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竟然还要一年半载?为何要是晚上?就不能是白日?
珑月嘴巴撅起,竖起眉头要求他:“那你像前日一般亲我一下。”
她的嗓音有些大,郗珣怕她嚷嚷到院外守着的护卫听到了。
到时候二人间清白,听她这话却以为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
兄长无奈,只能僵着身子,如那日一般微微垂头,往她额头碰了下。
做完此事,郗珣柔和了眉眼,无奈道:“行了?”
珑月这才满意,她乖乖的闭上眼睛,再没闹腾,靠着兄长的膝头。
靠了许久,她也睡不着。
珑月以往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小孩儿,想一出是一出,如今不了。
她也生出了许多心事来。
她有些想她的阿娘了,还想她的常家阿兄,阿嫂对她也好呢......
那日她走时,阿娘挽留她还哭了,珑月那时候生气的很,便气匆匆道是等过几日自己会回去,也没去安慰阿娘。
如今珑月一想起阿娘流泪的模样,心里便也跟着抽疼。
仔细想来,她的阿娘对她也很好很好,可惜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又没法子将自己一个人分成两半?
忧愁的事太多了,珑月不知不觉间也昏昏欲睡,不一会儿什么都忘了,在郗珣的膝头沉沉睡去。
郗珣处理政务,批复属下传来的书信,忙中总要抽空垂眸去看她一眼。
见到那个在自己膝头睡得迷糊的小姑娘,实在又觉得她可爱。
面庞洁白,双腮粉嫩,乌黑的鬓发仍能瞧出几分幼年时的卷曲,像她性子一般顽皮的覆盖在她鬓角前额。
这是一个最纯真善良的小孩儿,甚至纯真过头显得有几分憨傻。
当年臧浮便告诉过他,不可对她溺爱过了头,免得养坏了性子。
后来臧浮在她调皮时,时常与他抚须长叹,言行中皆是一副嘲笑自己当年不听他劝说,以至于将小孩儿移了性子的嘲讽。
可臧浮不知,郗珣并不觉是自己移了她的性子。
其实,这才是小孩儿的本性罢了。
郎君少年时可以顽皮,及冠后也可放荡不羁,女郎顽皮便是顽劣,便是性子像男孩?
以往郗珣也以为如此,以为女郎生来就是端庄文静的。
可等到他真正教导过眼前这位小姑娘,才知这一切不过是世人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罢了。
他不愿过多的干预,给她束缚上诸多规矩,将她教导的一板一眼,看似是规整了性情,其实何尝不是借着外力,将她变得与这些世俗、人情一般模样?
规矩端庄,谨慎婉柔,这便是女郎该有的本性了?
不过是世间女子的无奈之举。
郗珣本想着就看她一眼,这一看却又看了许久都没收回视线。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小姑娘穿着浅紫七重锦绣绫罗纱衣,紫衫罩体香罗碧。
他也着实诧异,原以为这般可爱娇憨又难得漂亮美好的小姑娘,送回她父母那边,没人会不喜爱偏疼的。
可事实是她受了委屈,也不开心。
纵然珑月不与兄长说,他总是知道的。
先前听闻她与姐妹间的不愉快之事,他心中阴郁,却也不好插手干预。
小孩儿便像是那些鸟儿,总归要放手叫她自己去融入族群,去与小姐妹交心。
就像当年她与郗琰一般,不也是从互相讨厌,互相嘲讽,一步步艰难走到互相看顺了眼。甚至有了二人的机密小话,时常好到连郗珣都暗自吃醋的?
后来听闻小姑娘将人惩罚了一顿,想必以为她是消散了气。
她总是这般,脾气来的快,散的也快。
可她回府第二日了,仍是眼中有愁苦的模样——
小姑娘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在梦中好似品味起来,舌尖不受控制的舔了舔唇畔,染下一片光盈水润,红唇娇艳诱人。
这般倒是叫郗珣看的有些心浮气躁,他挪开视线,听着院外长汲的通禀声儿,轻捏了捏她的腮帮子。
“小孩儿睁眼,你的汤圆来了。”
小孩儿睡得香甜,才听不到。
郗珣便接过长汲递到跟前来的碗,勺起一个圆滚滚白胖的汤圆在她鼻尖转了转。
真是小孩儿心性,总觉得外头的吃食比府里的好吃,非得闹腾着,说是在坊间食肆中吃到的汤圆比王府里做的好吃。
珑月睡梦中闻到香味,两臂软软的动了动,睡眼惺忪的睁开眸子。
她嗓音带着孩童的撒娇,也有半梦半醒的媚骨头,“呜,珑月要阿兄喂我。”
她语罢,笑嘻嘻的张开嘴,露出两排小巧洁白的贝齿和粉嫩的牙肉。
郗珣将汤圆给她喂进去,谁料她只咬了一口就松开了,蹙起眉头来嘟囔:“这是莲子馅儿的,不好吃......”
