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见一面，多么简单的要求。

 可我不能答应。

 我知道，我如果再和她见面，我怕我真的会不想手术，不想离开她。

 我接着又点开下一条消息。

 “林轩，如果你不愿意来，能不能喊我一声老婆？”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我内心像是被锋利的刀子割开，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深处蔓延，痛得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爱意哽在喉头，

 我不敢说出来。

 聊天框里苏漾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我一一点开去听。

 “林轩，手术我都不一定能活下来，你就这么狠心，一点情谊不讲，连这点要求都不愿意答应我吗？”

 “就算不为了我，也算是为了思思好吗？”

 “林轩！”

 “林轩…”

 语音的最后，女儿哭泣的声音传来：“妈妈别哭了，坏爸爸！我不要这个坏爸爸！”

 …

 母女俩的哭声，仿佛就像一柄柄利剑，刺的我的心脏止不住的发痛，发寒。

 眼泪不知何时流了我满脸，一滴一滴滴在了手上，

 我放下手机，一点一点扫过这个充满我们一家三口回忆的家，心口那里像是破了口的风箱。

 老婆，你知不知道，要给你换心的那个人是我，

 老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和你们在一起，每天都唤你老婆。

 但是，

 我马上就要死了，而你还有很长时间要活。

 我不想你往后余生都生活在愧疚里，

 我看着墙壁上我和苏漾回忆满满的照片，

 曾经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

 瞬间，我再也绷不住了，放声大哭。

 老婆，

 对不起，

 我哭着，对空无一人的房子里，喊了一声又一声。

 …

 第二天，

 一大早我便被震动的手机吵醒，

 是医生打来的。

 “林先生，您在哪，您妻子心衰突然发作，手术要提前了，您最好抓紧来医院。”

 听到这话，我心头一颤。

 立即动身前往医院，

 当我赶到的时候，主刀医生和护士都已经焦急的等着。

 我在医生的带领下，一路朝抢救室跑去。

 当我再次见到苏漾时。

 她闭着眼睛，已经昏迷，可眉头却紧紧皱着。

 脸上带着一丝悲伤和愤怒。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满足了她的第一个要求，

 抱了抱她，

 接着，我又趴在她耳边，满足了她第二个要求。

 低声在她耳畔喊道：“老婆，我爱你。”

 两边医生护士都低声抽泣，没上前来打扰。

 告别这点时间很短，却又很漫长，

 我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最后一次把她深深刻在脑海里，

 主刀医生这时上前提醒，

 “林先生，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我最后抱了一下苏漾，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她睫毛颤了颤，紧蹙的眉头放松下来，

 闭着的眼角流出一滴泪。

 我抬起手，帮她拂去，

 心里无声的告别，

 再见了，

 老婆。

 躺在手术台的那一刻，

 也许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我的心底不知为什么竟然变得很平静，

 脑中走马观花，

 全是我和苏漾从前的种种，

 我忍不住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这时医生突然打断了我的回忆，

 “林先生，您是捐献者的真相，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苏小姐。”

 我沉默一瞬后回答他：“如果不是必须，就永远别告诉她，就算要告诉她，也等她康复之后再选时间吧。”

 说完，我闭上了眼。

 随着麻药针管缓缓打入体内，

 我的记忆开始变得混乱，脑中苏漾的脸也变得不真切起来。

 我们曾经幸福的过往，再一次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学校初遇时的不对付，

 海洋馆接受表白后的羞涩，

 婚礼上我们的喜悦，

 发誓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诺言，

 都变得模糊起来。

 意识模糊之前，我听到自己最后的心跳，

 苏漾，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往后余生，你一定要幸福！

 …

 十二个小时，

 手室的灯牌灭了，

 苏漾身上的麻药劲慢慢消散，

 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

 她半睁着眼，迷迷糊糊看着四周的血迹，和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医生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

 “十九点二十四分三十八秒，捐献者脑死亡。”

 我死了，

 死在了手术台上，

 当医生念出最后一句的时候，

 我的灵魂脱离身体，飘到了半空，

 我看着苏漾的目光盯着我的尸体，

 我眼眶酸涩，忍不住喊出了声：“老婆…”

 她像是听到的我的声音，目光从尸体转到我的身上，

 “林轩…”

 我一愣，心重重的跳了下，就当我真以为她能看见我的时候，

 她却再次开口道：“林轩，他还是没来吗？”

 主刀医生余光瞥向另一侧的尸体，说道：“苏小姐，林先生他没来。”

 女人的眼神彻底黯淡了下去，

 痛苦和酸楚爬满了她的脸颊，

 片刻后，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

 这个在商界叱诧风云的清冷女总裁，

 再次因为我在手术室情绪崩溃。

 我看着她失望悲伤的模样，

 明明已经没有心，此刻心脏那个位置却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样，

 我听见她在低声说：“林轩，我再也不要爱你了…”

 主刀医生在旁安慰：“苏小姐，您身体还没好，不能过渡伤心，影响身体。”

 苏漾忍住泪水，低头的喊着：

 “我没有！我不会为了林轩这个恶毒的狠心男人伤心。”

 就在这时，一旁早就红了眼眶的小护士，终于就忍不住，

 颤着声音说道：“才不是…林先生他，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恶毒的狠心男人！”

 苏漾苍白的脸颊黯淡下来，苦笑道：“那为什么我手术都做完了，他都不来看我一眼？”

 “他难道不知道，这场手术我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护士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

 苏漾也没再说什么，

 医生叹息一声，把苏漾推进vip病房后，就留下她一人。

 我跟着她们一起来到了这个地方，

 等医生一走，她立刻叫来了助理，

 把手机拿到了手中，疯狂在屏幕上点击着什么，

 我疑惑的凑过去看，心脏顿时像是被洞穿一般，烈火不断在胸口灼烧着。

 只见手机上，密密麻麻全是苏漾发给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