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哪怕医生次次带来一队护卫,也按不住曾经是影卫的舒青尧。可是古昀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听闻他不配合,连着五天,古昀亲自回来给他打针。
由于每天打针都会下意识开口拒绝、哀求,舒青尧的左手手指被少主一根根踩断,五天,他开口说了五次话,整个左手没有一根指骨是完好的。
每天在古昀的嗤笑声后,都会响起撕心裂肺的哀嚎,连医生都会于心不忍,偷偷地劝,“舒大人,您何必呢,当着少主的面您就配合一下,把针打了吧。”
不知是被折磨怕了还是不想吃苦头服软了,渐渐地,哪怕古昀不会亲自回来,他也再不敢违背医生的要求。
人格尚存却身处地狱,人生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了。
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痛彻心扉,到现在心如死灰、闭上眼睛任由医生抓起胳膊注射,舒青尧好像一个枯木,被摆弄着连一片叶子都没得掉。
在精心治疗和时间的治愈下,舒青尧的骨头得以愈合,而他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也没反抗过古昀一次。
治愈的仅仅是皮囊而已。嘢嫚升張3107峮妻73久38⒐20一酒更薪
他还是那么平静,整日被关在古昀卧室隔壁的狭小奴隶间里,除了床上被折腾狠了会流露出动情的媚态,平常的眼眸依然冷清,就好像经历这么多,他的内里依然完好如初,对骨头里可怖的疤痕视而不见。
唯一能打破他平静的,便是古昀每日的到来。
古昀每天很忙,白天大多数时间不是开会就是商务局,所以每次回来总是在深夜。
对性奴十三来说,少主回来代表虐待,代表可以预见的痛苦,代表未知的恐惧。
于是,有规律的时间仿佛是舒青尧应激反应的催化剂。
他听觉变得异常灵敏,每当捕捉到少主回来的细微脚步声便会下意识恐慌,哪怕是凌晨深睡眠时也会瞬间惊醒,直勾勾盯着门口,忐忑等待门开的那一刻宣判死刑。
少主习惯用那瓶海洋风的香水,每次路过门口,他都能在里面闻见淡淡的海风味,像反反复复的噩梦一样。
很多时候,人在不得不来回煎熬、提心吊胆等待时,心里其实是期盼恐惧尽快来临,以结束漫长的心理折磨。
因此,舒青尧变得很矛盾。
他开始很抵触夜晚。
奴隶的房间很简陋也没有灯, 每当太阳西落带走最后一丝光芒,被黑暗笼罩住的他就开始不安,对即将到来的虐待无比抗拒。
可他又是期盼的。
唯一能结束他煎熬的便是少主回来,就像当初他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一样,唯一的盼头就是少主的临幸。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看着窗外,太阳的余晖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渐渐消散。
这已经不知是他看的几十次日落了,如今古昀已经不再锁着他。
如果晚上没有被使用,他会自己蜷进少主卧室门口的笼子里睡,等待第二天早上做叫早服务。
这些规矩他从没出过差错,古昀就也不限制他在小房间里的行动了。
而今天不同的是,早上被使用完、从少主卧室回奴隶间的路上,他只是无意间一瞥,就在一堆换洗衣物下面无意中发现了一枚匕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从上次回来后,他的衣物和物品古昀都没动过,被家仆不小心混在一起也是正常的,但匕首能出现在他眼前,舒青尧不得不怀疑古昀存在试探的可能性。
可他还是拿了。
他几乎毫不犹豫就把它偷了回来,带到奴隶间的床底下藏好。
连他自己都是少主的所有物,这把匕首也许是这片空间唯一一个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被任何人发现奴隶胆敢私藏凶器都只有死路一条,舒青尧明知如此,却还是忍不住朝那匕首伸出手。
他修长的指骨有些僵硬的抬起,指尖想像从前那样抓起匕首摆弄一番,却像被下了什么隔绝的咒语,迟迟不敢触碰上去。
这是他自己的匕首,矛形刀尖打造得极其完美,流畅简约的云纹勾勒出暗金色的光芒。
这把匕首名字叫“冠冕”,是他以第一名的成绩出营的纪念,也是训练营变相承认他是史无前例的无冕之王,在影卫中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荣耀。
可他如今就连自己的荣誉都握不住,手指只能绵软无力地拿起这枚杀器,像拿起一个玩具。
舒青尧目光缓缓垂下,抓着匕首翻过手来,缓缓打开手指。
他看了看右手掌心愈合的浅疤,这道伤现在已经很浅了,几乎看不出来。
当初他就是被这把刀钉在家里的地板上,被扒光了衣服受尽侮辱,被古昀强行夺走了第一次。
什么贞洁,什么尊严,舒青尧原本就是浪子一个,看上去好像不在乎这些,可事实上从那以后,他就打心底抵触一切刀具和尖锐的物品,再也握不了刀了。
正在他沉思之际,门外突然远远传来脚步声,一下子把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心脏的急速跳动都像警铃大作。
还没等他慌乱地把匕首藏好,脚步便在门口停了,恰到好处让他提着口气。
香水味微微蔓延,少主并没有进来,只随意地敲了下门,隔着门淡淡吩咐他“过来”,便离开了。
舒青尧不动声色缓了口气,睫毛垂下的阴影遮盖了眼神,让人看不真切。
他抓着匕首的手指忽然颤动了一下,缓缓攥紧了。
“上来。”
深夜归来,古昀如他所想看上去很疲惫,斜倚在床头,一副慵懒的样子。
主子和性奴之间的肢体接触其实并不算多,尤其古昀不喜欢和泄欲的容器太温存,以至于当舒青尧跨坐上古昀腰腹后,居然少见地发现古昀愿意搂着他,着实有些意外。
“今天过得怎么样,手指还疼吗?”
