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珑月只觉得自己冤枉,难道以为她想住在宫中不成?!且入宫这几日,自己更是没见过他,昌宁是从哪儿听来乱七八糟的就要来威胁自己?珑月被这些事情惹的心头火气,更是觉得有前所未有的委屈,她觉得自从来京城就没一见顺心的事,迟迟见不到阿兄,反倒如今骑个马罢了!还要这般被人欺负!
她是何人?她才不怕昌宁的恐吓。
珑月沉下脸,骂道:“让开!”
昌宁约莫是第一次被人甩脸,她直觉自己好言相劝,对方却丝毫不怵,反倒是脾气比自己还大。
“呦——瞧瞧我们这位燕地来的郡主,似乎不太懂规矩。”昌宁面容僵硬笑着一字一句道:“郡主既不知规矩,那便由着你们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昌宁身后的小跟班们跃跃欲试。
珑月眸光一凝,气急朝着昌宁郡主张弓搭箭。
“说了让你们让开!再不让开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昌宁见她这般更是欢愉,仿佛是将小兔子逼到发疯跳墙的快感,她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将珑月连人带马一直往另一条密林中逼去。
“真是好大的威风,你敢朝我射箭?刘三,快些上前去取了安乐郡主的箭,免得叫她误伤了人。”
刘三娘子是武将娘子,生的粗壮,骑得马也比珑月□□这匹粗壮不少,得了昌宁郡主吩咐,一夹马腹纵马上前来竟是想直接撞上珑月的马。
珑月反应极快的避开了刘三的迅猛攻击,心有余悸的她只觉背后一松,箭篓已经被昌宁从身后偷袭抢了过去。
一群女郎本就是来威胁珑月叫她出丑来的,如今见此自然是捧腹大笑,撞空的刘三娘子也跟着大笑,她甚至不知所谓道:“这就是燕王的妹妹,好生厉害的骑技!就是不知燕王殿下是不是也是这般光是名声好听...哈哈哈。”
议论到她兄长头上,珑月再忍就是龟孙子。
滔天的怒火充斥着她的肺腑,珑月一张小脸被气红,她胸膛起伏不定:“你们究竟想干嘛?!”
昌宁冷笑一声,恐吓她道:“好言相劝你不听,那是你活该!你们送安乐郡主进去前方的猛兽林!”
有娘子听昌宁郡主此言到底生了些害怕,本以为只是来恐吓人生地不熟的安乐郡主一番,怎知如今昌宁如此凶狠?
昌宁是楚王爱女,出了事总有楚王替她兜着,她们焉敢得罪上燕王郡主?
顿时昌宁身后的跟班们有些踟蹰,不敢上前。
珑月趁着这个机会,手上的弓猛地朝着离她最近威胁最大的刘三娘子抽了下去。
饶是这群人都没有想到,如此瘦弱的安乐郡主,力道竟然极大。
只听“啪”的一声,那只被当成鞭子使用的反曲长弓,以千钧之力将毫无顾忌的刘三娘子抽落了马。
随着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珑月抽落了她,迫不及待的再度策马扬弓往昌宁郡主那张丑陋的面上抽了下去。
只不过这一下没方才那般顺利,被昌宁郡主侧身躲避过了。
珑月瞥见昌宁拔下她头上足足有三寸长的发簪,那发簪簪身发寒,尖头堪比利器,她心头才暗道一句不妙,那根簪子已经扎到了她身下马上。
马匹忽的长啸一声,四蹄发疯一般狂奔起来——
作者有话说:
哈哈,看出来了不?前文多次伏笔,女鹅是个大力萝莉!三岁就能跟人抢饼!女鹅实惨了,下章让阿兄来亲自安慰女鹅。
第
20
章
暮色四合之际,猎场内忽传来一阵阵高昂喧哗的马鸣。
北苑内乱作一团。
女郎们被方才的阵仗吓得面色惨白,更有瑟瑟发抖的。
自场内仓促赶出的郎君们不明所以,见到女眷处的混乱,纷纷问起。
“这是如何了?方才似乎见有马发狂,奔到里面去了?”
“深处可是放了猛兽的,究竟要不要紧?”
