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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放心,不会伤及你性命,也只在魔域有效。”

    你这么说并不能让人放心多少好嘛!

    林祁继续:“什么代价?”

    闻人语不耐烦了:“你到底去不去。”

    被红衣黑发的美人这么不耐烦地瞪一眼,林祁并没有体会到他的风情,只产生了一种自己此去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他怕未知,但不至于怕到不敢前行,在闻人语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焉了下来,随这位大佬的便。

    闻人语吹起笛子,没多久,上回在山顶荒寺的情景就重现了。蓝色磷火四面八方聚来,空间扭曲,周围草木动摇,致山川模糊。

    林祁周遭全是幽幽蓝光,根本看不清前路,他往前踏一步,忽而一阵冷风过,吹散了遮拦视线的磷火,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竟然一秒钟切换了场地。

    ......

    此刻,他就站在忘川渡口,眼前是一望无际漆黑的荒海。

    不多时,一艘小船慢慢行驶过来,划船的是个老者,斗笠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长相。离岸不远时,佝偻着背,手握着浆柄,一言不发等着船靠岸。

    砰。

    船头撞上了忘川渡口的木桥,林祁走过去,上了船,站立在船头。

    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去哪?”

    林祁愣了,这还有去哪的说法?

    老者有些不耐烦:“亡灵谷还是魔域。”

    林祁忙道:“魔域。”

    他口中所谓的亡灵谷,应该就是招引的那些亡魂的去处。

    老者哼哼两声:“小子,你是第一次去魔域吧。”

    林祁点头,并且非常明白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谁有空没空往地狱跑呀,对修为没什么长进,还一不小心就失去性命,又不是脑子进水。

    老者一声笑,说不清是嘲笑还是什么:“我看你的样子,估计对魔域也没有半点了解。就这么愣头愣脑闯进来?”

    林祁虚心求教:“是,还请前辈指点。”

    老者的手臂慢悠悠的推着浆,木浆和船身相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空旷的荒海安静地没有风声,这不断的吱呀就听得叫人浑身鸡皮疙瘩起。

    老者道:“魔域同沧泽大陆也并无区别,有修士也有凡人,唯一的不同就是魔域的灵气参杂暗元素,并不是你等修士可以用来修行的。”

    这个林祁知道,他点头,继续认真听着。

    老者基本上每年都会遇到不少误入忘川渡口的修士,但肯上船的一年也数不出五个,这五个里估计也有几个搞不清状况晕乎乎上船的。

    他道:“魔域共有七大域,每一域都有一位域主镇守,等会儿自荒海靠岸,你到达的是第七域。魔域有一条大河,名婆娑,七大域分布在婆娑河的两岸,河的尽头是魔域的圣地归墟。不过这个你不用操心,归墟之地你哪怕在魔域活一辈子可能都去不了。”

    林祁看着前方。

    当他站在忘川渡口时看荒海,仿佛没有尽头,等站立船头,行了一路,才发现那竟然都只是一个幻觉。

    很近,渡口离荒海尽头很近。

    就在老者一顿话的功夫,就近了天水交接的那一线。

    老者说:“魔域竟然被称作魔域,就定然有其阴暗的地方,这里强者为尊,修行的各种邪门歪道盛行,小伙子,你可要长点心眼。”

    林祁谢过老者:“晚辈谨遵教训。”

    将老者的话在脑海里细细梳理了一遍后,林祁安了安心。

    再看到那黑与深蓝交接的一线,他的心中也颇有震撼,这并不是视觉上的错觉,那一线是真是存在的,世界的尽头,天为盖地为底,相接交汇在那灰白的线。

    越来越近,那一线灰白也越发刺眼。

    他腰间的凌云剑突然嗡嗡嗡的躁动起来。

    剑心成后,他与凌云剑有了某种玄妙的通感。

    林祁伸手去安抚它,在触到剑身的那一刻,一股子让头皮发麻的战栗清晰传来。是恐惧,是惊骇,是对一股莫名威压的敬畏朝拜。

    林祁忙松开了手,对于凌云剑表露的渗入灵魂的颤抖和害怕他自己也吃不消。

    老者将这一幕纳入眼,道:“正常,每个人入魔域身上的灵器都会变的反常,剑修的剑尤甚。”

    林祁松口气:“谢前辈相告。”

    他心里莫名其妙——什么鬼?这魔域里到底有什么,让凌云剑怕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有潭巨大的熔剑池?

    船头直接抵上了那道灰白的线。

    这个场景是真的有点玄妙,他伸出手,能摸到一个屏障,就是天壁。

    老者要他下船,踩到那道线上,林祁照做。

    然后灰白的线瞬间扯开一个巨大的深渊,其间漩流着狂暴灵气,将他的身躯慢慢拉下去。

    内府被不断的灵力波动撞击出血,林祁闭了闭眼,手紧紧握住凌云剑,感受着身体在下坠,周围狂风呼号,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保持神识清明。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终于有了将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呼了口气,睁眼看着眼前的景象,应该是郊外,魔域没有太阳、没有云,青白的天穹下,是一池随风摇曳的芦苇。

    林祁打算御剑飞往城中,他手指形成一个聚灵诀,然后眼睛顿时瞪大了。

    擦!

