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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此时心情不好,也想着这几个月没在扬州,也生了意要听听,便点头道:“你跟着一起进来吧。”

    伍牙婆让剩下的二十一个丫鬟在院子外候着,自己跟着老夫人进了院子。

    老夫人上了榻上坐好,伍牙婆就站在下方,开始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今天不是白鹤书院报名的日子吗?我听说今天里去了一个新的女学生,长得水灵灵的,身上穿着素淡的孝服,结果一看到去代夫子上课的瑾王世子就扑到地上,说自己脚崴了,让瑾王世子扶她起来,结果还真没想到,瑾王世子竟还真的伸手扶了她起来,结果她被书院的其他学生嫉妒,那个章大小姐气得掐了她好几下呢……”

    随着她的话,老夫人的脸色就越来越差,越来越差,直到最后简直和黑夜一般的阴森了。

    碧莲一双眼大大的瞪着韦凝紫,双手握拳,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双目中几乎有火可以喷得出来了。

    韦凝紫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她没想到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抬起头望着云卿,她正微笑的坐在作为上,仪态端方的对着自己微笑。

    伍牙婆看着她们的神色,知道今日得了人的吩咐肯定是成功了,加上刚才她看着这两母女的做派,也实在是喜欢不喜欢,便更加卖力的继续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穿着素服就去勾搭男子,也怪不得侯府大小姐会有脾气,这太不知礼数了,若是她家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唉……若是我有这样的孙女,肯定是气的吐血了还不止呢!”

    “好了!”老夫人气血翻滚,终于忍不住的喝了出来,将伍牙婆的声音打断了去。

    谢氏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看老夫人脸色也知道她生气得很,连忙道:“伍牙婆,你先去,这帐按照老规矩去结就是的了。”

    伍牙婆本来就不想呆了,她该做的生意也做了,其他的事情也全部说完了,也该收工了,流翠见她退了出去,也悄悄的跟在后头。

    出了荣松院,过了人多嘴杂的地方,流翠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放在伍牙婆的手中,笑道:“伍牙婆,谢谢了,这次你这事办的不错。”

    摸了摸荷包的分量,伍牙婆知道不轻,咧嘴一笑,将荷包收在腰带里,斜了里面一眼道:“就她们那做派,就是大小姐不让我说,我知道了都要给老夫人知道的。”

    中午的时候,牙行里来了一个丫鬟,说是沈家大小姐派来的,说是让她带丫鬟来沈家的时候,寻机会说个趣事给老夫人听,只要说完这个故事,就会有一笔丰厚的酬劳,对于她来说,张张嘴就能有收获何乐不为。

    宅门里的争斗她看的多了,也知道这些个夫人小姐心眼子比莲蓬孔还要多,听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许就会死人,她也不多说,当即就告辞,带着剩下的二十一个丫鬟出了二门。

    送走了伍牙婆,流翠又沿着路走回了荣松院,此时正房里的人都屏息凝气,知道这回事的,看着韦凝紫的目光是鄙夷有之,不知道内情的,也凭着刚才伍牙婆说的故事里女子的形象,猜得到是这个今日与大小姐一起去报名的表小姐了。

    总之气氛十分紧张,人人都不敢开口说话。

    老夫人手一扫,将桌上的杯子嘭的摔到了地上,冷怒道:“好啊,你们一个个的玩心计,想要我在前边当靶子是吧,你们玩的这些腌臜的东西,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底!”

    碧莲吓得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对着老夫人道:“没有,老夫人,奴婢错了,奴婢确实不知道,当时撞到了表小姐之后,露出腰上的掐痕,她说是在马车上撞的,奴婢看着不像,问表小姐她又吞吞吐吐的说不敢说,奴婢心想不能让她受了委屈,这才怀疑大小姐,问表小姐,她也不回答,说让奴婢别问了,奴婢是看老夫人平日对她疼爱,这才开口的,谁知道竟是一个陷阱,她竟然利用奴婢来向你告状!”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表小姐竟然是这种人,碧莲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刚才听了伍牙婆的话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被人利用了,表小姐在学院勾搭人不成,被欺负了,回来还要嫁祸给大小姐,这才是事实的真相。

    韦凝紫本来这次她以为一定可以让云卿和谢氏吃一顿苦头的,借着碧莲的嘴传话给老夫人,到时候老夫人便会给她们好看,就算云卿出来辩解,那也只是强词夺理,若是云卿说出她在书院里勾搭世子的事情,她更可以哭诉是被人栽赃,总之,只要云卿开口,就会变成欺负她一个客人,而云卿不开口,那就更只会被老夫人讨厌了。

    没想到竟然被一个意外出现的牙婆给破坏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沈云卿实在是命太好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云卿会早早识破她的毒计,巧妙的化解了这一场危险的算计。

    韦凝紫一看老夫人生气了,脸色微白。她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老夫人了,如果老夫人再不管她和娘,她们两人肯定是要搬出去了的。她咬了咬牙,眼底马上就蓄上了泪花,一把冲上去跪在老夫人的腿边道:“祖母,祖母冤枉啊,我的确是在书院里被人欺负了,因为她们看到我是一个没了爹的孩子,又是从外地来的,身边没有依仗便都欺负我,回来后,不小心撞上了碧莲姐姐,她一直追问我的伤势,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如何能开得了口啊,我想碧莲姐姐一定是理解错我的意思,我并没有说过是表妹下的手啊……”

    见她这一番泪珠涌动的模样,这可怜兮兮的争辩,碧莲只觉得自己瞎了眼,她抬起头道:“表小姐,奴婢问你是不是大小姐下手的时候,你是不是没有否认,反而避开话题,显得你不敢告状!”

    “可是碧莲姐姐,我一个没有新丧父亲的孤女被颍川侯府的大小姐欺负了,难道我还能去和她斗吗?难道我还要告诉祖母,让祖母去和侯府置气吗?我不能啊,我只有忍气吞声,你说是那个打我的人表妹的时候,我是说你莫要问了,我也没点头啊……”韦凝紫一边哭,一边争辩,庆幸自己聪明,当时故意说的模棱两可,如今闹起来也抓不到证据可说。

    “你……”碧莲被她说的语塞,顿时气闷的哭了起来,表小姐说的没错,当时她并没有承认,是自己以为那就是确定了,是自己愚蠢的被人利用了。

    老夫人听的她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已经极为不喜,冷冷的睨了韦凝紫一眼,对着碧莲道:“你也是我身边跟了两年的大丫鬟了,做事如此不稳重,未弄清楚便受了人挑唆来告主子的状。诬陷主子之罪,按照府中的规矩,直接发卖了出去。”

    碧萍一听,脸色都变了,她和碧莲两人都是家生子,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升到了老太太房里做大丫鬟,是极为有体面的,此次若不是被表小姐利用了,哪会如此,发卖了出去的丫鬟哪里还有有好日子过啊,说不定还会被卖到那等子肮脏的地方去……

    她看着周围的人,谢姨妈满脸的毫不关心,眼底还有着幸灾乐祸,只要不是她的事,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夫人脸上有着怒气,这件事牵连了大小姐的,夫人肯定不会原谅碧莲。谁都知道夫人脾气好,但是若是因为大小姐的事,便会变成护崽子的母狼,当家主母的威严也会出来,更不会心软。上次大小姐落水,就将大小姐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都发卖了出去,留了流翠一个。

    她再看去,屋中只有一个大小姐可以求情了。

    云卿坐在一旁的紫檀官帽椅上,面色如水,这一次韦凝紫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老夫人心里已经认定了是她挑唆碧莲,碧莲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长时间,老夫人还不知道碧莲的性格吗,必然是韦凝紫暗示得太深了,碧莲才会如此,就算处置了碧莲,韦凝紫以后在沈府再想找一个人帮她说话,也怕是难了。

    感受到两道焦急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云卿抬头望去,碧萍正红着眼望着自己,满眼都是哀求。

    要她救碧莲吗?

