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哼，不带回来见家长，你们的感情名不正言不顺。”祁斯吟难得回呛她，眼中竟浮出些情绪，像山野的雾。
祁姝忽然想笑。
她语气平淡，“无所谓啊，反正这样的感情我已经有过一段了……”
“祁姝！”
祁斯吟打断她，他眉头微微蹙起，呼吸乱了些，因为他知道祁姝这个小疯子，说得出就做得到。
他脸色不算太好看，平日里的温润不见半分，双眸冷得可怕。
“怎么了？”
面吃了一半，祁姝放下筷子，托着腮，旖旎地看他。
桌下，她冰冷的脚尖勾了下祁斯吟的小腿，柔软，隐秘。
凉意浸透过质地精良的西装裤腿，带着一缕幽幽的暧昧，祁斯吟感觉头皮的肌肤紧绷，透出麻意，说不出是一股酥痒感，还是一种禁忌的微酸。
“祁姝。”他红了眼，眸中带着警告意味，掺杂了颤音。
祁姝视而不见，翘着嘴角。
她收回腿，悠悠笑了一下，“祁斯吟，你是个胆小鬼。”
这段时间以来，她不信祁斯吟没有对她动心过，从他的眼神里，她分明看出不同于往日的情绪。他不敢承认罢了。
祁斯吟垂下了头思索几秒，单手敞开侧倚在椅子靠背上，危险又缓慢地起身，站在祁姝跟前。
“祁姝，想不想我现在带你回祁宅跪祠堂？”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祁姝包裹。
无论她撩拨他，激怒他，他都能游刃有余的消化掉，然后四两拨千斤地还到她身上。
还总是能轻巧地将暧昧的话题转到别处。
“不想。”
“那就闭上嘴巴乖乖吃面。”
“哦。”
-
祁斯吟早早地洗漱回房间，却没有半分睡意。
今天真是很闹腾的一天。
他就不该放松警惕，答应小舅舅回祁宅，这分明就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鸿门宴。
何若水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不知道她是如何添油加醋同旁人讲，她是怎样受邀和平日里不近女色的祁斯吟一起骑马，又是怎么遇到了危险，马匹受惊，祁斯吟在她险些坠马的时候一路骑马追随，出手救下了她。
活生生把祁斯吟的一时心软杜撰成了英雄救美。
这话传进了消息灵通的小舅舅耳朵里，他大喜，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祁斯吟会多管闲事，认定他对何若水也有意思。
为了给祁斯吟一个惊喜，他自作主张，将何若水领回了祁宅。
天知道，他跨进饭厅，看见祁老爷子身旁的何若水，穿着水天色的长袖旗袍，手臂间挽着毛绒披肩，故作贴心地往祁老爷子碗里舀鸡汤时，他嗓子里直往上涌的那股恶心。
祁斯吟很少对无关紧要的人产生情绪。
只听见何若水夹着嗓子软语道，“祁总，等你好久了，快坐。”
倒是不知道哪里来得自信，竟然拿出了些女主人的姿态。
祁斯吟觉得倒胃口，祁家向来修礼养德，碍于祁老爷子的面子，他做不出当众翻脸的事情。
小舅舅在一旁搓弄两人，“还这么客气，叫什么祁总，跟着祁姝叫一声阿吟就行了。”
“阿吟。”何若水喊他。
“何小姐，叫我全名即可，不必这么刻意。”
祁斯吟的声音舒缓沉静，却满是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她算什么东西，也敢学着姝姝这样称呼他。
何若水悄悄瞥祁斯吟一眼，惊得瑟缩了一下，只见他的神色寒如冷血的毒蛇，暗藏獠牙。
知道她不该再得寸进尺了，连忙收回些姿态。
“抱歉，祁先生，是我唐突了。”
祁老爷子显然没看上何若水，这小姑娘太矫揉造作，不够真诚，他将祁斯吟的小舅舅叫到一旁，责怪他辨人不清，什么货色都敢往家里带。
吃过午饭，随意找个理由打发了何若水，祁老爷子留了祁斯吟下棋。
chapter
64
曲奇
距离圣诞节还有五天，临近年关，祁斯吟出差的频率高了很多。
常常回来只会待一顿饭的时间，整理一下行李箱，又继续出差，祁姝和他朝夕相处的日子少了很多。
祁姝不习惯。
下班回家，吃过饭，她会蜷在沙发上看剧，周六晚上，她和往常一样看剧正看在兴头上，接到了闻临月的电话。
两人煲了会儿电话粥，闻临月突然惊叫一声，“欸，姝姝，看手机，庭潇哥拉了个群。”
祁姝“嗯”了一声，云淡风轻将通话开了免提。
刚拉的群名字叫做“MSK摩登号·圣诞跨年首航群”。
她草草扒拉一下，关掉群聊。
“姝姝，这个MSK摩登号，是之前庭潇哥在海外负责的那个豪华游轮项目吧？”
