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与这件事相比,她可以坐在大锅里洗澡,也可以接受那些人赤裸黏腻的眼神,大不了直接把他们打一顿。</p>但是,当她提出想上厕所,白逾清看她一眼,并不多言,直接将她领到旱厕的时候。</p>
江浸月吐了。</p>
是真正的,生理意义上的呕吐。</p>
“你…你没有马桶吗?”</p>
“没有。”白逾清回答干脆。</p>
“蹲便也可以的。”江浸月退而求其次。</p>
“没有。”</p>
农村的夜晚,虽然没有路灯,但是月亮下还是很亮,白逾清看着她痛苦到要哭的表情,眼睛转了转,“你还有一种选择。”</p>
“什么?”江浸月心中点燃了一抹希望。</p>
白逾清指了指房子背后,“那里没人,你可以直接…在地上解决。”</p>
“……”江浸月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吐了出来。</p>
“我、不、是、狗!”江浸月说完,又吐了。</p>
白逾清突然想到了班里那个校长的女儿,经常在教室里讲她们家的小狗,讲遛狗、讲捡屎、讲小狗社交。</p>
当时他还很疑惑,为什么要捡屎,在农村,小狗都是撒开腿随便跑、随便尿,他们自由却短命,因为哪一家想要添一点荤腥,就可能抓了这些狗。</p>
他的思绪漫无边际的飘散,等着面前的女孩稳定下来,才低声说道:“只有这两种选择,试一下,没有那么难的。你看,我活的好好的。”</p>
说着,他还挺了挺胸,拍了拍。</p>
“你们剧组要在这里呆两个月,你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总不能一直憋着吧。”</p>
“或者,你现在就可以直接离开。”</p>
没有赶人的意思,就是在陈述一件她必须面对、必须克服的难题,然后将所有的选项摆出来给她。</p>
江浸月是三个小时之后做出决定的。</p>
白逾清守在外面,她在旱厕,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解决了必须要解决的生理问题。</p>
然后冲进浴室,顾不上什么冷水热水,直接冲了个澡。</p>
冻死她吧。</p>
怎么就冻不死呢。</p>
洗完澡出来,白逾清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牛逼!适应能力好强!”</p>
而江浸月,人生第一次做出了一个动作——“竖中指”。</p>
当躺到床上,江浸月透过天顶看着天空,看着满天繁星,她的心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p>
农村的夜实在是太安静了。</p>
没有车水马龙、没有路灯、没有一丝声音,安静的让人害怕。</p>
“白逾清。”这个白天在她心中念了无数遍的名字,在寂静的夜脱口而出。</p>
很快,房间外传来男人的声音,裹挟着微凉的夜色,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他只说了两个字:“我在。”</p>
江浸月心安定下来。</p>
但不过5分钟——</p>
“白逾清。”</p>
“怎么了?”</p>
“没事。”</p>
5分钟后——</p>
“白逾清。”</p>
“我在。”</p>
在第四次江浸月想要叫他的名字时,男人的声音率先传了过来,“要不要把门打开?”</p>
“嗯?什么?你要干什么。”</p>
“把门打开,看着我。”这个“看”是一声。</p>
良久的沉默后,属于江浸月的微凉的声线应了一声,“嗯。”</p>
这一声非常短促,还很轻。</p>
如果不仔细听,都要消散在这夜色里。</p>
下1秒,门被打开。</p>
江浸月朝门口看去,只能看到被子,被子下应该是男人的脚。</p>
“……”江浸月舔舔唇,犹豫片刻,开口道:“你能不能换一个方向睡?”</p>
夜色下,男人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换了个方向。</p>
全程,他没有朝房间内看一眼,只是微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觉得,我才是狗。”</p>
看门狗。</p>
江浸月闻言,笑了一下。</p>
看着他的后脑勺,瞬间有了安全感。</p>
闭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p>
她奔波了一路,本就太累了。</p>
睡觉时还响起了小小的呼噜声。</p>
白逾清听见不由一笑,如果这个大小姐知道自己今晚打呼噜,估计是绝对不会让他开门的。</p>
这一夜,他始终背对着这间卧室。</p>
她毕竟是女孩,看女孩睡觉,像什么话。</p>
第二天,江浸月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p>
有轮胎滚动的声音,有人说话的声音。</p>
昨天累到睡着,今天还没有睡饱,又被吵醒。</p>
起床气让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p>
冲了出去。</p>
她今天应该去庙里拜拜,真的。</p>
被吵醒就算了,因为冲得太快,又一时不适应这里连围栏都没有的构造。</p>
江浸月,一脚踏空了。</p>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一片空白。</p>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个顿挫着向下的力,她被稳稳地接住抱在了怀里。</p>
