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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云卿抬头看了她一眼,正是被提拔上来的雪兰,她如今已经养的面色红润,好胚子的优势完全显现了出来,一双桃花眸在小脸上,活得好似两汪在碧水里游泳的鱼儿,不停的转着,只是虽然面色还好,但眼底却有点淡淡的青色。

    “好了,你要做的事做完了没,怎么尽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流翠一看到她就不喜欢,自上次雪兰将云卿的衣裳刺了个洞,然后借着这个机会爬上来,她见了雪兰就没好脸色。流翠也是家生子,和飞丹打小感情算不错的,两人老子娘又都是府上做事的,多少有些交情,晓得雪兰是在飞丹的洗衣板上做了手脚,心里便气不过,云卿让她告诉了飞丹洗衣板有问题后,飞丹就查了出来,那日夜晚只有流翠在房里逗留了一会,心中也有了数。

    她在老夫人身边做了那么久的大丫鬟,自然不会查出来就咋咋呼呼,这事要是闹大了,她自己的脸上也不好看,本来从大丫鬟贬为小丫鬟就难看了,要是连个小丫鬟都做不好,那不是更让小姐看低,再者既然小姐让流翠来这么暗示了,就是不想明面上来,她自有一套办法收拾雪兰。

    本来二等丫环是个经常在主子面前露脸的位置,否则雪兰也不会那样上心,可是自她升上二等丫环后,雪兰也发现了,她不管做什么事,总好像要比别人难上一点,若她去拿个东西,那边的人必然是推三阻四,应要拖上小半个时辰,或者更多的才拿得到,理由总是多的花样百出,而且理直气壮,无法辩驳,偶尔府中奖励东西的时候,她领到的也会有一些小小的,却让她觉得无可奈何的理由,比如谢氏怀孕,沈茂给府中下人都加一套衣服的时候,她领到的那一套开始没有问题,过了几天后,那线就可以无缘无故的断掉,领口的花纹也洗的开始脱色,还有吃饭时她的那份总会看起来油水少了一点。

    种种点点说起来算大事,其实也不算大事,可是若不算大事,她总受到这种人群中“运气差”的待遇,又觉得心里憋闷,想告到云卿面前,又觉得自己是新晋上来的,还没做几个月二等丫环就给主子面前告状,会让主子觉得她无能,于是只好自己憋着这一口的闷气,经常气的晚上睡不着,左思右想又没有好的办法,白日里还要拼命的争着机会表现自己,所以才有了眼睛下的青色。

    当然了,这一切不用说,自然是飞丹告诉了她那些在府中做事的老子娘兄弟姐妹,这些家生子一般都能沾点亲戚关系,雪兰一个进府一年不到的新人就做了大小姐的二等丫环,这本来就是让人羡慕嫉妒的事情,再火上加油一把,后果便出现了。

    雪兰有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对飞丹暗地下手的事情被发现了,但是她始终没有想到云卿才是最早知道这件事的人,她认为,若是云卿知道了,她也不会做到二等丫鬟的位置了。

    日后且慢慢表现,相信以她的聪明,小姐一定会注意到她的。

    此时被流翠这么一说,雪兰脸上便露出一点委屈的神色,看了云卿一眼,然后道:“奴婢这不是为了小姐高兴才说的嘛。”也不知道这个流翠,怎么偏偏就不喜欢她,她怎么巴结也没用,偏偏小姐最信任的人就是流翠了,她还不得不巴结。

    看她做出那副样子,流翠横了一眼道:“为小姐高兴也不要摆出那副样子来,眉姑娘刚走,老夫人正病着,你笑得那样开心给其他人看到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此时心情特别好呢!”

    流翠一通的道理说出来,直将雪兰呛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呐呐的看了眼云卿,见她靠在床头翻着书,当作没听到的样子,只要讪讪的出去了。

    云卿哪里是没听到,她听的可清楚了,流翠的性格就是这样,说不上多活泼,也不内向,不外不内的刚刚好,该伶俐的时候一点儿不拉,说起道理来倒也是条条得理,现在可不是那样,老夫人病了,雪兰开心个什么都是不对的。

    “小姐,你刚才泡了那么久的水,喝口茶吧。”流翠拿了两个蚕丝靠枕给云卿靠在后头好看书,再端了一盅茶来。

    云卿端上喝了一杯,抿了抿唇,突然想起,问道:“流翠,你知道今儿个苏眉的药是谁端给她喝的吗?”

    流翠不知道她怎么还惦记着那事,接了茶杯道:“端给眉姑娘的药,不是陈妈妈,就是稳婆喂吧,要么就是碧云,其他人应该不会特意去接那药吧。”

    终于想起是哪里不对了,云卿眼眸一亮,她记得稳婆刚进去的时候,出来报给老夫人听的时候是说胎儿还是正常的,到后来苏眉血崩之后,稳婆又说,胎儿已经死在腹中。

    由此推断,有两种情况,第一,就是胎儿早就死了,但是稳婆刚进去的时候,虚报了胎儿的生死,但是这种做法是不理智的,作为稳婆,她们只要来了府中,该得的钱一分不少,可是虚报生死,对于她们来说没有必要,就算把胎儿弄出来后,是个死胎,那反而和她们脱不了干系。

    第二,就是胎儿开始的确没死,但是在后面,不知道怎么,胎儿就死了,同样的,作为最接近胎儿的人,首先值得怀疑的就是那两个稳婆,只有她们才是最接近胎儿的人,不管是下毒,还是其他什么都是最为顺手的。

    想到这里,她立即从床上坐直了起来,惊得流翠道:“小姐,你莫乱动,被子掉下来,真的会着凉的。”

    云卿此时哪里管被子不被子的,任流翠给她拉高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她才抬头道:“流翠,你有兄弟是府中赶车的吧。”

    “嗯,奴婢有个表兄,正是府中的车夫。”虽不知云卿要做什么,流翠还是先回答了,“不知小姐有何事?”

    云卿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如今外头已经是一片黑了,她出去不大方便,可是不知怎的,她想到可能下手的人是稳婆,就觉得必须迫切的去将两个稳婆都接来,只有这样,她就能问出踪迹来,那个幕后黑手心机实在是太深了,她不能放过每一处的痕迹。

    屋内灯光照的房间通亮,云卿抬起头来,吩咐道:“流翠,今日的事情我觉得有些地方不对,除了水姨娘我怀疑还有其他人下手。”

    闻言,流翠一惊,立即左右看了一眼,到外头扫了一圈,见没人在屋外,进来关好门,睁大眼睛道:“小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因为上一世流翠的一直不离不弃,所以今世云卿很多事情也不瞒着她,身在深宅大院,若是只靠一个人,是很难行事的,忠心的丫鬟是必须要有的。

    流翠也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既然来下手的人不止水姨娘一人,那还有一个躲在暗处的,如今夫人也怀孕了,若是不查出来,那个人会不会对夫人下手呢,她点点头,“那小姐要奴婢表兄怎么做呢?他家与我家住隔壁,老子娘都是府中的家生子,和奴婢从小感情就好,人也老实,是可以信得过的。”

    云卿知她如此说,那人就可信个几分,如今一时半会也寻不到其他可用的人,便道:“你让他驾车去另外今日来的温稳婆和厉稳婆那,就说今儿个府中发现掉了一个两锭银子的荷包,让她们来看看是不是她们掉落的。”到底是不能直接说事情有古怪,否则的话,如果这两个稳婆真的是下手的人,势必打草惊蛇。说有银子的荷包,不过是利用人的贪欲过来,将她们找个由头喊来,到时候也好打发。

    流翠得了话,立即转身出去吩咐采青进来伺候着,自己找了个理由,便借机去找外院的表兄了。

    云卿一直靠在床头看书,心思却有些飘忽,只希望流翠的表兄能早点将两个稳婆接来,好早一点将事情的真相揭开。

    月儿从西边渐渐的爬上了柳梢头,两个时辰悄悄的过去了,外头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流翠走了进来,她抬眼看了一眼采青,喊道:“你看看你,小姐的茶水冷了都不知道去添?”

