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对她说:“求你了妈妈,不要再想他了,他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男爵也不可能再找到他了,你们就不应该搬来这里。”“但男爵说可以帮忙找他。”母亲不高兴的说:“你怎么能这么丧气?他可是你父亲,而且不是你让我们搬来的吗?”
“我没想让你们搬来这里,我原本打算搬去别的地方。”我头疼地解释道。
“总之,男爵大人许诺了我,他是男爵,所以一定能帮我们找到的。”母亲发起了脾气,倔强的说。
“就算他没死,这么多年不回家,难道你还期望他再回来吗?”我气愤的说。
“他当然会回来,这里是他的家,我是他的妻子,他看到你们都长大了,都这么好,一定不舍得再走的!”
我没有办法跟她抬杠,她认准了一个道理就会认下去,不管怎么劝导都没用。
我在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匆匆赶回庄园。
天气越来越冷了,荒原上苍茫一片,满是高高的黄草。但是阳光很明媚,天空显得特别高特别远,简直是晴空万里,让人的心情也不由的开阔起来。
也许是因为天气好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见到了久违的亲人,这种好心情影响着我,以至于见到男爵的时候,我不由地对他笑了笑。
他马上就傻傻的露出了笑容,可随即他又板起了脸,低头去处理公务,不再看我一眼。
我有一个困扰了很久的问题,之前就一直想问他,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男爵大人,您知道子爵一家的下落吗?”我问。
“你问他们干什么?莫非放心不下你那美丽的凯瑟琳小姐?”他口气讽刺地说。
这句话把我的心刺了一下,尤其是那句你的凯瑟琳小姐,愧疚再次涌上心头,上一世我的确是为了那位小姐害死了眼前这个人。
也许是我痛苦的样子太明显,他居然轻声向我道歉。
“我很抱歉,我不应该那么说,明知道你厌恶他们,并且从他们的阴谋中救了我……我只是……想起你跟她接吻……”
“那没有什么,我只是想顺着他们的计划,向他们报复而已……您知道我是个下等人,跟女人调情对我而言稀松平常,和吃饭喝水没什么不同。”
我是故意这样说的,本以为会惹怒他,谁知道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像没听到一样突兀地转换了话题。
“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说:“他们欠了银行一大笔钱,所以找他的大女儿朱迪斯寻庇护去了。”
“他打算害您,难道您就这样放过他们吗?也许他们还会使坏。”我说。
“不需要我做什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说:“知道子爵夫人是怎么死的吗?”
“航船被国家征用的消息传回国内后,所有投资人的钱全打了水漂,子爵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昏了过去,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男爵笑着说:“他们欠了银行一大笔钱,连莫蒙庄园都被银行封了,身为贵族却身无分文的流落街头,真可怜……”
“我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就了结的,既然想要害我,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最后,他冷冷的说。
很奇怪,听到子爵一家悲惨的境遇,我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不知怎么的,我却忽然高兴不起来了。
他不会轻易原谅想伤害他人,伤害过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站在子爵一家人当中呢?