古昀的大手抚上他的脖子,拇指缓缓掠过喉结,压在动脉上,而舒青尧摇了摇头以作回应,也配合地后仰起脖子露出脆弱,闭上眼睛。
他早已习惯于向主人献出一切,包括生命。
古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虎口时而收紧时而放松,品味着眼前人对呼吸极其贪恋的喘息声,仿佛一波又一波鲜活的脉搏尽在掌控。
兴许是玩够了,古昀腰身一歪把舒青尧整个人侧带倒,与他相对着陷进床里,指尖抚过他凌乱的发丝,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好奇怪,十三今天这么乖。”
男人呼吸间还带着一丝没散干净的酒气,大概是很多应酬,让舒青尧不适地轻皱眉头。
他视线始终低垂着,听见少主的话,便觉得少主是打算开干了,低头开始扯自己身上仅剩的一层白纱。
“别动,”古昀意味不明地笑了,抓住他的手腕及时制止他的动作,将他抱得更近些,声音都显露出疲态,“今天不做,睡觉。”
于是,舒青尧抿了抿嘴,微微扭头关了台灯,也不能开口说话,就这么沉默着任由他抱着,也闭上眼一起休息。
他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少主是真累了,说睡觉以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更别提折腾他。
他想,真是个久违的、无风无浪的夜晚,没有凌辱,没有痛楚,让人怀念。
黑夜总是将时间衬得特别漫长。
空气和他的心一样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舒青尧缓缓睁开眼,不声不响。
若古昀此刻是清醒的,一定能发现他的眼神和往常的顺从截然不同。
冷清的月光下,他看向古昀的目光复杂极了。
既有难以名状的深沉,又带着无法掩饰的心绪,夹杂着被磨灭心气的感伤,还有不可避免的悔恨,这些情愫交杂在一起,全部敛入他镜湖般的眼眸里。
眼前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到死的那一天都不可能忘记。
男人的面部线条棱角分明,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多情又冷漠,情态气质矜贵极了,良好的教养又让他带着一丝别样的温文尔雅,当初只是一眼,便让他心头微微荡漾。
舒青尧想,有时候他真想剖开这副皮囊看一看,少主胸腔下面藏着的心脏是不是换了模样。
他宁愿相信古昀是换了一个人。
情深时他曾对天地而跪,折木起誓,可如今却剥夺了他的自由,带给他无尽的绝望。
在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夜里,舒青尧确确实实想过自我了断。
毕竟带着和古昀纠葛不清的感情一了百了,就这样一刀下去,把悔恨留给活着的人,快刀斩乱麻是再畅快不过的,何况以他的手段想要寻死还没人能拦得住。
可难就难在,他从不是个轻易甘心的人,哪怕到如此境地。
每当自尽的念头出现,另一个想法就会对冲而来,更强烈地挤进他脑海里——那就是报仇,杀了古昀。
凭什么呢,凭什么要死的是他,不能是古昀。
为什么他前程似锦的人生要被莫须有的诬陷截断,而冤枉他的人却安稳活在世上,坐拥一切。
舒青尧闭上眼深吸口气,缓缓脱离古昀的怀抱坐直身子,见他醉了,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背后的手便悄然摸上匕首,越攥越紧。
他真的好恨。
世上没有人能心甘情愿臣服于仇人脚下,委身为奴。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舒青尧盯着古昀的视线像最锐利的刀子,那股灼热的憎恨能把他生生洞穿,浓烈的酸涩得拧得人心口生疼。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窥得自由,他想,他也是没办法不是吗,明明是古昀不给他活路。
他的手在抖,紧紧攥着刀,出了大片冷汗。
他只想要自由,所以,他们两个注定不能同活于世上。
终于,舒青尧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满眼的伤感平静无波像最沉痛的哀悼,随即抬起手,刀剑向下朝古昀的心脏重重刺下!
匕首划破空气的声音很锐利。
房间里还是那么寂静,远远传来钟表幽深的声音。
漏跳的心脏传来极其压抑的窒息感,汗珠“啪嗒”一声砸进床单。
匕首的尖刃甚至都挑破了睡衣,却悬在胸膛之上不停地颤抖,迟迟未能刺入。
攥住匕首的手指抖动得厉害,舒青尧紧咬牙关,忽然痛苦地闭上了眼。
——“求得红叶之盟,世世相携永不弃。若有背叛,断如折木。”
——“我在求上苍垂怜,赐我们一段姻缘。”
——“十三?”