    采青刚才在旁边绣着花儿一时也忘记了,连忙站起来,道:“绣花绣的太入神,就忘记了,奴婢这就去泡壶新的来。”

    待采青走出去后,流翠将门关好,走到云卿身边,悄悄的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云卿顿时惊了一跳,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032

    死路一条

    一大早,管事媳妇就在院子里候着,听她们捡了重要的汇报了,云卿问了几个地方,没有什么问题就结束了。家中每日要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处理习惯了倒是轻松多了。

    然后她就换了一套衣裳,喊了马车在垂花门外候着,带着流翠和采青两人准备上街去了。

    深秋的早晨,空气中流动着清冷的风。

    令人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还有水姨娘此时也正被王嬷嬷和一群婆子押着出来,外面有昨日通知了的水家的人正在守候着。陈妈妈也打理好了包袱,拿着自己的卖身契,跟着一路出来了。

    老夫人到底还是念了一丁点的亲戚之情,打发了平儿和凡儿两个丫鬟也一路跟着水姨娘走。

    经过了一晚上,水姨娘脸上的伤口也让大夫处理了,此时包着一层白色的纱布,遮住了大半张秀美的容颜,神色还有些怔怔的,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直到王嬷嬷站在大门口,说:“你回去吧。”水姨娘就开始大闹了起来,早晨才梳好了头发,在她大吼大叫之下,又散乱了下来。

    “我不走,我不走……我是沈家纳的良妾,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不可以这样对我……”

    王嬷嬷早就做好了准备,后面的婆子准备好冲上来拉住疯狂的水姨娘,水姨娘见她们跑来,哪里肯让她们拉住往外面送,转头就要跑。

    没跑两步,只听“扑腾”一声,云卿站的远远的,就看见两个婆子正好手里一空,正好一个摔在了水姨娘的身上,将水姨娘压在了下面。

    水姨娘露出来的半边脸白的如雪,只觉得腹部有一股绞痛上来,叫道:“我肚子好疼,肚子好疼……”

    那婆子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扶了起来,平儿和凡儿连忙将水姨娘扶了起来,却看见她藕荷色的裙子上已经有血迹殷了出来。

    王嬷嬷一看那血迹,就知道不好了,不过她在老夫人身边多年,是个有主意的,既然水姨娘如今都不是沈家的人了,她喊着婆子帮忙架着水姨娘往外面走,喝道:“快点,水姨娘摔了腿,出血了,赶紧送到医馆去。”

    外面水家的人不明所以,看到说女儿摔了腿,被一众的沈家丫鬟婆子簇拥着,也搞不清楚到底为何,急急的带着人往医馆去了。

    王嬷嬷这才松了口气,知道水姨娘肚子里十有八九是有了孩子了,不过经过昨晚关在柴房里一夜受冻,又加上这么一折腾,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她只觉得水姨娘真是个蠢的没边的,若是今日好好的回家,到了家中再发现有孕,冲着这个肚子,也许还会有希望回沈家,如今,这孩子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吩咐婆子道:“打水来,将门口清洗干净。”

    云卿在一旁看着,却是知道水姨娘那一跤摔得不是无缘无故的,沈府的大门前总是有人打扫的,平时有几片落叶都马上清理了,好端端怎么会滑一跤。

    她注意到陈妈妈手中一直提着一个葫芦,刚才水姨娘跑过去的时候,她就将葫芦丢在了前头,那葫芦里流出来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油。

    她不知道陈妈妈开始提着这个油是要做什么的,但是这一摔,却是刚好将水姨娘唯一的希望都摔没了。

    谢氏在屋中听了这么一回事后,也知道这事肯定是陈妈妈干的,昨儿个陈妈妈眼底的那种眼神是有着强烈的复仇欲望的,只怕她开始带着油,是想活活烧死水姨娘的,没想到反而让水姨娘摔跤。

    过了一会,谢氏的陪房江大头家的便来说了,水姨娘肚子里的确是有个孩子,不过如今是没了,水姨娘知道这结果后,差点嚎得将整个医馆都掀翻了。

    水家人觉得丢人,直接给她嘴里塞了帕子,拖着回去的,那形容,狼狈到了极点,再看不出一点水姨娘当初美好的模样了。

    谢氏也说不出可怜二字了,大概听了后,便打发了江大头家的出去了,李嬷嬷庆幸道:“幸亏陈妈妈下了这个手,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次给流了,否则指不定老夫人又看到她肚子里有个孩子,还接回来,她能靠着孩子东山再起呢。”她对老夫人的做法是觉得没有痕迹可以遵循,虽然水姨娘做了下手害苏眉的事情,可在老夫人眼底,孙子才是最金贵的,她伤心也不是伤心苏眉的死。

    “她这也算是咎由自取吧。”水姨娘回去之后,流产又毁容,还是个被赶回去的妾室,只怕是没有活路了,谢氏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云卿待门前众人都消散了之后,再出去上了马车。

    车夫拉着车往城北走去,清晨的扬州府笼罩在一片烟雨迷濛之中,水雾氤氲,朦朦胧胧之中,有楼阁屋檐高低错落,偶尔有飞扬的屋角冲破迷雾,黛瓦白墙,青石小巷,或深或浅,或远或近,与岸边的垂柳形成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然而往城北的一路上,云卿却无心欣赏美景,而采青也发现,车中的云卿和流翠两人神色虽和平常没有太大区别,全身散发的气息却让她几番想开口都不能问。

    今日云卿是出来逛逛街,也在药店买上几副补药回沈府,到了此处,到了城北的一处卖脂粉的店里,却发现周围的人都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集去。

    旁边有人在小声的议论着,“真是不知道怎么搞的,那个新搬来不久的厉稳婆,昨晚上吊死了,今早上人家一家汉子上门去找她接生,谁知道一推门,就看到一双腿吊在半空中啊。”

    “真的啊,那可吓死人了,怎么好好的就上吊了?”

    “谁知道啊,也许是一时想不开呢,总之不管这么多了……”

    云卿假装拿着一盒胭脂的手微微一抖,昨晚流翠来告诉她的便是这事,她表兄六子到城北接厉稳婆的时候,敲了一会子门没人答应,便觉得有点奇怪,翻墙进去看了一眼,就看到屋内有一个人吊死在梁上,连忙又翻了出来,先去温稳婆那看了一眼,确认她无事后,却没有再通知她们前来,而是先赶回来告知流翠。

    为此,云卿还特意问了陈妈妈,当初定好的稳婆里面,是没有厉稳婆的,据接稳婆的婆子说,温稳婆接了之后,因为只有一个稳婆,温稳婆就说了这附近还有一个新来的稳婆,于是婆子为了保险,又去请了那个厉稳婆。

    当时所有人都看到她是个温稳婆一起来的,以为两人是一起被婆子请来的,苏眉生产的事谢氏是未交给云卿打理的,而是让陈妈妈和碧云,还有王嬷嬷去管。

    云卿对着流翠交代了几句,流翠又和车夫说了几句话,那车夫正是流翠的表兄六子,人写的也端正,国字脸,浓眉大眼的,看起来很正直,他将马车停在一旁,然后找着旁边的路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云卿随手挑了两盒脂粉,流翠给了银子后,又返回了马车,采青先扶着云卿进去,然后流翠才跟了进来。

