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对未知的过去感到恐惧,恐惧之上是愤怒,他很想像个标准的受害者一样,歇斯底里冲上去质问古昀。可他又能质问什么呢?
质问他为什么以前待他如此残忍?质问他现在浓情蜜意哄骗他是何居心?又或者是嘲笑着问他,那就是他所说的爱吗?
绝望又不堪。y曼甥漲qq群⑺74九38氿二2276酒浭新
舒青尧一下子沉默了。
他在发冷,他身上的力气在流失,像个被扎到的皮球一样无助地看着自己泄气。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在这样的场景问出这样的话。
“阿尧?你看看我,到底怎么回事?”古昀担心极了,急疯了一般摇晃他,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变了,无论他怎么问舒青尧都像突然被夺舍了一样失魂落魄,害怕得又发抖又流汗。
听见熟悉的声音,舒青尧木然地抬起眼睛,视线在纷乱的樱花雨中盲目游移着,紧接着下一个瞬间,一只手就握住了他茫然的手,牢牢攥紧了两人间的温度。
舒青尧看向他,那眼神让古昀陌生。
“你还好吗?嗯?告诉我发生什么好不好?”
古昀在为他而焦急着,发自内心地替他慌乱。
舒青尧依然看着他,黑眸是死水一样的平静。
“古昀,”他干巴巴地开口,“你相信人会为另一个人而改变吗。”
古昀替他捋顺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虽然很担心,但还是安慰地笑着回答他,“我相信。因为我足够爱一个人,我愿意为他颠覆自己。”
舒青尧一瞬不眨盯着他的脸,指尖越来越用力,和他紧紧十指交握,声音竭力克制着颤抖,“那你对天发誓,说你对我的感情完完全全不做假,说你从我醒来以后没说过一句谎话。”
古昀不知道他怎么了,抿了抿嘴,也还是捧住他的脑袋认真地正视他,“我发誓,我古昀对舒青尧的爱是真心实意的,誓结同心永不背弃,如果有半分掺假,便叫我受尽折磨孤独终老,生生世世都找不到你。”
“至于谎话……”古昀轻笑着叹息一声,“在你醒来后,我说过很多谎话。我骗你我是男护士,骗你那是我们的第一次。如果这也算的话,我只能认了。”
舒青尧看着他的眼睛,安静了半晌,不知怎么视线就被泪水模糊了,自嘲地笑了一声,缓缓垂下头。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他竟就这样相信了古昀,更确切地说是一厢情愿地相信。
回忆起只言片语又有什么用呢,他基本已经推测出了曾经的事实,他没有为自己而争辩,没有质疑加害者,反倒听到古昀如此信誓旦旦,他松了一口气甚至感到庆幸。
他到底是步入歧途无药可救了,还是终于修成正果步入正轨?
记忆的闪回并没有让他理清什么,他此时此刻依然觉得自己是一本难懂的字典,他始终看不懂自己,可偏偏古昀这个加害者是他的注释。
“你的手好凉。”古昀知道他不想同他说刚才的事,就也不追问了,只把他抱在怀里,就这样让他依偎着,给予他充足的空间。
樱花还在成片地飘落,身边人肌肤相贴的温度像个梦一样。
舒青尧额头抵着古昀的胸口,忍不住想,当初的自己一定会嫉妒现在的自己。
嫉妒凭什么曾经求不来、让他悔不当初的东西,现在却变得唾手可得。
他抬起胳膊主动抱住古昀的腰,然后紧紧缠住,脑袋倚在他的颈窝里,抵着他的脖子。
对于过去,舒青尧有些不想再探究下去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古昀总是不告诉他真相,再不停止挖掘,他只会挖得自己满手鲜血。
他想,如果他们的心声就这样沉默着能被听见就好了,那样他一定有机会去看看古昀的心,看看他对他到底愚弄是几分,爱是几分。
他不会这样沉沦一辈子,但也做不到立马把古昀推开,冷着脸倒戈相向。
毕竟被爱是会上瘾的。
古昀用爱圈养了他,让他深陷其中逃不脱,对他来讲,得到爱比用仇恨让对方失去什么更重要一些。
“我有点难受,”舒青尧的声音比风还轻,眉头浅浅结着愁怨,就这么荒唐地吻了上去,“我的头好痛,我今天不想去想别的,不管疼痛也好快感也罢,用你最喜欢的方式让我忘记一切,告诉我你有多爱我,好不好。”
古昀略微皱了皱眉,托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却又克制地和他分开,并不想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我不知道你在我家看到了什么,又或者在岛上发现什么,你大概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阿尧,我没办法那样对待我的爱人。”
“是我主动提出的。我感觉很不安。”
“不,我不想伤害你。”
“你别管我!”
