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妨。”陆昀坐在了姜令沅对面，抬起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姜令沅并不问霜花的事，看样子陆昀甚至都没察觉到霜花的心思。
她开口：“说是的家中的三个妹妹，今儿祖母的意思是想着给她们尽早定下亲事，已经有了一些人选，祖母让大嫂
和我一起查探着。”
陆昀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的确是要尽快定下亲事。”
“但今儿请安时，四婶子却是说六妹妹年纪还小，可以再等两年。”姜令沅说道，“刚刚就在和荣妈妈说这事儿呢。”
陆昀自然明白这四房的意思，想着进宫争一争了！
陆昀并不意外，淡声说道：“家中人不会同意的。”
“我现在想了想四婶子的意思，其实是担心有四妹妹和五妹妹在前面，恐怕难以找到家世显赫的，倒是不如进宫拼一把呢！”
毕竟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
姜令沅徐徐说道，语气平静，看不出来是什么态度。
陆昀问：“那你可是觉得这事儿能成？”
姜令沅摇头：“我不知道，四婶子和六妹妹我都没有单独接触过，所以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什么性格，但要是她们为了达到目的以死相逼呢？又或者是拿四叔说话呢？”
说起来，陆四太太守寡七年了，按理来说应该给四房过继一个孩子的，却是并没有，好像府中上下都忘了这件事一般。
这让陆昀无奈叹息：“要真是这样的话，少不得要妥协了，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当初不是没想过给四婶过继一个孩子的，只是家中其他房的庶出还是旁支的孩子四婶都不愿意要，那时候四婶是希望我能被过继过去的。”
为什么没成功可想而知，那时陆昀都十多岁了，文才武略都开始展现出来，这绝对是以后和陆大爷一起守住豫国公府的人，又怎么能过继到四房呢！
而且这么大的年纪早就已经懂事，一旦陆四太太性格偏执一点，对陆昀有所猜忌，就会想着死死的把控住陆昀，那样说白了就是把陆昀毁掉了。
再说，陆大太太又怎么会同意陆昀被过继呢！
现在姜令沅倒是有些明白她和陆昀这门亲事除了陆大太太为什么最不满意的人竟然是陆四太太了，恐怕陆四太太的心思还没有放下吧！
姜令沅说道：“事态如何往后看吧，其实就算暂时让她们目的达到了，也有很多种方法让她落选，就算进去了，也不是多么棘手的事。”
不过就是以后就淡了下来而已，这个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陆四太太和陆六姑娘要是真的闹起来了，达到目的了，豫国公府对四房的那点愧疚也就消失殆尽了。
陆昀倒是赞同：“这些先放一边吧，祖父和祖母那里自然会有章程。”
饭菜也上来了，姜令沅和陆昀不再谈论，看得出来陆昀其实有些饿了，六菜两汤虽然每样量不多，但竟然被陆昀吃了个差不多。
第27章
兼济
午饭过后，陆昀说道：“我看后面的花园修好了，一起过去看看，然后午睡？”
本来陆昀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昨晚他失眠了，一晚都没睡好，所以今天也想着睡一会儿。
陆昀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昨晚入睡时身边没有姜令沅而失眠了。
姜令沅没有什么异议，她饭后本来就要消会儿食再午睡的，和陆昀一起去了后院。
陆昀看着那小花园：“如今这漪澜院真是大变样了。”
这些年他大多数在书院，漪澜院于他来说就是一个落脚的地儿，但如今再来反倒是觉得在漪澜院多了不少归属感。
“我就是想着以后可能要在这里生活许多年，倒是不如弄得舒服点。”姜令沅说道。
陆昀因为姜令沅那句“生活许多年”心里瞬间妥帖很多：“有心了。”
“还没修缮好呢，等都好了，我还要把我在京郊养得小动物都拿过来，那时候估摸着会热闹很多。”姜令沅说道。
此时的陆昀很是赞同，但等着看到姜令沅口中的“小动物”却是瞪大了眼睛。
两人走了两刻钟就回去了，午睡倒还是一人一边，明明没有划线，却将边界隔开得清清楚楚。
