

    众人一见,皆是险些没吐出来。

    有一个年纪小怯生生的丫鬟小声道:“我好几次晚上看见它偷偷往大姑娘屋子里飞,有一回见到那鹦鹉站在茶壶上......”

    外院闻声入内的婆子叫着,豁然开朗:“定然是那鸟儿的屎!只怕是往茶盏里拉屎去了!嘚!好生埋汰的鸟儿!”

    常令婉与春鸳两个脸色煞白,尤其是常令婉。

    她回想起自己近来由于胃口不好,总喜欢叫厨娘熬些薄荷山药羹,时常在碗底勺出些青绿色的块状来,当时也未曾多想.......

    她连忙以帕捂着嘴一番作呕,简直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呕吐出来。

    过了许久,令婉喝下许多冷茶,这才将将止住了呕吐,她攥紧帕子,阴沉着脸,下唇快被她咬出血来,“......想法子将那东西抓来。”

    春鸳早恨不得将那鸟儿捉来烤了吃了,可如今亏吃的多了总有些怕那只鹦鹉的主子的,她才被打,如今伤口都还没好呢。

    春鸳只敢白着脸劝她主子:“怕叫正院里的人知晓了,有了借口来寻我们麻烦。我查了一遭,桌子上的杏仁和花生少了许多,只怕是被那贼鸟儿吃了,不如我们拿些巴豆喂它,都说人吃了拉肚子都能拉死。我们多放点量,鸟儿吃了没准就没了命........”

    常令婉闻言轻蹙柳眉,不赞同的训斥:“你在这儿胡言乱语什么?巴豆多容易叫人查出来。”

    春鸳:“那......弄点辣椒粪水什么的?叫它吃下去?”

    春鸳这话反倒叫常令婉重新作呕起来,她面色难看的紧,阴冷的眉眼带起了几分冷冽笑意。

    “叫外院的想法子买些查不出的好东西回来,那鸟儿不是喜欢吃杏仁坚果么?下回将里头掏空了放进去......”

    六妹妹如今不是离了府不肯回来?

    且听说如今那鸟儿是李氏在养.......

    李氏不是以和离为要挟想作践自己?

    既然如此,也别怪她不念这些年的母女情分。

    作者有话说:

    79

    63、喜酒

    近日朝中大事,

    河道西口崩塌,渭、洛二河河口处大片滩地,数万农户农田被侵吞。

    汝南、沛郡二地因此事动乱不堪。

    朝廷内事纷纭,

    将河道西口崩塌之处当年兴修水利的官员尽数彻查。

    而后第二桩事便是赈灾。

    二地数万农户农田被侵吞,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田产粮食,

    失去牲畜、财产住所,

    一个个皆成为居无定所的流民,食不果腹。

    若是不妥善安置这群人,

    只怕当年河间等地的灾难又将卷土重来。

    河间当年紧挨着颍川王治下,难波及到上京,

    可汝南沛郡可是毗邻中州!

    国库空虚早已不是一两日之事,

    连各地的军饷朝廷都拖欠许久再无下文。

    如今纵使勒紧裤腰带能从国库里拿出银钱来,该给哪边儿?

    拿去赈灾?

    转头十几个州府的都督就要带着兵上京来哭穷了。

    梁帝瞧着奏章,

    连齐镜敛也被他派往北境,

    偌大朝廷连说话谈心之人都不见一个。

    梁帝最终甚至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大太监。

    “录喜啊,

    你说说,此事该怎么办?”

    录喜伺候了梁帝三十来年,自从梁帝身子不适常年休朝,许多政务都叫这位录大监沾了手。

    梁帝头疼眼睛疼看不得奏折时,便是录喜在一旁给他念着,

    甚至录喜还替梁帝代为批过折子。

    录景低垂着头,

    提议道,“陛下何不朝着前朝各世家们借些银两?到时候便多封几个官爵,

    禁卫金吾卫多留些世家子弟便是了,

    解燃眉之急为主。”

    梁帝思来想去,

    再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隔日朝中便寻世家门阀借钱。

    他这般做自然是有支持者。齐氏孙氏,

    还有几位皇子纵使背地里谩骂不愿,仍只能笑嘻嘻的掏腰包拿钱。

    都想将这等外地赈灾的差事落到自己头上,那可是大肥差,花着朝廷银子成了当地人心中的活菩萨不提,还能捞着许多油水。

    朝廷之上,众世家有苦难言,本来都想哭穷,如今只得一个个掏了腰包。

    至于燕王,梁帝到底是不好意思更是不敢朝他要的,毕竟前两年打仗,欠朔北君几十万两还没给呢。

    好说歹说,梁帝许下去一群不值钱的闲散官爵,总算将这次赈灾所需的银两凑齐。

    国库不仅空虚,帝王私库只怕更是如此,也因此,近来宫中颇为看重的纪王的婚礼规模便也只能一降再降。

    好在当事人纪王明理,对此未有一句抱怨。

    ......