众位七嘴八舌不明所以,却也无人答他们。
刘侯家的三娘子从马上摔下来的,似乎是摔断了腿,被人远远地从猎场内给抬了出来。
刘三娘子身体魁梧,如今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六名抬轿子的护卫都废了老大的劲儿。
刘三娘子满脸泪意更是惨叫连连,连发髻都摔得七零八落,众人瞧着心下后怕,浔阳公主本来在亭间休息,听闻这边鬼哭狼嚎的动静,都匆忙赶过来。
浔阳环顾四周,问起方才最后出来的昌宁一群人,“安乐呢?”
昌宁郡主兀做镇定的抿唇,手心却生出了细密的汗,事到如今她一颗心也抽动的厉害,仍强撑着朝着里头指道:“她的马发狂她自己控制不住,如今一时半会只怕不知跑去哪处里边了。”
马场连着成片猎场,里山更是连片森林,如何容易找寻?
浔阳公主当即狐疑起来,她总觉此事有异,不过此刻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她四周找寻起起元熙来,却也不见元熙身影。
一个两个的,都......
浔阳面色难看起来,她语气有些冲叫来了元熙的内侍,便沉着脸问他:“五殿下人呢?”
內侍十七八的年纪,生的文文弱弱,胆小的很,似乎不想今日会有如此场景,顿时吓得满脸苍白,哆哆嗦嗦地道:“五、五皇子殿下说还有事处理,先回.......回——”
他话音未落,五皇子那边却已经是匆匆赶回。
往日俊美白皙的面庞如今已泛起了几分慌乱之色,他方才便已经是听到了珑月惊马的消息,此时来不及与浔阳说话,套了马便意欲入内:“本宫先去寻人——”
此时这两位天家公主皇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是太后亲自叫他二人来带安乐郡主出马场的,安乐郡主要是在京城出了事,且与她二人相关,想必都难逃责罚。
知晓如今不是耽搁的时候,浔阳连忙吩咐人将外城的禁卫都叫进来寻人。
禁卫都统面上却有些迟疑,禁军护卫外城安危,如何能如此轻易调动?
“殿下,禁军此时只怕正是换值时候,恐怕......”
浔阳公主对禁军撂明内里人身份,平素温柔的语气如今也止不住的带着冷凝:“如今里头那位你们当是谁?寻不见的那位正是燕王之妹,你等无论如何也要速速将人救下,另外再派人去禁中禀报,若是不行再加派人手,务必不得耽搁!”
神都的禁军分为内外八城,是为八城禁军,而皇家猎场便归外八营禁军管辖。
由于不用外出作战,只需拱卫京师。当天色渐暗,禁军换起了轮值,外八营守猎场的禁军准备撤下时,便被派了紧急任务。
能叫禁卫去寻的人只怕地位不一般,一听是那位安乐郡主,纵然那位安乐郡主入京不过几日,众人也心下一凛。
安乐郡主若是出了事,必然是燕王责问朝廷的一个借口......只怕皇帝为了平息燕王的怒火,谁知会不会拿他们守卫不力顶锅去。
一群禁军匆匆召集了赶过去。
然他们赶到时,猎场内宫人早已跪倒一片,一群贵主萧瑟如鹌鹑,三五成群你拥我挤讷讷不敢言。
一群玄衣为底,暗金莲纹玄甲戎装的王卫早一步出现于此,皆是神色肃穆不苟言笑。
那簌簌深林中立着一人一马,借助宫灯照亮间,众人惊觉马上之人身型拓立直挺。
来人直裾袍服,腰垮七尺青锋长剑,昏黑月色下尤显冷白肤质,高鼻深目。
那张墨玉瞳仁氤氲幽暗光芒,俊雅面庞辉映暮色余辉,端的是一身的玉质金相,贵气巍然。
......
暮色愈发低沉,一片深寂漆黑之中,可怖风声偶尔吹得枝叶簌簌作响,偶尔席卷呼啸而过。
脱离了马儿,珑月本想顺着来时的踪迹走出去,却不想天色渐黑,直到听到某处不知名的野兽吼叫,想起方才那群娘子说这附近放了两只熊,她心中警惕起来。
再不敢独自穿梭。
费劲儿爬上了一颗看起来最粗壮的树干,打算撑到有人来救下自己,可旋即珑月又想起兄长曾说过,熊喜欢吃人,熊还十分擅长爬树。
那可怎么办?