姜令沅再次醒来时陆昀已经不在一旁了。
探秋说道：“三老爷派人过来，说是南方庄子的几个管事今儿下午过来了，让四爷一起过去。”
“嗯，知道了，晚膳准备一些四爷喜欢吃的吧。”姜令沅随口吩咐道，和陆昀相处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就算姜令沅还没有摸清楚，姜令沅身边的人也基本摸清楚了陆昀的口味了。
探秋继续说道：“今儿霜花本来是想着伺候四爷沐浴，不过四爷直接让她离开了浴室，她就站在寝室失神了一会儿，之后有点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探秋也是挺无奈的，她当时在整理寝室的衣柜，将一些更薄的衣服放进衣柜，并且把那些穿不到的拿到右厢房去。她想她这个人也不算小了，霜花竟然直接没看到，可见是将所有心思都是放在陆昀身上了。
姜令沅随意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倒是一心一意觉得自己就是陆昀的姨娘了。
“我记得当时当金铺打了几套五六两重的金头面，可是带过来了？”姜令沅问，她还想着给绿萼添妆的事，准备今天下午把东西给绿萼送过去。
探秋管着姜令沅的嫁妆，闻言立刻回道：“的确是有，有的是嵌珍珠的，有的是嵌琉璃的，还有嵌玛瑙的，青金石的，石榴石的，水晶的等不少，就是留着赏人用，姑娘看看用哪套？”
姜令沅想了想：“绿萼的性子比较稳重，就那套青金石的吧，你找出来。”
探秋答应一声去了侧院，她的嫁妆用不上的都放在了东侧院，现在的东侧院就是她私人的库房。
听到姜令沅过来给她添妆时，绿萼愣了愣，说起来在这漪澜院她因为婚事的缘故真的和姜令沅接触得不是很多。
此时难免有些惶恐，她急忙前去迎接，行礼：“见过四奶奶，难为四奶奶亲自过来了。”
姜令沅笑：“这两天都是你大喜的日子，不用拘泥，我是特地过来给你添妆的。”
说着就从探秋手中接过一个酸枝木的匣子：“祝你凤翥鸾翔，山遥水长。”
绿萼接过，说道：“多谢四奶奶。”
屋子里整齐摆放着绿萼的一些嫁妆，她本来和香雪一间屋，如今香雪被处置了倒也没有住进来其他人，毕竟绿萼再回来就是管事娘子，自己一间屋子也不算突兀。
说起来姜令沅也没有太多和绿萼说的，添妆后就道：“我们后院也算是你的娘家人了，若是那林枫欺负你，你只管过来和我说，我亲自给你做主。”
这话倒是让绿萼羞红了脸，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她本身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成亲当天见到姜令沅时就主动给姜令沅行礼了。
见此，姜令沅笑了起来：“好了，你安安心心准备着就是，我不打扰你了。”
绿萼送姜令沅离开，才打开那匣子，是一套福寿绵长赤金嵌青金石的头面，有两支簪子，一支步摇和一对耳钉。
这绝对是大手笔了，绿萼作为漪澜院的大丫鬟也是见过好东西的，明白这头面就算四品官儿家中的姑娘出门做客带着都不寒酸了。
她想自己一直忙活成亲的事本就没有当值，成亲过后一定要好好伺候姜令沅才是。
姜令沅去了书房，刚过来不久，就下起了绵绵细雨，细密的雨丝簌簌而落，整个院子在雨中多了一些朦胧感。
陆昀就是这时急匆匆的小跑过来的，看姜令沅在书房，直接进了书房。
“作物刚刚种下，这场雨来得及时。”
陆昀说道，说完后愣了一下，要不是跟着三叔打理庶务，他很难想到这茬儿。
更多的他应该是看到这雨，看到这带着朦胧美感的院子想着赋诗一首吧！如今想来有些诗句不过就是堆砌词藻，华而不实。
“说来我最喜那句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姜令沅说道，“对百姓来说可不就是春雨贵如油。”
陆昀笑：“以前觉得这句寻常，如今却是觉得难得，少陵野老的诗我近来应重新拜读一番了。”
“最难得的是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能做到达则兼济天下已是难得，他说那句话时茅屋都还被秋风刮破了呢。”
姜令沅放下手中的账本，看着窗外的细雨轻声说道。
陆昀若有所思：“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姜令沅能说出来这一番话，恐怕也不会愿意一直被关在后宅吧！
