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迟闻舟从上到下被他劈头盖脸地被点了一遍，其中不乏一些令人无语的指责，小到刚才上车为什么先迈右脚，再或者是到前不久的那次同学聚会醉酒后他为什么没有对醉倒的谁谁伸出援助之手。诸如此类。
对此，迟闻舟的态度是：随意。
只是一路闭着眼睛，静静听着不许反驳，直到这波持续输出结束，越野车停下在北城市第二人民医院的门诊专用停车场，迟闻舟才睁开眼从暗格里取出东西，边解安全带边开口予以回击：“赵现生，有病就趁早治，现在就在医院，别错过这次机会。”
“…没病。”赵现生翻白眼。
眼见面前此人如铜墙铁壁一样对那些话刀枪不入，他顿时也觉得有些乏味失去兴趣，没什么意思。
熄火，下车，关上车门。
北城是偌大的一个城市，在这样一个人口巨大的城市，第二医院门诊楼就医人群同样的“巨多”，跟这个城市十分契合。
门诊楼最前方是分诊导台，左边是门诊药房，右边是门诊收费。
走进门诊大楼，赵现生后知后觉才发现他莫名其妙开到医院来，有些没想明白是什么时候换了目的地，转头看向旁边的人，语气惊讶地问：“来医院干什么？”
迟闻舟听到这个提问，疑惑地看他一眼，回他：“看病。”
赵现生恍若大彻大悟，感慨道：“原来是真的看病！”话里暗藏的意思就是原来刚才那句让他看病的话没乱说啊。
无力吐槽。
迟闻舟没理会他。
北城第二人民医院在小程序上可以提前挂号，上面提示有门诊诊室位置，在自助服务器上刷完身份证取票就能直接过去。
机器识别身份证后，缓缓出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16号，西一楼，门诊诊室三。”
按照医院指引牌，顺利找到位置。时间也是凑巧，几乎是他们两个人刚到，诊室外就发出“下一位
016号患者”的语音提醒。
迟闻舟停了半步，再次确认号码后，开门进入诊室。
落后一步的赵现生不假思索地跟着走进病房。
门诊坐诊医生都是主任或者是副主任医生，带的有学生，小小一间诊室都是人。
赵现生基本上是刚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就想转身就走了。
只不过，被迟闻舟拦住。
“不是想跟着一起看医生，人都进来了，就别出去了。”他说。
赵现生：……
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人是在进行打击报复。但是他还是想挣扎一下，装出着急的模样一拍裤兜，表情夸张地说：“不是，主要是我突然想不起来，刚才车钥匙拔了没。”
迟闻舟哪能被他糊弄，径直道：“我看见你拔了。”
“主要是我不确定…”赵现生继续挣扎。
“车钥匙在你右边的裤子兜里，你摸一摸。”迟闻舟说完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一副“看他还怎么演”的模样。
“…对。”赵现生深呼一口气，尴尬一笑，“我也摸到了。”
——噗嗤。
跟在后面的医学生有人实在没有憋住，笑出声来。
赵现生面色微红，不自然地看向迟闻舟，对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别耽误时间，赶紧看医生吧！”
带教医生算是见多识广，似乎是对医学生们引起的动静见惯不怪了，在系统中看着病历资料和检查报告，对迟闻舟说：“血常规报告提醒没什么问题，应该跟感冒没什么关系。至于身体上的一些不良反应，可能会跟一些熬夜工作，昼夜颠倒的不良生活习惯有关系。最近这段时间调整一下作息饮食上也注意一些应该就会恢复。”
血常规血生化和肝肾功能检查是上午抽血，下午出报告。
迟闻舟觉得不生病就是好事，听到医生的话，也没办法应承下来，只能硬着头皮说：“要不还是看着开点药吧。”
“那就开点。”医生也通情达理，开了一点提高免疫力的冲剂，边开边说，“不过正值换季，气温变化大，最近也要注意添减衣服。”
说到这一点，带教医生也觉得有知识应该跟后面的医学生分享一下。