    云卿想了一想,看到韦凝紫眼底深处的得逞光芒后,慢慢的站起来,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祖母,我以为如此处置碧莲不妥当。”

    “怎么,你想为她求情吗?”老夫人冷冷的看着云卿,问道。

    “碧莲这次冤枉了我,若是直接将她发卖了出去,孙女心口这气难消,倒不如让她到我院子里做个小丫鬟,好好的让她反省反省,还可以让她将功赎罪。”云卿平和的开口道。

    其实老夫人知道这次并不全怪碧莲,可是规矩就是规矩,她破坏了,下面的人都会有样学样,只有云卿这个被冤枉的主子开口才能有台阶下,她冷着一张脸,十分不情愿般的对着碧莲道:“虽然大小姐心慈饶恕了你,可是你这次犯的错,等会下去打二十大板长长记性!还不快去谢谢大小姐!”

    碧莲没有想到,到最后竟是这个她认为阴毒的大小姐开口救了她,虽说是去还是要挨板子,从大丫鬟降到了小丫鬟,但比发卖出去已经是好了千百倍不止,连忙转过来对着云卿磕头道:“碧莲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

    “你从我这里出去了,也不要叫碧莲了,让大小姐给你个名字吧。”老夫人又加了一句,这话是暗示云卿,从她这里出去后,碧莲就是云卿的人了,不要再算这笔旧账。

    看来碧莲平时还是挺得老夫人心的,云卿便点点头道:“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在我的院子里,就叫飞丹吧。”

    以前的碧莲,现在的飞丹立刻磕头道:“飞丹多谢大小姐赐名。”

    云卿点头后,先乖巧的端起桌上的茶水递给老夫人,贴心道:“祖母,你先喝口茶消消气,何必为了几个小人伤了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值当。”

    老夫人喝了几口茶,点头道:“你倒是孝顺的,心胸也宽广,受了这么大委屈也没哭哭啼啼的来抱怨。”这是含沙射影的来说韦凝紫了。

    云卿得知了老夫人的态度,晓得这次韦凝紫是没办法洗清她了,一双云雾盘旋的黑眸中带着笑意,嘴角上扬,道:“祖母,您身边一直都有两个人贴身伺候的,如今只剩下碧萍姐姐,一时半会也没有人能顶上,您挑个人暂时用着,若是不顺手的话,到时候再换个好的。”

    极为体贴的话说的老夫人十分舒服,碧莲走了,她屋子里也确实还要添个丫鬟。

    知道老夫人是同意了,云卿便拉着刚才选的两个大丫鬟站在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抬起老眼打量面前两个丫鬟,对孙女选得这两个丫鬟十分满意,指着其中一个身材高挑,脸庞圆而有福气的那个道:“就她吧。”

    那个丫鬟倒也是个机灵的,根据刚才那一幕,她知道跟了老夫人肯定日子能不错,立即跪下来道:“奴婢谢谢老夫人赏识。”

    “嗯,你叫什么名字啊。”老夫人问道。

    “奴婢叫添弟,方才听几位姐姐的名字都十分好听,还请老夫人给奴婢赐个福气的名字。”

    “哟,倒是个精巧的丫头。”老夫人一听,带着点笑意道,“我房里的都是碧字头的,你这乖巧的样子,就叫碧菱吧。”

    新的大丫鬟碧菱连忙叩头道谢:“谢谢老夫人。”

    李嬷嬷在一旁看着云卿这一番举动,心里暗暗咂舌,再看那个才十三岁的大小姐,心里又多了一层不同的感受。

    碧莲此次犯错了是不错,但是看老夫人开始的模样,对于碧莲还是有一分怜惜的,虽然不会留在身边,也不舍得她真的发卖出去,加上碧莲老子娘在府里也算是有点脸面的管事嬷嬷,大小姐这顺水推舟的一个求情就将碧莲的心给收买了,从此以后碧莲一家还不得对大小姐死心塌地,老夫人也会记得这个情。

    还有碧萍和碧莲的关系素来不错,以后肯定也会帮着大小姐稍许,而新来的这个丫鬟碧菱,若是真的伶俐的,在心里也会感激大小姐的推荐之恩,那么在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都帮着大小姐说话,处境就会好上许多。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能起到这样大的效果,端的是厉害。只怕以后夫人还得靠大小姐帮着处理一些事务了。

    丫鬟的事情处理完后,老夫人慢悠悠对着还跪在地上的韦凝紫道:“你也起来吧。”

    韦凝紫见这事总算是揭了过去,磕头道:“谢谢祖母。”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也不敢坐下,站到谢姨妈身边去。

    老夫人看了她们两母子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看着韦凝紫那张脸也觉得堵心了起来,小小年纪就知道玩那等阴招,诬陷自己表妹,不知哪学来的手段。

    其实老夫人最讨厌的不是韦凝紫想冤枉云卿,而是她觉得丢了面子,韦凝紫耍了她身边的丫头,连带着她也一并被当作矛头去对付人,若不是伍牙婆将书院的事情说出,等她骂了云卿之后,到时候再来人说出真相,那岂不是丢脸之极。

    她本觉得府中人口不多,韦凝紫又会说话哄她,这两人留在府中能热闹一点,此时想来,这种人留在府中还指不定哪天又给她来阴招。

    她又望了云卿一眼,见她表情平和,眼底隐隐有着委屈,眉宇间却大方高雅,没有任何愤愤的神色。自己这样温顺的孙女,若不是碰巧伍牙婆说出这事,今日还不被冤枉了去,这么久她都没开口说过一句怨语,自己还一直偏袒这个半路出来的孙女,也太不像话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便转头对着谢氏道:“跟你家老爷说说,自家生意的事要紧,可姨妹子寻院子的事也不能马虎,总让人住在咱家客院不好,没得让人说闲话去,让他上心点。”

    老夫人此言,犹如在韦凝紫那张还带着胜利笑容的脸上狠狠得打上了一耳光,顿时让韦凝紫和谢姨妈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她们两人的打算是利用这段时间将老夫人哄住,只要老夫人不发话让她们出了菊客院,那么她们一直住在里面,也无人敢赶她们走,毕竟谢姨妈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偏偏今日老夫人开口,她们自然是无话可说。

    谢氏本就不打算让她们母女住在沈府,之前都是老夫人没开口,她也不好说,免得人家说沈府的人都没意见,她一个亲姐姐倒嫌起人来了,此时自然点头道:“母亲说的是,儿媳会转告老爷的。”

    云卿嘴角浮出一抹极淡的讥讽笑容,对上韦凝紫那刷白的脸蛋,还有谢姨妈眼底熊熊的怒火。她们两人肯定是在心里气的咬牙切齿,可面上偏偏是一丁点都不敢表达出来,只要她们还敢甩脸子,保不定老夫人最后一点恩情都不记得了。

    两人还要假装开心的对着老夫人道:“劳老夫人挂心了。”

    “不必,你们找到好去处,我也放心了。”老夫人身子往引枕后靠了靠,半垂着眼道。

    谢氏一看便知道婆母这是疲了,便起身道:“母亲,儿媳先退下了。”

    “嗯,你们都出去吧。”老夫人摆摆手,歪在引枕上开始小睡了,其他人见此全部随着谢氏出来。

    出了荣松堂,谢姨妈的脸色便黑了下来,看着谢氏怪声怪气道:“看着我被老夫人赶出去,姐姐如今是开心了吧。”

    谢氏闻言望着谢姨妈笑了笑,“妹妹此话错矣,你本就不是沈家人,暂住在此处,老夫人心挂住你,才让老爷多留心扬州适合的院落,你这话可莫伤了老夫人的心。”

    “哼。”谢姨妈冷哼了声,目光中带着一抹不屑的光芒,里面那个老妇现在靠不住了,她还顾忌个什么,斜眼望着谢氏道:“我来了这么久,姐姐也没见准备带我去姑母家去走走?”

