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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又道,“我也要出门,有个亲戚租了房子。大少奶奶,能否捎上老奴?”

    孩子的事叫她心急如焚,大少奶奶顾不上细想:“走吧。”

    马车出门,依照孔妈妈的指路,去找骆宁了。

    孔妈妈的亲戚,在万霞坊租了宅子,她先下车。

    “大少奶奶,您慢些。”孔妈妈下车后,如此说。

    不成想,坊间有一马车正堵在门口,好像是车子拔缝,要抬回去修。

    大少奶奶心如急焚,却又走不脱,她撩起车帘,竟瞧见了南汐的母亲。

    这妇人上次去镇南侯府哭闹,大少奶奶对她印象深刻。前后不到半个月,妇人衣着簇新、穿金戴银。

    而且,住到了万霞坊这种看起来很不错的宅子。

    大少奶奶倏然狐疑。

    骆宁无故抱走孩子、孔妈妈非要在此处下车、马车挡住了去路……

    一想,手就忍不住颤抖。

    大少奶奶身边跟着乳娘和一个大丫鬟,都是她心腹,她颤声吩咐乳娘:“你去敲门!”

    乳娘不解,还是去了。

    大少奶奶也下车。

    敲开了门,大少奶奶上前就说:“我来见骆少奶奶的。”

    小厮看她衣着华丽,笑道:“少奶奶在养胎,怕是不可见。需要见太太吗?”

    “帮我通禀。”大少奶奶说。

    片刻后,南汐的母亲出来了。

    这位妇人,当时哭闹时候就见过了温氏。如今见她寻来,有点诧异,却也笑容款款。

    “大少奶奶,您来了?”妇人笑道。

    大少奶奶不动声色:“婆母叫我来看看妹妹。”

    妇人大大松了口气:“侯夫人真是好人。大少奶奶,您也是菩萨心肠,才如此厚待阿汐。快请进。”

    温氏就瞧见,精致的小院,摆着昂贵无比的花梨木家私,比她那院子还要豪阔。

    进进出出的丫鬟、仆妇,瞧见的就有十人,估计还有粗使不在跟前的,赶得上她这个侯府大少奶奶的排场了。

    南汐在里卧养胎。

    她头上戴着红宝首饰,身上穿名贵杭稠。

    瞧见大少奶奶,南汐起身,虚虚见礼,就被她丫鬟扶住了。

    大少奶奶这次沉住气,打着替婆母看望南汐的噱头,与南汐闲聊。

    堪堪坐了片刻,有管事的来了。

    大少奶奶借口整理衣裙,避去了内室。

    她听到管事对南汐说:“大少爷送了信,还有点心与钱。太想念少奶奶了,无奈受了伤,家里的老妖婆又看得紧,他暂时来不了。

    这五百两银子,是大少爷的私房钱,少奶奶收着。大少爷叫少奶奶拿两件贴身衣裳,解他相思之苦。”

    南汐听着,往内室看一眼,觉得有点快意。

    她压住了温氏一头。

    故而,她咯咯笑了。

    温氏在她的笑声里,泪流满面。

    【第037章

    废了她的刀】

    骆宁带着孩子回了文绮院。

    一刻后,大嫂温氏也回来了。

    孩子玩累了,乳娘先抱回去,温氏坐在文绮院不肯起身。

    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掉眼泪。

    骆宁不催她,拿了条干净巾帕给她,又把丫鬟、孔妈妈都遣下去,只她陪着大嫂。

    好半晌,大嫂瓮声瓮气开了口:“叫你见笑了,阿宁。”

    骆宁端坐,穿一件杏白色素面褙子,面颊莹白似玉。

    衣裳素净,她生得也白净,故而那双很像侯夫人的眼睛,瞧着十分冷清,没有那种顾盼生辉,一点也不讨嫌。

    “大嫂,你不要怪我多管闲事。我只是以己度人。换做是我,宁可利刃剜腐肉,痛一时,也不肯受人愚弄。”骆宁淡淡说。

    她无过分热情,也没急切拉拢。

    她本也不用大嫂帮她做什么。

    只是希望这位大嫂别做了旁人的刀。

    “阿宁,我又何尝愿意被欺瞒?”温氏低声,“多谢你。”