舒青尧手指攥紧古昀的衣领,纠结得攥出褶皱,眉眼是带笑的,泪珠却直愣愣砸在地上,轻声呢喃道,“该伤害的不是已经伤害了吗?你重新招惹我的时候就明知会有这么一天到来。我只是……”
“想让最后的印象是现在的你啊。”
舒青尧实在忍不住自我麻醉般地贪恋。本蚊甴0108峮酒一叁⑨1八⑶舞36拯理
他一无所有地来到世上,在熙熙攘攘中无安身之地,他靠自己长出了翅膀,可牵手的代价却是让他放弃天空。
明知无法圆满的结局,他还想自顾自挣扎下去。
他想,再给他一小点时间吧,几天、或者几个小时就好。
让他和这种虚幻的幸福告个别。
第101章
我们再做一夜情人,好不好?
第102章
你走吧,我永远做不好心理准备。哽哆36雯綪联细e曼鉎涨3001羊33⑨74二9⑵0一73
翻开日记本,纸页变得有些粗糙了,看向第一页上面的日期,竟已横跨了7年之久。
北陆270年11月
我们再度重逢了,在一切水落石出的一年后。
或许是思念和愧疚缠住我太久,望向你的第一眼,只觉得身穿官员制服的你消瘦许多。
气氛比我预想中的剑拔弩张更平静一些,我做好了承受一切、补偿一切的准备,你却只是简单地发泄几分钟,面对我更多是回避。
我无法将目光从你身上移开,又无法坦荡的与你对视,只觉得你眼睛深处的悲哀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感到一股巨大的酸涩从灵魂中升起,想要探寻却只觉得心里发空。
得知真相后的日日夜夜,我都想象不出当初的你是如何承受一切的,那远比我亲眼所见要更痛彻心扉。
我想我的愧疚再深也无法感同身受,于是,作为加害者的我来到地下室,翻出了pit-9,试图更深刻地理解。
令我意外的是,那些情感中让人厌烦的优柔寡断消失了,设身处地的痛楚能让我从巨大的负罪感中喘息,得以思考何为爱。
疼痛能让我更清醒。
我想我需要这样的痛,所以有了这本日记,我希望记录下来,当做一切的结束和新的开始。
北陆270年12月
你还是不愿见到我,哪怕奥林让你伤的更重,哪怕夜晚会让你无法安眠。
我不能饶恕奥林的所作所为,可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种话。
我心里很急又无法表露,我希望帮助你,可我的靠近会让你更加难堪,不知道如何是好。
北陆271年1月
我似乎只能用幼稚的行为纠缠你。
下跪,任由打骂和羞辱,好像这样肤浅的行为就能挽回你,实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赎罪,企图减轻自我谴责罢了。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我好像天生学不来。
我将自己的信息素融合了新试剂,大概这样极致的痛苦才是你当初的经历,可捅在你心上的刀子,我永远无法偿还。
疼痛让我一次次看清自己好似一个空心人。
我总在向你掠夺,因为我不曾被爱过,以前的我能够心安理得,只因为我是被爱的那个。
我曾说要将一切赔给你,如今才觉自己满身荒芜。
北陆271年2月
感谢你是个馋虫,我无比庆幸自己会做饭,你吃的开心的样子总是出现在我脑海里,今天打针我都是笑着打的。
……
北陆273年2月
有你在的日子真好,我为能被你利用而感到开心。
计划正在稳步推进。
或许是习惯了这种痛,今天在清醒和昏迷中不断放空,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告不告诉你计划的真相。
当年在面对我的不信任时,你也是如此进退两难吧。
……
北陆273年11月
南江好奇我是如何治疗你的,用了什么手段,做了什么调教,我说只是一遍遍说爱你罢了,见缝插针、洗脑一样的频率去说,慢慢的你就习惯被爱了,不再那么害怕了。
他笑我荒唐,说我肉麻,说我陷进爱情去了。
我听到时觉得很不可思议,我想抓住他确认,真的这样感觉的吗,但还是维持住了体面,没能问出口。
如果是真的,我会很庆幸自己习得了皮毛。
……
北陆275年11月
万幸。
我无法想象失去你。
北陆275年12月
前几日想要殉情的心和现在的失而复得相比,一时不知道哪个更浓烈,总之时间会让人平静下来。
你安静地睡着,仪器的声音终日陪伴我们,我总不厌烦地盯你的脸看,也有感到无聊的时候。
于是我开始试图读懂过去的你,才发觉自己是多么愚笨。
你沉睡的日子里,我因好奇去读了一些平民写的书。
我起初并不懂为什么这样的书会广受欢迎,我不懂人人皆有自己的苦难和人生课题,不尽相同,为何平民的视角中总要去围观他人的苦难,以此来找到共鸣慰藉自己?