    刚被老夫人赶出了家门,谢姨妈马上就想到了柳府,她脑子里倒是个个都盘算到了,如今是看沈府靠不到了就打算去试试柳府的风吗?

    谢氏对于她这点把戏也是看透了,刚才韦凝紫说的事她还没弄清楚,只怕又是这妹妹在后面动了手脚,她便有些厌了,淡淡道:“你哪天准备好了,我便下帖子去柳府。”

    “我在府中又无事,后日便可以。”谢姨妈甩下这么一句话,拉着韦凝紫转身就走。身后跟着浩浩荡荡沈家花钱给她母女买的二十二个丫鬟,与她那骄矜的脾气成为了鲜明的对比。

    比起谢姨妈的气势嚣张,韦凝紫一直都不明白一点,为何她这个计划如此周密,却偏偏遇见了伍牙婆说了这个故事,导致她全盘全输,反而被老夫人厌恶,将她们母女两人赶出府去。

    她满心都是疑惑,反头去看着云卿,但见她一脸笑容的依偎在谢氏身旁,脸上带着的笑容是幸福和欢乐的,而谢氏的眼里也是满满的关心和疼爱,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阳光从她们背后招进来的画面是那样的让人羡慕。

    “你跟我说这个计谋好的,说可以让老夫人不喜欢云卿和谢氏,如今呢,反而让我们被赶出去了,你看看你,真是没一点用!”谢姨妈对着韦凝紫骂骂咧咧,眼底满是不满。

    韦凝紫收回视线,看着谢姨妈那张充满了怨愤的脸,上午她知道自己被人掐伤之后,利用伤痕去冤枉云卿时,满口都是对谢氏和云卿的恨,一句也没有问候过她身上的伤痕,还不停的说利用的好,伤痕出现的好,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你不公平,为什么你就对沈云卿那么好,让她有父母的宠爱,有巨富的家庭,这些都让她拥有了之后,还有给她那样好的运气?

    她究竟哪一点比她差了,论才貌,论智慧,每一样她都不输给沈云卿,她真的不甘心。

    看着韦凝紫纤细的,带着无限不甘的背影,云卿嘴角不由的勾上一抹冷笑,她知道此时的韦凝紫在想什么,她记起死前韦凝紫所说那些恶毒的话语,每一句都是对她的嫉妒,忌恨。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平日里在身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大的缺陷,唯一一项却让她们疯狂,那就是嫉妒心。

    嫉妒心可以让一个人失去理智,失去了头脑,她嫉妒所有比她过的好的人,一旦看到身边有人超过了她,得到了她没有得到的东西,便会陷入了自怜自艾之中,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那个人,从而想要夺走身边人拥有的一切,能抢走的便抢走,不能抢走的便毁灭,恶毒的让人无法理解。

    而这种人,从始至终,都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她们只会认为,别人是好运气,是被老天爷照顾,一切都变成她理所当然使坏的理由。

    而韦凝紫,就是其中的典型。

    她看着阳光下那母女两人渐渐走远的背影,缓缓的一笑,转身对着谢氏道:“娘,我们走吧。”

    到了谢氏的院子里,谢氏便眉头微皱,表情严肃的望着云卿,问道:“刚才在祖母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云卿到了谢氏勉强,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许多,对着她笑了笑,流翠便上前将发生的事情说了,听的谢氏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手中的茶杯都晃了几晃,“这真的是她做的事情?”

    她问的是韦凝紫在书院里公然的去勾引瑾王世子的事,虽然是出了半年孝期,大雍对于丧孝半年内不能参加任何聚会,属于大丧在身,半年后可以参加平日里的走动,宴会喜事之类的还是不能参加,直到一年之后脱了素服才算是出了孝期。有孝在身的人都要避开男女之事,哪有人在父亲新丧的时候,在人前公然的行此招的。

    李嬷嬷倒是不惊讶的开口道:“夫人,有句话奴婢一直都想说的,趁着今儿个想托大说两句。”

    谢氏看了她一眼,“你说。”

    李嬷嬷顿了顿,然后轻声道:“夫人可曾记得第一天我们一起用餐时二小姐可有避讳?”李嬷嬷是谢氏的陪嫁,在谢府中时谢姨妈便是她口中所说的二小姐。

    谢氏听了,眉头皱起,目光闪了闪,才想起李嬷嬷说的事,那日给老夫人接风,她便未特意让厨房分开素菜和荤菜,也就是摆在一张桌上的,好似妹妹她是真的没有任何避讳的吃荤。这在大户人家里十分忌讳的,私底下若是藏着掖着没人知晓也就罢了,若是给人看到了传出去,别人只会笑话。

    再想到方才听到韦凝紫在书院里的表现,谢氏明白妹妹和姨侄女两人估计是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了。她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妹妹就是抢着嫁去了韦家,到底也没能上得了台面。

    她神色带着几分可惜,“也罢了,等老爷回来了,我再去问问她想买个怎样的院子,横竖老夫人都发话了,便让她们搬出去住吧。”

    云卿脸上飘过一抹欢喜,今天算是有大收获了,借着韦凝紫自己挑起的事端,祖母和母亲都起了心让她们出去,这个府里横竖她们是呆不下去了。

    这么想着,她心情便也好了起来,欢喜的拉着谢氏问道:“娘,爹那个药吃了也快两个月了呢,等到了两个月,再看看,若是成了,你便可以给我添个小弟弟了。”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谢氏看着她俏皮的样子,嗔道:“这话是你个闺女能说的吗?”

    云卿翘了翘嘴,嘻嘻笑到:“本来嘛,难道娘不想有个弟弟陪着吗?”

    想,怎么不想,这么多年谢氏一直都在想,她摸了摸腹部,可也不是她想就会有的了,“只怕你爹一好,其他三个那他也会常去了。”

    这一个多月沈茂知道自己喝了那种药,心情和身体都有些颓废,平日里不是睡书房,就是歇在谢氏这里,也少动那些心思,男人嘛,觉得自己没能力了,自然会沮丧,受到影响。若是一好了,那还不是得和以前一样了去。

    004

    渣渣表姐妹气歪嘴

    瞧着谢氏的眉又开始带了愁绪,云卿怕她想多了不好,立即将话题转开道:“对了,今天报到我还遇见安雪莹了。”

    谢氏和知府夫人也几分交情,两人算是互相看着还不错的那种,也知道这个娇贵的知府小姐和云卿关系还不错,顺口道:“倒是很久没见她了。”

    两母女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会后,云卿便先转身回府阁里去了。

    两个小丫鬟扶着被打了二十大板的飞丹过来给云卿磕头,看着眼前满脸苍白泪水的人,云卿心有不忍,还是忍着让她跪下磕头。

    碧莲能做到大丫鬟,肯定是有长处的,可是单她这么单纯冲动这点,确实是做丫鬟的致命点,一个丫鬟敢去主子面前告另外主子的状,正义感也太强了点。

    但是这也说明了一点,碧莲人不错,若是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以后还是能好好用的。

    “你可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摇手吩咐左右的人全部都下去,只留流翠和青莲在屋内,云卿不急不缓的看着她,开口问道。

    忍着背上的疼痛,飞丹垂头认错道:“奴婢不该一时冲动,被人愚耍利用。”

    “还有呢?”

    “遇事要先想后行,不可贸贸然。”飞丹继续道。

    云卿眸光微凝,“还有吗?”

