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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互道后,各自回了房间。

    临近年关,安姩又是一夜无眠。

    尹老师最后一天课程,学员们一个个如打了鸡血般,精神饱满,状态都特别好。

    墙上分针一圈一圈走着,上课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四点了。

    “安姩同学。”尹老师迈着轻盈步伐走至安姩身后。

    “尹老师,怎么了?”

    “老师想要你个联系方式,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我明年的舞团巡演,苏南站。”

    安姩神色一怔,旋即面露欣喜,“我可以吗?”

    “当然,你可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老师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谢谢尹老师给我这个机会,我愿意参演。”

    安姩和尹老师交换联系方式后,又火速打车赶往下一个目的地——机场。

    早晨来学校的路上她已提前告知覃肆,下午不用过去接她,她要回一趟苏南。

    办公厅这边,盛怀安刚从会议室出来,回到办公室。

    座机电话恰时响起,楚秘书快步上前,“喂,你好。”

    “楚秘书,我是周铎,请问盛书记在办公室吗?”

    “在的,您稍等。”

    盛怀安气定神闲地伸手接过电话,“什么事?”

    “盛书记,我这里有些情况需要向您做个简要汇报。”

    “我现在刚好有空,你过来吧。”

    “好,我马上过去。”

    办公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是覃肆发来的消息。

    男人看完后,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了平静,清冷而肃然。

    “小楚,帮我查一下去苏南的机票。”

    楚瀚微顿,随即问道:“盛书记,您这是有其他安排?”

    “可能吧。”

    楚瀚还欲再言,却在触及领导冷肃的眼神时,瞬间噤声。

    ……

    第13章

    抱抱我

    安姩走下飞机时,夜幕已然如墨,云层厚重的天空飘洒着细雨,若有若无的雪花夹杂其中。

    薄薄的雪花落在手掌,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瞬间化成了水珠。

    苏南的冬天寒冷而潮湿,寒风如利刃,直往骨头缝里钻。

    安姩找了离陵园较近的一家酒店入住,刚拿出手机,屏幕上便弹出了一条消息提示。

    【去哪儿了?】

    简短的问候下似隐藏暗流,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情绪。

    凝视着消息片刻,安姩心中百转千回。

    来苏南这事也没提前跟他说,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正当她思忖着要怎么回复他比较好时,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起身来到窗台前接起。

    “安姩。”

    盛怀安清冷低沉的声音顺着话筒传来,贴在耳边,仿佛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安姩凝视着窗外细密的雨丝,慢慢动唇,“你还没睡吗?”

    “去苏南做什么?”

    “有点事情。”

    “需要我过来陪你吗?”

    安姩在玻璃上画圈圈的指尖猛然一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拒绝道:“不用了,我明天就回去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此刻正伫立在女孩儿的卧室。昏暗中的深邃眸光,紧盯着后院路灯下孤零零的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那我等你回来。”

    漫漫长夜,安姩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而远在帝都的那位,也是彻夜未眠。

    潮湿的清晨,天空的云层依旧厚重,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东边的云层刚刚透出一丝微弱的晨曦,女孩便已经将自已收拾好。

    办理好退房手续,安姩先打车来到花店,精心挑选了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而后再马不停蹄地赶到宝山陵园。

    冷清的街头,早起的人们如孤独的行者,默默地丈量着大地,还有那孤独的破旧树影,一丝丝在寒风中晃动。

    陵园仿若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孤城,放眼望去,唯她一人茕茕孑立,那一排排冰冷的石碑,都是月亮下的人,却未让她心生惧意。

    有妈妈在的地方,任何恐惧都无法侵蚀。

    安姩手捧红玫瑰,来到妈妈墓前,将花轻放,又从包里掏出水果,摆放得整整齐齐。

    “妈妈,快过年了,来看看你。你看,我买了你最爱的红玫瑰,好看吧,还有你爱吃的水果。”

    安姩取出纸巾,双膝跪地,轻柔地擦拭着墓碑,小心翼翼,仔仔细细。

    妈妈向来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一点,她铭记于心。

    园里忽地刮起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却毫无冷意。

    抬手将发丝撩至耳后,安姩将擦完的纸巾装进包里,紧接着靠着碑石缓缓坐下。

    冻红的手指轻抚着墓碑上的照片,嗓音细若蚊吟:“怎么办,我都快要忘记你的模样了……”