    没反应?!

    林祁不信邪,继续,连掐了十回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白天见鬼了!

    他赶紧闭目内视,发现自己的金丹还好好的在丹田内呆着,规规矩矩分外乖巧,心下松了口气。幸好,金丹还在,修为还在。

    尽然修为还在?那为什么使不出灵力。对修士而言,灵力无效,那么跟凡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林祁突然就想起了闻人语之前对他说的话。

    ——你身为道修去魔域,可能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不会伤及你性命,也只在魔域有效。

    “......”

    原来所谓的代价就是压制他全部的修为,让他在魔域这个鬼地方变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这是魔域好么!

    弱者不如狗的地方!

    压了他的修为让他在这里找殷问水?!

    呵呵!

    林祁心里有一万句妈卖批。

    最后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操!”

    ......

    林祁从最开始愤怒、焦躁到后来的心灰意冷、麻木整整用了一天。

    他也不识路,仗着自己御剑多年、跳跃的身姿分外轻盈,悄悄的上了一个老者拉柴的板车,靠在稻草堆里,嘴里噙着根草,生无可恋地在车辘辘声里进了城。

    他虽然修为被压制,但到底还是修士的体质,早已辟谷,根本就不用进食,但日常洗漱那是必须的了,因为再也没有简单方便的法术了。

    真是想想就很心酸。

    一穷二白的林祁混在一众人高马大的凡人里,随波逐流,看到了墙上贴着的一张白纸。

    抬头,看着告示。

    “......幕府,招家仆?”

    他所在的是第七域的一个小城里,小城名叫青池,青池城是座凡人居多的城镇,来来往往他在街上看到的修为最高也不过炼气七层,那个炼气七层的魔修还被人众星捧月、招摇过市。

    站在林祁旁边的女子羞红了脸道:“天呐,那就是修士,这气度,就是同我们不一样。”

    林祁看那人肥头大耳,形容猥琐,真是非常不想让他来代表修士的气度。

    另外一名女子有点理智:“这还不算厉害的,前些日子幕府可来了位筑基期的仙人,容貌俊美,气度翩翩,听人说苏府的丫鬟们都想方设法地挤到前厅去看他呢。”

    前头的女子眼中水光荡漾,满是憧憬:“嫁与仙人为妾,我都是甘愿的。”

    理智的女子冷嗤:“你是没见过女仙子,见了你就会连这份心思都生不出的。有了那等风姿玉骨做道侣,谁还看得上我们这等胭脂俗粉呢。”

    “唉。”

    女子发出一声长叹。

    “......”林祁。

    这是林祁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深入大众,他不知道原来修士在凡人眼中那么受推崇。

    他偷偷地打量着那名愿嫁修士为妾的想不开女士,发现这姑娘明眸皓齿,五官楚楚,也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许是他这打量的、惊讶的目光太过明显,想不开女士察觉到了,知道他也听了自己的那番话,心里本来的失落顿时化为愤怒,再看林祁灰头土脸像个要饭的,狠狠呸了一口:“看什么看!本姑娘就是嫁条狗都不会嫁给你们这种人!”

    林祁:“......你开心就好。”

    姑娘美目一瞪,气死了:“你——!”

    理智姑娘过来拉着她:“行了,你跟个要饭的撒什么气。”

    两人亲昵地挨着渐渐远去。

    想不开女士还愤愤不平:“我就是不爽他那眼神,跟我是个傻子似的,他算是什么东西......”

    后面的话林祁没在听到了,他苦笑地拍了拍凌云剑,道:“以前避昆吾那些女修如洪水,现在这是遭报应了,被当成要饭的....”他无语地摸了摸脸:“有我那么帅的要饭的么。”

    ......

    幕府算是青池城的一大修真世家,其实在林祁看来,修真这二字实在是牵强得不行,无非就是往上数三代出了个筑基修士,且那筑基修士入了个好宗门,每年都会从幕府选几个有灵根的弟子进宗门当杂役弟子。于是就这么被冠上修真世家的称号。

    对比沧泽大陆燕家林家,真的是完全不够看。

    但是他现在跟个凡人没区别,只能厚着脸皮去这个刚刚被他看轻了一阵的幕府应聘家仆。

    有个固定的身份会好行动很多。

    20、幕府的小可怜

    在看到周围的竞争对手时,林祁心中一怵,各个虎背熊腰,单论体型一个顶他两,在管家望过来时,他觉得自己快被看轻到地上去了。

    但是最后他还是被选了下来,另外一个被刷下去的壮汉怒了,指着他:“凭什么就这弱鸡都能选下来,我不能!我一个可以打像他这样的十个!”