电话那头，闻临月还在仔细分析。
毕竟是喜欢的人拉的群，她一分一毫细节也不想错过。
圈子里的人略知一二，庭家的生意，大部分不在南城，多年前庭潇突然出国，也是因为他家在地中海的游轮生意出了点问题，需要自己人把控，如今才事了拂衣去。
庭潇改了群公告，游轮国内首航，邀请朋友们免费登船。
不愧是祁斯吟身边的挚友，和他一样，做事雷厉风行，才刚回国一个月不到，就布下如此大的动作。
庭潇的面子自然要给，挂了电话，祁姝问祁斯吟什么时候结束出差。
他很快地回了个今晚。
然后补充一句，“怎么，庭潇那儿你想去，工作不做了？”
祁姝刚进公司两个月不到，还没转正，更没有年假一说，她不知道回什么，发了个可怜兮兮的流泪猫猫头。
心中却暗暗骂，这个无情的家伙。
“开玩笑的，等我回来一起整理行李，公司那边我帮你解决。”
祁姝眉眼泛起点亮晶晶的光，回了个“谢谢哥”。
-
出发的那天，正值圣诞节前，街头圣诞氛围浓厚。
祁斯吟提着行李箱走在前面，祁姝拢紧羽绒服，埋着小脸跟在他身后，跟得很近，男人高大宽厚的身体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的风。
小区门口，黎叔停好车，远远看见祁斯吟，他走了几步，拿过祁斯吟手上的行李箱时，他和祁姝打了个招呼，顺便往她手里递了一袋曲奇，“好久不见，小姐。”
祁姝接过曲奇，隔着透明的包装袋仔细看，造型可爱的圣诞树，雪花和小雪人，非常精致。
她仰着脸，笑眯眯说了句，“谢谢黎叔，你对我最好了。”
祁家的管家们，要数黎叔和小梅姨对她最好，真心把她当自家孩子疼。
车停在海关安检处，不能再往里开，黎叔看着祁斯吟和祁姝往安检入口走，直到两人过了第一道检查往大厅走，他才回了车里，驶离。
时间富余，两人并肩走着，这个时候过海关的，大多是前往MSK摩登号的客人。
巨型游轮可容纳3000人，因为是首航，仅开放了800个名额，除开群里登船的三十余人，手持VIP卡，其他人都是购买的船票。
终于到达船只的登船处，祁斯吟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二人的VIP卡和身份证，递过去，沉雅瞄了一眼祁姝，道，“她和我一起。”
工作人员很快放行。
顺着登船处往里走，祁斯吟先去行李托运处，祁姝去房间的路上恍了下神，被身后来的人侧身一撞，她倒没什么事，只是手中的曲奇不小心掉在地上。
祁姝低呼一声，赶忙弯腰去捡。
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撞她那人手中的行李箱没停住，从装曲奇的口袋上压了过去，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等滚轮再滑开，口袋里的大部分曲奇，已经四分五裂。
小雪人碎成四瓣，仍然对着祁姝笑。
黎叔的一片心意被人糟蹋，对方却没停下来，甚至连句道歉都没有，祁姝有些不满。
“喂，拉着粉色行李箱那个，你站住。”
祁姝的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传入周围人的耳朵。
那人戴着个耳机，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装的，继续往前走。
祁姝有点不开心。
她不爱较真，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会让她铁了心，要去追究到底，她迈开腿快走两步，越过那人，转身将她拦住。
“喂，跟你讲话呢。”
那人停住。
对视间，祁姝不满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愕，她的眉微微蹙了一下，“何小姐？”
是认识的人，她的气消了一些。
对面，何若水站立，一脸端庄温柔地取下耳机，“好巧，祁妹妹，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一点也不巧，何若水心知肚明。
她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何止意从小舅舅那听说MSK摩登号的主人邀请了祁斯吟和祁姝登船游玩。
祁姝不喜欢她，也懒得和她多说，幽幽说了句，“不好意思，何小姐，我认错人了。”
便把碎掉的小曲奇放进了手提包里。