“我？”姜令沅一笑，“若是能试试达则兼济天下，也不错。”
说这话的时候姜令沅的眼神坚定，让陆昀看呆了，这一瞬间他明白，能和这样的女子携手一生是他最大的荣幸。
陆昀刚想说点什么，探秋步履慌乱跑来：“姑娘，三奶奶在漪澜院附近滑倒了！”
第28章
掌掴
“在漪澜院附近”这话透着很多麻烦。
姜令沅和陆昀对视一眼：“我先去看看。”
陆三奶奶毕竟是女眷，让陆昀过去倒是不妥当。
陆昀点头：“若有差池立刻让人过来寻我。”
路上姜令沅问：“怎么回事？”
漪澜院位置不算偏僻，但和陆三奶奶所在的翠微院绝不是一个方向，所以陆三奶奶怎么会过来呢？
探秋说道：“现在还不清楚，寻夏已经去问了。”
姜令沅不再询问，急匆匆的往前走，路上遇上了陆大奶奶，陆大奶奶也问：“可是知道三弟妹怎么会去漪澜院附近？”
姜令沅苦笑：“还不知道呢，正在让下面的人问着，也不知道三嫂情况怎么样。”
这毕竟怀着孕呢。
陆大奶奶说道：“见了红，府医已经过去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孩子能保住的，姜令沅稍稍放心，这要是小产的话可是真说不清楚了。
翠微院已经忙成了一团，只见那丫鬟婆子做什么的都有，慌慌乱乱的样子让姜令沅和陆大奶奶都皱紧了眉头。
陆大奶奶呵斥：“一个个无头苍蝇似的，像什么样子！”
“大夫开始抓药了？可是请了外面的妇科圣手过来？”
“开药了？翠微院里的药材不够。”吴奶奶磕磕巴巴的说道。
陆大奶奶眼皮直跳，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兰芝，你看看缺了什么先去府上的药房去拿药材赶紧煎了药，兰菲，你找人去圣禾堂请洪大夫过来。”
府医也就治治跌打损伤，对这妇科症到底不怎么擅长。
陆大奶奶已经开始处置了，姜令沅只管在一旁看着并不插手，寻夏急匆匆过来在姜令沅耳边小声说道：“弄清楚了，我们在后院放养了锦鲤，有些跟着活水游到了外面的照湖里面去了，陆三奶奶这两天一直过来看，还让身边的人打捞。今儿突然下了雨，走的急，三奶奶踩到了裙角，被绊倒了。”
姜令沅立刻明白的其中的关键：“那锦鲤可是从庄子里放过来的？”
寻夏也有些一言难尽：“正是。”
庄子里养得锦鲤的品种都比较名贵，像是那张分黄金、大正三色、银鳞红白长得好的一尾也能卖上几十两到上百两银子。
姜令沅不禁想着陆三奶奶不会是为了把这些锦鲤捉回去吧！
寻夏又说道：“陆三奶奶家里的胞弟最近成亲，还差了一些银子。”
陆三奶奶出身不是很高，不过是六品官礼部主事之女，她父亲只是寒门出身，所以家中真没多少银子。
当初陆三奶奶能嫁到豫国公府还是陆大太太不想看到庶子娶个出身名门的妻子的缘故。
姜令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张了张嘴，最终没发出声音。
陆三奶奶做这些事儿时并没有遮掩，陆大奶奶也知道了，看向姜令沅，眼中带着错愕。
姜令沅走过去将那些锦鲤的品种和价值说了一些。
陆大奶奶摇头：“这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姜令沅刚想回应，陆大太太过来了，她直接走到姜令沅面前，不分青红皂白就扇了姜令沅一巴掌：“我让你安安稳稳的待在院里，你怎么就不听，你看看你招惹的祸事！”
姜令沅满脸错愕，就算她在姜府看到那么多不堪也没有这般直接动手的道理，而现在陆大太太竟然什么都不问就打了她一巴掌。
场面安静了一瞬，才有人尖叫出声，都没想到陆大太太竟然会直接动手！
姜令沅是最先平静下来的，她肌肤白皙滑嫩，像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平时保养得极好，所以稍稍不慎就会留下红印子。
更何况陆大太太直接打了一巴掌！姜令沅的脸上瞬间留下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子！
姜令沅看着陆大太太说道：“是儿媳不对，不该在不知道三嫂去漪澜院附近的情况下没有去拦着三嫂，好让三嫂不过。”
她知道陆大太太根本不在意陆三奶奶怎么样，说白了陆大太太想发泄而已，因为槿妈妈的不堪打了她的脸，陆大太太的认知里槿妈妈有错，可是她更加过分，因为她是造成一切导致自己是丢脸的始作俑者！
陆大太太还想动手：“你竟然还敢反驳，明明就是你不安分！”