“你放心,他们不可能再威胁到我了。”他看着我,轻声说。
“我并不担心……”我点点头说:“只要您明白他们心怀不轨就好了。”
男爵忽然起身走到我面前,他看了我一会儿,纠结的开口:“你怨我吗?你救了我好几次,我却强行把你留在这里。”
“我不怨您,我只是希望您能让我离开……”
男爵缓缓地摇头:“我说过的,在你受到应有的惩罚之前,在我消气之前,你都必须留在这里……放心吧,时间不会太久。”
不久后,男爵去了王都。
在这里,我们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王都的别墅虽然比德尔曼庄园小,但胜在建筑奢华,而且比城堡温暖。
我住在男爵隔壁的客房里,这是我头一次住带有壁炉的卧室,每天都会有女仆来为我烧热屋子。
烧壁炉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光柴火钱就价值我一年的工资了。我对女仆说我是男爵的贴身仆人,所以虽然住在客房,但不需要烧壁炉。女仆却对我说,这是男爵大人自己吩咐的,她没有办法违背。
男爵虽然说要惩罚我,可总是作出相反的事情呢,我简直被他弄糊涂了,我怀疑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即使我离开,他也不会去举报安妮……
男爵喜欢上了剧院的一出新戏,十分捧场,每天都去看,即使下雪路面难行,也不能阻止他出门的脚步。
这出戏的名字叫《梅拉达》,是一出悲剧。
梅拉达是一位绅士的女儿,她美丽善良,俏皮可爱,与一位俊美的年轻人安德鲁陷入了恋爱,他们深爱着对方,马上就要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是安德鲁却忽然被人抓进了监狱,因为他被卷入了一场谋杀案,有人指证他是杀人凶手。
梅拉达焦虑万分,每天都以泪洗面,直到一个叫卡梅伦的人找上门来。这个卡梅伦是一个狡猾的商人,他恋慕梅拉达,并垂涎梅拉达要继承的财产,所以他陷害了安德鲁,并威胁梅拉达,只要她嫁给他,他就保证安德鲁不会被处死。
为了挽救爱人的生命,梅拉达只好答应嫁给卡梅伦,安德鲁也得以释放了。
出狱的安德鲁急于见到心上人,谁知却听到了她要嫁人的消息。他前去质问她,被要挟的梅拉达却只能忍痛对心上人说,她不爱他了,她已经爱上了别人。
安德鲁痛心之下远走他乡,梅拉达嫁做人妇,每日郁郁寡欢,而且一直遭受卡梅伦的虐待,不久就凄凉而死。
之后,安德鲁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报了仇,然后在梅拉达的坟前忏悔,诉说悔恨之情,戏剧落幕。
虽然是很简单的故事,但由于戏作歌词缠绵悱恻,演员都是俊男美女,所以很受小姐和年轻夫人的喜欢,经常落幕之时,引得一众女性观众纷纷落泪,手帕哭湿了一条又一条。
我不喜欢这种赚人热泪的戏码,相比悲剧我更喜欢热闹的喜剧。
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男爵居然会一遍又一遍的来看这场令人心情烦闷的戏,我甚至暗暗怀疑他是不是看上了这出戏里英俊的男主角。
“你说梅拉达为什么不肯告诉安德鲁呢?还骗他说自己爱上了别人。”有一天,男爵忽然问我:“这样不是太傻了吗?她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结果两个人都没有得到幸福。”
我想说这是一出戏,作家为了赚人热泪才这样写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忽然联想到了自己,我也有很多话不能说出口,在旁人看来也许同样很傻……
“梅拉达有梅拉达的苦衷,她不是太傻,她只是太在意安德鲁,即使再轻微的冒险,她也不希望承受让安德鲁死去这样的结果,所以宁可离开他,至少她的爱人始终是平安的。”
我不由得说:“听上去很傻,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男爵背对着我,很久都一语不发,直到一出戏落幕,我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
“梅拉达是个大蠢蛋,这出戏真够蠢的,以后再也不看了。”
、第五十章
男爵来王都是因为受到了哈洛克伯爵的邀请。
伯爵有一座美丽的公馆,坐落在圣伦大道上,这是伯爵祖传的房子,但是听说他最近生活窘迫,正有意卖掉这里。他出价三万镑,并要求全部家具保持原样,连一张扶手椅的位置都不能移动。这些老派贵族就是这样,即使已经落魄至此,却依然想要端着架子。他甚至还要举办一场舞会,意图大约是想让更多人看看他的房子。他邀请了很多人来参加这场舞会,并借着舞会的机会介绍他房子里的珍藏。
“这是匈牙利画家冯凯尔的画作,你们瞧,圣母的面庞多么慈爱啊!这是我祖父的心爱之物,到现在起码价值上千磅。”舞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哈洛克伯爵正在大吹大擂。
先生们赞美着他的画作,但对他提出的价格却并不感兴趣,三万镑?还得附带买了这屋子里的破烂玩意儿,别开玩笑了。