    又道,“我不想旁人迁怒你。此事,咱们对个说法,由我承担。”

    骆宁看一眼她。

    文秀温婉的大嫂,也很有担当。

    “好。”

    闲坐片刻,温氏顶着她红肿的眼睛,去看了侯夫人白氏。

    白氏已经得到了信,气得正在发怒。

    温氏进门,哀怨看一眼她:“娘,您瞒得儿媳好苦!既如此看重南姨娘,挪她出去过好日子,为何不肯同我明说?惹我空欢喜。”

    侯夫人忍着脾气:“此事,并非你所见。”

    又逼问她,“何人带你去的?”

    “是阿寅吩咐管事,给南姨娘送东西,我偷听到了。”温氏擦泪,“府上的人,只阿宁刁钻狡猾,才利用了她,叫她带孩子出去,又借口去追孩子,特意去了趟万霞坊。”

    温氏一向老实本分,又跟骆宁不亲厚;加上骆寅行事随心所欲,侯夫人相信了。

    侯夫人责怪她:“你应该先来问问我。”

    又道,“的确是我挪了她出去。一则为你们夫妻感情。这个姨娘进府前就怀了身孕,不是你同意的,恐怕你为此与阿寅生分。

    二则,南氏算计了阿寅,阿寅也不是真心疼她。将她调出去,慢慢疏远,我再整治她,替你出口气。

    我用心良苦,都是为你们小夫妻打算。你这样贸贸然找去,难不成你疑心我?”

    温氏急忙抬眸,泪眼婆娑,一派温软:“儿媳不敢!”

    又道,“娘一直待儿媳很好,儿媳都明白。此事,到底是儿媳思虑欠妥。”

    侯夫人见她很快被拿捏住了,松了口气:“我会堵住阿宁的口。往后你少与她走动。”

    又道,“不可告知侯爷与老夫人。咱们三人一条心,家宅才兴旺。你要明白,谁才是真心疼你。”

    温氏应是。

    她再次抹泪。

    忍不住又说,“娘,南姨娘那里的家私,如此昂贵……”

    “那都是假的,贴的花梨木皮,里头全是不值钱的。”侯夫人说。

    温氏又惊又喜:“我就知道,娘心里最疼儿媳,不会抬了一个小妾作贱儿媳。”

    侯夫人欣慰,握住她的手:“你果然是个聪明孩子,我没有白疼你!”

    她喊了甄妈妈,叫她拿了一套翡翠首饰给温氏。

    温氏这才离开。

    甄妈妈低声说:“大少爷也太明目张胆了。这个大少奶奶,有些脑子,竟然被她摸去了万霞坊。”

    侯夫人叹了口气。

    甄妈妈又说:“夫人,大少奶奶还会闹吗?”

    “她不敢。她一个四品文官的女儿,走运嫁入侯府,将来就是侯夫人,她岂会闹腾?”侯夫人说。

    甄妈妈:“这倒也是。大少奶奶听话,没什么主见。”

    看不起她,没把这次的变故当回事。

    不仅侯夫人、骆寅肆意愚弄温氏,就连甄妈妈都不曾防备。

    侯夫人又叫了骆宁去。

    骆宁与大嫂对了说辞:大嫂利用她,可她的人没进宅子,里面什么情况骆宁一概不知。

    “……娘,孔妈妈的亲戚租了隔壁院子,那是很久之前的事。”骆宁又道。

    此事,侯夫人也打听过了。

    只能说,侯夫人最近太背时了,很多事凑巧赶在一起。

    温氏与骆宁的话,的确经不起推敲。可人没有预知的本事,看似漏洞百出,才是真相。

    侯夫人最清楚,只有精心编织的谎言,才会天衣无缝。

    “你不用管。”侯夫人道,“这是一点小心意,你拿着。关乎你大哥声誉,别吱声。”

    下人捧了个红漆匣子给骆宁。

    骆宁接在手里,沉甸甸的,微微颔首:“是,女儿明白。”

    侯夫人又怕骆宁不晓得轻重,继续说:“你将来要依仗娘家,你大哥前途比命都要紧。他不好,咱们都不好,可听懂了?”