    “妈妈,你是不是也在怪我,所以这十三年来,你从未在我的梦中出现过一次,整整十三年……”

    她的目光虚无缥缈地望向远方的树,不知名的鸟儿在空中盘旋,时不时发出两声悲鸣。

    “十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好似一场虚幻的梦境,然而这十三年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折磨,生不如死的折磨,我被困在你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日复一日的在梦中重复你死亡的过程……”

    “我多么渴望能在梦里重温五岁之前有妈妈的快乐时光,让我能短暂地逃离这个残酷的现实世界,可是我梦不到……”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死在了五岁那年,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如今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梦境。”

    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控制不住地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中挤出来的,字字啼血。

    “外婆说…是我害了你,如果我不过生日,你那天就不会出门,不出门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是我害她失去女儿,都是我的错…”

    在妈妈面前,那些深埋在心底的伤痛和委屈好似找到了宣泄口。

    “舅舅也说我是扫把星…”安姩垂着眼,回忆如潮水涌上心头,曾经的美好早已支离破碎,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

    “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肯定还好好的——”

    “我深知自已被人厌弃,在外婆眼里,我是灾星,在舅舅眼里,我是累赘。被送到帝都安家后,曾多次试图结束自已的生命,可每次都被人从鬼门关拉回。直到那日听到安鹤青说,撞你的肇事者有精神疾病,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那起事故就这么不了了之。”

    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一句有精神疾病就可以逃脱法律制裁!那她妈妈的生命又该由谁来买单?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背负着无尽的痛苦和亲人的怨恨整整十三年!

    “只是一瞬间,我便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我要为你讨回公道,如果到最后法律都无法制裁他,那我就亲自动手……”

    安姩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眼泪无声地滴落在石碑上,晕开一圈又一圈,是她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痛。

    “妈妈,等肇事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后,我就去找你好不好,你来接我好不好…”

    微微颤抖的语气风一吹就散。

    擦去眼角的泪,眨了眨酸涩疼痛的眼睛,她对着石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随后,从包里拿出新买的香和打火机,“嗒”一声脆响,幽蓝火苗窜起。

    然而,无论她怎样尝试,手中的香未损分毫,怎么都无法点燃,直到最后连蓝色火苗都好似被没收了一般。

    通红的眼眶一瞬间泪如雨下,心脏钝痛到呼吸困难,滚烫的泪滴落在墓碑的照片上,晕湿了女人温婉如玉的脸庞,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嚎啕大哭起来。

    “你……你不同意对吗?妈妈你就在我旁边对吗?妈妈你抱抱我好不好?你抱抱只只好不好?”

    她哭着站起来,慌乱地环顾四周,眼神里的渴求喷涌而出,边哭边喊,嗓音嘶哑,“妈妈,妈妈你就在我身旁对不对?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好想你……”

    像个雨夜走失的孩子,哭得毫无形象,哭得撕心裂肺,肩膀随着抽泣一抖一颤,令人心碎不已。

    她重重地跪在石碑前,头重重地磕在石板上,久久没有起身,就这么跪着。

    整个世界好像都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所笼罩,一阵阵刺骨寒风摇动着白杨树上几片枯黄的叶子。

    突然,有一种像蚕吃桑叶时发出的沙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地上便开始有一颗颗小冰粒跳动。

    紧接着棉絮似的雪花从天空簌簌而下,天地万物很安静,但似乎也没有那么平静!

    落雪无声,宛如离人泪,洒满孤寂大地。

    “小姑娘,小姑娘。”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轻拍了拍安姩的肩膀。

    “下雪了,赶紧下山,待会儿路不好走。”

    安姩木讷地起身,跪太久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大爷赶忙扶了她一下。

    她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沉寂如潭,语气轻淡道了句“谢谢”。

    看着她眼底的灰暗,白头发大爷叹息一声:“小姑娘,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渡不过的劫,愿你平安顺遂。”

    虚无聚焦的眼眸中再次蓄满晶莹,眉眼轻垂,泪滴滑落,“谢谢您。”

    大爷摆了摆手,“回去吧。”

    安姩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墓园,下山的路宛如一条蜿蜒的银蛇,雪越下越大,记忆中的苏南,仿佛从未下过如此鹅毛大雪。

    万米高空之上,安姩昏昏沉沉侧靠着座椅,双眸紧闭,秀眉微蹙,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

    暮色已至,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霞光,昏暗视线里,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若有似无的凝视着女孩儿的侧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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