树枝被风吹的不停的拍打上她的脸颊,恐慌一点点吞噬了她,再是胆大的孩子,在这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林中也止不住害怕起来。
她双手抱着树枝伏首不动,渐渐感觉手脚失力,不知自己还能撑住多久。
在这般寂静深夜,一丝丝的动静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不知过去了多久,珑月依稀见到远处亮起的星星点点。
她伸出僵硬的手,动了动嗓子企图喊住那丝光亮。
可许久的颠簸和恐惧,使她嗓子沙哑干涩,叫喊许久,那群光亮终究还是消失了。
珑月想跳下树去寻,却又害怕这树林中潜藏的野兽。
便是在这般令人绝望的时候,身后忽的传来沉重声响。
缓慢沉重,像是什么长着獠牙的怪物,自那漆黑的婆娑树林踩踏枝叶而出。
枝繁叶茂的深林中窥不见一丝光亮,她只能依稀听到猛烈的鼻息。
恐惧蔓延她的浑身上下,珑月连牙齿都止不住打颤。
她不由得悲从心中升起,心中有几分后悔没听兄长的话,阿兄让她乖乖待在天水,谁召也不准她来。
可她却因为贪玩,跟着晋陵长公主来了京城——
自己要是被野兽吃了,阿兄还能找回自己的尸骨吗?
阿兄会不会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总是不听他的话?
一息、两息,时间流转,就在珑月绝望到闭眼之际,她听见树下传来一声熟悉至极地声音。
山风簌簌,吹乱珑月鬓间的发,将她哭湿的浓密睫羽吹干。
那声音泛着如月一般的清和温润,似神祗从天而降,却是在喊她。
“珑月。”
珑月乌亮的瞳仁在暗中猛地瞪大,她猛地眨了眨眼睛。
树下一抹穿透树枝的婆娑月光恰好落在那人英挺的面庞之上。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眉眼是那般的熟悉。
珑月眼中再也藏不住的雾气,那雾气迅速凝结,化作了春水涓涓落下。
珑月声音是那般的无助,泫然欲泣,“阿兄......”
郗珣微顿,目光朝着声音投过去。
见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在树冠中探出来。
他朝她所在的树枝上伸臂接应,“珑月,阿兄在,你跳下来。”
珑月这回有些胆怯了,看了看树枝的高度,踟蹰起来,小孩儿鼻尖通红,眼上挂着泪珠:“我害怕呢。”
小时候这般高的树,她跳下来可从不见有半分害怕。如今越长大反倒是越回去。
郗珣含笑看着她,将双臂举的更高了些,“别怕,闭上眼睛,阿兄会接住你。”
珑月见无退路,她紧闭双眼,松开失力的双手,身子猛地从枝丫上坠落。
少女姿势笨拙,双手捏拳浑身紧绷的厉害,不过转瞬间,娇小玲珑的身姿便稳稳落入一个坚硬宽广的怀抱。
她鼻尖笼着那胸怀里的淡淡沉香。
同记忆深处一般无二的味道。
整整三百多个日夜,她都不见她的阿兄——
第
21
章
听闻女儿闯了祸事,楚王妃连忙从王府备车匆匆赶了过去。
楚王妃约莫四十余岁,常年阴沉着一张脸,鼻翼两侧有两条极重的纹路,瞧着十分古板严肃。
也不知是不是来替着女儿压阵,竟还着一身朱红亲王妃常袍,发髻高盘,往其上倒腾了不少发油,一层又一层,油光锃亮,再往其上攒上累赘的步摇珠翠,显得倒是威风十足。
只如今叫在场众人心中不知如何想的,可真是还没打小的,就跑来了老的。
昌宁郡主这些年在京中惹出多少烂摊子,还不是因这位王妃娘娘总能替她收拾烂摊子,盖遮羞布?
昌宁一整日的气急败坏使她嗓音都有些尖锐。
她三番几次想走被如此多人盯着没走成,本有些害怕,如今见她娘来了,只觉得有了主心骨,只在场外骂:“她那般蛮横,抽了刘三落了马,她落马难不成不是活该!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竟还敢朝我动弓?若非我躲得快,那弓都要抽到我脸上!一个如此低贱的庶出罢了,以往给我提鞋也不配!”