    骆宁应了声。

    她漫不经心,手不停掂量红漆匣子。

    侯夫人见状,这才彻底放了心。

    回到文绮院打开,是一百两银子。

    骆宁叫孔妈妈收起来,又让孔妈妈的亲戚及早搬离万霞坊,换个地方住——侯夫人没提,骆宁知道她有这个意思。

    侯夫人越发满意。

    大少爷那边,也安抚了妻子。

    大嫂温氏与大少爷恢复如初。她看丈夫眼神,变得越发温柔了,只是不肯再与他亲近。

    平时没事,她爱去老夫人那边,抄抄佛经。

    “解决我一大隐患。”骆宁对孔妈妈等人说。

    大嫂这把刀,钝了,侯夫人再也用不上。

    没有可用之人,也许侯夫人和白慈容会亲自对付骆宁。

    骆宁不急。

    死过的人,慢悠悠过她的日子。

    她在等。

    这一年的八月,湖州府盐商邱士东会进京,争取皇商的资格;骆宁的大舅舅、白氏的长兄也会进京。

    骆宁在等那时的热闹。

    她又翻一页书。

    转眼到了二月十九,观音菩萨华诞,骆宁的祖母要去万佛寺上香。

    万佛寺在城东,供奉一座千手观音,高十丈,巍峨恢弘,是前朝皇族花了重金打造的。

    二婶、堂妹骆宛和大嫂要陪祖母去,骆宁便也去赶个热闹。

    却没想到,在山脚下就遇到了嘉鸿大长公主。

    堂妹去过大长公主的寿宴,落落大方上前见礼。

    公主竟记得她:“骆家三小姐。”

    又往这边瞧,“可是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由二夫人和大少奶奶搀扶,也向公主见礼。

    公主谈不上多和蔼,表情舒缓、言语客气:“咱们是有些佛缘。”

    目光看向站在人群后的骆宁。

    骆宁也见礼。

    “……上次少送了一张请柬,寿宴你没去。”大长公主笑道。

    骆宁便说,是自己没这个福分,没给公主贺寿。

    她们说着话,一位年轻公子驱马上前,勒了缰绳停马,翻身下来。

    “娘。”他叫嘉鸿大长公主。

    骆家众人好奇看向他,包括骆宁。

    【第038章

    瞧见他就欢喜?】

    二月下旬,盛京春意盎然。观音寺山脚下的树,翠枝茂密,绿叶扶苏,雀儿落在枝头,被人声惊扰,飞向那一抹微云点缀的碧穹。

    年轻公子下马,人在阳光下,身长玉立。

    锦袍裁剪合度,他既挺拔又儒雅。肤色白,目光安静。

    他似看了下骆宁。

    骆宁记忆中的他,是穿着袈裟的模样。那时候他有了些年纪,常年流浪,肌肤有岁月痕迹。

    不似此刻,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如玉般尊贵。

    “老夫人。”他先向骆宁的祖母行礼,又对着其他人拱手,算作见了礼。

    抬眸时,目光落在了骆宁的脸上。

    正好骆宁打量他,四目相对。他的确是在看她。

    骆宁情绪复杂。

    这人与她并无仇怨;前世只是见过几次,也没什么来往。

    裴应微愣之后,没有退缩,反而是上前一步,再次朝骆宁拱手。

    骆宁敛衽还礼。

    “骆小姐,上次还听太后娘娘夸你。当初在官道上,那把长刀何等可怖,你竟能冲上去,不愧是将门女,勇气可嘉。”裴应说。

    他语气很真诚。

    嘉鸿大长公主却看了眼他。

    在本朝,武将不受重视,骆家又得了爵位。

    裴应夸人家“将门女”,有点像踩人家,嘉鸿大长公主怕骆家女眷多心。

    骆宁倒是很大方:“谬赞了。为太后效忠,实属本分。”

