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知道自己身上的预言吗？”

    “当然。这里每个人都知道，虽然他们并不相信，却时常把它挂在口头。”

    “那么我要告诉你，那预言是假的。你非但没有成为这世界的救主，还亲手创造了灭世的魔王。”

    十二岁的帝释天只是眨了眨眼睛。

    “……你将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亲眼见证你奋斗一生的目标破灭，身边最后一个人都离你而去……你为什么不害怕？”

    他缓缓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洁白的衣摆花瓣般散落在地面。尚年幼的孩子这样回答：

    “我相信魔法部的预言，也无意质疑您说的话……它们听上去都很真实。凡所为必有代价，凡愿望必有代价。预言希望我成为所有人的‘代价’，我会尽力，但我毕竟很弱小……

    “我会按照大家希望的那样赌上我的性命和一切，但我没有傲慢到认为我的一切就能抵过所有人的未来。亏欠的部分太多了。父亲希望我通过夜以继日的学习来弥补，我照做了，但还是遥不可及……好在他们也并非真的期待，并非真的爱我。本来也不会有人在我身边。我这样的人……假如到了失败的那天，绝望的也只是我自己而已。”

    熟悉的烦躁感哽上喉间。

    “我改主意了。本意是考验你对未来的信心是否坚定，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幼小的救主突然惶恐了起来：“抱歉，我对未来……”

    我维持隐身状态，扯过床上的枕头，在他迷茫的视线里塞到他被桌脚抵住的背后。他看不见我，但这个动作能让他大致判断出我的位置。于是我直直看进那双碧绿的眼睛。

    “不用道歉。你会做得很好。

    “你确实打败了黑魔王。尽管可能会因此遇到报复。

    “你会遇到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在意你，陪你到最后的人……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他。”

    说着又不免叹气。这些话和预期可大不相同。尤其在已经经历过未来之后……不过这就是熟悉的帝释天，也是熟悉的自己。

    小帝释天的眼睛里突然亮了一下，尽管明显还不太敢相信。

    “真的吗？会是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确实难倒我了。我沉思半晌，直到他开始小声呼唤，以为我离开的时候，不得已掏出那个万能的句式：

    “还不能告诉你。

    “这是另一个命定的预言。等你见到他的时候，你会明白的。”

    ??

    ??

    尾声·神秘事务司

    门外响起脚步声。神秘事务司的缄默人迅速收拾好时间转换器、纸条、记忆和冥想盆，将一切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刚刚发生的一切恐怕已经违反了魔法部八百条禁令。他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背——他的目标明确极了，来这里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已。他还沉浸在刚刚，回到合适的时间节点、以正确的载体施放大范围遗忘咒，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里。再往前转半个小时，他在隐身咒中见证了那个血与背叛的前夜。被他许诺了“最后”的人独自在房间里，蜷缩在桌脚旁边，手抖得几乎抓不住魔杖，呼吸凌乱得近乎哽咽。他强迫自己屏息凝神，盯着杖尖，念出了呼神护卫。银白色的守护神渐渐凝聚成某种四足动物，阿修罗一开始以为是獾，看到最后才发现是头小狮子。守护神咒意味着这是帝释天所有积极情感的总和，也是施咒人确证自己的心灵未曾堕落的方式。

    那一幕相当震撼。他屏息凝神地站在墙角，心想……好在他使用时间转换器时用的多数是隐身咒。如果是变形咒，搞不好帝释天的守护神外表就要变成大白鹅了。

    但眼前最麻烦的事还是现任魔法部长的来访。缄默人叹了口气，打开了神秘事务司的房门。

    如他所想的那样，白金色头发的青年站在门外，面上是礼貌的微笑和恰到好处的期待。

    “您好，不知名的缄默人先生。请问今天我能否邀请您出任魔法部部长顾问，或者傲罗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