    林祁扯了扯唇角。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老铁,你这样的搁沧泽大陆那会儿,我一个可以打成千上万个。

    管家冷笑:“小姐喜欢长得好看的,怪你没人家长得好看呗。”

    壮汉气的脸都差点歪了,看架势是要上来打人。被管家喊了两个家丁推着攘着撵出了府。

    林祁生平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沾了外貌的光,心里各种滋味都有。

    管家慢悠悠道:“我看你这身板,估计也做不了什么重活,府里有块灵药圃,你每日浇点水就够了。”

    “好的。”那么轻松?

    管家见他一脸不以为然,嘲讽:“那灵药圃可不小。”

    林祁虚心点头。

    等管家把他带到了那灵药圃,他才觉得自己还是太不虚心了。看着几乎遍布整个山坡的灵草,他内心操蛋——

    灵药圃?你们确定没有取错名字?这怕应该叫灵药山吧。

    一想到今后要每天挑着水漫山遍野地浇水,他就觉得腿好痛手好痛肩好痛。

    管家见他表情像吃了屎,嫌弃道:“你要是不乐意现在就滚出去,有的是人愿意。”

    林祁一边唾弃自己太娇气一边笑道:“哪能的,有份差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管家又交代了几句,关于几点吃饭,哪里住,还有一个月支付的佣金。其实林祁对这些都不是很在乎,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新上任的第一天,被打理灵药圃的一位女管事领着逛遍了这座山,将所有草药一一介绍给他认识,格外强调了它们的贵重。女管事的意思非常清楚,这里的随随便便一根草都比他还值钱,不小心踩死了他就不用活了,以死谢罪吧。

    林祁道:“我会注意的。”

    他本来还惊讶幕府这么一个半吊子修真世家,哪来的能力布置这一山的灵药,被女管事介绍完,心里就明白了。这些灵草大半都是由长相相似的杂草冒充的,没有半点灵气,纯粹用来滥竽充数。

    林祁郁闷地吐口气。

    自己以后就要呕心沥血地浇灌这些杂草了。

    夜色降临。

    他住的地方就在灵药圃的旁边,一个茅草搭成的小房子,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

    林祁盘腿坐在床上,闭眼,神识遍布整个茅草房。房内有灵力浮在空中,白色光点,密密麻麻,但是光点周围有一层黑色的光晕,应该就是所谓的暗元素。

    他谨记着老者的话,但还是想试一试,引了一束灵力入经脉,却发现一旦与血液相溶,便是火辣辣地刺痛感,血液沸腾,灼热逼人,给他一种血管要爆炸的感觉。

    这暗元素的排斥居然那么强?!

    他心一凛,急忙认同将那一丝还没完全融入血液的暗元素抽出。

    林祁倒吸一口凉气:“果真不能修炼。”

    他的修为被压抑,寻找殷问水那是海底捞针,也不知要耗费多久的时间,这如果一直荒废修行他自己都觉得浪费。

    不能提升修为,那么......

    山水境里那一道横开荒古的剑意突然又出现在脑海里。

    林祁喃喃:“我不如试着,悟一悟剑意吧。”

    ......

    女管事打着哈欠,在天空刚刚变灰白的时候,拖着身体来到灵药圃,眼半睁半眯,就看到一众青草间有人在拿着剑乱砍。

    娘哟!

    当即惊得扯着嗓子吼:“来人啦!来人啦!有人在破坏药圃!”

    林祁被她一嗓子吼得差点剑都掉了,忙喊道:“诶诶姑姑别喊,是我!是我!”

    女管事听清了声音,看清了人后,气极:“你大清早的装神弄鬼吓唬谁啊!不想干了!不想干就赶紧给老娘滚出去!”

    你们府怎么一个个说话都是这德性,林祁好声道:“我就是无聊,想练练剑。”

    女管事从鼻孔里出气:“还练剑?!你以为你是谁,那些在天上飞的仙人?白日做梦!”

    林祁:“是是是。”

    被女管事这么一打乱,林祁此后每天都天还没亮就起床了,他不需要睡眠,一般在床上的时间都在顿悟。

    修成剑意,练与悟都有必要。

    在前期,剑修往往全部精力都在提升修为,练剑的时间根本没有。对于林祁同样,除了初入大道那会儿,每日清晨在清霜峰的习武场练剑,他筑基后就再也没有这般纯粹地比划了。

    如今重新握剑,没有灵力加持,单纯的横劈、侧砍、戳、刺、扫,大汗淋漓之际,他竟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欣喜。

    午间时分,林祁把凌云剑放在他连夜挖出的一个小凹槽里,然后匆匆奔往幕府杂役吃饭的地方。

    他不需要吃饭,但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可以打听些消息。

    幕府的后院,他接过一碗勺肉汤盖了一层青菜的饭,端着坐到了角落里。

    他基本上是吃一点倒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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