    采青方才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议论,睁大眼睛道:“好像昨日给眉姑娘接生的一个稳婆也姓厉呢。不会这么巧吧。”

    云卿则一脸沉重,流翠瞪了一眼采青,才接着道:“这厉稳婆听周围的人说,也是前四五个月才搬来的,听说儿子早就死了,女儿也嫁得远,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人倒还不错,和左右邻居关系也行,也给几个人接生过,技术靠得住的,昨夜左邻右舍也没有听到什么怪异的声音,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只晓得今早一个男子的妻子要生了,赶来请厉稳婆,结果就发现她已经在屋中上吊了,马上就去报了官,官府里的人已经把尸体抬走了。”

    这一连串的消息分析下来,云卿知道自己的怀疑十有八九是错不了,苏眉的胎儿之死和这个厉稳婆有着脱不了的干系,而她一个稳婆肯定是不会故意和苏眉过不去,这幕后一定有指使者,而这个指使者却是心狠手辣的,不管是用什么办法逼着厉稳婆上吊,还是被人致死的,总之就是不想云卿顺藤摸瓜,发现这个指使者。

    本以为发现了稳婆的不对,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主使者,谁知道事情又变成了这样,一条线就这么咔嚓的断了。

    云卿心中生出一股无端的烦躁之感,她掀开窗帘,倚靠在窗边,隔着透明的烟纱幕看着外面的一切。

    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让沈府没有子嗣吗?他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若是沈府没有子嗣,受益最大的又是谁?

    她不禁的想起上一世最后一天,韦凝紫在她耳边阴冷恶毒的语言,若不是四皇子令人抄了沈府,那么最后沈家的财产耿佑臣就会夺去……

    受益人最大的是她和未来的夫君,可是如今她夫君未定,那么是谁呢,沈家无后族里的得益最大,难道是族里的人?

    想到这里,云卿心底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若真如她所想,那个幕后黑手是沈氏族人,那么危险性就太大了,府中任何一个下人都有可能是下手的人……

    如此一来,牵扯实在太大,目标太多,难以梭巡,她必须要用什么办法,让这个人暴露出来才是……

    “小姐,前面到了回春堂的药铺了,要下去看看吗?”采青记得云卿今日出来的主要目的,见她两眼虽望着外面,却空洞洞的不知望向何方,忍不住开口问道。

    被这么一喊,思绪也断了,云卿回过神来,点点头,流翠唤了六子将车靠到店铺旁边停了下来,采青跳下来,然后扶着云卿下了马车。

    进了药铺,却发现今日回春堂的药铺生意不但好,而且好的实在是太巧了。

    一进铺子,就看到一个穿着茜红色四合如意云纹的洒金纱衣,系着一条水红色同云纹的织金裙,腰间宫绦上系着碧玉镶金双勾玉佩,一头青丝梳成了飞天髻,发髻的中间戴着一支玫瑰晶并蒂莲的金色步摇,左右发髻上各插着数朵五瓣花的小钗,颈上戴着嵌着青金石坠子,耳上是绞金缠玉耳坠,手腕上一弯绞金的丝镯,通身的富贵雕琢,真正是看的人眼花缭乱。

    流翠眨了眨眼,看了两回,才看出来这人就是那半年前来扬州,小花般柔弱的表小姐韦凝紫,如今一看她真的是觉得眼睛都花了,这才出了孝不久,如今打扮的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云卿浅浅一笑,不甚在意,韦凝紫本就是个爱美的人,在谢姨妈那个丝毫不为亡夫悲恸的娘亲的带领下,只怕对父亲也没什么情意。

    这一年在学堂里,她一直是打扮得素素净净的,眼底时常对那些个小姐打扮的金灿灿的样子羡慕不已,如今得了这个机会,还不将自己装扮得华丽,岂不是浪费了?

    “你们这的这个牛黄是真的吗?”一个高脆的声音传来,手中指着药柜上的一样东西,正对着回春堂的掌柜质问着。

    闻声识人,这个人正是章滢,今日一下没认出站在韦凝紫旁边的就是她,是因为她平日里装扮的也是鲜研夺目,而今日里显得素淡多了,穿着湖绿色织金牡丹比甲,印花缠枝莲马面群,色彩明丽,不显花俏,头上也只梳着流云髻,带着一个点翠碧荷翡翠短簪,依旧未留一点刘海,她的模样本来就生的艳丽,脸型也好看,加上那通身侯府嫡女的气派,便是如此,在店里也是很显眼的。

    云卿倒是觉得有些奇怪,怎的她会亲自出来买药,侯府的门第,岂会让她出来,后来再一听,原来是她母亲,颍川侯夫人病倒了,喝了许多剂药也不见好,章滢便怀疑是药不够好,自己出来找最好的。

    而回春堂是扬州府最好的药铺,她到此处来寻,也说得过去,不过现在她指着那一块牛黄说是假的,那药店的伙计就有些结巴了,“是,一定是真……的。”

    面对女客,还是个漂亮的姑娘家,伙计本来就有些羞赧,此时再被这么咄咄逼人的一说,他就是心里有话说,也结巴起来。

    可这样章滢就越发觉得这药不对劲,否则伙计怎么会结结巴巴的,于是拧眉道:“你个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敢卖假药的话,看我不让人查封你这个铺子!”

    买药的人渐渐的都看热闹起来,不知今儿个是巧了还是怎么了,店铺就刚好剩下了三个抓药的伙计,其中一个懂药性的一时又结巴了起来。

    云卿本是要买药的,此时看到这里乱成一团,自己给母亲买的药还怎么弄,干脆就走上前去,站到了章滢的身边。

    韦凝紫此时才看到了云卿,见她穿着一袭缕金丝纽牡丹花纹雪蝉锦上衫,下面系着一条缕金百蝶穿花云锻裙,头上梳着圆髻,戴着一个赤金圆形镶嵌碧玉的头冠,正前方一朵正盛放的牡丹累丝,耳上戴了一对粉色金针耳珠,头上的首饰虽然不多,可是看得出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就那头冠上的圆形碧玉,就抵得过她全身上下那些个赤金首饰,看的她眼眉不自觉的眯了眯。

    她这一身可谓是衣柜中最拿得出的了,这还是因为谢姨妈高兴白得了个院子,才给她添置了些首饰,可是即便如此,依旧在看起来不显山露水的云卿面前,还是像个穷家里出来的。

    “表妹也来了啊。”她依旧拉开了笑容,朝着云卿招呼道。

    章滢听到她打招呼,也转头看到云卿,眼底流露出一抹轻视,轻轻的哼了一声,又继续去找那伙计的麻烦,“你快点把真的牛黄拿出来,否则的话,我就拿着这个去衙门告你!”

    看那小伙计是越来越慌,深秋季节额头上却冒出汗来了,云卿终于开口道:“牛黄是真还是假,口说无凭,验证了以后就知道了。”

    章滢转眸过来,看了她平静的面容一眼,蹙眉道:“你会验证?”

    “牛黄是黄牛的结石,生长于胆囊中的叫胆黄,生于胆管内的叫管黄,生于肝部的叫肝黄,都称为牛黄,而你面前的这块,按照其外形卵圆形来说,因是胆囊所生。”

    听她这么一说,章滢知道今年医科的首名是云卿所得,分数比起男子书院的第一名还超出了两分,虽觉她身份不高,可也许她真的认识真假牛黄,这牛黄是买给母亲的,她希望能买到真货,于是开口道:“那你验证看看,这牛黄是否真的。”

    云卿知道章滢的性格是外露的,脾气虽然骄纵,可是在她看来,比起默不作声暗暗使坏的韦凝紫,还是要好得多。

    她也不介意章滢语气里带着的疑虑,唤来伙计取了一针烧红后,刺入牛黄之中,针刺入以后,牛黄立即分裂。

    “根据《本草通玄》上所记载,若是针刺入牛黄后,裂片呈明显的层状,内心有白点及清香气则为真品,你们看这断层是否如此?”