    飞丹半跪半趴的在地上,摇头不语,流翠看她那模样,暗里摇头,也许是以前一直跟着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本来就是个不太有定心的,身边的碧萍又不是个坏心眼的,加上老子娘在府中有地位,飞丹没遇过什么难事。

    看了云卿一眼,知道她今天是要好好的让飞丹知道自己错在哪,流翠便点了一句,“飞丹,咱们都是沈府的丫鬟。”

    飞丹这才警醒过来,她是沈府的丫鬟,虽然是跟在老夫人身边,可是大的来说,那也是夫人,大小姐的丫鬟,一切都应该以沈府的利益为主,她今日听了表小姐几句的挑唆,便自以为是的去老夫人面前伸张所谓的正义,便是真是大小姐所为,以后她在府里别人会怎么看她,一个背弃自己府里主子去讨好外边的人,这不是吃里扒外吗?而主子们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丫鬟,今日若不是大小姐开口,只怕老夫人不卖了自己,夫人也不会再看得起她。

    想到这里,她立即明白过来了,真心磕头道:“奴婢明白了,谢谢大小姐。”

    “你明白就好。”云卿浅浅一笑,眸子里流露出满意来,这样说明飞丹还可教也,她转头对着青莲道:“飞丹以后就你住一起,她身上有伤,你多照顾点。”

    青莲知道刚才大小姐留自己在这里,也是告诉自己,不忠心的丫鬟是没有出路的,连忙点头道:“是的,奴婢一定遵照大小姐的吩咐。”

    “好了,你扶着她下去吧,等会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别伤了筋骨。”将这些事务都处理了之后,云卿便回房间去了。

    不知不觉中,阳光慢慢的倾斜了下来,院子里的琼花一朵朵的簇拥在一起,雪团般晶莹纯丽,顺着支开的窗子透进的金辉打在她的身上,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她笑了笑,拿起黄花梨木四角雕海棠桌上的医书,接着看起来。

    第二天,谢氏便让人去下了帖子到柳家,刚好柳家的人也说要给沈府送信,原来在下属州县任知县的柳家二太太带着一家子人回来了。

    当云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凤眸里浮上了一抹暗暗的笑意,二太太这一家上一世她接触的不多,因为很少走动,不过听说也是个内容丰富精彩,足够让说书人好好赚一笔的故事。

    到了第三日早晨,流翠早早便起来了给云卿收拾打扮,新来的那个丫鬟叫采青,她从柜子里挑了两条襦裙,一条是冰蓝色交错白色的齐胸襦裙,胸口绣着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一条是海棠色锻绣折枝花卉对襟抹胸襦裙,她左看右看的,觉得两条都不错。

    一旁的流翠笑道:“今天小姐是去姑姥姥家,穿的稍许色泽鲜艳点好。”

    采青赞同的点点头,又取了一条散花水雾薄烟百褶裙,给云卿穿戴了起来,昨日晨起时云卿就发现她梳头的手艺不错,今天她又麻利的给云卿梳了一个改良的灵蛇髻,再选了一根双股镶红宝石攒珠四蝶珍珠流苏簪,看起来整个人透出一股灵气。

    梳的不错。”云卿在发髻上抚了抚,夸赞道,采青眼底闪过一道开心,道:“小姐喜欢便好了。”

    云卿淡淡的笑了笑,一切准备好后,便留了问儿和采青看着院子,带着流翠和青莲出门往谢氏那边去了。谢氏也已经起床,安排好了府中的一切,让丫鬟将早膳摆上来,两人一块吃完了后,才往垂花门走去。

    由于此次去柳府,加上谢姨妈和韦凝紫已经有四个人,再加上各自的丫鬟,一辆马车便显得少了,所以门口有三辆马车在候着,云卿和谢氏坐在第一辆马车,两人的随身丫鬟也上了这辆马车,第二辆便是谢姨妈和韦凝紫坐,第三辆里面是两人带着的礼物,谢姨妈这么久未去见过柳老夫人,还是知道要带着礼品的。

    韦凝紫昨晚听谢姨妈说了柳家的情况,知道在扬州府也是一方名门,又听说柳家和沈府两个月前闹了一件事,便是为两家大姑娘和一个未婚夫的事闹了起来。

    如此她心里便有些期待,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得了柳家的眼,好歹那边也是曾经的伯爵府,如今柳大老爷和二老爷也都是官身,若是能和那边的关系弄好,岂不是比巴结柳家好的多。

    带着这种期待,两母女到了柳府的二门前。

    氏敏感的发现,这一次妹妹过来,柳老夫人并没有来二门前接,她也没有多想,快步的望着里头走去。

    没走到院子,远远的就听到柳老夫人的屋里传来了一阵阵的笑语,谢氏知道这是二太太回来了。

    进了屋子之后,平素里没有坐满的正厅里,此时坐了一大片的人,除了柳大老爷,柳大太太,柳易月,还有几张新的面孔,虽然云卿里印象不大,还是知道面前这几个人的身份。

    柳老夫人一见她们进来,便笑盈盈的开口道:“你们来了啊。”一双眼看似随意的一扫,便在谢姨妈和韦凝紫的身上过了几眼,看着她们今日的穿着,眼里带着一分深部可见的不喜,虽然特意避免了太过素淡,可是站在云卿和谢氏旁边,韦凝紫和谢姨妈的穿着一看还是知道在孝期内的。

    如此一来,柳老夫人的笑容就显得很公式化,对着谢姨妈道:“这是素玲吧。”

    谢姨妈脸上绽开了笑意,立即应道:“是啊,姑母,这些年一直在京城,没来看你老人家,实在是过意不去。”她说着,一面示意身旁的丫鬟将礼单递了过去,柳老夫人只是扫了一眼,眼底的轻视便更多了两分,态度淡淡的道:“来便来,客气什么。”

    云卿坐在丫鬟给搬来的榉木椅上,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嘴角,眼里带着一抹笑意,谢姨妈来沈府的时候,周身除了几箱衣物,和压底的嫁妆外,其他的都是银票银钱和庄子契约,她到柳老夫人这里来,就两天时间能准备什么好礼物,还不就是些普通的东西。

    这些年,柳家在沈府得的东西多了去了,每年柳老夫人的寿宴谢氏都是拿着两大车的好东西送过来,便是柳家大老爷升官所用铺路的银子,那都是找沈家拿了多半去。

    谢姨妈献的这个礼单,只怕是换不来柳老夫人的重视了。

    而一旁站着的大夫人眼角余光瞥了一下礼单的前几项,眼睛里带上了嘲笑,果真是死了丈夫来投奔的,拿得东西都是这么上不了台面,心里也就带上了失望,看着韦凝紫和谢姨妈的眼神比起刚进门的时候要冷了几分。

    丰凝紫倒是精乖的,说第一回见到姑姥姥,一定要磕头拜见,柳老夫人也不推辞,让银杏拿了个大红福字跪团给她,韦凝紫便恭恭敬敬的给柳老夫人磕了三个头,如此举动,倒让柳老夫人露出一点笑容来了,唤了她起来后便开口道:“云卿,过来,你很久没看到过你二表舅妈和表姐表哥们了,今日也随着你表姐一起见见。”

    只见一个穿着玉色缠枝莲纹丝绸女袄,牙色遍地如意云五谷丰登织金锻马面裙的妇人坐在左边的首位上,那便是二表舅母了,她看起来保养的还不错,看起来也就四十实岁,只是眼袋略深,似乎休息的不太好。

    云卿和韦凝紫两人按礼见过,一人得了一只白玉手镯。

    而她旁边坐着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青男子,穿着绯红色的圆领通袖袍,腰上束着金镶宝珠玉带,脚上蹬着云腾日升的织金缎靴子,长得也算俊俏斯文。