素来心平气和的浔阳听闻都止不住蹙眉,她道:“你便省点力气,等人平安出来你再来这一套,若是安乐伤了,你以为燕王会放过你?”
与珑月近段时日相处,浔阳自然不会只信昌宁的一面之词。
楚王妃听自己女儿的话怎么听怎么可怜,一听公主说她女儿的不是,当即一口气梗在嗓子眼中不上不下,偏偏浔阳好歹是宫里的公主,她又骂不得,只能指桑骂槐冷冷假装骂自己女儿:“昌宁!母妃莫不是没教过你?什么庶出不庶出,你纵然是嫡养的姑娘又怎能说出这等失身份的话?!”
浔阳被气的面色泛白,忍着不想与这位楚王妃计较。
楚王妃一通责骂过后,也只能任命的替自己这个女儿收拾起烂摊子。
只是以往烂摊子收拾起来容易,如今这位却怕是不容易了了。
燕王何等人物,藩王中的第一等,手握三十万的兵马,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如今更是才打了胜仗班师回朝。
楚王妃越想心头越萧瑟,只是如今再后悔将女儿养成这副德行也是晚了——
不知不觉已然夜幕降临,月影暗淡,林中春风撩动。
珑月在兄长怀间抬眸,眸中撞入那张完美无瑕的下颌线,挺鼻薄唇,再往上是那双揉入了深沉却温和的眼眸。
月光朦胧下,郗珣眼中浅笑氤氲,一切都那般的真实,又朦胧的虚假。
郗珣见小孩儿小兔子一般瞪着红眸,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许久,不经含笑道:“怎么傻了?”
谁料话音刚落,小孩儿又猛地重新钻入他的怀抱。
这一扎的力道不小,郗珣没有丝毫准备,被小孩儿的头撞上胸怀撞得一颤,险些叫两人都摔下马去。
他伸手扣住小孩儿瘦弱的双肩,低头抵着动乱不依的小脑袋,嗓音含着无奈的浅笑:“安静,珑月安静。”
珑月仍是兴奋,她的恐惧去的无影无踪,连嗓音都像是沁入了蜜,她吸吸鼻子,欢快道:“阿兄回来了,我自然是高兴的傻了啊!”
一如幼时,珑月总喜欢埋首于兄长颈间,依偎在兄长怀中睡觉。
后来渐渐长大,长大了十一二岁的年纪,旁人都说是男女有别,叫她要与兄长保持距离。
可那时的珑月总是不依,连兄长也不再准许自己晚上去他房间,她仍总变着法子偷偷闯入从小到大睡惯了的那方小榻。
她只觉得闻着兄长的味道,靠着兄长近一些,才能安心入睡。
如今她大了,仍是无比眷恋这熟悉的气息。
兄长与以往总是有区别的,区别不大珑月却能清晰的感受得到。
郗珣纵穿着宽袍大袖显得高瘦清隽,可常年征伐战场的将军,怎会是一副单薄的身躯呢?
衣袍之下劲瘦的窄腰,肌肉紧实,珑月靠在兄长胸怀前,只觉得像贴紧着一堵高昂直挺的铜墙,着实算不得舒服,
可又叫她恐惧与绝望皆在兄长出现的一颗,无影无踪。
小姑娘埋在兄长怀里一本正经地提醒说:“这里有熊,阿兄你要当心。”
“放心,北苑猎场放出来的猛兽都是群老眼昏花的。”
深林中月光少的几不可见,唯有耳边兄长沉稳的喘吸和马蹄声。
珑月觉得难得的安静,可随着耳畔又传来方才吓得她险些哭出声来的阴森叫声。
她紧闭起双眼,将脸颊往阿兄的怀里贴的更紧一些。
“阿兄我听到鬼叫了。”
郗珣能嗅到小姑娘发顶的馨香,他微微后仰,颇为哭笑不得指着远处树梢上闪着一双荧绿的眼睛。
“那是夜鸮,小时候替你捉过的,珑月不记得了?”
珑月记起来了,兄长曾经拿着肉放在屋檐上替她逮来了一只眼睛又圆又大的胖头鸟儿,结果第二日珑月忘了关笼子,夜鸮飞走了,小孩儿哭了足足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