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摇啊摇。祁姝眼看着她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逐渐淡化。最后只留下祁斯吟一个人的东西。
一切归于原样。
好吧。她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故意很用力地翻了一页,纸质质量颇好,发出啪嗒的声响,借此表达她莫名其妙的不满。
整理收纳结束。
工作人员一边喝着祁斯吟为他们准备的气泡水,一边问祁姝,“祁小姐,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一并整理带走的吗?”
祁姝将杂志合上,慢悠悠起身打量了一圈,认真地没放过每个角落。
“喏。”她倦怠地指了指客厅里那个巨大的玻璃鱼缸,不明真相的薄荷仙自在游弋。
“那个鱼缸,我要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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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一个人睡怕不怕
祁老爷子给祁姝准备的别墅,地理位置极佳。
毗邻商圈中心,交通四通八达。
和公司隔了一条街。
她只需要提前半小时起床,就能洗漱完毕,吃早餐,然后慢条斯理开车去公司。
可是离了祁斯吟,谁来给她准备早餐呢。
祁姝早晨没时间做精致的三明治和太阳蛋,也会因为不想削皮而放弃吃水果。
毕竟她不像祁斯吟。
清晨五点起床慢跑后,还有充足的时间和耐心下厨。
祁大小姐要睡美容觉的。
搬运完成,阿姨打扫卫生,宽敞冷清的双层别墅终于多了些生活气息,勉强像个“家”。
虽说祁老爷子上了岁数,却很懂年轻人的审美,房子用奶油白的柔光地砖通铺,各个角落都放了不少绿植,枝条利落,枝叶繁茂的孔雀木,清丽的蓝花楹。
充满自然气息。
周五的夜晚,祁姝邀请朋友们到新家暖居小聚。
苏在晔和苏沥棠来得最早,给祁姝搬来了超大的popmart大摆件,整体呈粉色系,娃娃提起裙摆,裙下是层层叠叠,悸动盛开的粉蔷薇。
精致漂亮。
祁姝抚着下巴思索,让负责搬运的工人帮她把娃娃摆到客厅的电视柜旁。
因为闻临月要来,祁姝没有请庭潇和宋玉,谭赫倒是很积极,还让自家厨师做了好些熟食。
祁姝亲自下厨,闻临月在旁边打下手,俩人依照菜谱做了些简单又好吃的菜色。
最后一盘菜端上桌,祁斯吟匆匆赶来,他刚结束工作,还穿着板正精致的西服,进门时发丝沾染雾气,骨节分明的手利落地拉扯开领带,“抱歉,会议开得有些晚。”
祁斯吟说到做到。
从海岛回来之后,他遵循承诺,不再在旁人面前表现出任何的逾矩。
一整晚,他举手投足都得体,和祁姝保持距离。
苏沥棠酒杯率先递出来,“让我们祝贺姝姝姐,从此以后,你就离开家人长辈,成为全新独立的个体,祝你未来事事顺心如意。”
旁人都举杯,一同祝福。
祁斯吟却觉得这话听着别扭。
什么叫离开家人长辈。
祁姝只是暂时和他分开而已,迟早有一天还是会和他躺回一张床上。
这话还没到能说的时候。
他没碰杯,仰脸,自顾自端起酒往唇里咽。
后半场。
几位能喝的哥哥们在餐厅闲谈。
祁姝和闻临月躲到阳台上谈心,倚着栏杆,聊些琐碎的小事。
她心情其实不大好。
一想到从今晚开始,就正式搬出栖玉湾,她心里缺掉一块,像丢了什么东西,忍不住叹气,她不想独居。
祁姝拉开一罐柚子味啤酒。
易拉罐大概是被摔过,噗呲声后,漫出止不住的白色泡沫和淡淡的苦柚香气,她喝了两口,微酸又苦涩的味道,很符合她现在的心情。
闻临月眼疾手快,拿纸替她擦撒到大衣上的啤酒沫。
她问祁姝,“好好的怎么突然搬出来住,和祁哥吵架了?”
“爷爷觉得我该和他避嫌了,“祁姝很坦诚,“祁斯吟今年也快三十岁了,继续和我住在一起,对我们俩都不好。”
闻临月问,“你呢,你也觉得不好吗。”
她是多敏锐的人,在巴黎早就看出来祁斯吟对祁姝心思不纯,祁姝也不抱抵触的态度。
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我的想法不重要。月月,祁家人待我视如己出,我二十二岁了,总有一天要离开祁家,学会独立生活,我和祁斯吟的关系……”
祁姝顿了顿,决定坦白。
“你早就猜到了吧。”
闻临月点头,握住祁姝的手。
温度未回暖,她手指很冷。
“关于以后,我没把握。我不敢把这段关系告诉别人,更不敢让爷爷知道…他老人家对我从来都是最好的,别说是要我搬家,就算哪天他发现我和祁斯吟的关系要我们分手,我也会毫不犹豫答应。”
毫不犹豫这几个字,祁姝说得斩钉截铁。
更何况爷爷心脏不太好。
她会尽力隐瞒。
闻临月没想到祁姝下了这样的决心。
她问,“那祁哥呢,他怎么办?”
他怎么办。
祁姝哽噎,讲不出话了,闷闷拿起易拉罐喝了一大口酒。
散场后,祁斯吟陪祁姝将朋友们送到大门外,折返回别墅拿外套。
两人并肩走,隔了一拳的距离。
别墅区植被覆盖率高,楼栋之间的距离也远,出一次门,徒步往返得花掉二十分钟。
祁斯吟语调轻松,“今晚一个人睡,怕不怕?”