    他是大表舅母的儿子柳易阳,在柳家孙子辈中排行老大。自从考上了秀才之后,便谋了个闲职在家,每日东游西荡的,十足的纨绔公子。

    柳易阳正起身对着谢氏和谢姨妈行礼,当转身看到谢氏身边穿着对襟长裙,容色雅丽的云卿时,眼底的光芒闪了一闪,笑着道:“云卿表妹好久不见,倒是出落的越发迷人了。”

    这话说的太过轻浮,谢氏蹙了蹙眉,柳大夫人连忙起来打圆场道:“这里还有一个表妹呢。”

    柳易阳这才看到了谢姨妈身旁还有一个女子,生的是柔媚动人,姿色也不错,只是他看多了这种类型的小妾和青楼女子,也不放在心上,淡淡道:“这位便是凝紫表妹了。”

    丰凝紫对他也没什么好感,眼底只看得到沈云卿,又是一个已婚的男人,她没有兴趣,只是按照规矩的行礼道:“凝紫见过表哥。”

    他身边的是一个形容瘦枯的女子,蓝缎地的显色长袄都遮掩不住她皮肤泛黄,是柳易阳的正妻黄氏,年龄应该与他差不多,但是看起来老了许多,而且一看就是久病不治的类型。她怀中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脸蛋圆鼓鼓的,一双眼睛圆溜溜带着好奇,盯着云卿看个不停。

    黃氏对云卿和韦凝紫轻轻的笑笑,让她们起身,然后掏出两块翡翠玉佩分别给了两人。

    云卿记得上一世黄氏也是这样病着,然后差不多一年后就去世了,柳易阳那时候便将他喜欢的一个妾室提了做了正房,好像过了不久,远哥儿也死了,对外面称作是不小心跌死的。

    但是云卿记得听谢氏说过,远哥儿死的时候全身都是掐痕,烫痕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小身子瘦得皮包骨一样,多半是被那个后母虐待而死的。

    而那时候大太太觊觎沈家的财产,看着她名声被坏,便动了心思,说要云卿来做她儿子的贵妾。她虽然是一介商贾之女,但是从小就是做当家主母教养,谢氏也未曾想过要将女儿嫁去做妾,但是考虑到那时候的情况,又有点动心,毕竟嫁到自己姑母家好过嫁到别人家去。

    后来是听到云卿说誓死不为妾之后,谢氏才拒绝了这门亲事。

    她侧眸看着柳易阳,正看到他斯文的侧脸,配合着他浑身的装束,谁能看出这样一个金玉其外的男人,是一个可以将妾升为妻,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被虐待而死的男人。

    莫说是为妾,就是为妻,她也绝不会考虑。

    她看着还是小小的远哥儿,虽然还小,但是还是看得出很聪明的孩子,眼珠子黑黑的,带着灵巧的光芒,小手一拍一拍的玩着黄氏衣服上的小珠子,很是惹人怜爱。

    见完表二舅母,大表哥和大表嫂,另外还有一个少女,梳着双丫环,是二表舅母的女儿,柳易心,比云卿要小上一岁,长得不算特别出色,属于比较秀气的那种。

    一圈见了下来,二表舅母和大表嫂给了两人一个白玉镯子,一个翡翠玉佩,柳老夫人这才开口对着韦凝紫道:“来,既然是第一次见面,姑姥姥当然也要送东西给你。”

    说罢,就朝着银杏瞄了一眼,银杏立即退了出去,过了一会来的时候,手上便拿了一个雕花红漆木的圆盘。

    柳老夫人从圆盘上拿下一个匣子后,柳大太太,柳二太太,还有柳易月三人目光都随着她的动作,直想看看老夫人会拿出什么好东西出来。

    韦凝紫心里也带着激动,她本身没几副好首饰,每日都是戴那么几样,谢姨妈是个不舍得的,银票都抠的死死的,自己嫁妆里真正的好东西也舍不得给她,害的她每日都羡慕云卿头上变化多端的首饰。

    柳老夫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灯笼镂空金鱼耳坠,一对单股莲花缠丝银镯子,一对白玉点翠流云鎏金簪子,递给韦凝紫道:“这是给你的,看看可喜欢。”

    谢姨妈一看,眼底露出一点不爽快的神色来了,韦凝紫眉间瞬间闪过一抹不虞,这两样东西,可是离她想象中也差太远了,可是面上却一点都不表露出来,甚至带着点惊喜道:“谢谢姑姥姥。”

    柳老夫人点点头,把匣子合上递给了她。谢氏看了一眼匣子里的东西,也微微讶异了起来,当初在家中,父亲母亲并没有因为谢素玲的庶出身份看低她,她的母亲是先皇赐下的一个美人,父亲无奈收了,那美人也是不得志郁郁而终,她生下的女儿父亲和母亲都当作亲生女儿养的,那时候姑母对她和素玲的态度都是一样,送她什么,也送妹妹什么。

    而今次,柳老夫人送的东西看起来虽说都不错,但是这几样东西在柳府这样的人家来说,是最不起眼的,便是有体面的大丫鬟也会得这样的赏赐,想起云卿来的时候,柳老夫人给送的赤金头面,宝石簪子,可比这个值钱多了。

    谢氏垂头抿着茶水,心中有了其他的想法,莫非如今柳家对她热情的原因是因为她还有用处?若是以后她也像素玲一样,柳家会怎么对她?

    过了一会,她们大人就开始聊着,柳老夫人便让柳易月带着云卿,柳易心,韦凝紫几个到她那边去玩耍去。

    到了柳易月居住的伴月阁时,柳易月便对着她们三人道:“你们到了这里,快坐吧。”俨然一副主人的派头。

    云卿顺着她的话坐了下来,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柳易青是柳易月的嫡亲姐姐,两人的关系颇为不错,她不觉得柳易月是那种会大义灭亲的人,就算知道是柳易青勾引齐守信在先,她心内估计也是憎恨自己的。

    其实云卿想的并没有错,柳易月在得知事情后也闹了一顿,但是被柳大夫人训斥了一顿,柳大夫人到底老谋深算,知道柳易青的事情是自讨苦吃,也怪不得云卿,如今到了这种田地也没办法补回了,将柳易青送到了齐家后,便当作没有那个女儿,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和谢氏沈府重新建立好关系,才好拿钱。

    所以柳易月就算是有气,也不会在表面上发作起来,但是心底还是在算计着给云卿添堵。

    每次云卿到柳家都会给她和柳易青带东西,这次却没有半点动作,柳易月便有些不高兴了,上上下下的在云卿身上打量,终于将目光停在了她身上的首饰上。

    她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喝了口茶,装作才看到的样子对着云卿道:“表姐,你头上这簪子很好看,是在哪个铺子里买的样式,我也想去买一个。”

    云卿早就感受到她那如影随形打量的目光,上回送柳易青东西的时候,她不也是一脸乖巧的上来要东西吗。

    她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头上的簪子,开口道:“月表妹眼睛倒是厉害啊,这簪子我今天还是第一次戴呢,在扬州这里没有买的,这是爹从京城的玲珑斋给我买来的,那里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呢。”

    听着云卿如此说,独一无二的东西柳易月更喜欢了,她无比羡慕的盯着那根簪子,“可真漂亮,那珍珠每一颗都一样大,与鸡心血宝石衬在一起,顿时便显得高贵了不少,姑父真有眼光。”

    当然有眼光了,否则怎么可能将沈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对于父亲,云卿心中还是敬佩的,父亲每次不管是北上,还是下海,都会给她带一些稀罕的,漂亮的东西回来,这簪子便是其中之一。

    “是啊,爹对我真好。”云卿装作听不懂她的潜台词,喝了口茶,淡淡的应道。

    这表姐怎么今天反应这么慢了,还不知道开口把那簪子送给她,柳易月急了起来,平日里只要她这么说,一般都可以把云卿的东西哄过来的,久而久之,哪次不在云卿身上弄两样东西过来她就难受。

    难道表姐没听出来?她又在云卿头上盯了两眼,然后小声道:“可惜没有了……我真的好喜欢哦……”

    面对她如此做派,云卿当作没听到。前世柳易月柳易青两姐妹便是每次看到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故作可爱的开口问,最后就是要从她这里拿走那样东西。

    这一世,她倒是想,个个都只会盘算别人的东西,想都不要想她会再傻乎乎的给她们了。

    柳易月没想到云卿竟然坐在那里装起了呆子,自顾自的喝着茶,好像杯子里住了个小人儿一样,看的那样认真,真是气死她了。

    她扫了一眼那簪子,越看越喜欢,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她就越是觉得好,便轻轻的咳了一声,对着柳易心道:“妹妹,你看云卿表姐头上的那根簪子是不是很漂亮啊?”