    章滢一看,的确和云卿描述的一般,接着云卿又道:“再看针,针拔出后,并没有染色,这也是真品的一个特征。”

    然后她拿着让伙计准备好的水,对着章滢道:“你把指甲借给我用下。”

    章滢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递给了云卿,云卿拿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指甲并没有凃蔻丹,嘴角微微的一勾,颍川侯夫人在病床上,章滢不穿鲜艳的衣服,也不凃蔻丹,这一点,倒是让云卿对她的印象有点改观。

    她摸了一点水凃湿章滢的小手指指甲,然后将少许的牛黄抹在指甲上,过了一小会,就可以看到章滢的手指甲被染成了黄色。

    药店的伙计眉头也挑了起来,云卿方才站出来做的实验让他的心放下,也不慌乱,口齿清晰道:“这位小姐,你的手指甲现在是不是感觉有清凉透进去?”

    “嗯。”章滢觉得指头凉凉的。

    “那就是了。”伙计让章滢将手擦干,指甲上有明亮的黄色光泽,“真品牛黄细腻,可以很快的渗透在骨甲之中,渗透性强所以有清凉的感觉。我们回春堂卖的一定是真品。”

    章滢垂眸看着自己变黄色的指甲,又擦了几下,抬起头道:“嗯,那你给我包起来,药钱你便去颍川侯府取便是了。”

    伙计感激的看着云卿,然后麻利的将药包好,云卿淡淡的一笑,走到一旁,指了几味药要伙计包起来。

    章滢看了看她,又收回眼,又看了一眼,如此反复几次后,云卿抬眸迎上她的眸光,“怎么,还要买什么药吗?”

    “没有,要你管。”章滢在书院就一直和云卿不对头,两人属于见面都不说话的类型,各自有各自的小圈子,在章滢心中,云卿就是个浑身铜臭味,俗不可耐的商贾女,和她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今日却看这个俗不可耐的商贾女还辨别药物说起来头头是道,倒让她有些意外,想多看几眼。谁知道云卿还问她要不要买药,顿时觉得自己怎么看个商贾女了,没得掉了身份,赶紧回了一句过去。

    这话就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云卿听了不过一笑,倒是韦凝紫,费劲心思才让章滢将第一天对她格外不好的印象,扭转到如今看到她还说上两句话,心里是嫉妒不已。

    沈云卿什么都没付出,就这么说上两句,让章滢待她就多看几眼,她呢,在书院里刻意的说章滢喜欢听的话,故意装着巧遇,帮着章滢挑选东西,这才好了些许。

    老天爷实在对沈云卿也太好过分了。

    感觉到韦凝紫目光里的妒意,云卿转过头看着她道:“表姐今日来药店,是要抓什么药?”

    “这几日变天,母亲受了风寒,我也想亲手来抓药给她。”韦凝紫说的时候故意一副细细柔柔的模样,倒是显得有几分孝心。

    不过……云卿在她和章滢之间扫视了几眼,这区别可大了,特别是韦凝紫手上那红色的蔻丹,真是醒目的让人难以忘记啊。

    自从搬出了沈府,住进了如今的韦府中,谢姨妈是一次都没来过沈府了,那架势几乎就是打算再和以前一样,不和沈府搭上关系。沈家人倒是落的一身轻,只有谢氏偶尔说上一两回,中秋节的时候还让人提了火腿月饼去,即便如此,谢姨妈也没有登门过,让谢氏那几天难过了好一阵子。

    她可以想象谢姨妈如今的那种心情,肯定是飞到了天上,府中丫鬟成群,宅院宽阔,出了孝期后,又开始在扬州贵妇圈里活动,不想和沈府这个商户带上关系,以免降了身份。

    高调吧,继续高调,就是不知道谢姨妈这种高调富贵的日子,在发现手头没有银子可用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

    云卿想到那一幕,将目光转到了门外,抿着嘴微笑,视线在掠过远处小桥流水的巷子时,忽然微微一凝,再转头看去,那里刚才走过一个穿着烟白色曲裾裙的女子正转身进入了巷子里,那背影,却十分像是府中白姨娘的背影。

    她想起刚看到的时候,白姨娘好像是侧着头和一个人说话,今日白姨娘也出来了?她出来做什么?云卿想起厉稳婆的事情,如今府中的两个姨娘是首要的怀疑对象,而且刚才那人的身形是个男人……

    想到这里,云卿让伙计将药先放在这里,转身急忙的朝外面走去。

    流翠和采青不敢怠慢,也立即跟了上去,扬州府虽大,路并不宽,城中水多桥多,除了主干道可以容得下三辆马车并行,其他的小巷就更窄了,此时云卿因为要跟上去,也不能再叫上马车。

    韦凝紫看云卿匆匆忙忙的放下药就要走,心里生了疑虑,难道她又看到了什么好东西或者好机会?在她眼底,云卿就是上帝的宠儿,长得好,生得好,运气也特别好,降在云卿身上的就只有好事。

    她眼眸一转,想着自己一个人上去也吃不了好,便对着章滢道:“你看,那沈云卿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去做什么?我们跟上去看看不?”

    章滢也探头看了云卿一眼,发现她急匆匆的朝着对面河走去,马车也不坐了,心中好奇,难道沈云卿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点头和韦凝紫跟了上去。

    一心系挂着要揭开谜底,云卿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韦凝紫和章滢跟在后头。

    穿过了桥,跟着刚才瞧见的背影,云卿进了一条小巷子里面,人渐渐的少了,小巷的路还有着几分潮湿,比起外面来这里头显得阴冷了几分。

    往里面走了一会,云卿发现再看不到穿着烟白色曲裾裙的女子,也不往里面走了,正转向要走出巷口,突然里面一只黑手伸出,拿着一块帕子捂住云卿的嘴,将她拖了进去。流翠和采青跟在后面,也被两只手捂住口鼻,一股刺鼻的味道进了鼻间,人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黑手的速度飞快,只晃了一下,就收了进去,韦凝紫是瞧得真真切切,看到一只手将云卿迷醉了拉了进去,心内先是一惊,这是遇见了歹徒了?这么拖进去,是要劫财的吗?那巷子里人的确不多,若是说劫财也还方便。

    可是大家小姐出门,身上是极少带银子的,像云卿一身装扮识货的一看便知道值钱,但是也不好出手,那东西只要出手,很容易被官府盯上,而且要劫财,也不会选着青天白日里的。

    难道是劫色?

    韦凝紫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害怕,却又有一点兴奋,难道是因为云卿到巷子里去了,然后被混混流氓之类的看上去了,然后拖进巷子里面……

    想到这里,韦凝紫眼底流露出开心的神色,好,最好是流氓,将沈云卿拖了进去,依她的美色,男人哪有不动心的,只要清誉被毁,那么沈云卿这一辈子就没法抬头做人了。

    那谢氏因为失去爱女便会很伤心,她再借机去安慰,好好照顾一番,指不定谢氏就会把她当成女儿看,到时候原本属于沈云卿的,不都是她的吗?

    想到这里,韦凝紫一把拉住还要往前走的章滢,皱眉道:“唉,不走了,走得脚都痛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章滢虽然站在另一侧,可是刚才也模糊看到了一个影子,她正想往前去看看,却被韦凝紫拉住,转头见她的样子,又不舒服了,“开始说要跟的也是你,如今说不跟的也是你,你是耍我不是!”