何若水笑意盈盈看着她的动作，面不改色，她刚刚是故意撞祁姝，也是故意碾碎她的东西。
不出于什么目的，就是单纯想惹她不快。
何止意和她分析过，祁斯吟和祁姝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绝对不是单纯的亲情。何若水觉得祁姝真不害臊，无法理解，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祁姝转身要走，何若水叫住她。
“祁小姐，“她特意走到祁姝身边，压低了嗓音，“上次好可惜，祁老爷子邀请我去祁宅同祁总一起吃顿便饭，你却不在。”
她两张唇瓣上下一张，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祁姝面不改色，心底的某根神经却出现缝隙，何若水居然去了祁宅，还背着她见过爷爷了，她的情绪出现些微的动摇，这件事，如果不是何若水此刻在她面前炫耀，她毫不知情。
祁斯吟没和她提过。
祁老爷子也没和她提过。
祁家的所有人都把她蒙在鼓里。
虽然有些失落，祁姝还是扬起下巴，双眸微眯，冷锐的神色没暴露她的情绪，“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咱们再一起吃。”
“好呀。”何若水也没客气，点了头。
又补充道，“小梅姨炖的鸡汤真的很好喝，下次去我还想和她请教一下呢。”
她得意洋洋。
chapter
65
离岸
行李托运处。
工作人员登记好祁斯吟的信息，将两张房卡恭敬地递给他。
“祁先生您好，这是你的房卡，行李箱我们会于十分钟之后放置到您房间门口，请记得查收。”
眼前的男人温雅，工作人员不禁多看了两眼。
在他身上，有一种天生由权力和金钱滋养出来的淡然清冷，虽然温润如玉，但很明显给人不可轻易靠近的端肃，如淡蓝色的火焰般，看似柔和，实则极度危险。
祁斯吟接过房卡，礼节性地笑了一下，“谢谢。”
他转身要走。
庭潇一副罗曼蒂克的阔少模样，举着杯香槟从不远处走来，工作人员低头弯腰，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庭总好”。
庭潇点了头，迈步上前揽过祁斯吟的肩膀，他手中半杯鎏金色的液体晃荡，映着船中装修奢华的浮夸大吊灯，细碎的灯影金碧辉煌，熠熠生辉。
“阿吟，谢谢你，百忙之中还能赏光来玩。”南城名利场里默认的潜规则，能请来祁斯吟的局，一定是足够高档的，他能在MSK摩登号首航出现，就相当于是这艘游轮最高端的招牌。
“应该的。”
“十六层甲板待会儿有启航派对，不去吗？”
“我先去接姝姝，晚些来。”
“你早说呗，我好歹也是她哥，一起去接她。”
大老远，祁斯吟就看见祁姝和何若水，站在靠近楼梯拐角的地方聊什么。
他和庭潇从楼上下来，这个角度，将他们隐匿在楼梯的转角处，他们能清晰地听见祁姝和何若水的对话，她二人却很难发现他俩。
何若水炫耀的话语，一字一句传进祁斯吟的耳朵里，十分清晰。
“上次好可惜，祁老爷子邀请我去祁宅同祁总一起吃顿便饭，你却不在。”
嘴里说着可惜，神色却十分得意。
这女人不像个好东西。
听见这话，庭潇眉尾挑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该回避，他拍了拍祁斯吟的肩膀，说他还要去派对做准备，先走了。
祁斯吟却反手拉住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沉雅，听不出情绪，“庭潇，船什么时候离岸？”
“还有半个小时，怎么了？”庭潇一头雾水，不理解他这时怎么还有心情问这个。
“你先别走。”祁斯吟叫住他。
得到祁斯吟默许，庭潇不再避嫌，不拘小节地躬了些身子，两条大长腿格外显眼，他倚着栏杆托着腮，目光在祁斯吟和祁姝之间来回流转，吊儿郎当的英俊。
祁家这对兄妹关系是出了名的好。
祁斯吟从来都把祁姝当成唯一的掌上明珠。
他很好奇，自己的宝贝被人这样当面挑衅，祁斯吟会怎么解决。
祁斯吟视线淡淡的，凝视着祁姝，庭潇循着他目光看过去，只见祁姝撩了下拂在脸上的发丝，脊梁挺直，丝毫没有被何若水那番话影响。
“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咱们再一起吃。”
她倒是极有涵养，察觉不出半分生气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