    柳易心其实也一直在打量云卿的穿着,她因为父亲在下属州县任职,极少到扬州府来,虽然只是十二岁的小姑娘,对着漂亮的东西依然是不变的追求,早知道今日云卿要来,柳易月便来找过她,说是两人一起去要云卿的东西。

    她本来头一次回来,哪里会想到这样的事,可是柳易月一直跟她说云卿表姐的东西好拿,又将以前从云卿那里拿了的东西都亮出来给她看,那镯子,耳坠子看的她两眼冒金光,爱不释手,柳易月又告诉她沈家是扬州有名的富家,这些东西根本不算什么,要了就要了,她不由的动了心,答应了柳易月一起来要东西。

    眼看柳易月直接开口要失败了以后给她打暗号,于是柳易心按照昨天她们两人商量的方法,将手中的点心放了下来,直接将手上四只银丝镶金的镯子取了下来拿在手中,然后捧着过来,站到云卿的面前。

    云卿不太明白的看着脸蛋还带着婴儿肥的柳易心,这是要干什么?

    柳易心开始为她解除困惑了,她开口道:“云卿表姐,这是我父亲任职那个县里面的规矩,若是女孩子见面后发现特别投缘,特别亲切的,便会取了身上戴的东西互相交换,以表示两人的友情长长久久的,也显示了两人的真心哦。”

    柳易月也赶紧在一旁附和道:“原来心妹妹那还有这样的规矩啊,那我也来一并凑个趣了。”说着,就从她耳朵上取下了一对贝壳缠羽毛的银耳坠子递到云卿的面前。

    韦凝紫坐在一旁看着两个柳家小姐的动作,差点就没憋住笑了出来,她这算是看明白了,原来柳家两个小姐是合着伙来诓云卿身上的首饰啊。

    她转眸看云卿身上的首饰,除了头上的一根双股镶红宝石攒珠四蝶珍珠流苏簪,手臂上一对穿花百蝶金镯,还有耳坠上是一对蝴蝶红宝石的耳坠子,胸口挂着是两重八宝吉祥云纹镶碎红宝石长命锁,这四样东西件件可都是价值不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中簪子,耳坠,长命锁还是用的一套花样子打出来的。

    她也不由的起了心要凑个热闹,不管要不要得到,反正是柳家小姐先开口的,她也不过是入乡随俗,若是能要到一件,岂不是赚了,怀中这种心思,她也从头上抽了一支雕凤衔珠的簪子下来,凑过去道:“原来如此,那我可不能落了这个习俗啊。”说完,便学着柳易月和柳易心将簪子也放在了云卿面前的架子上。

    哈,哈哈。这是变相打劫吗?看着眼前三个首饰,再看面前那三个目光里都带着期待光芒的表姐妹,云卿在心内真是笑的仰倒,看过打劫的,还没看过打劫得这么有艺术的。

    流翠站在云卿身后,气的牙都咬了起来,这三位表小姐也太不要脸了,知道小姐今日身上都是好东西,瞧瞧她们拿出来的是什么货色,小姐的妆匣里这等的几乎都见不着,她们也好意思来换。

    云卿抬手掩了掩鼻子,然后笑道:“姐妹们真是太热情了,初初见到云卿,便全部都和云卿投缘起来了。那云卿也不能怠慢了才是。”

    “今日我身上刚好戴了红宝石一套的东西呢……”她说着,左手顺势一抬,对着右手轻轻的摸去,那首饰看着就像要去取镯子,看的柳易月和柳易心满心的激动,看来这个办法果然不错,怎么说云卿也不能驳了三个表姐妹的盛情啊。

    韦凝紫倒是期待中有一点不敢相信,就这么段时间和云卿相处,她知道云卿应该也没这么好说话,虽然她觉得云卿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拒绝了。

    就在她们闪亮如灯光的眼神下,云卿的手缓缓的从轻纱上衣从抚过,好像扑了扑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微笑着对着她们道:“刚才我又想了下,表姐和两位姐妹在我心中的地位都是一样的,那这东西到底要怎么给呢。”她一手勾着两重八宝吉祥云纹镶碎红宝石长命锁道:“这个可是其中最贵的,便是这上面的云纹都是名匠鲁珍打造出来的,更别提这些宝石,都是同一个师傅切割出来的,在阳光下可以折射光彩,抵得上其他的好几倍呢……”

    话音一落,柳易月的眼睛就亮得更厉害了,她站出来道:“这个自然是与我交换啊,我拿出来的才是最稀罕的。”

    柳易心一听不干了,于是冲道:“你那算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块贝壳上面吊了根羽毛。”

    她这一句戳中了柳易月的心思,柳易月是为了换首饰,拿着最不值钱的玩意出来,她脸涨红,反驳道:“我是姐姐,当然是跟我先换啊!”

    柳易心心道柳易月拉着她来做炮头,现在又想占最好的去,更是不理她这句,“这是我提出来的习俗,当然第一个是给我了,再说我是最小的,你还要跟我抢吗?”

    柳易月一听,嘴巴就一撇:眉毛一瞪,“你竟然不尊敬长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来,就为谁拿了这个长命锁争辩,韦凝紫看的目瞪口呆,转而看着云卿。

    只见她坐在椅上,面上十分为难的看着两人吵架的样子,那双凤眼里却带着讥讽的笑意,透着丝丝的冷意,顿时心内有一种发毛的感觉。

    只怕一开始云卿就等着这一幕了,韦凝紫开始后悔,后悔为何要参与到这个里面去,她又不是不知道沈云卿是个小气又有心眼的人,她有一种预感,就是那支雕凤衔珠的簪子等值的东西只怕都换不来了。

    果然,云卿见柳易月和柳易心两人掐架掐得也差不多了,各自和斗公鸡一般,才缓缓的开口劝道:“两位表妹别吵了,我想起来了,你们说的是要平日里随身戴的东西,我今日戴的可都是新东西呢。”她低头从自己的荷包中拿出了三片玉织如意结的佩饰,一块块摊开在桌面上。

    “你们看,这是我总是随身戴的玉佩,刚好有三块一模一样的,这样给你们我心里才过得去,也不会显得我厚此薄彼嘛!”云卿说完,还站起来,热络的将玉佩一个个给她们放在腰间系上,那模样亲热的让流翠和青莲憋得满肚子都是笑意。

    实在是太搞笑了,那三片佩饰,是小姐平日里放在荷包中赏赐丫鬟的,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就是一般的玉粗粗雕琢而成的,比起开始她们三人送的东西,可便宜多了。

    “表姐,表妹你们可别小看了这玉佩,这都是和田玉坑里出来的玉呢。”不过,不是上好的玉胚,而是下脚的玉料。云卿说完,优雅的转回位上,吩咐流翠一件一件的将刚才她们三人拿出来的首饰收好。

    柳易月和柳易心脸上都是涨红的,也不晓得是刚才吵架吵太激烈了,还是给气的,她们只觉得腰上那块碍眼的玉佩像一堆火一样烧在她们身上,恨不得拿着那块玉佩摔在云卿的脸上。

    她们可亏大了,虽然拿出来的首饰比不得云卿头上身上的,可是比这个破玉佩起码好了五倍不止!