祁姝毫无防备,以为他是出于关心,“怕什么,这么贵的物业费,难道还能进什么小偷强盗,安啦,我会把门窗都关紧的。”
“我不是指这个。”祁斯吟说。
别的话他没有再接着往下说,光凭这个小孩儿的想象力,她也能自己吓自己。
祁姝后知后觉,夜色里雾气深了,高耸葳蕤的树木也变成了龇牙咧嘴的古怪黑影,草丛中不时传来吊诡的虫鸣,白色调的路灯清冷冷的。
一切都在雾气下朦胧渗人。
明明刚才还那么平常。
“祁斯吟,你故意的吧,好烦。”
嘴上嫌他烦,祁姝却不自觉往他身边靠。
祁斯吟趁机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还不满足,又自顾自说起来,“你睡在二楼,晚上要是听见客厅有声响,敢一个人下去看吗?”
吓得祁姝赶忙去捂他嘴,“啊啊啊啊,祁斯吟你这个坏蛋,你不准再讲了!”
骂归骂。
祁姝却不肯让祁斯吟走了。
连洗澡都要他陪着,还得时不时喊他一声,“祁斯吟,你还在吗。”
祁斯吟乐在其中。
有问必答。
无论祁姝问多少遍,都耐心温柔回答,“在的,宝贝。”
等她洗完澡,换了睡衣,祁斯吟作势要走,刚迈步,就感觉衣角被绷紧。
回头去看,祁姝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西服外套,极不自在地挽留他,“祁斯吟,已经很晚了,你就不回去了吧。”
她看上去有些害怕。
可怜极了。
祁斯吟心下软了几分,慢条斯理地开口,“可是家里只有一张床,我留下来怕你睡不好。”
“没关系,我不介意。”
祁斯吟不言语。
祁姝抓着他的衣角晃,哽咽道,“我们可以睡一张床,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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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我不是大灰狼
祁斯吟最终妥协。
新换好的床单上被祁姝习惯性喷了香水,躺下去之后能闻到馥郁的香气。
这个味道曾一度充实他的衣帽间。
有一次他和苏在晔出席朋友的婚礼,干净浅色的白衬衣,随着他的动作泛出淡淡的香气。
苏在晔放下筷子凑近去嗅。
“祁斯吟,你不对劲,这不是你用的那款香水味道。”
祁斯吟夹了一块糯米香酥鸭,放在苏在晔的碗里,“家里小朋友调皮,苏苏,尝尝这个。”
那时候祁姝刚刚搬到栖玉湾。
他还是个称职的好长辈。
苏在晔退回去,剔开鸭子肉,咬了一口糯米,恹恹道,“老爷子怎么想的,让你和祁姝妹妹住一起。大灰狼和小白兔,不怕发生点什么?”
那时候祁斯吟是极不认可这话的。
“祁姝是我一手带大的小孩,她知规矩,守礼节,你不用太担心。”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轨道上平稳运行。
苏在晔嗤了一声,“你怎么会认为我是担心她不守规矩。”
不可否认,祁斯吟是个血气方刚,俊朗迷人的男人。
祁斯吟听出他意有所指。
恰好新郎新娘来挨桌敬酒,他们举杯祝福,新郎是祁斯吟和苏在晔的大学同学,忍不住打趣二人,“读书时女孩子人气最高的两位选手,有好消息了吗?”
苏在晔漂亮的眼尾带着笑意调侃,“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祁斯吟只笑了下,碰完杯,祝对方百年好合。
对自己,他充满自控力,坐下后才认真回答苏在晔先前的问题,“你放心,我不是大灰狼,我有分寸。”
小夜灯关掉了。
卧室陷入静谧的黑暗。
新家床的朝向和栖玉湾相反,月光从反方向倾斜进来,屋外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叶子早就掉光了,树影疏乱。
祁姝翻了个身。
她气息软糯,往大灰狼怀里凑。
“怎么了。”黑暗中,祁斯吟温润的声音尤其动人,他的手掌覆上祁姝的头发,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兔,亲昵地揉摸。
祁姝手臂环住他的窄腰,嘟囔道,“我睡不着。”
除了祁斯吟怀里,哪里都不安全。
怀里的软香不安分扭动。
祁斯吟颔首,借着月光凝视祁姝,她的眸子湿漉漉的。
“睡不着吗,”他柔声搂过她肩膀,笑着哄,“那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祁斯吟记性很好。
哪怕是十几年前讲过的童话故事,如今也能信手拈来,他从前常哄祁姝,她最爱听《海的女儿》。
祁姝始终觉得人鱼公主有更好的选择。
可惜从一开始她就选错了。
一双腿和漂亮的鱼尾、美妙的嗓音。
傻瓜都知道后者更珍贵。
祁姝早就过了听童话的年纪,她往祁斯吟怀里蹭了蹭,脸贴在他脖颈处,说她不想听。
闹钟响过第一遍,祁姝醒来。
枕边空空的。
祁斯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饭厅里,阿姨正在打扫卫生,桌上留了早餐。
太阳蛋很漂亮,一看就是祁斯吟的杰作,底部边缘酥脆,蛋黄是流心的,金澄澄,裹培根特别好吃。
祁姝今天和温鹤川要去南大听研讨会。
她在办公桌上托着腮整理资料,整个人倦怠,过完年已经一周了,她的心还在海岛。
她和祁斯吟牵手的事,小堂弟应该不会和大伯讲吧,祁斯吟已经和他讲过道理了。
她更担心的是黎叔。
黎叔是爷爷身边的老人了,为爷爷效力的时间比她命还长,他真的会听祁斯吟的三言两语吗。
修长匀称的食指蜷起,轻叩在祁姝桌面。
两声脆响拉回她的注意力。
她抬眼,看见温鹤川神色冷淡,面无表情,“走吧,去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