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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为何要依着常府大姑娘的喜好置办?她们郡主是什么身份,常府大姑娘又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依着常府大姑娘的喜好?

    用些棉麻的便宜布料才是高雅?

    这棉麻也分三六九等,上好的棉布最是舒服不过,可往她们房里挂的那什么破幔子!

    简直可笑至极,狗还喜欢吃屎呢,这贱丫鬟怎么不学着去吃上一顿?

    且当她们是没见过这位大姑娘穿的料子么?

    可丝毫没看出哪里朴素来着,怎么准大姑娘喜好朴素的,就不准其他姑娘喜好奢侈的?

    可奈何人家又沾了理儿,猜都能猜到,若是骂这贱婢办错了事,她必要回上一句:“我又不知郡主就是六姑娘,我倒是想问清楚六姑娘喜好,问谁去?”

    如此倒是显得她们王府的婢女故意挑三拣四心高气傲不能容常府的下人。

    伺候珑月多年,资历最老的嬷嬷见多了这等贱婢,连与她掰扯也不屑,只直接挑破脸皮道:“一个丫鬟倒是也知晓俗气高雅来?只怕是肚里充蒜装模作样的货。”

    “办事含糊嘴皮子倒是利索的紧,听你这话是连郡主也是拐着弯挤兑起来?常府的奴婢我倒是不好插手管,只这丫鬟要是在燕王府,早拖出去掌嘴了。都道是有什么主子有什么奴婢,如此碎嘴爱妒忌的贱婢该要好好管教,几位夫人当心管教些,免得出门惹得府上姑娘的名声被这婢子带坏了去。”

    常令婉被这般指桑骂槐气的满脸苍白,唇瓣颤抖,她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妪指着脸面骂。

    有什么主子有什么奴婢,这老妪话里话外岂非骂她是那个肚里充蒜装模作样,嘴碎爱妒忌的?

    常老夫人见疼爱的孙女被人这般骂,脸上红白交错,奈何终究是畏惧燕王府的权势不敢说什么。

    李鸾早看不惯这个叫春鸳的丫鬟,那些话说的可真是难听,像是她听不出来挤兑王府的一般?

    一群人都是人精,一个丫鬟来耍嘴皮子威风,不知哪儿来的胆子挤兑起王府来?

    李鸾当即忍不住蹙眉,冷声朝着身后婢女道:“嬷嬷说的是,将这个没规矩的丫鬟拖下去打!”

    常令婉面色微变,抿唇阻止:“嫂子,不可!”

    李鸾头一回以冷肃的神情着看了她一眼,她提醒道:“你还是姑娘家,不懂这等欺上瞒下刁奴的可恶!”

    连老夫人也生气道:“你这孩子!一个欺上瞒下的刁奴还心疼她不成!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掌嘴!”

    “大姑娘,大姑娘救我!”春鸳着急了,她不想有朝一日被一老妪几句话,沦落到她一个大丫鬟被当着众人面掌嘴的地步。

    常令婉意识到,春鸳是自己的丫鬟,自己若是这般求情岂不是坐实了自己薄待这位六妹妹?

    嗬,这叫怎么一回事?

    谁又曾想过六妹妹这般好的命,走丢了却阴差阳错叫王府捡了回去?还做起了郡主来?

    莫说是一个常令婉,便是真个常府也是云里雾里想象不到。

    这中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常老夫人如今却没空顾忌向来疼爱的孙女的心事,只匆忙替自己府上转圜颜面,她冲着自己身侧的嬷嬷道:“六孙女回来老身还没什么给她的,左右日后有的是时机叫她亲自挑选,你便先从我房里拿些好料子,给老六院里伺候的一人赏赐一匹。”

    伴随着老夫人的话,是春鸳在廊外被掌嘴的接连哭喊惨叫。

    常令婉强忍着眼中酸涩和怨恨,修剪的尖细的指尖深深扣入掌心之中,几欲扣出血来。

    她一直不愿承认心中却也清楚的事,随着这位六妹妹的到来,她的平静生活终归与以往不同了。

    她选定玉琼院作为即将归府六妹妹的院落,便是存了日后叫这位命运多舛的妹妹做不沾尘埃的琼盈美玉的意思。

    不过显然,她想错了。

    这位六妹妹,流落在外十几年,竟真没吃什么苦呢。

    就不能......王府里住的好好的为何还要回来?

    作者有话说:

    这张有点点短,先微微爱抚令婉姑娘的贱嘴女婢一小下。

    有可爱单纯的宝子觉得常令婉不算很坏,怎么说呢,作者只是写到她时常从她的视角出发,谁会心里觉得自己坏呢?

    瞧瞧她干的事,包括这个给院子命名玉琼苑,在不知道珑月遗落哪家时送珑月字画,还有各种小细节,包括叫侍女春鸳替她操心妹妹住所这件事,她那么聪明内敛的性子会猜不到春鸳这个性子会干什么事?只是她没料到女鹅是郡主罢了!