郗珣便重新给她勺了一个。
珑月一口咬下去顿时惊讶,“阿兄你怎么知晓这个是芝麻馅儿的?莫不是你偷偷咬破了皮尝过了才给我吃的?”
郗珣被这小孩儿胡闹纠缠忍得笑起,他说:“重量不一样。”
约莫是上京莲子价贵,便往里掺了其他的,店家怕人觉得不划算,是以加多了几分量。
小孩儿这嘴刁的自然不喜欢吃。
珑月被哄得一颗颗的只剩下那些莲蓉馅儿的,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叫她阿兄替她吃了去。
吃完汤圆,珑月慢慢舔着唇瓣上残留的丝丝甜意,望了望外头有几分阴沉的天色,她忽的心生欢喜。
此时她忘了她阿兄那么长的话:这种事要等成婚以后,要一步步来,你如今还小,便是走过三书六礼,最快也要一年半载,且白日可不做此事。
珑月只记得最后一句,白日不可亲嘴,那天黑总可以了吧?
“阿兄,如今天暗了!”
郗珣清冷起眉眼,一副无动于衷的冷漠:“不可!”
“可我心里难过,只想要阿兄亲一下也不行么?”珑月眼眶中湿漉漉的,嗓音绵软透着哭腔,一副她不能得偿所愿就要立马落金豆子的模样。
夜风拂窗,吹动长案上几卷卷轴,将书页翻得哗哗作响。
长汲守在书房外许久,心中估摸着那汤圆也该吃完了,什么时候唤他入内收拾碗碟?
正思忖着,忽的听闻内室一阵碗碟脆响,他一惊,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便匆匆走入长廊。
经过外敞的花窗,长汲的脚步忽的一顿。
只见那扇明窗内,长案之上书籍散乱一地。
少女纤细的腰肢被抵靠在紫檀案边。
一身紫萝纱衣衣领微松,披帛延绵散落去了地锦雕花之上。
她仰着皙白脖颈,粉腮通红,鬓发微乱,后脑被一只手压着,好叫她不被蛮力冲撞的往后倒去。
无力地坐在男人膝头,桃唇也才勉强与那人一般高。
二人对面而坐,面容交错抵靠在一处,正是忘情地不分你我。
连碗碟卷轴摔了的声响,竟也没发现。
作者有话说:
79
62、毒计
常令婉这几日倒是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她谨记父亲的话,
日日端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药膳往李氏院中去请安,只是李氏总称病不见。
令婉对李氏的孺慕之情丝毫不作假。
自记事起,李氏就一直充当着令婉母亲的角色,
李氏为人柔善彼时也没有女儿,对这个不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从不苛责对待,
甚至极有耐心。
自小,
她就喜欢李氏。
那些年六妹妹走丢,母亲心情郁郁,
是她陪在身边,李氏头疾,
也是她四处寻了药方子熬治药膳给李氏。
李氏曾被她的孝心感动不已。
——
怎么就变了呢......
其实,
那日她与六妹妹起争执本是她有意为之。
只因意识到常岱李氏,甚至连常祯李鸾的逐渐偏心起来......
她不能坐以待毙,
知晓六妹妹的脾性便故意惹怒她使她朝自己动手......
奈何,
自己本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只想将六妹妹仗着郡主身份蛮横无礼,行为粗鄙之事抖落出来,惹怒府邸众人的。
可.......
自以为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常令婉知晓珑月恣意妄为,却不想她竟然如此恣意妄为!
以为最多不过是将春鸳打骂罢了,谁知连亲姐姐她也敢打骂......
最叫常令婉没想到的是李氏对自己的态度。
以往还对她与珑月不分彼此,
不想那日竟如此偏心起来,
甚至对父亲说出要将自己移出名下的话来。
以和离逼迫父亲?
常令婉打探到父亲这几日已与常氏族长书信商议了,以父亲如今权位,
他开口,
族中必然不敢拒绝.......
令婉恨毒了珑月,
却也知晓如今能想法子求的只有李氏与她,
只可惜......她打探不到六妹妹的任何消息,
燕王府更是连常祯都拒之门外。
恐慌、害怕,无力一点点占据了令婉所有精气神,才几日功夫她就消瘦了许多。
这日她是下定决心见不到李氏便不走。
单薄的身影独自立在庭院正中,便是有婢女怜悯她来撑伞,她也劝退。
常令婉温声问着李氏房内出来的嬷嬷,态度诚恳:“母亲还不肯见我么?”