    只有韦凝紫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她低着头看着腰上的那块叶子形玉佩,眼里的光芒暗闪,云卿的心计果然很深,以后对着她,还要加倍小心才行。

    望着一屋子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尴尬,柳易心瞪着柳易月,满脸气鼓鼓的,就是这个姐姐说什么云卿表姐很好骗,现在还害她丢了四个银丝的镯子,换回这么块烂玉佩,她是故意整她的吧。

    柳易月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以前要云卿的东西都很好要的啊,就是那次在荔园准备筵席,她不是一开口也要了个好东西吗,一定是柳易心这个家伙哪里做的不好。

    哼!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又别开了脸。

    大房和二房的关系本来就不好,柳易月和柳易心经过这么一出,肯定更加合不来了。

    云卿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开始觉得有点涩的茶水如今喝起来都变得清香多了,正在这时,外面的丫鬟开口道:“大少奶奶带着远哥儿过来了。”

    大少奶奶黄氏虽然病了,但是在府中是长嫂,四人赶紧起身对着她行礼道:“见过嫂嫂。”

    “不必拘礼了,你们随意些吧。”她身子不好,远哥儿是牵着走进来的,胖墩墩的跟在娘身边,一摇一晃的看着屋内的人,一点都不怕生。

    黄氏坐在椅子上,拉着他教道:“远哥儿,叫表姨。”

    远哥儿抬头看着云卿,大眼睛眨了眨,圆脸蛋突然一笑,一头扎进了黄氏的裙子里,像一只小狗一样使劲的往里面钻。

    “哎哟,远哥儿怕丑了。”黄氏拉着远哥儿,对着云卿笑道:“他一害羞就这样。”

    云卿哪里会怪他,本来她就喜欢小孩子,加上又知道上辈子远哥儿的结局,心里又带了怜意,过去将远哥儿抱起来,笑道:“这么大的男孩子了,还害羞啊。”

    远哥儿一点都不反感云卿抱他,望着云卿就笑,抓着她的衣袖喊道:“表姨好漂亮……”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好了起来,韦凝紫,柳易月,柳易心也逗远哥儿几句,只一会便没了耐心,只有云卿一直哄着远哥儿,带着他认东西。

    远哥儿毕竟年纪小,玩了一会就累了,黄氏唤了奶娘将远哥儿抱了下去。柳易心和柳易月闹了脾气,扭头走了,韦凝紫和柳易月大概是去里面看什么东西去了,正房里只剩下云卿和黄氏两人。

    云卿便坐到她的身边,和她说了几句远哥儿的话。

    黄氏叹了口气道:“我这身子不大好,想陪着远哥儿玩也没空。”

    “身子都是靠慢慢调理的,表嫂不用担心。”云卿摸了摸扶手,安慰道。

    “调理了几年了,我自己还不知道这身子的情况啊。”黄氏的语气很是萧条。

    “放宽心就是,人不都是病去如抽丝么,只是去的慢了一点。”云卿还是宽慰道,她是知道黄氏身子的,不过,她今世跟汶老太爷学了医术,可一试试看有没有希望。

    她假装去看黄氏手上的镯子,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听了一会,脉搏时起时落,有劲而虚强,云卿心中咯噔一响,这样的脉搏完全是靠药力支撑的,好在柳家是富裕人家,要是平民屋里只怕早撑不住。她强笑着收回手道:“表嫂这镯子是玻璃种的,很漂亮呢。”

    黄氏也望着自己消瘦的手腕上挂着的玉镯,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挂在一个将死之人的手中,大夫说她靠药吊着还能活上一年两年的,这几年来,人越来越瘦,手腕也从白皙圆润到了如今的干枯黄瘦。柳易阳天天呆在那个狐媚子那里,虽然初一十五还来她房里,也不过是坐坐就和通房丫鬟去了隔壁欢愉去了。

    几年下来,她倒是无所谓了,可是远哥儿还那么小,她要是死了,那个狐媚子做了正室,远哥儿还能不能活下来就难说了。黄氏看着云卿,眼底有一道暗光闪过,随后又恢复了寻常的样子。

    在柳府里用了午膳,又陪着柳老夫人打了一下午的马吊,到了傍晚的时候,四人便要起身告辞回府了。

    到了马车上,云卿和谢氏提起黄氏的事,谢氏也知道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你表兄房里有了妾室颇为得宠,前几天刚查出来,肚子里也怀了。”

    云卿倒是不知道这个,那照这么说,前世的那个妾就是谢氏口中的这个么,她现在怀了,不刚好是黄氏死前生了孩子,这可真是生得好,孩子一生出来,正室就死了,小妾上位,带着孩子一起,然后将正室留下来的孤儿弄死。

    真正是睡人家的老公,打别人的娃娃,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吞没人家的嫁妆了!

    这么想,云卿又庆幸起前世幸好没有怀上孩子,否则的话,在她被棒杀了之后,她的孩子岂不是重蹈了黄氏的覆辙,她相信,韦凝紫的手段比起那个妾室来只会要厉害许多。

    马车车轮咕噜噜的往前走着,到了一处小巷拐弯之处,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前行中的马车也一下子停了下来。

    外头不断的有人打闹,拉扯的声音。

    谢氏皱眉道:“外面怎么了?”云卿好奇的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街上不少人围在这边,都朝着一个地方看去,将前面行进的路赌住了。

    而此时云卿穿过那重重阻拦,看到其中一张熟人的脸

    005

    世子夜闯大小姐闺房,动心

    日头渐渐的落了下来,扬州已是暮色一片,残阳下的天色如红透了的橘子,霞光盛的刺人心目。

    江中绿雾起凉波,小桥流水倦船歌,而集市里的叫卖声却没有因此而停歇,比起白日里更多了一份黄昏的余味。

    前去询问的婆子得了结果回来后,开口道:“回夫人的话,前面有一个姑娘在卖身葬父呢,说是母亲重病花光了屋中的钱,现在父亲又去世了,家里没有钱,求哪家出七十两银子买了她。”

    “那个丫鬟看起来如何?”谢氏素来心善,听到有姑娘如此作为,倒也是个孝顺的,便动了心思。

    看到人群中间空隙里露出的那一张脸,云卿手指紧紧的掐着坐下的湖草灯心垫,她想起来了,当时雪兰就是这样被刚好路过的她遇见看到了,然后看到她跪在那里,差点被青楼的妈妈买去了,掏出钱买下了她。如今虽然她是和谢氏一起出来,但是雪兰还是出来卖身葬父的了。

    前世里,她视雪兰为最亲近的丫鬟,除了没有让雪兰做通房以外,其他的无不是给的最好的,那时候雪兰走出去,都没人相信她只是个丫鬟,看起来都像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小姐,谁知后来,她竟然为了一个通房的位置,就这么另奔了韦凝紫的身边,还在自己最潦倒的时候给上了一巴掌,她永远记得雪兰那仗势欺人的模样。这样的人,就应该被人买了到窑子里做个妓女。

    外面的婆子刚才看的时候就端详了一番,“模样还是挺周正的,看起来也舒服,就是挺可怜的,听说跪了已经一个下午了,因为七十两银子不是少数,光是买个丫鬟大多数人还都只是看看热闹的。”

    当然了,七十两银子,就算是在牙行挑丫鬟,都可以挑上五个大丫鬟了,这个价格还真是开的高。云卿不满的在心中道,眼看谢氏就要开口买下雪兰,云卿连忙拉着她道:“娘,我看这个丫鬟不能买。”

    一向心肠好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谢氏有些讶异的看着她:“怎么不给买了?”