陆大奶奶都没想到自己的婆婆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儿，在陆大太太伸出手时急忙拦下：“母亲，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弄清楚了，和四弟妹没有关系。”
寻夏和探秋挡在了姜令沅身前，姜令沅轻轻笑了笑，她心中越是充满怒火，面上也是云淡风轻。
“大嫂，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姜令沅嗓音低沉，也不等陆大奶奶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路上，探秋问：“姑娘，可是要去老太太那里讨个说法？”
姜令沅却是冷笑：“找老太太作什么，让四爷看看才是，这是他的母亲，他才最应插手！”
而且今儿这事儿根本隐瞒不过陆老太太，她过去了反倒是落了下乘。
漪澜院，陆昀看到姜令沅脸上的巴掌印瞪大了眼睛：“这是？”
陆大太太下手一点都没留力气，又过了一下时候，现在已经变得青紫，姜令沅淡淡瞥了一眼陆昀，也不出声，直接去了花厅。
陆昀被姜令沅那一眼看得心中一颤，下意识的想跟在姜令沅身后，走到一半却是停了下来。
陆昀看向等在那里的寻夏：“怎么回事？”
寻夏自然不会给陆昀留面子，说实话她心中也气呢！她甚至不用添油加醋，只是将陆三奶奶去漪澜院附近的原因还有陆大太太说了什么话怎么打得姜令沅说了一遍。
陆昀怎么都没想到那一巴掌是自己的母亲打的，而且还是那么没有道理的打的一巴掌！
他自然知道原因，也就是知道原因，所以才更加觉得讽刺！
陆昀知道自己不能逃避，他去了花厅。
花厅那里，索冬已经带着药膏过来了，她身边放了一盆温水，索冬浸湿了帕子正在给姜令沅轻轻的擦拭着。
第29章
震怒
“嘶！”
尽管索冬已经很小心了，姜令沅还是轻轻呼叫出声。
索冬又放轻了手中的动作：“姑娘忍着点，必须要把脸上香脂清理了才能上药。”
姜令沅点头：“我知道，你擦着就好。”
她平日不怎么上妆，但每天脸上都是涂抹乳霜的。
陆昀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了姜令沅忍着疼让索冬处理的样子，他无意识的握了握拳头：“今天的事，对不起。”
姜令沅低头并不和陆昀目光对视：“四爷也了解了缘故了吧，我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陆昀却是看着姜令沅，承诺：“这次的事，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姜令沅不再说什么，她现在心中就还是不舒服，所以也不愿意给陆昀太多好脸色，陆大太太都能无理取闹了，她迁怒一番也不是不行吧！
“你说什么？”陆老太太有些不可置信。
崔妈妈刚知道时也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此时还是再次说道：“大太太打了四奶奶一巴掌。”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陆老太太此时一脸怒气拍桌子：“简直胡闹，这个赵氏，简直胡闹！叫她过来！”
想了想又说道：“先不着急让她过来，先去漪澜院看看。”
崔妈妈紧跟其后，半路上，陆老太太又问：“老三家的怎么样？”
“没有大碍，当时身边的人扶起来的及时，请了外面的妇科圣手看了，躺床上一两个月也就保胎保住了。”崔妈妈说道。
“这样那就让她好好养胎吧，生产之前不用过来给我请安了。”陆老太太神色淡淡。
她自然知道了陆三奶奶折腾出来的抓鱼的事儿，只觉得很是没有出息，陆三爷作为庶子成亲后府里也是给了一个庄子和一间铺子的，每年收上来的租子大约有一千两银子，再加上每个月的月例日子怎么都不会过得艰难，现在竟然还弄出来抓鱼卖钱的丑事儿。
现在陆老太太很不待见陆三奶奶。
漪澜院，索冬已经给姜令沅的脸上涂抹上的药膏，现在倒是不那么火辣辣的疼了。
索冬却是心疼不已：“姑娘的皮肤本来就娇嫩，这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是褪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