后来读着才发觉,平民的苦难其实共性太多,源头皆出自抬头的这片“高天”。我所认为的一件件平凡的小事,有时会决定一个人的一生。我从前只知做事需谨慎斟酌,我知道后果,却不知落到个体身上具体会引发什么,只是将最下层的他们划归成一个平民的群体,似乎像父亲说的那样,如果过度关注脚下的蝼蚁,你将再也无法走好前路。
可正因为有你的存在,我开始意识到那并不平凡,我开始意识到身为掌权者高高在上的论调,和身为Alpha理所当然的傲慢。
也明白了你不断反抗、不愿屈服的意义。
北陆276年1月
医生说我的腺体可以移植别人的,我拒绝了。
自私地说,我不想让我给你的赔偿变得无足轻重。
感性地说,我把它赔给了你,我心满意足,不再需要它了。
北陆276年2月
每天期盼你醒来,又害怕你醒来,因为不愿你忘了我,不愿你与我决裂,不愿再留下或美好或悲伤的记忆,所以想避免醒来的开端。
生日快乐阿尧,不管你的余生有没有我,都要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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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陆276年10月
如果时间能停住就好了,停在我粉饰太平的当下。
陪在你身边,是我此生最留恋的时光。
有时感慨人生太长,你终会有愤然离去的那天,我或许无法陪你走完全程。
有时又觉得人生太短,思念和愧疚永远停留在几年前那个夏天,补不上的窟窿,回不去的爱。
北陆276年11月
舒青尧,我实话实说,所有和你相关的事我心眼都小得很,一看见你处处放浪,我就恨不得把你绑回家再也不放你出来。
但我又不能这么干,我爱你,所以我得守规矩。
我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在我所接触的环境中,磊落并不是个褒义词。
可我遇到了你,一个不论从性格还是思维观念上都和我截然相反的人。
我想着:如果我能一直锁着你就好了,让你一辈子离不开我。
然后几秒钟后,这种阴暗的想法就被你打散了。
北陆276年12月
或许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想让我补偿什么。
不是任何物质,也不是由你肆意报复、让我感同身受那些苦楚。
而是让我看得见你的痛,听得见你的声音,理解你的爱。
就像当年你怨恨的不是我的不信任,不是残忍的对待,而是你付出一切真心,却被我践踏得一文不值。
你想我懂,可我过了这么多年才懂。
原来只有学会什么是爱,才会懂这种心情。
北陆277年1月
我曾无数次思考,我该怎样才抓得住一阵风?
后来伴风而行才知,爱的本质其实是放手。
北陆277年2月
你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不知该庆幸还是难过。
我甚至不敢和你提及过生日,怕你想起那年生日我们在训练营的重逢。
你走吧,我永远做不好心理准备。
在真正决定放手后,我一直以来的矛盾终于有了结果。
——
至此,一本横跨七年的日记终于没了下文,被一双修长的手悄然合上。
——
昨夜的荒唐几乎持续了大半晚,第二天就连早起的生物钟都没能叫起古昀,等到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
古昀不禁扶额,疲惫地眯了眯眼。
似乎失去Alpha腺体后体力恢复得很慢,懒散嗜睡,不再像从前那般有精力熬夜,还能只睡三四个小时起来开会。
他微微偏头,发现身边的位置早已空缺,连被子都彻底失去温度。
大概真正的Alpha早就起床了,神清气爽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他撑坐起来,笑着摇了摇头。
“青尧?”
他端着杯咖啡,悠闲地手插兜,到处寻找爱人,本以为很快能见到他的身影,却从上到下都没找到。
“高叔,”他按通了宅内连线,“阿尧今早出门了吗?”
电话那边的高叔有些奇怪,“没有啊,您稍等我确认一下……嗯,少主,确实没有,园丁说早些时候还隔窗看见舒大人在一楼自己做早餐呢,但没出过门。下人们都知道您在休息,早上也不会有人打扰,没有任何人进出过您的住处。”
古昀抿了抿唇,心不在焉“嗯”了一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