    一看她大小姐脾气又来了,韦凝紫道:“哪里,这不是走路走得脚疼了,就不想跟了,她去那巷子里有什么好看的。”

    章滢看了看她的样子,又往巷口看了两眼,想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在巷口看到什么?”

    看到了,当然看到了,不过看到了也会说没看到的。韦凝紫似惊讶的睁大眼,“你看到什么了吗?我就看到她进去了,后面也没人跟着进去了啊。”

    倒是,后头也没人跟着,也许那个黑影是自己看错了,章滢点点头,又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真是娇贵,出来还没走的几步路,脚就疼了。”

    韦凝紫斜眼扫了一眼后巷,见其他人也没发现,眼底露出一丝阴狠的神色,沈云卿,希望你被人享受的愉快一点,你可千万别死了,一定要身败名裂才好啊。

    回到回春馆提了药,章滢和韦凝紫告别,在蹬上马车之前,她还是看了一眼巷子口,她刚才却是有看到一个黑影,万一那个黑影对沈云卿不利呢?顿了一顿,沈云卿就算出事也不关什么事,她们两人非亲非故的,再说她也没看到什么东西。如此,便由丫鬟扶着上了马车,往着侯府回去了。

    033

    心狠手辣

    阳光从西边斜照了进来,印的满地拉长的菱形方格,秋阳如虎,也要在日落时分渐渐的散开了去,铺在江面的阳光如同一匹薄金透明的轻纱,将整条江河都染就成了金塑而成。这里是大雍洛河的一条分支,水不算深,河面也不宽,走不了大船,平日都是些小渔船在这逗留一会,沿着这条河下去,可以到扬州城顺延而下的州县里去。

    在河边上有一些简陋的烂胚房,外面是糊着泥巴,显得黄漆漆的,但是也不透风,看不出里头究竟是什么模样,青色的瓦铺在上面,有一块没一块的豁着口子的,整间屋子都遮盖的严严实实,连窗户都拉的紧紧的。

    因是深秋季节,也没有什么人在这边,显得很静,只有屋内偶尔传出几句说话的声音。

    其中一间烂胚房内,因为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显得屋内特别的阴暗,几近黑夜,所以此处里面还点了一盏油灯,散发着点星的光芒。

    屋子里没有什么东西,除了一张污脏的桌子,还有几条长形的凳子,两个男人正坐在凳子上,手里头剥着盐煮花生,其中一个拿起两颗剥开后往口中丟了去,然后端起手边的酒杯,就喝了一口,他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的胡渣,眉毛散乱,好似满脸都生了黑色的毛发,随意看去有几分似未完全成人的大猩猩。

    而另外一个却是尖嘴猴腮,面皮倒还算白净,可是眼底却是精光中带着狠毒,他看那黑毛汉子左一杯右一杯的,便开口道:“老二,你少喝点酒,上回喝多了我可是半天没扛得起你!”

    “要你扛做甚!老三会帮忙的!”叫老二的一点都不担心,又喝了一杯,“再说了,就今儿这双收的买卖,咱们赚了两份的钱,实在扛不起,你去雇个妞来,老子保证马上就动的起来!”

    这话带了颜色,听的那尖嘴男嘿嘿的奸笑了几句,目光往角落里放的三个女子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停在那个穿着缕金丝纽牡丹花纹雪蝉上衫的女子脸上,目光贪婪的定格在那里。

    忽然一个巴掌就扇过去对着尖嘴男脑袋一拍,老二看了眼云卿,骂骂咧咧道:“告诉你,别去动那歪脑筋,这个可是三个里面货色最好的,到时候卖到青楼里,肯定是高价!你要敢去动她,破了兄弟的财,看我不揍死你!”

    尖嘴男摸了摸脑袋,笑道:“他娘的,这小娘们长得也忒好了点,咱们兄弟几个拐的女人也不少了,你看过长得这样好看的?”

    老二横了一眼,收回目光,不耐烦道:“咱们要什么好看不好看,这女人关了灯不都一个德行,能爽就行!这样的还是留着出去卖,好赚钱!”那些妓院里面雏妓还可以卖个开一苞价,这个开一苞价按照雏妓本身的价值来算,这个留着处女身起码能翻一倍的价格!

    尖嘴男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那个女子,不大认同老二的说法,这好看的女人和不好看的哪能一样,要没有区别,那不如搂头母猪睡呢,不过他不敢真说出来反驳老二,倒是好奇道:“这出钱的人倒是真的给咱们发财啊,居然遇见这样的好事,两头收钱,可赚发了!”

    “你个小子没见识的不知道,这大户人家总有这么些龌蹉事情,这些年那些个正室卖小妾女儿的,不是没有!”老二很懂行道的说着,“如今这个小娘们只怕也是得罪了人,那边给咱们钱,就是要让咱们毁了她的名声,毁名声这事还不好做?直接送那青楼里做个妓就是了!”

    “这,看她穿着,也是大家千金的,要是被救了认出咱们来,这不会有麻烦吗?”尖嘴男问道。

    “麻烦,怕个屁的麻烦,越是大家千金你越不要怕麻烦,那些个狗屁大家,就算找到了女儿,发现做了妓,一百个不会相认,还会找人弄死!”老二嗤笑道,这种事他见得多了。

    “弄死?为什么?”尖嘴男问道。

    “说你是个新人,你不懂,他们啊,都要名声,人命在他们眼里算个屁,就算是自己女儿,要是给人知道做个妓,名声就没了,他们宁愿要那烂名声,也不会要自己女儿的!比起咱们来,可狠多了!”老二又灌了一大杯,觉得腹部有点沉,便放下杯子,看了云卿和流翠,采青一眼,拉了拉裤带对着尖嘴男道:“你在这守着,我出去放水,再去看看老三怎么还没回来,可别是给人盯上了!”

    尖嘴男点头道:“好的,晓得了呢,三个放倒的女人我还搞不定,还跟着你们做啥!”

    老二听了这话,点点头,才站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在外头还落了锁,显然对尖嘴男,还不是一个一百个放心的。

    尖嘴男站在门口,听了一会脚步声,确定老二走了,然后走回桌子前,也剥了个花生丢嘴里,再喝杯酒,看着云卿,满心的淫一欲是怎么也泄不下去,他娘的,就看着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在眼前躺着,还不能弄,真不爽!

    可他也没那个胆子真敢上去,要是给老二知道,还不几拳打死他,就算他还没有做过绑架人这生意,可是也拐过一些女子,也知道这样的人儿卖到青楼,价格肯定不会少。

    他吗的,真憋屈!尖嘴男又喝了一杯酒,忽然站起来,猛的一拍脑袋,“我靠,老子摸摸玩玩,不破身就是,老二总说不得什么吧!”

    云卿没有睁开眼睛,并不代表她没有醒,在巷子口后头伸了一只手过来,伴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她一闻之下赶紧就屏住了呼吸,所以如今她醒的自然是比流翠和采青要早,不过对周围的环境不清楚,所以不敢冒然的睁开眼睛。她能闻得到流翠和采青两人常用的桂花头油的味道,知道两人肯定跟她放在一起,也放心了许多,趁着这个机会,一面让药性完全褪去,一面听着那个叫做老二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对话。

    经过两人的对话,她还是不知道背后主使者是谁,老二是个谨慎的,即便是屋中没有其他人,也没说出雇主的名字,但是却能知道那个人是要将她卖去妓院里去,一个女子被卖去了妓院,以后的日子就算是全部毁了,虽然不知道沈茂和谢氏会不会像老二说的那样,就算找到她也要弄死了她保存沈府的名声,就她自己,在进了那龌蹉的地方,也会觉得对不起沈府!

    这个人实在是太恶毒了,究竟是谁和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竟然去雇人来将她卖到青楼里!

