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以为少主要他跪下认罪，可出乎意料的是，几秒后古昀便移走视线，什么都没说，只微微点了头。“古家所在的镜川作为帝国第二大州，夹在天际州和海际州之间，风景一等一的好，是岛上比不了的。”
古昀指尖有节律地点在扶手上，笑道，“既然从岛上出来了，有空多出去走走吧。我在蓝湖公馆给你置办了一套房产，算补给你的生日小礼。从那地方去哪都方便，你出去放松一下吧。”
舒青尧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怔住了，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少主看都不看他一眼，随手把白玉鹰牌扔进他怀里，随意到跟扔垃圾似的。
“给你的补偿。盛泽离不开你舒总，想去哪便去，古君回如果派人盘问你就说我说的。”
“……”舒青尧一时怔在原地。
这是……恢复他的外出权限了？
舒青尧心中说不震动是不可能的。
他虽才进入古家，却也知道很多事不是少主能轻易决定的，尤其是叛主这等惊动高层的大事，其中牵扯众多他甚至不敢细想。
叛主的事在古家眼里并不明朗，甚至舒青尧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辩驳那些证据，古昀不但不追究，反而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恢复他的外出权……
这便是不再与家主和族老打太极，冒险进攻，明着保下他了。
舒青尧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深深鞠躬良久，才哑着嗓子道出一声，“多谢少主。”
这是他踏进古家大门以来，第一次诚心诚意鞠躬。
他万万没想到古昀这样一个偏执的人，居然诚心诚意地补偿他，愿意适时放手给予他自由。
“这是你应得的，”古昀拿起他做好的茶抿了一口，只意味深长道，“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毕竟，为了在深渊般的古家保住一个叛主的影卫，古昀押上了自己筹备多年的底牌。
时隔多日再度踏上外面的土地，舒青尧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已经被扣在古家几百年那么久，一出来连街道上的汽车尾气味都是新鲜的。
古昀送给他一套临近温泉的别墅，他没去。
他不想给自己一种被少主包养的错觉。
他打着为少主办事的名义被“放养”在外，住在只属于自己的小公寓里，天高皇帝远，这才叫自在。
他并没有贸然回盛泽，他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一旦让古家知道“舒总回盛泽了”，势必会给古昀添更多麻烦。
盛泽有虞城在就够了，他不想恩将仇报。
他第一时间去探望了余梓淳。
本来一直心中忐忑，不知该如何道歉弥补才能被原谅，如何和他提起分开的事才能让他接受，但看到余梓淳状态还不错，请来的心理医生对他很好，舒青尧才好受一些。
那人姓吴，说很爱小余。他派人查了吴先生底细，清清白白，洁身自好，是哪怕分手也不会不负责任的人。
他这颗心总算放下了。
于是，久违的自由让舒青尧一时有些亢奋。
他开着车到处浪，接连放纵了几日，什么极限运动都学了个遍，只要能刺激肾上腺素的东西他都去玩，完全把什么盛泽什么古昀都抛之脑后。
可闲暇之余，心底的那抹异样愈发明显了。
他失去了作为一个Alpha的快乐，像被管束似的，连遇到发情期的Omega都像正人君子一样。
古昀对他做的事就像往他喉咙里插了鱼刺，搅得他上不去下不来，明明没什么大碍，却根本不能当作没发生过，哪怕这在主奴之间是完全合规、挑不出半点毛病的。
尤其古昀还顶着张他爱过的脸，做了比扒光衣服上床还羞辱他的事，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舒青尧可以忍，但完全接受不了。