    显然她就是故意想挖女鹅心挠女鹅肝却嘴上不承认罢了!坏!特别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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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喜爱

    珑月一上马车便默默抱着阿兄,

    扑在他怀里不说话。

    她埋在他肩头哭,一双藕臂紧紧搂着他,呜呜的孩子一般模样。

    兄长只能将她整个人抱离地面,

    不断拍着她单薄的后背,哄着她。

    马车驶入常府门前缓缓停下,

    珑月听见阿娘在车外唤她。

    这才有些窘迫的松开了搂着阿兄的手。从他怀里抬头,

    望着神色一如往常,从容安静的阿兄,

    珑月心中升起了一丝难过。

    自己这么难过,可她的离去,

    阿兄为何一点儿都不难过!?

    “我要下车了!”珑月气乎乎的。

    “去吧。”

    “我从今晚开始就不回府了,

    明日阿兄也看不到我了!”珑月带着哭后鼻音,一双腮上落满了泪,

    鬓上细碎的柔发都挂在了满是泪痕的小脸上。

    “嗯。”郗珣只抬手将珑月面颊上的发丝捋往耳后,

    叹了口气道:“你大了,

    自己做决定便好。”

    若是她真不想回常府,他如何也不会逼迫她。

    珑月眨了眨眼睛,慢吞吞走去车门,似乎没再停留,却在下车前兄长微凉的十指握住了她的手。

    女孩子的手掌与男孩的截然不同,

    郗珣看着她修剪的圆润可爱的粉红指甲,

    一根根温软纤细的指头,玉雪可爱。

    记忆中她刚捡回来时,

    手脚都是小小的一个,

    胖乎乎的像是没有骨头的面团捏的。偏偏那面团捏的手力气极大,

    扯上了他的衣袖,

    就再也没松开过。

    一根根拨开少女的手指,

    掌心赫然见到一根发丝。

    郗珣一怔:“偷了兄长的头发要做什么?”

    珑月连忙将那根头发藏去身后,鼓着腮道:“怎么能叫偷呢......”

    她阿兄的头发,她想拿就拿,怎么能叫偷呢。

    “有了阿兄的头发,珑月去哪儿都不怕了。”

    郗珣听着这话未曾多说,只将拇指往她这么些年也没改变的软乎乎的手心使劲儿戳了一下。

    像是在戳面团,又像是在盖印章。

    将那块粉嫩的掌肉戳下去一个坑,才慢慢的松手。

    她是他亲手养大,从三岁到十六岁,她的书画,骑射,都是他费尽心思去教的,他或许不是一个好老师,以至于小孩儿从小不爱学习。

    过往一幕幕穿梭在脑海,郗珣胸口有些酸疼,他做完此事,淡淡的收回手。

    “常府没什么人是需要你去迁就的,你可懂?”

    珑月看着自己被按红的手心,笑盈盈的点着脑袋,“我知道的,要是叫我委屈了,那我就不姓常,再改回来姓郗!”

    姓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能姓郗。

    郗珣心道。

    他被她这副可爱狡黠的笑容晃花了眼,他的心思无处可说,只曲指往她光洁的额头轻轻一弹,催促她:“你母亲唤你了,快下去吧。”

    珑月不愿意,她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每天都见到阿兄。”

    郗珣拍了拍她圆乎乎的小脑袋,“近来边关有事,朝廷只怕忙的厉害,珑月乖,阿兄事情多不能每日都得空闲,有空了阿兄就来看你。”

    珑月可怜巴巴道:“你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住常府?”

    郗珣听她这般说,心中满是无奈与酸涩。

    他不想赶她走,奈何二人在一辆马车念叨半日本就是不妥,常尚书与常夫人都站在外面等她。

    要是如今就叫常尚书知晓了他的心思,棘手倒是不怕,只怕小孩儿在府中难过。

    郗珣狠心将小孩儿往马车外赶,“下去!”

    珑月可有劲儿的双手死死撑着车门,眼中雾水迷离。

    她哭的一抽一抽的,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泪,“阿兄要是离开上京了,记得带我走,别将我一个孤零零的留在上京。”

    说到底,珑月心中都有轻重,这份迟来的她也愿意接受的亲情,终归是抵不过阿兄的。

    如今都在上京,她尚且能接受住在离阿兄不愿的,隔三差五可以见到的地方,可若是离得远了,她如何也要与阿兄一起的。

    她世上最最好的阿兄。

    郗珣答应道:“好。”

    珑月活像一个尝过甜头的小狐狸,破涕而笑,“阿兄能不能让我亲一下?”

    珑月怕兄长多想,立刻解释道:“就像小时候一样,叫我亲亲阿兄就好,我好多年都没亲过呐......”

    听着她说的话越来越没分寸,不知是何处学来的浪荡子的话,叫郗珣红了耳,约莫是自己心思不纯,他眼中再无干净的话。

    唯恐叫车外听了去,郗珣捂住小孩儿吧唧吧唧的小嘴。

    岂了小孩儿胆大包天在他掌心拿舌头舔了一下。

    察觉到掌心一阵绵软的湿润,郗珣只觉得呼吸一滞,喉结划动,迅速将手缩了回来。

    他合上眼睛,不敢叫她看到其中足矣淹没她的波涛汹涌,轻声呵斥她:“珑月,你再胡言,阿兄就要罚你了——”

    ......

