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沪市?怎么可能是沪市?他爸妈不是都不管他了吗?他怎么可能无依无靠的,一个人回沪市?
后知后觉的,顾清颜又想起送江彦成去驻地医院那天,她折回去的时候,听到叶世安和王颖聊沪市。
当时他含糊过去了,她也没有细问,如今仔细想来,他当时的表情分明是很期待的,毫无被亲人放弃的伤感。
难道,他爸妈背着她又给他安排好了工作?
眉心一跳,顾清颜连忙调头往回走,走得太急,车子撞到路边的树墩,她胸口撞在方向盘上直接咳出血,也不舍得停留。
一路紧赶慢赶,赶到驻地医院,王颖看到她这衰样,笑出了声:“事情都弄清楚了?”
顾清颜咬着沁血的牙关:“他最近到底怎么样了?就这么回沪市,爸妈有给他安排工作吗?如果没有工作,他在叶家会不会被嫌弃?万一被嫌弃了...”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叶医生。”王颖挑了挑嘴角:“如果你足够了解他,你会知道他很自信、很要强,父母给不了工作,妻子有工作不舍得给,他就自己考大学,凭他的聪明才智,什么样的好大学考不上呢,区别只在于有没有人在后面拖后腿,耽误他考大学罢了。”
顾清颜彻底沉默,眼眶红红的,发不出除无声悲鸣以外的任何声音。
是了,他们认识的时候,叶世安是才十八岁,高中只读了一学期就下乡,没接受过正统教育,可他真的很聪明。
下乡前三年就凭着自己在村里的医务所留下名字不说,入职驻地医院以后,更是表现良好,比起科班出身的也都不遑多让。
勤勤恳恳做了这么多年无证行医的驻地医生,高考一恢复,他迫不及待就报了名,挑灯夜战的复习,却两次高考落榜。
第一年,是因为叶子衡,叶子衡刚好在高考前几天生病,他熬夜照顾,损耗了精力,等不及下考场自己就高烧晕倒了。
第二年,应该是因为她。
她刚好出任务受伤,他不放心其他人,亲自照顾直到她能下床,后来虽然如期去了考场,但也没拿到好成绩,与他梦想中的沪市大学医学院差了好几分。
一连两次失败,顾清颜早就默认叶世安考不上了。
没想他在江彦成的巨大压力下,痛定思痛,反而考上了。
是因为急着想离开她、离开叶子衡,想什么都不要的离开,所以一切困难,他都可以努力去克服吗?
泪水不知何时模糊了顾清颜的脸。
茫茫然的回家,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终于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许多之前未发现的小细节。
窗台上的花盆,桌上的笔筒,衣柜里的衣服,书架上的书,就连床上的枕头,都只剩下了一个。
他亲手抹除了他存在过的一切。
他那么的恨她,连半点念想都不想留给她。
“啊!”顾清颜烦躁的锤了下床板。
巨大的声响,震得门外的叶子衡抖了抖:“妈妈,你又在生什么气?江叔叔说他不走了,把他的名字换给我爸爸,就我们一家三口走,是吗?”
顾清颜沉着脸,看叶子衡明显有些害怕,但也强自壮胆的小脸。
口口声声的江叔叔,他对江彦成的感情是真深啊。
宁愿要毫无血缘的江彦成,也不要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的爸爸。
顾清颜猩红着眼,喘着粗气:“一家三口回北城不好吗?你外公外婆早就想我带你和爸爸回去,正式把你和爸爸纳入顾家族谱。”
“可是...”叶子衡还在犹豫。
顾清颜直接发怒,劈手抓起手边的枕头,用力的一砸。
长腿同时迈到叶子衡面前,铁钳般的大手,用力掰住了他的肩膀:“可是什么?为什么不要你爸爸一起?是嫌他饭做得不好吃?衣服洗得不干净?还是照顾你不够用心?他那么的爱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为了你一点一滴的放下曾经的骄傲,学着如何去做一个好爸爸,你凭什么不爱他?凭什么回北城都不想带他?”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叶子衡惊吓过度,哭出了声:“妈妈是你说的...你说爸爸粗鄙没文化...教不好我...要我多跟江叔叔学习...多照顾江叔叔...我都按着你的要求去做的啊...你怎么...怎么...呜哇...”
真的是她吗?
是她这个妈妈没做到位,一手促成了一切吗?
要不然怎么江彦成那么说,叶子衡一个小孩子,也这么说。
顾清颜不愿相信,一句句泣血的言语,又由不得她不信。
捉着叶子衡肩膀的双手,无力的垂下,虚软笨拙的身子,也跟着瘫倒,瘫倒在冰凉的水泥地面。
两行热泪,顺着她深邃的眼窝,无声的砸了下来。
第11章
夜,渐渐深了。
顾清颜悲痛过度,不吃不喝不动的在地板上躺了一夜。
叶子衡无人关注无人照料,哭累了睡过去了,也在连盖被都没铺开的硬板床上睡了一夜。
天亮了,太阳光放肆照了进来。
顾清颜洗了把冷水脸,人就精神过来了,叶子衡却没那么好运气。
年幼的他扛不住晚上的低温,直接冻到发烧,高烧到几乎晕厥了过去。
缓过来的顾清颜,抱着叶子衡拼命跑向驻地医院。
看着打着点滴又睡了过去,只有红扑扑的小脸透露着昨晚委屈与不安的小孩子,顾清颜脑子里浮现的,不知怎么的就是叶世安瑟缩在禁闭室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