公馆里灯火通明,到处都点满了蜡烛,大厅里乐师们正在演奏着悠扬的乐曲。客人们正涌入大厅,在门口处将沉重的外套交给迎上来的仆人。
外面的天气虽然寒冷,大厅里却极为温暖,女士们大都穿着袒胸露臂的晚礼裙,头上戴着最流行的珠花或纱网。先生们脱下皮袄,摘下帽子,将手杖交给仆人,然后弯起一只臂膀,领着他们的女士走入大厅。
男爵在刚刚走进大厅的那一刻就被哈洛克伯爵叫走了,你会发现伯爵对男爵异常恭敬,说起话来极为亲热,百般恭维,这样的态度只说明了一点,伯爵大人还不了钱了。
我是男爵的贴身仆人,整个舞会期间,我必须如雕像一般站在墙角挺立不动,这是对随从仆人们的要求。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躲到角落里,就有一位高贵的小姐来找我搭话了。
艾米丽小姐穿着一件浅粉色的长裙,金色的长发盘卷如烟,其中缠绕着细碎的白色蕾丝,蕾丝上镶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她很漂亮,但在一群争芳斗艳的美女中也并不鹤立鸡群,不过她相当懂得怎么展现自己的美丽,她的装扮毫无攻击性,只让人觉得柔美和舒服。
“我记得你,你是奥斯卡大人的贴身仆人。”她微笑着说。
当一位身份高贵的女性忽然屈尊,跟一个低贱的仆人交谈时,就得好好想想她此时的目的了,我曾经上过她的当,所以不免多了份小心。
“在下倍感荣幸。”我向她弯腰说。
“不知道男爵大人的表妹们还住在府上吗?”她拐弯抹角的说:“我上次与两位小姐相处的很好,还一直想邀请她们上门做客呢。”
简直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然了,谁也不能揭穿她。
“两位小姐已经离开了男爵府上。”我回答说:“或许您可以与她们通信。”
她笑着点点头:“我会尝试联系她们的,你知道……我一直以为会很快听到男爵大人和凯瑟琳小姐的婚讯呢,毕竟他们两个相处的那么愉快。”
我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这时,一位先生过来邀请艾米丽小姐跳舞了,艾米丽优雅地搭上了这位男士的手,随他走进了舞池。
集体舞会是一场变相的相亲舞会,男男女女必须不停的交换舞伴,抓住这短暂的机会互相交谈,了解彼此。所以经常有很多严格的规定,比如跳过一支舞后就立即交换舞伴,又比如一对男女不可以跳四只舞以上。
但是几乎在所有的舞会上,女士们的人数总是多于先生们,最夸张的时候,长椅上会坐满了无所事事的年轻姑娘,一个个都巴望着有哪位绅士来请她们跳舞。
舞会十分漫长,也许会持续到半夜两三点钟,我百无聊赖地站着,眼睛也漫无目的的扫视着舞池里的人。
在这里,所有的人都那么华丽,那么优雅,他们拼命的摆出自己最好看的姿态,企图博得众人的眼球。但实际上没有人会分出太多心思在别人身上,除非这个人有权有势,只有这样才会获得全场的瞩目,不管是年轻女士还是已婚妇人,不管是毛头小子还是功成名就的绅士。
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从我眼前闪过。
我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那个人,又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眼花了。
即使那个男人已经离家很多年,但我仍然可以一眼就认出他。
不过怎么可能是他!
那个男人跟我一样,有着高大挺拔的身躯,金色的卷发和碧蓝的眼睛,岁月在他的眼角留下了很深的痕迹,但却不能改变他在我记忆中的样子。即使他身穿华服,即使他挽着一位高贵美丽的妇人。
他是我父亲吗?或者他只是跟父亲长得很像,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越看越觉得像。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幼年时的情景,父亲干完农活回到家里,单手举起幼小的我,然后搂住母亲和她亲昵,两个人的表情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当中,那时候我们一家多么幸福啊。
可是后来他们又有了两个女儿,田里的收成却一直不好,家里的生活越来越紧张,他们吵架也吵得越来越凶。直到有一天,父亲对母亲说,他要去王都看看能不能赚点外快,然而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一直以为他死了,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怨恨他。我会幻想他遭遇了强盗,或者生了重病,他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能回家,他不是故意要抛弃他的家人和他的责任……只有这样想,他才永远是我心中那个高大的像山一样的男人。