旅游回来后他无处可去，酒吧里，一杯杯酒精下肚不仅不能消愁，还让他愈发憋闷，恨不得拿刀指着少主吼个痛快。
可他心软来心软去的，又不能对主子怎样。
在他被放出古家后，那段对他来说又尴尬又羞耻的调情他们两个谁都不曾提起，他只能生闷气。
躁动的音乐里，舒青尧一杯接一杯喝，就算他在以前的商业酒局里练了不少酒量，也禁不住他故意买醉。
他长得俊秀清冷，身材在Alpha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坐在这儿就是一副舒总的款儿，放在哪都是天菜，尤其还醉了，前来搭讪的人几乎不会断。
“嘿，帅哥，要个联系方式？”
“闪开。你看我怎么样？白袜体育生。房我都开好了哥哥，我们试试？”
各色的帅哥美女都往他这儿贴，香水弥漫，眼花缭乱地。
舒青尧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抽了一口烟笑道，“我玩的野，你这小身板可受不住。”
“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你去随便问问我的前男友们，哪有我吃不下的？”
舒青尧挑了挑眉，朝刚来的这个大学生招了招手，在他屁颠屁颠凑上来以后，痞笑着把烟按在他肩膀上。野瞒泩长0101群71久7403酒貳凌玖綆新
“跪下，给我舔鞋。”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不紧不慢，性感极了。
“滚！你他妈有病吧？把我当鸭子呢？！”
几乎每一个贴上来的都被他赶走了，灰溜溜地在背后骂他装，骂他变态。
舒青尧吐出烟雾，眼神迷离望着空酒杯想，果然骂古昀有病不是他的问题，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会破口大骂的。
他被古昀的控制欲弄得每天郁郁寡欢，除了出任务就是去夜店，找鸭子给他开酒跳热舞，再就是去BDSM俱乐部看看这玩意到底有什么新鲜的。
玩一通下来，他除了知道自己更适合当S、更喜欢踩别人以外一无所获，属性这种事哪怕知道了，在古昀面前也毫无用处。
古昀在他这儿没什么优点，就是钱多，随便挥霍。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在各个夜店高消费，店家还查不出撒钱的人是什么来头，都把他舒总当大爷供着。
过了几个礼拜，砸钱也让舒总索然无味。
他脚踩地板油飙车，险些造成事故进局子，缓了半天以后还跟没事人一样，再用“公款”吃喝刷爆了古昀的卡，据说短短几天就赶超了少主一个月的开销。
表面潇洒，暗自泄愤。
舒青尧以为少主很快就对他没兴趣了，底下人都议论少主的新鲜劲儿过了，毕竟守着商潼那种温香软玉，谁稀罕他这种不识趣的。
可他没想到，古昀每天公务繁忙居然还记得他，嫌他在外面玩得太野，一个命令把他带到岛上了。
路上的时候，舒青尧无比后悔花太多钱以至于让古昀注意到他了，真是千不该万不该。
舒青尧以为是去训练营，等到从直升机下来看到秀丽风景的时候，才听边上人说，这是中心岛上的暮色总部，专门训练性奴的地方。
他只来过一次，那是最早在古家进行Alpha和Omega划分，他被送到暮色定为死侍的时候。
古昀自然知道他不熟悉这儿，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恰巧暮色这边出了点问题需要商议，他便把舒青尧一块儿带过来，让他少在外面惹事儿。
可他没想到，仅仅是在这座纸醉金迷的奴隶岛上喝酒，舒青尧都不给他省心。
才上岛的第二日。
“少主，影卫大人他…他和一位调教师起了冲突……”下属磕磕巴巴地低头禀告。
古昀摘下会议耳机，微微蹙起眉，“怎么回事？”
“他们打得厉害，属下也是听围观人说的。舒大人一开始很安静，一杯接一杯在喝闷酒，到后来好像喝多了，看见台上有个戴面具的调教师在公调，手段有些狠，折磨得奴隶直哭，他就冲上去，两人打起来了。”
“舒大人说……”下属小心翼翼抬眼看向少主，见少主脸色不好，然后又连忙低头，“他说，‘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衣冠禽兽，以势压人，凭什么要我忍着你们？’”