“近期门诊流感发烧的人比较多，确诊之后也要分类考虑，像小朋友这一类的感冒大多数都是换季添减衣服不对，开完药能跟大人叮嘱的还是要多加一句，而且给小朋友开药也要注意一些。”这群医学生里有几个儿科方向的，所以他特别补充了一些相关知识。
赵现生被迫听了一段医学知识，听完，看着带教医生的胸牌，好奇地问：“医生，您对儿科方面也有研究？”
医学生们对这个问题回答更是积极，介绍道：“马医生现在和儿科正在合作研究针对儿童感冒发烧的专题。”
正在核对药单的迟闻舟听到这里，猛抬起头：“马医生，能加个微信吗？”
马医生抬起头，有一点点懵。他想说这个人一天来了两趟医院，也没说要他联系方式。怎么刚才发生了什么，突然就要加他微信？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后面的医学生见状小声嘀咕：“马医生，这么帅的病人都不加，实在太不利于朋友圈质量的提高了。”
马医生：…
去门诊药房取了药，通过一部直梯，可以直接到负二楼停车场。
车停得离电梯不远，走两步路就能到了，接着开门上车，系安全带。
下面的行程是去接迟糖糖，赵现生转头想问问目的地，就看到坐在副驾驶的人正以一副做研究的严肃脸地读着什么文章。再凑近一看，就发现这人的文章名叫做，“医学应有变量：儿科与内科在执行标准的区别”。
赵现生看到这就没忍住调侃他：“啧啧，上回看到你这幅表情还是你跟木可在图书馆偷偷摸摸借育儿书孕妇大全的时候。”
刚说完，他一顿。
迟闻舟也骤然抬起头。
空气瞬间凝结。
“也不是…”赵现生看到他眼睛里那说不出来的悲伤，突然有点想扇自己嘴巴，都怪他这张不争气的嘴。那么多话题能说，怎么偏偏提到这件事情，他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其实这个表情挺常常见的。”
这个名字很久没有听到了。
迟闻舟将手机锁屏放在中岛台，身体放松往后一靠，看向窗外，半晌无语。
窗外又是一年春。
而那些让他铭记于心镌刻一生的事情竟然已经过去将近六年了。
人的一生究竟有几个六年。
本来赵现生是有些自责的，觉得不该一时疏忽提到这个让他心伤的名字，但是见他这样，这样的沉溺于过去，又觉得有些难受。
情绪上头，实在是没忍住，他问：“老迟，不能忘了吗？”
迟闻舟闭上眼睛。
过了半晌，才听到，声音略带沙哑的一句话。
“试过，没忘掉！”
第9章
第九章
“有钱姨姨”的馈赠
一路疾行。
到迟和朋小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狭窄的小巷子到处都是厨房烟火的味道。
“迟家小馆”开在更接近居民区的地方，原来算是国营大厂的位置，后来国企改制之后，这边有经过几番适中的市政规划，被逐渐改造成现在的样子。
所以这个小店的主要就餐人群大多数都是一些附近的居民或者是店里的老客。
小饭店位置不大，再加上面向的用餐人群是平常的人，所以走的也不是像其他私房小厨那样精品的定位，可以提前预留位置或者是进行私人定制那样的服务，而是一三四五出固定菜单，二六固定面食，周日固定关门。
之所以这么设置一来是因为店面小接待不了那么多人，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迟和朋是跟着以前的国营饭店大师傅学的，大部分都是些传统菜，做不了太大的创新。
让一个做惯浓油赤酱的人，临到老快退休的年纪再去变着法做“轻食”“健康”餐饮，实在为难。
迟和朋做不到。
迟闻舟也没打算让他做。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其实不算晚，但是路上碰到晚高峰，实在是在路上，因为堵车耽误了一些时间。
迟和朋本来还准备着等着他们过来开饭，但是眼看饭点已经过了大半，那边还有饥肠辘辘的迟糖糖眼巴巴的等着。他就没什么犹豫，给儿子发了微信之后就直接开始吃饭了。
所以两个人到的时候，也过了时候，迟家小馆的客人基本上走光了，就剩个老顾客在吃老北城酱面。