......
李鸾在院中正逗弄着糖豆儿玩儿,轻瞥了眼花窗外的人影,不免有几分心忧。
她回头看向正对着账本的李氏,劝说起来:“母亲,外头太阳大,元娘这般晒着只怕是不好,不然还是请来喝杯茶吧,您若是不愿意见便让我陪她说话。”
不说老夫人与常岱,便是府上其他房如今也一个个成日里盯着李氏的屋子里。
若是叫人又见到这一幕,一日两日的,大姑娘成日来大夫人房里请安,被大夫人拒而不见冷在外头,谁知传出去会将李氏传成什么狠辣妇人......
李氏今日却一改以往慈爱,别说是往老夫人院子里去请安了,便是满府的大小事也早早交给了李鸾,如今她成日中也不外出,只顾着养养糖豆儿,对对账本。
想来也真是缘分,糖豆儿与李氏十分亲昵,好到早忘了它的正紧主人。
珑月留在常府的丫鬟们想尽法子想将它关回笼子如何也不成,反倒是李氏一唤它,再高再远糖豆儿也会飞回来。
李氏听闻李鸾的话,这才往窗下看了眼。
只见一道娉娉袅袅的身影远远立在日光底下,瞧着弱不禁风,惹人怜爱。
李氏微微叹息一声,却是移开眸子不再理会。
只与李鸾道:“如今趁着这些时日空闲,便想将我的嫁妆分一分。祯儿是老大,又有满府上的人替他操心,我便将我的嫁妆拿出来三成分给你与祯儿......”
李鸾听了这话立马劝阻,“哪儿能要您的呐,常祯定也是我这话。他是长子嫡孙,满常府的还不够他接着?您的嫁妆您该花就花不然就留给六妹妹傍身,六妹妹从小到大还没花过府里几两银子呢,倒是常祯与元娘自小到大花销不知多少。”
李鸾这话倒是不作假。
李氏豪富,她自己嫁妆便是巨数,常祯又是长房嫡孙,少说也要继承常府七成往上的财产地契。
她们夫妇两压根都不差钱,哪儿还能惦记婆母的那点东西?且还是分给那位六妹妹的。
若是婆母分给大姑娘这许多,李鸾定会有几分不乐意,到底又不是李家的人。
可六妹妹不仅是她小姑子,更是她嫡亲表妹,身上一半流着与她相同的血呢。
李氏家风清正,若是生的她这般贪得无厌,莫说自己唾弃自己,她爹娘就头一个饶不了她。
李氏闻言叹息一口气,却也肯定道:“三成不给祯儿,便只与你留着,如何这也是母亲的一份心意,你如何也要收着。”
“至于菡萏那边......”
说到此处,李氏蓦然间心头酸涩难忍,罕见的与儿媳诉说起来,她这些年实在郁闷太久......
“便是扪心自问我这些年待元娘也是丝毫不差的,从未亏待过她。便是旁人家嫡女有的东西从没缺了她,原先菡萏才回来时,我便想着日后她三人如何分,先是想着元娘总归是我养大的,该叫祯儿分三成,元娘分一成五,其余的便给菡萏.......可谁知老太太不知从何处听来了我这分法,将我叫去训了好几次,话里话外挤兑我薄待令婉。我当时也是真糊涂了,听了老夫人的话......都不敢明摆着偏心菡萏,给她送什么东西转头又得给令婉送一份过去。”
李氏说到此处,忽然嘲笑起自己来,“如今想来,怪不得菡萏被我这个娘伤透了心,可不是我糊涂愚蠢么......”
李鸾安慰道:“母亲别急,叫我说六妹妹脾气直爽,不是个将事儿往心里藏去的人。她只怕心里还是念着您的。您瞧人走了还将糖豆儿留在这处与母亲你作伴,您啊如今什么都别想着,就好好照顾好糖豆儿,妹妹会回来的,到时候咱们一家过好日子,别叫妹妹伤心了......”
李氏点点头,她总是思虑太多,为了府邸上下老小一直忍让。
如今恍惚想起,她是菡萏亲娘,偏心难不成不是天经地义?
老夫人倒是说的好听,怎么不见老夫人对她那两个庶子视若己出的?
三房五房的那两个弟媳可真是被磋磨的可怜,在府中隐形人一般模样。
便是她与二房这两个嫡亲儿媳,这些年又是过得如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