“你在想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抬头一看,男爵正站在我面前,他皱着眉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在生气。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挺直双腿,微微欠身:“大人您回来了。”
男爵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再多问。
我暗暗叹了口气,嘲笑自己的愚蠢。今晚来参加舞会的人不是名流就是贵族,其中怎么可能掺杂着一个男仆的父亲呢,简直是异想天开。
“哦!奥斯特男爵……”
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声,舞池里走出来一位胖胖的女士,正是许久不见的雪莉夫人。
这位夫人穿着一件非常亮眼的淡蓝色丝绸长裙,裙子很紧,裹着她肥硕的胸脯高高隆起,胸脯上还搭着一块很大的绿宝石项链。
也许跳舞这项社交活动太消耗体力了,这位女士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不停的拿小扇子扇呀扇。
“您好,夫人。”男爵托起她的手,吻了吻她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您好,真高兴在这里遇到您,您不介意陪我一会儿吧?”她眨眨眼睛,拿扇子挡在嘴角说:“那些年轻小伙子简直快让我吃不消了,太受欢迎也有太受欢迎的烦恼,想必您也感同身受,这附近的未婚姑娘可都盯着您呢。您要是块肉,她们已经跳起来把您撕碎了。”
在上流社会的情场上,所有的爱情只围着两样东西打转,一样是美貌,另一样是金钱。如果一位未婚绅士或小姐有厚重的身家,他们在选择另一半时,也许会分出一点浪漫的心思在外表上。但如果没有任何依仗,他们全部的心神都会只围着钱打转了。
没有嫁妆的小姐,自然想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搭上一位富有的绅士,至于这位绅士是老是丑,是残是蠢都无所谓。而没有继承权的年轻小伙子,也想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搭上有厚重嫁妆的小姐或是身家厚重的寡妇,同样不在乎其是老是丑,是残是蠢。
然而当一位小姐有体面的嫁妆时,因为冲动的爱情而嫁给穷小子的机会简直是微乎其微的。但是有钱的寡妇就不一样了,特别是那些又丑又缺乏爱情滋润的老女人,很容易就会陷入年轻男子编织的爱情大网中。只要娶了她们,就能把她们所有的钱都收入囊中,后半辈子就什么都不缺了,所以雪莉夫人在那些没有继承权或是家里揭不开锅的年轻绅士当中非常受欢迎。
我以为男爵不喜欢雪莉夫人,所以会拒绝她的邀请,谁知男爵直接向她躬起了臂膀,于是雪莉夫人笑眯眯的挽了上去。
而后雪莉夫人回头看了我一眼,轻笑道:“你把他找回来了吗?”
“是的,夫人。”男爵简单的回答道。
“呵呵。”雪莉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我却因为他们这两句对话红了脸,雪莉夫人怎么知道我离开庄园的事情,莫非男爵大人去她的府上寻找过我?他以为我离开他后,就去当雪莉夫人的小白脸了吗?
不敢去深思,这场景太令人羞耻了,他也真好意思跑去别人家里问。
“有这么多裙下之臣,您难道没有心动的人吗?”男爵边走边问。
“呵呵,我都快有孙子了,难道还会再嫁人吗?”雪莉夫人摇着扇子小声说。
“既然如此,您又何必给那些狂蜂浪蝶错误的信号,我听说有人要为您决斗。”
雪莉夫人越发得意了,她咯咯的笑着,下巴上的肥肉轻轻颤动。
“我就算快有孙子了,可也是个女人,所以永远享受被男人吹捧争夺的乐趣。看他们自以为是的样子始终是我最大的娱乐,而那些年轻姑娘们不屑又忌妒的眼神也让我舒服,简直像回到了少女时代。”
“别这样说,您始终美丽,依如少女。”男爵面不改色的说。
“呵呵,小伙子真是讨人喜欢。”雪莉夫人轻笑着说:“真不该在这里陪伴我这个老太婆,应该去找年轻姑娘们跳舞才是,今晚有一半的姑娘都坐着无所事事,您躲在这里当壁花可太没有风度了。”
“人们不该指望我这个阴暗的驼背有风度……”
他们二人愉快的交谈着,似乎关系非常不错,雪莉夫人小声的对男爵八卦着舞会中的宾客。
“哈洛克伯爵穷的要当裤子了,看看她女儿,虽然穿着时兴的丝绸长裙,可是身上所有的蕾丝都是便宜货,为难这个漂亮姑娘了……”
“约翰逊夫人一定是怀孕了,她这辈子都没穿过那么宽松的束胸,可怜她丈夫已经出海几个月了……”
“尤扎克男爵跟他的大儿子关系很不好……”
我注意到雪莉夫人的眼睛正盯着舞池中的‘那个’男人。
她说:“听说他们大吵大闹,他儿子像疯了一样大喊,说他不是他父亲……”
、第五十一章
雪莉夫人的话题一闪而过,我急忙插嘴。
“夫人,这位尤扎克男爵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吗?为什么他的儿子会这样说?”