    她脑中飞快把所有人都过滤了一遍,发现有可能的人不多,但是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揪出幕后人是谁,而是如何让自己不被卖到青楼去!

    她刚才偷偷掀开眼皮,在老二打开房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外头还是有光亮的,证明此时没有天黑,这些人没有天黑,是不会将她运上船的,白日里目标太招摇,他们也不敢,那她现在还有时间可以争取!

    老二出去了,如今房中就剩了那尖嘴男,这是她的机会,她必须要试一试!

    忽听到那尖嘴男的话,云卿心内一颤,摸摸玩玩,她要是真给这尖嘴男摸了玩了,就算没破身也等于完蛋了,可眼下,尖嘴男的色心是她的希望,她能倚靠的便是这张可以迷惑人的外表了。

    想到这里,云卿定了定神,她一个活了两世的人,做了一回鬼的,还怕什么,又不是没有嫁过人,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她口中发出一声低吟,然后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神模糊又带着雾气,迷蒙的看着前方,细细的声音似刚醒一般的问道:“这,是哪里?”

    慵懒的,带着少女稚气和将醒未醒时候不经意染上撒娇意味的嗓音如同天籁一般入了尖嘴男的耳中,浑身如同被电打过一般,本来行走的脚步此时又加快了一点,恨不得能马上扑了上去才好。

    云卿转头看到他,陡然被吓得小脸一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颤声道:“你,你是谁?”她害怕似的将目光四处乱转,其实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刚才闭着眼,只能听对话,不能知晓状况,如今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去看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

    眼前的尖嘴男虽然体型不算高大,四肢瘦弱,可是皮肤黝黑,走路起来脚底有弹力,应该是属于做过些苦力的人,至少比她的力气要大多了。

    不宜硬碰硬,只能智取。

    “小美人,不要害怕,你就是在这里暂时住一下,等会就将你送到你家里去啊。”尖嘴男并不知道云卿早已经醒过来了,他看着云卿躺在那微微移动,却挣扎不了几下的样子,知道药性还在,她只是提前醒过来了,四肢还是不能随意乱动的。

    “真的吗?那我怎么还在这里?”云卿努力的装出一副天真白痴的模样,模仿着韦凝紫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激发尖嘴男内心里怜香惜玉之情。

    尖嘴男本来就是哄哄她的,见她马上上当,心里的警戒又少了一分,这不过就是个不谙世事的白痴大小姐嘛,长得这么美,又是个大白痴,倒是挺适合给男人玩的,就越发的有了耐心,“我刚才将你从坏人的手中救回来的,现在坏人还在外面搜巡,我们现在这里躲一躲啊。”

    还真是不嫌恶心,这故事也编得出来,云卿心内腹诽,还好这尖嘴男是个新手,色欲烧心,编了这么个救美的故事,难道是想要她倾心,她抬起小脸,看看流翠和采青都睡在另外一旁,眼神也放松了下来,眸中带着一点渴望道:“你这有没有水喝,我有点渴?”

    “有,有的。”那双楚楚可怜,水光盈盈的眸子就这样盯着自己,仿若盯着一个大英雄,尖嘴男哪有不肯的,连忙提了个粗瓷茶壶就过来,递给了云卿。

    云卿看着那茶壶壶口有灰色的污脏,看这屋中没有茶杯,想来他们都是对着喝的,不由有点恶心,皱了皱眉,显得万不情愿的问着:“有杯子吗?”

    真是大家小姐,尖嘴男渐渐的着急了起来,语气也不大好了,“没有,就这么喝!”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真是,他目光在云卿发育了的鼓鼓的胸口看看,连吞了两口口水。

    云卿捧着茶壶,高高的举起,像是要将茶壶口悬空对着嘴灌下,谁知手一滑,那粗瓷的茶壶就打碎在了地上。

    尖嘴男被吓了一跳,看了一眼被打碎的茶壶,“你怎么搞的,连个壶都拿不稳!”

    “人家手软……”玉白的脸上因为溅了水花,好似沾了露水的花瓣,菱唇丰润红艳如同在发出无声的邀请,一双难见的凤眸微微斜睨了过来,似生气似委屈,落在尖嘴男眼里,却最似勾引,他浑身的血液一下就集中到了下半身。

    “手软,来,手软我帮你揉揉就不软了!”尖嘴男眼中只有云卿的面容,他搓着手就扑了上去,谁知道本来手软的美人儿双手撑地,梭梭的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他的熊抱。

    “好,好,原来你还喜欢玩这个!”尖嘴男到底是个男人,而男人的天性便是征服,女人就是他们征服的人一种。

    欲擒故纵,是男人女人都爱的把戏,此时尖嘴男就投入在了这个游戏里。

    云卿坐在地上退几步,他就追几步,终于一个不小心,他扑在了地上,撞到了膝盖。这个房间的地本来就没有修整,突出来的小石头有不少,人若是不小心,就会扑倒。

    尖嘴男趴在地上,抬头看着云卿,“美人,还在那看什么,还不快扶扶我!我要是摔到了,等会看谁带你回去,让人找出来,把你卖到青楼去!”他没那么多时间再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了,要是老二回来了看到他这样,还不揍他就怪事了!

    云卿此时正坐在他前方两步远的地方,怯怯的望着他,见他眼底露出了凶色,害怕的站了起来,手指搓了搓裙角,慢慢的向他走去。

    尖嘴男准备云卿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就一把将她拖下来,压在身下,到时候想怎么弄,还不是任他所为。

    眼看云卿已经伸出手要去拉他的时候,他露出了猥琐的笑意,却没有想到,云卿在蹲下来之后,手中却握了一条又长又尖的瓷片,嘴里温柔的说道:“你有没有摔疼……”

    手臂却往下用力的一扎,刚好插进了尖嘴男的后颈!

    颈部传来的剧痛让尖嘴男终于警醒了过来,手臂本能往后一掐,刚好掐在云卿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却反转过来,去拉云卿用力扎在他后颈的瓷片!

    岂料,脖子上遭受巨力的云卿依旧不松手,牙齿咬着嘴唇,双手用力的将瓷片往下压!

    她不能松手,汶老太爷说过,颈部是人血管最多的地方,一旦颈动脉被切开,人就没办法活了,她下手的位置是后侧方,只要不松手,越来越深的扎下去,人一样会因为迅速失血而死亡!

    而人窒息所需要的时间就要长的多!她就要跟这个尖嘴男比一比,究竟是谁的命硬!

    瓷片在不知不觉中越插越深,尖嘴男的衣襟上已经全部是血,他的手越来越松,往下拉住云卿的衣襟,往下用力的扯动着,生生将里外两件衣物都拉出一块大大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肌肤。

    此时没有人顾得上那肌肤多么的白嫩莹美,云卿的手被瓷片割开也不放手,眼底露出狠绝的光芒。

    最后尖嘴男终于熬不住,扯着衣襟的手一下松了下来,他张开嘴,望着云卿,嘴唇开开合合,只有血沫从里面流出,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这么一个美人儿,原以为是个白痴美人儿,谁知道却有着一颗狠绝的心!

    见他终于死了,云卿一下瘫坐在了地上,抬手摸着被掐得生疼的脖子,却发现一手都是粘湿,她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赶紧爬过去拍流翠的脸,“流翠,快醒醒!”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那个老二,还有那个老三,他们要是回来了,根本就没办法逃出去,流翠和采青两人还没醒来,她不可能背的了两个人出去!