唇瓣都在颤抖,汗珠一滴一滴滑落,像他从始至终都无法消解的痛苦,从他身体里不断往外冒。
那些过往就像一个坚硬的屏障,让他的刀子再也没办法捅下去分毫。
为什么,他不可能还在被古昀洗脑。
舒青尧的喘息都是艰难无比的,肺部每一丝空气都被压榨得一干二净。
他要把后槽牙咬碎了,发狠地、不信邪地高高抬手,再次狠狠落下!
可是不偏不倚,刀尖又一次停在了古昀心脏的正上方,始终刺不下去分毫。
舒青尧的手在不停地抖,眼神落在古昀的脸上,那是种难以描述的酸涩和彻骨的悲哀,仿佛月光都是冰冷的。
他居然下不去手。
堂堂世界首位杀手取人性命比喝水还要简单,可他此刻面对一个折辱自己污蔑自己的元凶,居然还舍不得。
他不明白自己,一点都不明白。
舒青尧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呆愣地跪坐在床上,觉得浑身血液都像坚冰一样凝固,冻得他没有知觉,没有反应,没有表情。
为什么。
他们曾经的时光才不过短短一个月,他何至于爱他至此。
古昀的调教到底还是成功了吗。
不可能的,是他疯了还是在犯贱……
泪珠无意识地盈聚在眼底,越聚越多,带着令人窒息的滚烫热度,就这样安静地滑落,砸下了舒青尧彻底的绝望。
晚风不吹,时间仿佛停滞。
皎白的月光将他的侧脸映得明暗,水迹晶莹而透明。
自由大过生命,他不允许自己为情所困苟延残喘。
舒青尧缓缓闭上眼,在泪还未干的下一瞬,决绝地拿刀捅向自己的脖子,动作之快,不带有一丝留恋。
“把刀放下。”
忽然,鼻息间涌起浓郁的檀香,强大的被控制感让他分毫动弹不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住他,让他的匕首不能前进分毫。
舒青尧剧烈地喘息着,眼眸微睁,便隔着模糊的视线看到古昀正冷冷望着他,黑眸早已染上深棕色。
“你还真是难缠,五个多月,若不是清楚你的性格,我真会以为你已经被驯化了。”
古昀低磁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上去要把他的刀夺来,而舒青尧却像彻底崩溃似的不放手,泪眼里满是绝望,拼命把自己脖子往匕首上撞。
刀尖在他的脖颈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杀了我、杀了我……不可能……”
他的声音像在控诉,又像在竭尽全力哀求施虐者,用象征他毕生荣耀的匕首了结他的生命。
“你成功了,把我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吗?杀了我!”
他已经卑微到如此境地了,可古昀依旧那么慵懒,甚至控制住刀都没使多大力,轻描淡写道,“我这么喜欢你的身体,怎么舍得让你死。”
“我不要这样的喜欢!”
“容不得你不要。”
古昀唇角是轻蔑笑着的,可眼眸里却丝毫没有笑意,“难道你不想活下去向我报仇吗?十三,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干掉我,为什么要放弃呢。”
舒青尧咬紧牙关,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沙哑的、难以忍受的悲鸣,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闭上眼不断摇头,泪流满面。
他杀不了古昀,他下不去手。
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他心中巨大的悲哀与绝望,他只能死死抓着刀刃,哪怕崩溃之中手掌被利刃割得直淌鲜血,他也不曾松懈过一丝力气,只不停地呢喃着“求求你,让我死”。
所爱之人早已把他片片凌迟,唯有死亡才能让他解脱。
看见他手被割出刺目的鲜红,古昀深深蹙起眉,“你疯了。”
他动用更深层的信息素压制一把夺过匕首,随手扔到地上,伴随着一声脆响,仿佛舒青尧的自尊也被彻底打碎。
古昀把歇斯底里的他狠狠压在床上,刚想说些什么让他冷静下来,却发现舒青尧双眼紧闭,根本不愿与外界有任何接触,不断轻喃。
“我不能这样活着。”
他的泪水并不沉重,却轻而易举砸中了古昀的心。
“我怎么可能还爱你。”
月色无边,银白的光停留在床沿,照不见古昀阴影中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仿佛心脏被尖针刺中了,戳不进去拔不下来,就那样没来由地酸疼。
沉默让黑夜更加寒冷。
舒青尧一直在呓语,反反复复呢喃着“怎么可能”,似乎让他接受这件事比接受死亡还绝望。
古昀把舒青尧铐了起来,以免他再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他在窗前伫立良久,手上还沾着舒青尧的血迹,一滴滴砸在地毯上。
直到天都微微泛白,他才犹豫地拿出手机,拨通大洋彼岸的号码。
“时奕,回来一趟。”
古昀缓缓闭上眼,声音是说不出的疲惫。
“有关打破的事要拜托你。”
第46章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第4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