老顾客家房子就在这边，十来年都在这里吃，不夸张地说也能说是从小看着迟闻舟长大的。
“闻舟，过来了。”
“李叔。”迟闻舟认识他，打了一声招呼，点点头。
“刚才让你爸给我多下碗面，你爸非说那边是给你留着的，看看多惦记你吧！你这个人以前经常在外，现在工作既然转回来了，就没事儿多来看看你爸。”
“嗯。”
迟和朋抬头，跟迟闻舟的目光撞上，然后面不改色错开目光，看向跟在他身后的赵现生，三两步走过去，语气有些责怪：“现生，你这人过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
赵现生笑呵呵的，闻言提起手里的东西，跟他解释道：“叔，我可没有跟您见外！这些可不是给您捎的什么礼品，是给我们糖糖小公主带的礼物！”说完，他左右探头看了看，没发现小朋友的身影。
正觉得有些疑惑的时候，只见右边冲出来小小一团。
迟糖糖一边跑一边伸开双手，跑到位置之后，顺势往赵现生身上一跳，搂住他的脖子，开心地说：“干爸，你好像又变帅了！”
赵现生一听这个，故意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得意地点点头，对她说：“那必须的！我们糖糖小公主这么漂亮，干爸也得与时俱进，变得越来越帅啊！”
“干爸，你太有觉悟了！”迟糖糖伸出大拇指。
干爸干女儿两个人的亲切互动，令一边的迟闻舟忍不住想要破坏。
他忽然开口，看着赵现生说：“刚刚在车上，你不是说你想上卫生间？”
“啊？”赵现生没反应过来，略带诧异的看向他，张大嘴巴。
他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有人已经反应过来了。
迟糖糖眨巴眨巴眼睛，马上对着迟闻舟展开双手，示意他抱过去，同时拍拍干爸肩膀，对他说：“干爸，小米老师说过，人是不能憋着上厕所的，不然就会很容易生病。你赶紧去上厕所吧，我在外面等你一小会儿。”
说罢，就毫不留恋地够上迟闻舟的胳膊，被他抱住。
赵现生：……
就这样莫名其妙以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推到卫生间里去了。
解决了碍眼的人，迟闻舟心情稍好，面色看起来很是亲切。
迟糖糖觉得他心情似乎还不错，于是非常放心地请他看脚上的新鞋。
“当当当当！爸爸，看我脚上的鞋子，非常好看吧！”她开心地问。
迟闻舟低头，一看，是一双运动款的童鞋，粉白配色，上面绣着一圈浅色的蕾丝，旁边有一个同色系的品牌刺绣Logo。
他再抬起头，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好看！”说完以后，他又无奈地抬眸去看迟和朋。
迟和朋注意到他的目光，表情不屑，指了指他的口袋，示意他很有钱。
迟闻舟：…
只是他对老的没办法，对小的还是有办法的。
他垂眸看怀里的小姑娘，见她睫毛长长，眉眼弯弯，还有那因为开心露出来的梨涡，神色神情与记忆中的女人越发相似，心中越发柔软，抬起手轻轻揉揉她的碎发，对她说：“下次买鞋子，如果是爸爸陪你的话，可以买两双！”
迟糖糖一听，眼睛一亮，马上转头跟迟和朋说：“爷爷下次买鞋还是让爸爸去吧！”
“……”迟和朋能执拗过儿子，但是可征服不了孙女，马上就妥协了。
迟糖糖今天刚得了一双漂亮的鞋，还得到了一个下次可以买两双鞋的承诺，整个人正高兴，这个时候看到被推去卫生间的赵现生也出来了，马上拍拍爸爸的手示意他放她下来，然后屁颠屁颠跑向那边，去展示她的鞋了。
叽叽喳喳地小奶音说个不停。
迟闻舟见状，冷哼一声。
迟和朋见他不爽，心里头算是爽快了些，对他说：“行了，现生可是糖糖干爸，你别别别扭扭的。厨房里面我做了现生爱吃的双椒大肉的浇头面，你赶紧去里面把面下了。”
“……”迟闻舟无语，他看着那边持续热聊的一大一小，最后面色一黑，转身去洗了手进厨房了。
他人进去了，老顾客也看完了整场戏，笑呵呵地对迟和朋说：“这么些年没见，闻舟看起来是越来越懂事了，也成熟了。”
迟和朋不太想认同这个观点。