    她从随身的荷包里翻出一瓶自己配置的药,放在流翠和采青的鼻子底下,等了一会,两人依旧没有反应,便咬了咬牙,抬手使劲的扇了采青一个耳光,还是没将她扇醒,看来这药下的分量十足,估计是想下到天黑时的,好悄悄的将她们运出去卖掉。

    云卿四处看了一遍,从地上又拾起一块碎瓷片握在手心,发现这里面没有任何藏身的地方,也没有可以用来做武器的东西,正想办法之际,老二就回来了。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老二一打开门,首先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一眼便扫到了尖嘴男的尸体,再看地上摔坏了的瓷器,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

    看着身材魁梧,满脸狰狞的老二,云卿从开始的对话里,就知道这个人是个不好对付的,他做这种事情做的太多,什么样的情况都见过了!

    “你个臭娘们的!竟然还敢杀人啊!”老二横肉抖动,一脸的胡子让他的面容更加可怖,云卿定了定神,思虑了好多办法,却发现眼前这个人,很难对付!

    “你们拐骗了这么多女人!和杀人有什么区别!”面对这个人柔弱是不行的,那么就只有开口与他说话,尽量拖延一点时间。

    “臭娘们的,竟然还敢多嘴,他吗的,老子今天就先上了你,再将你卖到窑子里,为我兄弟报仇了!”老二大吼一声,抬起蒲扇大的手掌对着云卿就扇了过来。

    他显然是习过武的,身手快且敏捷,庞大的身躯对着云卿压过来,产生无限大的压力,云卿抬起手要阻止,却知道自己这一下,绝对只能化解一点力量,不能完全躲开!

    此时,门却从外面推开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外头冲了进来,对着那老二一脚踢了过去,直将他踢得身形撞到了墙上!背脊骨撞到了墙面上突出的砖头,钻心一般的疼。

    老二忍着痛,抬头来看,却见面前一个穿着黑色圆领右衽锦袍的公子,俊美的面上带着冷冰冰的神色,如同蕴了冰在其眸中,看得他全身发麻。

    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发现了这个地方?他抬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却发现他的眸光在云卿身上停留,便想要过去抓住云卿为人质,却不料一动,结果再被那黑衣公子一脚踢得全身撞在墙上,生生将墙撞出一个大洞出来。

    云卿看着突然跑出来的安初阳,虽不知他怎么回来的,人却放松了许多,她本以为今日是难逃一劫了,谁知突然出来一个人!

    安初阳迈出墙后,一手抓了老二拖了进来,丢在地上,不知道手在哪使了力,那撞昏了的老二此时疼的醒过来,看着安初阳,紧紧的咬着牙关,眼底冒出凶光!

    “谁指使的?”一只脚踩上了老二的手腕,安初阳微微用力,冷声质问。

    他的表情本就如同一块冰,此时散发出来的无尽冷气,如同从冰山中走出来的雪神,藏着深深的阴鸷,一脚下去,老二的手腕骨头咔嚓的断了一根。

    “说,还是不说?”安初阳显得非常冷静,他脚尖细细的在手腕上磨着,那一块块的腕骨,在他的脚尖下,成为了一堆骨粉,疼痛的煎熬让老二张大口却叫不出来,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往外冒着。

    “我说,我说,是一个叫做芍药的丫鬟给另外我们银子,让我们做的!”老二为了不再忍受这种疼,大声的吼了出来!

    芍药?那不是柳易青的丫鬟吗?那么这些人是柳易青让人买通?!云卿想起半个月前听说柳易青怀孕生下了一个女儿,齐守信本来就厌恶因她的事情毁了齐老爷和他自己的前途,又害的自己娘在庙里关着,等于被休了,看到生下的又是个女儿,更加的讨厌她,又纳了两房的娇妾!柳易青只要一吵,齐守信就是一顿打,坐月子的时候都被打了两次!

    柳家因为柳易青的事情丢尽了脸,柳大夫人田氏虽然心疼女儿,可柳老夫人的意思是打算没有柳易青这个孙女了,她也不好明面上帮忙,私底下……也帮不到什么,可想而知,柳易青的日子是多么的难过!

    没想到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但不反思自己夺人未婚夫,婚前与人暗结珠胎的错误,还在怪云卿的错误!

    是的,像柳易青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倒是真正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她自己因为偷情名声全无,便也要拉着云卿丢了名声,丢了贞洁!

    安初阳一脚将老二踢昏,才转过头来,望着云卿,但见她一身织金的衣裙都染上了红色的鲜血,脸色苍白,眼眸看起来平静,内里却还是有着受惊的神色,坚毅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坚强又脆弱,好似一个玻璃人一般,随时都可以碎掉。

    他本来蹙着的眉头不由得打了个更深的结,再看她的手,都是一阵的猩红,目光从地上的尖嘴男颈间掠过,不由的冷了冷眼。

    看起来柔弱无骨的沈云卿竟然有这种魄力,可以以一个人女子的力量杀了比她高大许多的男子,且不说她如何可以做到,单单这份勇气,就十分的与众不同了。

    他眼眸微震,抬头看着云卿,这个少女,几乎每一次见到她,她都给他带来不同的感受,冷静,娇美,勇敢,每一面都是她,又都不完全是她,让他觉得很新奇。

    见她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安初阳知道她杀人只怕也是被逼无奈的,若是让这几个人真的卖到了哪里去,那也只是死路一条。

    他往前走了几步,刚想开口,又闭上了唇,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柔和一点的开口道:“你先把手中的瓷片丢了,我带你离开此地再说。”

    云卿紧绷的神经到了此时,已经到了一个高度疲惫的状态了,眼看安初阳进来,与那老二一顿打,将事实说出来,心中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情,听到耳边虽冰冷如旧,却已然有了融化的嗓音,抬起头来,正好望进一双黑色的,寒中有柔的眼眸里,不禁的心口一颤。

    屋内的光线十分暗,门被安初阳关起来之后,那油灯的光芒也越来越暗,显得整个房屋里阴冷,昏暗的灯光摆了几下,咻的一下就灭掉了。

    云卿的神经就如同这油灯一般,在这一刻也全部绷断,眼前的一切随着油灯一起黑了下来。

    安初阳见她突然身子往后仰倒,料想这发生的一切让她体力透支,如今放松了下来,人已经昏厥了过去,赶紧过去接了她,以防倒在了地上。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云卿整个衣襟全部是撕开的,此时垂软掉了下来,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精致小巧的锁骨,还有那水红色的肚兜带子也垂落了下来……

    他眉头再次打上了死结,面色发沉,若是他再晚来一步,这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对于云卿,他说不出自己的感觉,只是觉得她身份不高,却能和雪莹相交甚好,而知府夫人对云卿的口碑也不错。

    这样一个圆滑的女子,却也有天真和刚强的时候,在柳府花园后看到她,那时候她是完全没有掩饰的,真正的心善也纯真,那副画面在他脑海里停留了很长时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何。

    如今怀中她柔软的身子抱着,他心里却觉得又愤怒又心疼,扫过那两个躺在地上的男人,和另外两个丫鬟,这事得处理好。

    一下没弄好的话,沈云卿的闺誉可能就没了,他先将油灯点亮,然后将云卿抱在胸前,蹲下来,在老二身上翻了一下,拿出一个拇指大的翠绿色瓶子来,揭开后给流翠和采青闻了闻。

    没过一会,她们两人就醒了过来,一看眼前的光景,地上躺着两个大男人,又在陌生的环境里,采青揉了揉眼睛立即尖叫了起来,流翠心里也是一惊,却没有吼叫,一把掐在采青的身上,“你鬼叫什么!看看小姐在哪!”

    采青手臂吃疼,魂也回来了,这才忙道:“小姐呢!?”

    流翠首先发现了安初阳抱在怀中的就是云卿,立即过来上下打量云卿,问道:“小姐有没有怎么样?她怎么晕倒了?是不是受了伤?”