前面两人都转头看我,男爵更是挑了挑眉。
“怎么?你对他感兴趣?”雪莉夫人笑道。
“呃……”我知道自己的举动非常突兀,一个平日里非常沉默的仆人,居然开口打听一位男爵的事情。
我临时找不到好的借口,只好说:“这位男爵大人看上去,呃……英俊潇洒、仪表不凡,他的儿子怎么会对自己父亲说这种残忍的话。”
“好眼光,尤扎克大人的确英俊,你还没见过他年轻时的模样呢,帅到所有女人都为他神魂颠倒。”雪莉夫人望着舞池,轻摇着扇子说:“看到男爵身边的那位女士了吗?那是他后来娶的妻子达利娅夫人,为男爵生了一子一女,他们非常相爱。而跟男爵吵架的是他前妻的儿子,也是将来的爵位继承人。想想吧,他们关系好我才会觉得奇怪呢。”
我不由得把视线对准了那位达利娅夫人,她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貌妇人,棕发碧眼,穿着红白相间的华丽长裙,头发梳成一个长面包形状,上面缠满了细小的珠翠,富贵逼人的模样十分引人注目。
她紧紧挽着丈夫尤扎克的手,二人都满面笑容,但是我却觉得有一点奇怪,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如看上去的那么和谐。
“时间不早了。”男爵忽然说:“我要先告辞了,不知您意下如何?”
雪莉夫人像个俏皮的少女,将扇子挡在嘴边:“这也太早了,夜晚才刚刚开始呢,您若是提前离去,又会被人指责傲慢了。”
男爵却只是矜持地向这位女士欠了欠身,然后转头对我说:“我们走。”
男爵像风一样步大步离去了,我在他身后要小跑才跟得上。
等回到家里,他把外套和手杖往我怀里一丢,恨恨的瞪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房,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这位大人总是喜怒无常,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生气了。
收拾好男爵的东西,我端着茶盘走进他的书房。他正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酒,火光映照着他的面容。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又移开眼神。
“大人,您要不要喝一杯热奶?这是厨房刚刚送过来的。”我轻声说。
他忽然重重地把酒杯搁在了桌子上,发出‘吭’的一声,连酒都洒到了桌子上。我吓了一跳,在原地呆滞地望着他。
“哼!”他又哼了一声,迟疑了半响说:“端来给我。”
我把茶盘端到他面前,刚往面前一递,他就挺身撞了上来,杯子倒了,热牛奶洒了他一身。
“啊!”他大叫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您没事吧。”我急忙用手去擦他身上的热奶。
他一边解衣服,一边抱怨道:“你真是笨手笨脚的。”
他在我吃惊的目光中,把自己的上衣脱光了,火光映照在他苍白赤裸的肌肤上。
我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尴尬地低下头。其实我们早就做过了异常亲密的事情,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看他。
“你看到了吗?”他忽然问。
我心头一跳,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我,那是在我第一次服侍他更衣的时候,他就是这样问我的。
“你看到了吗?”他又问了一次。
我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他也正凝视着我,火光的倒影在他眸子中跳动着,我一时愣了,傻呆呆的回答:“是的,我看到了。”
“你觉得难看吗?”他问。
‘不难看’几个字刚要脱口而出,又被我硬生生的止住了,可是我又不忍心对他说‘难看’,所以就沉默了。
“我就知道你跟别人一样,都在嘲笑我是个丑陋的驼背。”他默默地说:“你也欣赏像尤扎克男爵那样俊美的人,自然也觉得我很丑陋。”
我忽然觉得非常揪心,想要去安慰他,理智却又控制我,使我不能如此。
我只是他的仆人……这不是我该做的事……
“今天晚上那里有那么多女人,她们都在向我眉目传情,说爱我,可是她们当中有哪一个是真心爱我呢?”他走进一步,站到我面前:“告诉我,你知道她们当中谁真心爱我吗?”