    别看珑月私底下对着兄长,张口就要亲要抱,时常惹气了兄长,揪着她的脸等她求饶才肯放过。

    可对着晋陵长公主,甚至是旁人,珑月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好在晋陵长公主似乎大人有大量,不打算搭理她,又或是事忙管不得她的事,自从珑月跑回王府里来,十来日间珑月没见过晋陵长公主一次。

    有时候连珑月都有些忘了王府还有一位长公主,去问长汲此事,长汲只笑眯眯道:“长公主事情忙,如今宫里太后身子不好,只怕没有功夫出佛堂呢。”

    他自然不会告诉姑娘实话。

    长公主的奴婢们皆被扣在她院里出不来,倒是没人敢扣押长公主,但晋陵长公主如今时刻有人盯着,若是跑来寻姑娘的事,一群王卫早早就上前阻止了。

    起初长公主见有护卫敢拦她,还起了怒意将郗珣珑月二人一通骂,一次两次,次数多了,晋陵长公主是个再要面子不过的人,知晓自己破口大骂忍人笑话,当事人半点没听进去,她便再不干此事。

    外边再多狂风骤雨,王府永远都是安静的恍若另一个世界,珑月无所事事的过着每一天。

    每日去王府后院跑马钓鱼,将答应孙三姑娘的那顿烤鱼总算是给烤上了。

    其余时间,她都与兄长待在一起。

    许是小孩儿终归长大了,除了喜欢的一刻也不舍得离开兄长外,便是那点忧愁忧虑了。

    她总担心兄长会像她母亲一般,在自己不再的时候喜欢上旁人了,日后不再只喜欢自己一个。

    是以小黏皮糖功力更强了。

    ......

    乌金半坠,霞光熠熠,上京的秋末升起了几分萧瑟寒意。

    朔北来了紧急书信,燕王匆匆招来幕僚谈话。

    朱红描金槛窗外投入几缕斜阳,一鎏金铜炉之上,沸水咕嘟咕嘟冒起热气。

    茶烟袅袅,氤氲上燕王晦暗淡漠的眉眼。

    他一身石青宽袍大袖,未曾劳烦他人之手,烧壶热水,斟茶。

    几位谋士互相看着,见主上不急不缓倒水、下茶饼,斟茶,动作行云流水,容止风度。

    “汝南、沛郡二地隶属苍州,离中州不过百里,乃是中原要害之地,以往国泰民安之事拱卫京室,有京都粮仓之称,如今此地受难,抗灾是为其一,只怕来年粮草紧缺,连上京都将饱受波及......如此要紧之事,朝廷之上却未谈及半分,只恐怕是各世家皆有盘算......”

    郗珣沏好茶,将茶水晾在一旁,眉眼低垂。

    他指节抵着案面,缓缓道:“陛下如今眼下事尚且平稳不下,怎会顾得过来来年?”

    以往只欠着他与几位君侯军饷,如今这回索性是欠的更多了。

    堂堂皇帝将朝廷作弄成这般模样,郗珣嘲笑,却也是苦中作乐罢了。

    说来,纵然他与朝廷面和心不和,厌恶这个腐朽皇室,可郗珣总记着自己身上也留着元氏的一半血。

    情非得已之事,郗珣并不想做一个逆臣贼子。

    他将谢混传来的书信示意王卫取出,交由几位臣子查阅。

    谋士徐芳、陈相如等人看完,不禁面上一惊,皆是忍不住蹙起眉来:“谢将军信中言明,东都王近来以修建陵墓为由私下招兵买马,又将其妹妹女儿分别嫁给各地豪富。据传闻三座铁矿便可娶一郡主。”

    “上郡的东都王,这些年倒是早早听闻其野心不小,如今将膝下嫡出幼女荣安郡主嫁给一个四十有九的上郡富商为续弦,也真是不嫌弃丢尽脸面,枉为人父......”

    “说不定他是安慰自己,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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