所幸楼不高,白逾清又个子高、反应快。</p>
及时接住了她。</p>
他的胳膊正好在江浸月臀部下,紧紧地抱着她的腿。</p>
江浸月则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一手抱着他的头。</p>
惊魂未定,起床气变成了恐惧。</p>
白逾清慢慢把人放下来。</p>
刚睡起来的女孩,头上还包着一个毛巾。</p>
因为刚刚的动静,毛巾欲掉不掉的,白逾清直接给扯下来了。</p>
头发有些乱,脑子都还没有清醒的状态下,又差点从楼上摔下来,女孩瞳孔放大,惊恐还来不及隐藏,明晃晃地展现给了眼前的男人。</p>
白逾清抬手,想要摸着她的头发说“不怕不怕”,又意识到这样的动作太过于亲密。</p>
转而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了,你现在的脚挨着地面,什么都没发生。”</p>
江浸月回过神来,微微喘着气。</p>
“大早上的究竟吵什么吵?!”她恼怒地低吼道,眼睛看向吵闹的来源。</p>
然后——</p>
沉默了。</p>
吵闹的来源竟然是她的行李。</p>
行李邮寄过来的,也只比她晚了一天。</p>
好多个大箱子、还有两个行李箱。</p>
问题来了,她这么多行李放哪里。</p>
但很容易解决。</p>
“3000块,帮我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看了看这十几个箱子,她想了想又说:“10000吧。”</p>
“多少?”白逾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听到一万这个数字的时候,他还愣了片刻。</p>
就在江浸月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白逾清连忙点点头,“好还好。”</p>
看着扁下去的钱包,江浸月思量着该去哪里搞点钱来,在这种地方,人工实在是太贵了。</p>
“江老师,还不过来吗?”丁青丽的电话打了过来。</p>
江浸月正要答应,又想到,“不行,现在不方便。”</p>
“什么不方便?”</p>
“保镖不方便。”</p>
“……?啊?”丁青丽一个音节,透露出满满的疑惑。</p>
江浸月挂了电话,没解释。</p>
白逾清太忙了,他要给自己收拾这些行李,就没有办法陪自己去片场。</p>
如果他把自己送去了片场再回来,那片场遇到什么事情就没有办法立刻解决,她就会暴躁。</p>
如果他陪自己去了片场,那这一堆东西什么时候能收拾完?</p>
于是,她只能今天一上午都陪着他在这里耗着了。</p>
此时,白逾清正在把一楼南边那间屋子收拾出来。</p>
这里堆放了太多的杂物,有粮食、有各种种地的工具,一排排的,江浸月一个都说不出名字。</p>
最开始看到,她还以为这是什么武器,比如猪八戒的九齿钉耙。</p>
当她说出来后,白逾清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这确实是钉耙,不过这是农具。可以搂草、把地里的土耙松。”</p>
“哦。”江浸月顿时来了兴趣,让白逾清一个个都给她介绍了一遍。</p>
白逾清原本想要把隔壁那个无人要的房子收拾出来给她,但是,他拿出一件衣服,江浸月淡定地说了一个数字:“5万。”</p>
“……”</p>
于是,这些不值钱的杂物被搬了出来,而这里被收拾出来,放她的日常但贵重的东西。</p>
白逾清先是把各种锄头之类收拾出来。</p>
将这些东西立在墙边。</p>
又将两口放粮食的大缸抬起一角,转着将那大缸搬出来。</p>
江浸月抱着腿坐在躺椅上,问道:“就放这里吗?不放到隔壁吗?”</p>
“如果放到隔壁,我们接下来就没得吃了。”</p>
“为什么?”</p>
“会被抢夺一空的。”白逾清解释道。</p>
江浸月撇撇嘴,小小的感叹道:“小时候读书的时候,都说村子里夜不闭户,但好像,并不是这样啊。”</p>
“只是这里不是。”白逾清清理着房间,额角冒出一层细密的汗。</p>
甩了甩头,荷尔蒙飞扬。</p>
江浸月呆愣了片刻,赶紧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p>
真是的,干嘛要做这个动作?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了。</p>
烦死了,一大早的,就在这里擦边。</p>
“大小姐!”</p>
“啊?”听到一声响亮的声音,江浸月回过神来,眉头微皱,“干嘛这么大声叫我。”</p>
“我刚刚已经叫了你三遍了。”白逾清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一条发白的牛仔裤,一双平底帆布鞋,胳膊垂下,充血的肌肉有力又性感。</p>
那种少年感混杂着属于男人的力量感,懒懒散散地站在一大堆行李旁。</p>
“这些东西,也是我来收拾吗?”</p>
“不然呢?”江浸月清冷的眸顿时充斥着不满,“难道还要我加钱吗?一万块钱都够我请家政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一遍了。这才多少东西。白逾清,你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p>
白逾清垂在身侧的手顿住了,面无表情,没有说话。</p>
空气中的沉默因子让江浸月才意识到自己有一点过激,刚刚那一番话说得有多么离谱。</p>
她内心无措起来,清清嗓子,也不看他,淡声说道:“你快点收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