我慌乱地看着他,心头像被扎进了一根刺,一点一点往里推进,可是喉咙却似乎被扼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也知道,没人爱我对吗?没有人会爱我……”他垂下眼眸,轻轻的说:“没事了,去给我拿替换的衣服吧。”
我忽然很想就这么把他抱在怀中,告诉他我对他的感情,告诉他我爱他,如同被蛊惑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抬起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我却被他赤诚的眼神灼伤到了,又急忙松开了手。
我的心跳得很快,气息也很不稳,我听到自己慌张的声音。
“我这就去,请您稍候。”
然后我像逃一样跑出了这个房间。
当晚我没有再回去,我把光着膀子的男爵丢在了书房里,然后吩咐一个女仆去给他送衣服。这是很荒唐的举动,男爵也许会生气,但是我已经没有心力去在乎他是否生气了,我害怕见到他后,会做出冲动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很没有骨气地找到管家,跟他说我想要回去看望母亲,管家准了我的假。他们并不担心我再逃跑,在男爵的庄园上,跑掉一只老鼠都会被人发现。
我回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妹妹安琪已经在做早饭了,看到我带回家的新鲜烤面包,她兴奋地抱住我亲了一口。
“我真高兴搬来了这儿,欧文哥哥。”她嘟囔道:“你要是天天都能回家就好了。”
艾利尔也牵着萨姆围在我身边,萨姆咬着一根脏脏的指头,大眼睛闪着期待的神色。
我把他抱起来,扛在肩头,他先是惊呼了一声,又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由小变大,最后变成哈哈大笑。
“妈妈呢?”我问安琪。
安琪翻了个白眼说:“我哪儿知道?你给她那么多钱,她可有酒喝了,正醉死在哪个角落里吧?”
“天气已经变冷了。”我皱着眉头说:“记得让她回家喝酒,我可不想她喝醉了,冻死在路边。”
“我知道了。”安琪不甘不愿地说。
直到快晌午的时候,母亲才回来,她一身酒气,脏兮兮的头发上沾着稻草,手里还拎着一壶酒。
“欧文,我的好儿子,你回来啦。”她惊喜地说。
“妈妈,我已经告诉过您了,不要晚上出去喝酒,弟弟妹妹们还很小,他们需要您守在家里。”我不满的说。
母亲摆了摆手说:“还小什么,姑娘都该嫁人了。”
安琪气呼呼地叉着腰说:“没错,我一定要早早嫁出去。”
我们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顿早饭,用过早饭,母亲讨好的望着我。
“我没有钱了儿子。”
我摸了摸口袋,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
她高兴地接过来,藏到裙子里。
我犹豫了半响,开口问:“妈妈,您还记得爸爸吗?”
“怎么不记得?”她随口说,说完她顿了一下,惊喜的看着我:“男爵大人找到他了吗?”
我叹了口气说:“没有,我早就告诉过您,不可能再找到他了,别胡思乱想。”
“是吗……”她失落的说。
“妈妈……爸爸他……是哪里人?我是说爷爷奶奶是谁?有没有兄弟姐妹?”
“你爷爷奶奶?”母亲想了想说:“他们是莫蒙庄园的佃户,只有你父亲一个孩子,怎么了?”
“没什么,爸爸真的是爷爷奶奶的儿子吗?我是说,我记得爸爸长得很好看……”
“哈哈。”母亲大笑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眼神忽然变得非常柔软:“是的,他一直是个英俊的帅小伙,人们都说他不像老埃里克的孩子,笑他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
多少年过去了,母亲依然只有在说起父亲的时候,才会露出最幸福的笑容。其他时候,她像所有的酒鬼一样,糟蹋,迟钝,满口谎话。
我走过去搂住了她,她愣了愣,然后柔顺地靠在了我的肩头。
“别去想他了。”我说:“你还有我们。”
“你不懂儿子,他一定会回来的,你爸爸他爱我们,他绝不是会抛下我们的人。”母亲依然固执地说。
再怎么磨蹭,我也必须在天黑前赶回城堡。
其实心里有些忐忑,当我一步一步走进城堡的,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大人的伯父去世了,他的头衔和庄园都将归属我们大人。”所有的仆人都在窃窃私语。
“那么,主人现在是子爵大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