下属学得绘声绘色，就连舒青尧口吻中那股傲气劲儿都学了出来。
空气沉寂几秒。
下属的汗都滴下来了。
“伤情如何？”
古昀面无表情，在下属开口前又补了一句，“我问调教师的伤情如何，没问他。”
论打架，舒青尧不可能吃亏，只有他让别人吃亏的道理。
下属视线变得游移，犹豫了几秒小声回道，“回少主……舒大人被调教师带走……拖走了。”
这句话让古昀意外地挑了挑眉。
一般人不可能打得过古家最优秀的影卫，何况这里还是暮色中心岛，一群调教师哪比得上打架的行家。
那么，能把舒青尧打得不省人事直接拖走，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想到这儿，古昀表情似笑非笑，指尖轻点桌面，“是哪个调教师和他打起来的？”
“回少主……”
“是二少爷。”
答案不出所料，古昀唇角的戏谑更甚，表情一下子精彩起来。
暮色是时奕的产业，敢在时首席面前造次，他桀骜不驯的影卫踢到铁板了。
第15章
我的狗不需要旁人来立规矩。
第16章
我想拥有你，可以吗青尧？
第17章
我愿让你随意利用，只要足够温驯
第18章
乖一点青尧，小心别咬到我。
第19章
十三是我的人，这是我的意思。
第20章
少主，十三回来了
暮色，西区议事厅。
谈判桌一侧的席位都坐满了，而另一侧却空无一人。
姜淇此次带了几个国际知名的谈判专家，显然做足了准备打算大动干戈，势必要争取到时奕教授的试剂支持。
而古昀这边却迟迟未到，晾了他们好一阵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直到姜家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才带着舒青尧姗姗来迟。
不同于以往浩浩荡荡的随行人员，古少主这次排场不大，除了特助就只剩舒青尧一个人，在一众谈判专家对面落座，显得有些单薄。
古昀慢条斯理地手一伸，由着影卫伺候脱下外套、帮他理好衣领。
他依然温和地笑着，在舒青尧替他拉开的椅子上落座，朝对面说，“姜家主久等，家族事务繁忙，来迟了些。”
只是那毫无波澜的眼眸却没什么诚意，这让姜淇同样回以既真诚又敷衍的笑容，面上丝毫看不出情绪起伏。
“无伤大雅，暮色的风景不错，是让人坐得住的。”
古昀这个杀千刀的老狐狸，熬人有一套，一开始就给他下马威。
以姜淇的道行倒不会被轻易挑起什么情绪，不过他真的很意外古昀只带了一个人。
他的眼神虽只在舒青尧身上审视了几秒但也藏不住锐利，随即像想起什么，唇角微微勾起，觉得很有趣。
他姜家的情报工作自然也不是吃白饭的，外界连古家有影卫这种事都会存疑，而姜家却早已知悉古家影卫的信息，只不过只能粗略调查出来，并不细致。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悠悠道，“古少主只带一个影卫上桌谈判，是胜券在握了？”
带一个保镖来谈判？简直荒谬，是觉得自己亲自上阵不可能输吗。
姜淇知道自己带了一堆人来，古昀这是在故意下他面子，而初次交锋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古家的调查，连影卫这种贴身近侍都能了如指掌。
“也是，十三号的能力不会局限于武力，是我唐突了。”
悉知姜家的情报实力，古昀对此并不意外。
他感受到舒青尧投过来疑惑的视线，也没看他，随手将李特助递来的文件转递给舒青尧，边朝姜淇玩笑道，“姜总见笑了，在暮色找乐子容易，找几个谈判大拿可是很难，我全世界搜罗都搜罗不到，没想到是被您都请走了。”
几声笑声蔓延，气氛难得地放松下来，只不过人人都绷着跟弦。
在确定这场谈判之前，姜淇早已笼络住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专业人士，古昀清楚他的动作，知道古家得不到专家的什么帮助，也不在乎。
毕竟……
古昀的视线不动声色转向身旁的人。
他从不带无法掌控的棋子上博弈场。
在李特助介绍谈判目的后，双方的交锋便已暗暗开始，只有舒青尧拿着那份文件一头雾水。