    天际金灿灿的日辉倾泄而下,珑月终是稀里糊涂的迈入了另一方天地。

    她抱着沉甸甸的鸟笼子,看着身后离去的看不见踪影的王府马车,珑月失落许久,才跑去李氏身边。

    常府外围了许多人,放眼过去,珑月早早见到了锦思与拂冬,还有许多她眼熟的丫鬟嬷嬷,这些人比她早来府中几日,却是已经熟悉了府中。

    见她们神采奕奕欢喜迎接她的模样,珑月安心了不少。

    一群奴婢中,混着一个身姿清瘦,穿曲领袍裾,生的龙章凤质的郎君。

    那郎君远远见她下了马车便从府门前跑了来,唤她一声阿妹。

    便将珑月隔着鸟笼一把抱住。

    珑月吓了一跳,常祯却手臂搂着她搂的紧,李氏怕儿子吓唬到才回家的女儿,忙将儿子扯开,嘴里训斥道:“你个没轻没重的,别吓着你妹妹。”

    连沉默寡言的常岱也不由得蹙眉:“多大的人了?还不放开,真是没规矩。”

    常祯没管父母的责备,他松开珑月,替她抱过她身前十分沉甸甸的鸟笼。

    常祯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又酸又涩,到底是早已成婚的男子,纵然心下酸楚也还强忍着,俊美风流的眉眼朝她笑起来,“菡萏,可还记得阿兄?”

    珑月摇头。

    她有阿兄,眼前这个看起来很难过的人却也是她阿兄?

    珑月不知如何唤了。

    她觉得自己要是叫眼前这个阿兄,另外一个阿兄估计会不开心了。

    珑月便只好佯装腼腆的低头,没去唤他。

    可瞥见眼前这个阿兄发红的眼眶,善良的珑月又不自觉地点点头。

    珑月抿唇,喃喃起来:“好像有点印象,我做过梦,梦里有个人带我买糖葫芦吃。”

    常祯极好哄,听她如此说,不由得忘了难过。

    小时候的常祯也不懂事,不知没长牙的小孩儿不能吃糖葫芦。

    逢年过节时元娘吃着糖葫芦,菡萏在一旁馋的直流口水,可府上大人都不给她吃,心疼菡萏的阿兄便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塞给她一颗。

    幸亏那颗糖葫芦太大,小小的菡萏努力舔着它却吞不下去,被乳母发现了报去给了李氏。

    那天晚上,李氏快将常祯的耳朵拧断了——

    思极过往。李氏又是一阵眼泪簌簌而下,连忙拿着帕子拭干净,才笑着转开话题问起珑月,“今儿个晚上你先与母亲睡一个床,日后我命她们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叫我儿住过去可好?”

    李氏并不知府上早早给珑月收拾起了房间,常岱常祯自然不会在这等温情时刻提醒李氏。

    常祯觉得,无论妹妹多大,叫妹妹住在母亲院子里倒是分外合适。

    珑月如今已经能十分亲热的与李氏挽在一起,她本性就是个活泼大胆的如今不过是有几分认生,一听便兴奋地道:“好!”

    “糖果儿你听见没?日后我们住新家,我们跟阿娘一个屋咯!”

    糖果儿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知晓要换地盘,十分欢愉,“嘎嘎嘎嘎”笨重的身板不停的在笼子里绕来绕去,逗得李氏与常祯都眉开眼笑。

    常岱一见,听说不仅女儿要住妻子屋子里,连这只鸟儿也要搬过去住?一双眉头几乎要打起了结。

    可李氏哪里会管他的意思呢?

    见府门前冷清,除了赶来接珑月的常祯,只有几个闻声而来的丫鬟,常祯便笑道:“府上女眷如今都在祖母院里等着菡萏,方才你大嫂打发人过来问菡萏何时回府,说要带元娘一同来接,我也不甚清楚,不好叫她们久等,便说自己一人来等着。”

    他其实在门前等了许久,本想往燕王府上,但终归怕与妹妹回来的马车错过。

    李氏与常岱听了不禁心中安慰,这般阖家融洽自是她们乐意看到的。

    一旁的珑月听闻,欢喜道:“竟然还有祖母啊。”

    李氏笑起来:“不光有你祖母,还有你的婶娘,叔父,兄弟姐妹与嫂子们。”

    本来也还有祖父的,更有疼爱她的外祖父外祖母。

    李氏忆起自己父母疼爱自己的模样,若是见到与她这般像的菡萏,不知心中有多欢喜......

    还有那位官拜中书令的常祖父,常祖父当年亲自做主替儿子礼聘的李氏。自李氏入门,待李氏如同女儿一般疼爱,是最慈祥和蔼不过的老人了。

    若珑月早回来几年,也不至于叫这三位老人抱憾而终。

    此事终究是人生一大憾事,李氏不与旧日做纠缠,只笑笑而过。

    珑月兴奋的两腮粉红,她听闻自己有这么多的亲人,很是不可思议。

    便是她的梦境里,她也从没奢求过自己能有这么些的亲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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