    安初阳看了她几眼,认出是每次云卿去知府家都带着那个丫鬟,便点头道:“她没事,不过是吓晕了,你们两人先去拿身衣服来给她换洗。”

    流翠看了一下云卿,看到那衣服都是血迹,衣襟口更是被扯开,连同中衣也是被扯烂了一大片,露出一大片的雪肤和肚兜来。

    她首先抬头看了一眼安初阳,知他若是要下手,也不用将她们两人留在这里,便点头道:“那好,小姐的马车里备了一套换洗衣物的,我去拿。”

    转头对着采青道:“你在这看着小姐。”

    采青脸色还是发白,但是也镇定了下来,点点头,看了一眼安初阳的脸,只觉得他冷冰冰的,她也见过安初阳两次,只觉得这个总是散发寒气的知府家公子虽然人长得俊,可到底不如瑾王世子看起来有亲和力,不敢靠近,在一旁守着。

    安初阳也无所谓采青帮不帮忙,现在首先就是要将云卿的衣物换了,天黑之前送回沈府才是。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样子,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站在门外,轻声喊道:“公子,是我。”

    闻言,采青连忙跑过去将门打开,流翠提着一个小包袱跑了进来,安初阳将屋中唯一的一张桌子上东西都扫开,将自己的外衣扯了下来垫在桌上,把云卿放在上面,道:“我出去守着,你们赶紧给她换了衣物。”

    流翠点头,暗道这安公子看着冷冰冰的,倒是个细心的人,手中丝毫不停歇,和采青两人快速的脱了云卿被撕烂了的衣物,穿上拿来的干净衣服,流翠让采青将云卿的发髻也重新梳理了一遍,整个人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将旧衣服打包装好后,两人扛着云卿打开了门。

    安初阳站在外头,二话不说,将云卿抱了起来,流翠刚要开口说话,他便道:“此处无人,到前头,你们扶着上马车,说她头晕便好了。”

    眼看这里离刚才的巷子还有一段距离,流翠也不多说,天快黑了,她们没有时间可以拖延了。

    待到了巷子里的时候,安初阳便将云卿交给了流翠和采青,自己往在街上带了一队巡捕往开始那间黑瓦屋子方向而去。

    捕快见知府公子喊的,哪有不跟,随着他一起到了屋子里,查看了一番,捕头上前道:“公子,里面的人其中一个死了!”

    “他们内斗,自相残杀。”一句话,安初阳便将老二和尖嘴男的死定了位置,捕头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这里头的人可能是得罪了知府公子,“务必问出,还有没有其他同谋!”

    审问这种事情,自有人会做,捕头将人抓了回去,丢到牢里,好好的让人审问那个老二,还有没有其他同谋?

    而云卿自昏倒后,扶进归雁阁时还没有醒来,流翠和采青用小姐中暑气为借口,倒也没有人起疑心,只有谢氏听到后,急巴巴的赶了过来。

    进门就斥道:“怎么这天气还让小姐中了暑气,你们一个个怎么照顾的?”

    翡翠搀扶着谢氏,也皱起了眉头,小姐说出去买东西,怎的会买出暑气来,别的人可能不知道,她这种贴身大丫鬟都晓得的,像云卿这种大小姐,沈府里每日里吃食都是根据天气来调配的,一般是不会中暑,除非外头出了什么事。

    谢氏一掀帘进去,便看到云卿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脸色雪白的,看着几分憔悴,心疼的坐在床头,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了口气。

    云卿此时也昏昏沉沉的醒来了,入目便是天青色的云纹床幔,鼻间是淡淡的清香香薰,床头缀着那滚球的熏香正散发着香味,便知道现在已经是到了自己的房中。

    她只觉得太阳穴还是疼的厉害,伸手要按,抬起手掌的时候,却嘶的一声喊痛。

    这声音将正在对流翠问话的谢氏惊动了起来,转头看着她道:“云卿,你怎么好好的出去一趟会中了暑气……”

    目光却落在了云卿被包扎起来的手掌上,目光一下变得紧要了起来,拿过她的手,将那绕了两三圈白布的手一看。

    只见那小手掌心里有着两道极深的割痕,上面洒了药粉,依旧可以看到淡红色的皮肉,她心都疼的揪了起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卿一看就知道不好,这一定是回来后流翠她们处理了的,可她一时刚醒没有注意,抬起手来,就在谢氏的面前露了馅。

    她飞快的想着说辞,可云卿是谢氏的女儿,谢氏虽然不说能全部明白她的一切,此时也知道问她也许是问不出真话,转头对着流翠,肃声问道:“小姐手心的伤是怎么回事?”

    流翠为难的看了一眼云卿,云卿想着今日的事情,既然谢氏已经起了疑心,反正也瞒不了,不如说出来,让娘好好的看看柳家人,便轻点点头。

    翡翠知道这事肯定不是好事,否则小姐的手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让采青将外头人都谴了出去,将房门关好,莫让人进来。

    流翠这才将今日之事说了出来,掠过了厉稳婆家的事,只讲云卿走到一个巷子口就被坏人掠了去,后来被知府家的安公子救到了。

    听的谢氏是一惊一怕的,脸色苍白,翡翠更是惊讶道:“这,这也太灭绝人性了!虽然她抢了我家小姐的未婚夫,小姐都没有怪她什么,如今她自己过的不好了,反而怪到小姐身上,这种人,简直是忘恩负义!”

    流翠其实心里气愤的更加厉害,早就回来的路上和采青两人骂了不少,但是如今心里纵使惊多一些,“还好安公子出现的及时,小姐没受到什么伤害,否则奴婢万死都不为过!”

    谢氏气的嘴唇都在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对柳家的人已经开始失望,可是今日这事,她真是失望到了极点,当初柳易青在园子里能对着云卿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其实她就知道柳家根本没将沈家放在眼底,骨子里是瞧不起的!

    如今可好,柳易青死皮赖脸的抢走了表妹的未婚夫,被人嫌弃了,又喊着这些地痞来作践她的云卿!要是云卿失踪了,被卖到青楼里,她简直是不敢想象以后自己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想起前半个月,柳易青的父亲柳启东还从沈府拿了一大封的银子说要去活动下年终的考评,谢氏内心就无法平静!

    好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并不是个一击就倒的妇人,抚摸了女儿的小脸,安慰道:“别怕,现在回来了,就没有事了,你歇着,娘在身边,什么都不要怕。”

    谢氏有身子的人,云卿也不好让她一直操心,便让她先回去,谢氏点头回去了之后,差了琥珀送了一罐药,细细的嘱咐流翠怎么用,千万别要给小姐手上留了疤。

    夜色渐沉,云卿歇在床上,今日她对尖嘴男所做的一切,并不后悔,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她有半分的犹豫和心软,即便是鲜血流在手上有一瞬间的不适,也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如今她脑海里倒是总是响起那老二和尖嘴男的对话,根据他们所言,还有一个叫老三的也是他们的同伙。

    可是流翠和采青说,到她们回来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过有其他人来,那这个老三是还没有过来?还是中途回来过又走了?

    她隐隐觉得,这个人是一个很不安定的因素。

    034

    强娶

    正如云卿所预料的,那个老三中间确实回来过,不过当时他远远的看到屋子里有人将老二踢了出来,老二是他们中间身手最好的了,他想了想,还是不上来自投罗网,转身又跑了。

    因为怕惹祸上身,他就去找了与他联系的芍药,将看见的情况说了,芍药觉得这件事很重要,也就告诉了柳易青。

    柳易青得知这个消息后,首先是失望和气怒不已,她设计这么一幕,就是要报复云卿,岂料现在得了这么个结果。

    不过,她对着芍药问道:“那个老三现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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