以他的敏锐程度，完全可以靠只言片语推断出谈判形势，被少主各种折磨的这几个月可不是白过的。
可到现在都坐上谈判桌了，他还不清楚姜家要和古家谈什么，哪怕李特助说是关于时奕教授的试剂归属问题，他也不认为这有什么可谈的。
客观地讲，时奕教授研发的Alpha增强试剂是全世界独一份，古家无论如何都会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论怎么想，古昀都不会将自己的利益拱手让给作为竞争关系的姜家。
而从主观的角度，时奕的父母死于姜家制造的人祸，本就与姜淇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况且他本身贵为古家收养的二少爷，听到姜淇的名字都要喊打喊杀，怎么可能把研究成果给他们。
在舒青尧眼里，姜家明明就是毫无胜算可言。
和姜家有什么谈的？谁会把一柄利刃递给自己的敌人？
古昀在谈判桌前每多坐一秒，舒青尧都觉得他疯了。
他甚至怀疑起古昀到底有没有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悄然瞥了一眼少主优越的侧脸，他想不通地挑了挑眉，转而视线垂落，指尖翻动着文件。
古昀给他的是一份刚公布试行的草案，大致是帝国对第八州与漠北间的武器运输制定了新规，看上去和这次谈判八竿子打不着。
舒青尧向后翻动着，起初并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充其量能看得出古昀在立法权背后运作的痕迹，这在权贵间很正常。
等到后来，他眉头愈发紧蹙，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姜家势力的盘踞之处便是在于漠北，这份新规明面上是帝国对漠北武器运输的制约，实际简化下来就是对姜家的制约，古家该对此很满意才是。
可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舒青尧在训练营万里挑一的天才名号并不是白叫的，极强的敏锐性让他一下子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份制约是多米诺骨牌众多连锁效应的第一张牌。
他接手少主的情报网时间已经不算短了，谈不上洞悉秋毫也是如指臂使，据他所知姜家的军火大线有两条，一个是第八州与漠北的要道，另一个便是椴齐港。
限制了第八州，那么以他对姜家的了解，军火压力绝对会转移给椴齐港。
姜家从始至终都想深入扎根天际州的核心政圈，今日想要时奕的Alpha增强试剂便是其中最关键的一步。
古家在帝国是顶级权贵，政坛上虽失去了只手遮天的能力，却也不是普通势力能够抗衡的，于是姜家走不通文政的路子，便只能绕过去走上另一条军政的路。
姜家想靠试剂让自身兵力达到顶峰，再向帝国军下手，不论是来硬的兵刃相接还是来软的一点点渗透，最终都可以慢慢掌控镜川的军权，如此一来，便有了和古昀争夺镜川实际掌控权的资本。
所以舒青尧很清楚，姜家不可能接受军火上的限制，另一选择被砍断，就只会加大对椴齐港的控制。
而椴齐港军火黑市的水太深了，平衡一旦被打破，那将是一场向周边蔓延扩散、并且短时间内无法被阻止的大暴乱。
舒青尧指尖攥紧了纸张。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暴乱会死伤无数，贵族间的尔虞我诈也就算了，可一旦祸及无辜的平民，他太清楚这些贵族冷眼旁观的姿态了。
暴乱之下，他们会关心自己的利益，会关心合作伙伴、竞争对手的利益，会关心洗牌后蛋糕怎么分、还有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唯独不关心会死多少人。
成百上千家庭的流离失所，比不上他们想尽办法攀高枝的一顿人情饭。
舒青尧不知道古昀给他这份文件是什么意思，和谈判有什么关联。
但无论如何，让他眼看姜家和古家同意通过这份草案、草菅人命，他实在无法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