    云卿抿了抿唇,其实买个丫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是她就是不想让谢氏买下雪兰,她想了一会,开口道:“娘,昨天我们府里不是刚挑了丫鬟吗?怎么又买一个呢?”

    “无事,多一个丫鬟没有关系。”谢氏笑着道,原来女儿是在想这个。

    云卿知道这么说肯定打动不了谢氏,干脆就直接道:“娘,你还记得以前厨房一个丫鬟的事吗?”

    谢氏见女儿今日好像特别阻止她买这个丫鬟,又提起以前的事,便回忆了起来。云卿说的是以前厨房里面的一个小丫鬟,那时候是饿得晕倒在了门口,被婆子捡回来,谢氏看了可怜,又见身份没什么问题,就收留了下来,谁知道那个丫鬟是个惯偷,用这种办法欺骗心善的富人家,混进去之后就是来打探地形的,好和外面的賊人里应外合偷窃一把,幸亏当时的管事发现丫鬟行踪鬼祟,跟去查探后便交了官府。

    想起这件事,谢氏还心有余悸,当时沈茂没在家中,若是发生些什么,她和婆婆,还有小云卿三个女人还不知道怎么办。

    谢氏略有些犹疑的望着窗外,道:“她卖身葬父的,应该不会是那等人吧?”

    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云卿加把劲道:“如今你看这个丫鬟,一般人卖身也就二十两了,可她要的是七十两,这样的价钱也只有富贵的人家才能买的起了。不是女儿要将人心往坏处多想,实在是有前车之鉴,须得多多慎重才是。”

    其实云卿知道雪兰为什么要卖七十两,记得她除了花了小部分银子葬父之外,还要留钱给母亲看病,另外也打算存一部分,毕竟卖身葬父就是死契了。

    谢氏低下头想了想,女儿说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人活在世上不可以没有良心,但是也不能没有心眼。

    于是开口对着外面的婆子道:“我们换一条路走吧。”眼不见为净,她不想看着人在眼皮下受难不救的。

    终于得到了谢氏的答应,云卿看着外面还在人群之中穿着白色孝服跪着的雪兰,嘴角带上一点微微的笑意。

    这辈子总算不要放这个碍眼的丫鬟在身边了。

    结果这点喜悦还没在她的心头绽放到一天,到了次日的中午,云卿就听说沈茂回来的时候,顺手在路上买了卖身葬父的一个小丫鬟,放在了谢氏的房间里。

    云卿心中一紧,对着流翠道:“我们去夫人那去用膳。”

    流翠眼睛带着惊讶,刚才小姐还说不想吃东西要先休息一会,怎么转眼之间就胃口好了。

    云卿到了谢氏屋中,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全身穿着白色孝服的少女跪在地上,脸色黄黄的,两颊没有肉显得有几分老,头发干枯的盘在头上,明显的营养不良,一个劲的埋着头,跪在地上颤抖个不停。

    云卿进屋后先给谢氏和沈茂两人行礼,然后再坐到一旁的黄花梨海棠雕花玫瑰椅上,屋中的丫鬟立即端了一杯茶放在她的桌面上。

    她一手端着茶杯,努力控制自己想要冲上去一把提着雪兰甩出去的冲动,慢慢的,缓缓的吹着热气蒸发的茶叶水面。

    还好已经经历过谢姨妈,韦凝紫和耿佑臣三人心灵的冲击,面对雪兰的时候,她已经能控制下来了。

    “娘,这个丫鬟看起来有些眼熟啊。”云卿提着音就是想告诉谢氏这个就是在小巷口看到的那个丫鬟。

    谢氏早就认了出来,看着地上的雪兰,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毕竟女儿在马车上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可是老爷买了回来放在她这里,她总不好驳了面子,到时候安排些无关紧要的活计给她看,再让李嬷嬷她们注意些便是。

    “既然买了你回来,以后就是沈府的丫鬟,这身孝服还是去了吧,穿的素净点就好了。”谢氏淡淡的说道。既然卖身到沈府,那就不能天天穿着孝服在主子面前晃来晃去,没有人喜欢天天对着一身白布麻衣。

    雪兰这时才抬起头来,眼珠子滴溜溜的在眼眶里转着,将屋中的三个主子都打量了一番,这才跟着屋里的丫鬟下去了。

    云卿垂下眼,不去看她,如今重生一回,她本来想将雪兰挡在门前的,可知有些人是挡不住的,如今她还不是进来府中了,只是她进来的方式改变了,云卿暂且就先看着,若是她有什么鬼祟的举动,她就不会客气了。

    到了午膳的点,谢氏吩咐人摆了午膳,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和睦的用完了之后,待周围的丫鬟都下去了,谢氏才说道:“老爷怎么想着今日买个丫鬟来了?”

    沈茂笑道:“也不是想起,路过看到了就顺手做件善事,你晓得的,我……”他说的就是那个药的事情,顿了顿才开口道:“以前沈家一直都开了个如善园,专门接济各方各地来的穷人,后来官府征地修路,将如善园征了去,开善园的事情也就停了下来了,如今我看,还是将这个再开起来吧。”

    他心里有些感触,三十出头的年纪家中无子,虽说知道病会好的,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思来想去,自己也就是如善园停下来此事做的不妥了,如今是时候将它开了起来。

    当云卿听到沈茂如此说的时候,心里便是静不下来,端着茶杯怔怔的坐在那处。当年沈家之所以名扬天下的原因这也是之一,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候,父亲也开口将如善园重开了,长期开门布施,广对天下客,后来因为沈家做善事名气大,很多文人雅客也经常来如善园,原本救济性质慢慢的就变了,变成了一个带着虚名的慈善园。

    那些文人雅客最好吟诗,诗词传播又极快,一时之间沈家富裕传遍天下,还有人说出沈家富可敌国之语,那时听了只认为是夸大其词,如今想起来才是真正的诛心。

    若是真要算富可敌国,沈家在全国也排不到最前面,岭南盐商,西北钱庄那都是赫赫有名,他们的财富肯定超过了现在只在江南一带富有盛名的沈家。

    其实有时云卿心中也有疑惑,即便是四皇子当年入住发现沈家祠堂乃银砖砌成,也不至于抄家了事,现在正是大雍盛世,国富民强,当真国库空虚到那种地步了吗?可是除了这个原因,她又实在想不出其他来了。

    不过她觉得对于沈家这种没有强大庇护的商户来说,名声太望的话,祸事迟早会上身。古语不是说的好吗,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是糙了点,理却是真理。

    云卿将手中的茶放下,抬眼看着沈茂,见他正和谢氏商量开如善园的事情,笑着插口道:“爹,其实女儿对重开如善园也有一点想法,不但可以真正的做到善事,帮助到别人,另外还可以帮到我们自己府中。”

    沈茂第一次听女儿对自家生意上的事开口,倒是有些惊讶的开口问道:“那云卿说给爹娘听听,看看有什么好建议?”

    他说完,和谢氏对视得笑了一眼,目光中带着对女儿的包容和宠溺。云卿知道他们是认为自己一时兴起开口的,毕竟前世里自己是半点不肯沾这些事,也认为和金银打交道俗气,如今再看,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依赖金银生活的,只是有些人是披着一层好看的外衣一边在追求,一边在唾弃。

    此时若是想要自己说的话有效果,那就要有一副让人信得过的样子,她收起在父母面前小女儿的姿态,沉稳从容的望着沈茂,道:“爹,娘,你们都是心善之人,你们可听说过《六度经集》的一句话,布施,是六波罗蜜中修菩萨行的不二法门。而布施可以分上,中,下三种,以饮食布施为下布施,以衣物、宝物布施为中布施,以头目脑髓,尽用布施为上布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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