其实在他看来，儿子这些年懂事或许有，那只成熟真的谈不上。没看对孙女的干爸都能幼稚地暗戳戳吃醋？！
只是到底是对外人，他也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只笑呵呵的没有回应。
老顾客也没想太多，他也就是有感而发，他一转头看到关系亲昵的赵现生和迟糖糖，感慨着说：“闻舟这个朋友跟糖糖关系还挺近的，看着还挺和谐。”
迟和朋正从抽屉摸眼镜，听到老顾客这句话，探头看了看那边的大人小孩，点点头笑着说：“糖糖干爸，每次出差回来，总会给小孩带点礼物，去哪都惦记着糖糖，两个人关系好。”
“那可真不错！“老顾客发自内心地说。
“吃面吃面！”迟和朋其实也不太愿意说太多私事，“别一会面坨了，就不太好吃了。”
那边交谈的一大一小并不知道这边有人在感慨。
赵现生拆了手上的盒子，把里面的电子手表拿出来，翻出说明书，操作着开了机，然后才让迟糖糖举起小手，比划着长短调节了一下表带的扣子，把手表戴上去。
手表是全黑的外观，手指触摸后，屏幕变成一个“老虎”造型的样子。
“好酷的电话手表！”迟糖糖惊讶说，眼睛瞪大，而后下一句话是，“这个手表一定超级超级贵吧！”
“贵！”赵现生点点头。
迟糖糖听到了，马上要去摘手上的手表，小脸严肃地说：“干爸不可以给我很贵的礼物哦，糖糖不可以收！”
“其实也不贵！”赵现生看她模样，俨然一副不能收受贵重礼物的模样，表情简直跟迟闻舟严肃一本正经的时候一样，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赶忙解释了下，“这个手表售卖的价格很贵，但是这个不贵的原因是因为干爸没有花钱！”
关于这一点他并没有瞎编，这款表属于高端系列，
迟糖糖听懂了，停下摘表的动作，抬眸好奇地看他，奶呼呼地问：“为什么没有花钱？”
“因为干爸认识这个品牌的负责人，她知道干爸有个漂亮的干女儿就给干爸免费送了一个手表。”赵现生戳戳她的小肉脸。
“她怎么知道糖糖漂亮又可爱？”迟糖糖问他。
“因为这个姐姐看到糖糖跟干爸的合影了。”赵现生没说，其实是因为柯嘉看到他用迟糖糖照片拒绝相亲对象的场景了。
迟糖糖闻言，惊讶地看他，用敬佩以及又带着些好奇的语气说：“所以这个送手表给糖糖的是一个超级壕的富婆女总裁姨姨喽？？”
赵现生：…
这个称呼。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吧，柯嘉好像的确是一个“富婆女总裁姨姨”，但是为什么这个称呼从小朋友的口中听起来有点奇怪？
迟闻舟端着两碗面出来，听到的就是后面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将面放在桌上，随口问道：“什么姨姨？”
第10章
第十章
富豪外公的礼物
“就是有一个…”迟糖糖举起小手，眼睛发亮，跃跃欲试想要跟他说，却一把被人捂住小嘴巴，后面的话全部变成了“叽里呱啦”。
“没什么，没什么。”赵现生一把拦住，脑门汗差点留下来。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哪能不知道迟闻舟这个人，古板至极，尤其对什么霸总文学嗤之以鼻。一旦被这个人知道刚才他跟迟糖糖在聊的内容，他估计今天晚上能不能直立着走出大门都是个问题。
不过就关于这件事情，照他说吧，迟闻舟这人哪里都不错。工作不错，智商不错，颜值不错，审美也还不错，就是有时候有那么一点点古板，听不得什么“软饭”那样的话。
但凡让他知道了一点，估计今天他可能就会有被一脚踢出大门。
也就是他没有那个的硬性条件，没有那张让人神魂颠倒食不知味的脸，否则他肯定要去试试的。
他这么想但是不敢这么说，绞尽脑汁转移话题，指着桌上那一大碗面，三两步走过去，低头闻闻味儿，忙回头对迟闻舟说：“那碗面肯定好吃！说起来也怪，我肚子突然觉得好饿，我们吃饭吧！”
迟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