    交谈还算愉快。

    骆家女眷便同公主一起上了寺庙。

    迎客僧先把他们安置到厢房,才派了小沙弥来知会他们,可以去大殿烧香。

    大殿特意清空,给嘉鸿大长公主腾让位置。

    公主叫骆家老夫人一起。

    骆宁等人跟着去拜了菩萨。

    首座和尚要讲经,骆宁等人都没什么兴趣。

    堂妹骆宛问她:“可要去逛逛?后院的杏花、梨花都开了。”

    骆宁颔首。

    她们俩悄然出去。

    姊妹俩缓步而行,聊了很多。除了骆寅挨打,还有京里其他趣事。

    “大姐姐,方才裴公子一直瞧你。”骆宛说。

    骆宁:“我也留意到了。”

    她没有丝毫忸怩,骆宛就继续说:“裴公子二十多了,不是丧妻,竟尚未婚配。”

    骆宁也有点好奇,问堂妹:“这是为何,你可曾听说?”

    “只略知皮毛,说他与皇后郑氏青梅竹马。太后办宫学,世家子弟、千金都要进宫陪皇子、公主念书。

    宫学与女学堂连墙,他们时常隔墙对诗。打马球的球场,也只是一墙相隔,看台上可以相互观望。”骆宛说。

    “就这样?”

    “进出宫学是同一个宫门,那些公子、千金时常同进同出。当时学堂里,裴应与郑氏最优秀,不管是功课还是骑射,都遥遥领先。

    而后郑氏做了皇后,裴应就出去游历了。他极少露面,常年不在京城。”骆宛说。

    又把声音压得很低,“别说出去。妄议皇后,咱们会被砍头。这是延平郡主的女儿陈小姐偷偷说的,她当时也在宫学念书。其他人断乎不敢讲。”

    骆宁:“……”

    原来,是因为皇后郑氏。

    骆宁瞬间释然。

    她就说,裴应怎会因娶不到她就出家。

    这原因莫名其妙,骆宁从未相信过。

    她都做鬼了,也没在乎过。

    而裴应比郑皇后大两三岁,两人在宫学都是出色人物,彼此耳闻,又时常能碰到。

    好几年下来,有了爱慕,才合常理。

    “……雍王呢?”骆宁问。

    骆宛:“陈小姐也提了雍王。雍王不在宫学念书。太后崔氏生了四位皇子,三人都伴太子读书。没有请其他人伴读。”

    太子有专门的书房。

    又说,“陈小姐还说,太子那时候时常去宫学看郑氏。两人感情也不错。不过,后来他后妃太多,同皇后情谊反而一般。”

    皇后郑氏至今无子嗣。

    前世,皇帝去世后,崔氏婆媳扶持的小皇帝,是一位美人所出;前朝则由雍王操持。

    小皇帝病逝,雍王才登基。

    骆宁只知道雍王与皇后郑氏感情笃深,肯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却没听过裴应与郑氏旧闻。

    果然是新发现。

    “你出去交际,真是长了好些见识。”骆宁笑道。

    骆宛脸一红:“陈小姐她爱说。”

    “消息灵通是好事。我知晓你懂分寸,除了跟我,也不会到处乱讲。”骆宁道。

    骆宛连连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都没同我娘讲,怕她说道。还是大姐姐你懂我。”

    姊妹俩笑起来。

    中午在观音寺用斋饭。

    饭后,二婶服侍祖母小憩,下午还要听和尚诵经,今晚住在这里。

    骆宁没有歇午觉的习惯,又见山寺成片花海,矗立在最中心的千手观音慈祥又威严,她想去逛一逛、再拜一拜。

    长鞭藏在袖底,骆宁独自出门。

    今日原本有不少香客,只是嘉鸿大长公主一来,寺庙就把人都散了,此刻山道除了扫地的小沙弥,再无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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