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皇后避重就轻，将她罚扶姣抄经的事情一笔带过，反而说起丹华宫：“……臣妾当时便允了陆昭仪，同意她督促昭贵人完成抄经，可臣妾疏忽，竟然没有发觉陆昭仪对昭贵人的要求这般苛刻，导致昭贵人劳累过度甚至险些滑胎，现在昭贵人受了这样的大罪，臣妾难逃失查之责，还请陛下责罚！”但皇帝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抄经？”
宝珠顾不得僭越，跪在地上磕头：“陛下，贵人她被皇后娘娘罚抄写二十遍清心经，奴婢之前就劝过贵人，可是贵人说您平日最喜欢清心经，如果她抄写好献给您您一定会高兴……”
皇帝的眼神已经冷得不行，可听到扶姣一声不吭的认罚就是为了亲手给他抄写经书时还是忍不住软下来。
但这只代表着他对扶姣的疼爱，并不能打消他现在几乎滔天的怒火。
“皇后，朕只问一次，你为什么罚她抄经？”
贵为皇后，皇帝唯一的妻子，在一众嫔妃面前被皇帝这样毫不留情的质问简直是奇耻大辱，皇后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片，比打了她一巴掌还要让她难堪。
可她不敢不回话。
皇帝是什么人，那是幼年登基不过五年就能将朝政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铁血君王。
她之所以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是因为从前皇帝从来不在意后宫，更不在意后宫的女人，但如果他开始在意，不出十日就能把后宫的势力调查的一清二楚。
现在是皇帝在给她机会，如果她不老实说，下一次就会有别人来替她说，那个时候她的皇后之位还在不在就不能保证了。
“陛下，”皇后沉沉弯下身：“此事是臣妾之责，您宠爱昭贵人，臣妾担心后宫不稳，所以想借抄经令昭贵人平心静气，是臣妾冒进，请陛下恕罪！”
皇帝闭了闭眼，转而看向陆昭仪：“你呢。”
陆昭仪现在比谁都慌，皇后尚且有宫规作为借口，但她实打实的导致扶姣摔在宫道上无法狡辩。
而且还被楚妃宫里的宫女看了个分明！
“陛下，臣妾此时也是一头雾水，”陆昭仪只能将事情推到别人头上：“当初皇后命昭贵人抄经，此事本来与臣妾没有关系，可是谁料到孟美人突然向皇后献策叫臣妾监督着昭贵人，臣妾只是遵照皇后的吩咐做事，安安分分的看着昭贵人抄经，谁想到昭贵人今日竟然晕倒在宫道上，臣妾也是心惊胆战啊！”
曲贵嫔神情一闪。
这个主意并不是孟美人出的，而是她当时顺水推舟提出来的。
哪有人能想到，她们这些人在宫里待了三五年都没有动静，而扶姣刚刚进宫一个月就能怀上龙子呢？
曲贵嫔若是早知道有今日肯定也不会在皇后面前提出这样的主意。
她只是知道陆昭仪看扶姣不顺眼，所以有意用折腾扶姣来给陆昭仪出气罢了。
刚才皇后和陆昭仪惊慌，她也冷静不下来，生怕陆昭仪为了减轻罪责将自己供出去，不过好在陆昭仪还是有脑子的，知道孟美人比起她来是个无用之人，所以把事情推到孟美人身上。
曲贵嫔松了一口气，孟美人却慌了：“没有啊，陛下，臣妾没有啊！”
“住口，”曲贵嫔呵斥：“陛下面前你还敢狡赖，难道你想让陆昭仪替你认下这个罪吗！”
陆昭仪也若有若无的瞥向孟美人。
孟美人的身体一下就软了。
孟美人的爹只是一个地方小官，因为样貌出众所以被太后择选进宫之后她一直未曾得宠，而她的父亲仕途也一直坎坷不顺，如果不是因为她巴结上了陆昭仪和陆家，她的家族指不定会落魄成什么样。
现在陆昭仪摆明了是想让她给曲贵嫔顶罪，如果不从，孟美人不敢想今后她在宫里该如何生存，还有她背后的父母亲族……
她不敢再辩白，只能跪在一旁神情呆滞。
陆昭仪立刻上前：“陛下，都是孟美人，若不是她，臣妾也不会酿成今日大祸，好在昭贵人无碍，否则臣妾一定会后悔终生啊皇上！”
“是吗。”
皇帝不冷不热的看了陆昭仪一眼，陆昭仪心中刚生出些希望，就被打断。
“你，”皇帝精准的指出楚妃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宫女：“你来告诉朕，你今天早上看到了什么。”
那宫女从陆昭仪开口时就一直不断的看她，手上做着慌张时才会做出来的小动作，皇帝早就看到了。
宫女哆哆嗦嗦站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楚妃看她一眼：“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如实告诉皇上。”
“陛下，奴婢不敢隐瞒，今日早上奴婢一出储秀宫的门，就看见昭贵人脚步虚浮的跟在陆昭仪轿撵之后，陆昭仪的轿撵走得极快，昭贵人明显就是跟不上了，可陆昭仪还是没有慢下来，到最后……到最后……到最后昭贵人一个不稳晕倒在地，一下子就见红了！”
陆昭仪大怒：“楚妃，你就这么纵容你的奴才污蔑本宫？”
楚妃还未开口，皇帝却又摔了一个茶杯。
瓷片迸裂的脆响震得所有人再不敢吭声，而碎片四下飞溅直接划伤了陆昭仪颈侧，陆昭仪感受到疼痛去摸颈侧时摸到了一手的血迹，吓得不轻，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皇帝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孟美人，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第九十四章
青楼花魁vs禁欲帝王30】
“陆昭仪。”
皇帝顿了一下。
陆昭仪哭着，请求皇帝，可终究还是没有用。
“陆昭仪，即日起降为贵嫔，禁足丹华宫三月。”
不顾陆昭仪的反应，皇帝最后看向皇后。
现在殿中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短短片刻而已，孟美人已经被打入冷宫，陆昭仪也被降位，就算孟美人位分不高，可陆昭仪呢？
谁不知道陆昭仪是太后的侄女，是皇帝的表妹，现在说降位就降位了，皇帝半点情面都没有留。
现在轮到皇后了，没有人敢去想皇后会怎么样。
“皇后，朕一向信任你，可你实在太令朕失望了，既然你管不好后宫，朕就让别人来管。”
皇后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
她已经做好了禁足或是罚奉的准备，陆昭仪被降位时她并不很担心，因为她是皇后，哪怕是皇帝想要废后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皇帝虽然没有废后，却夺了她的宫权，一个皇后没有宫权还算哪门子的皇后！
“陛下！”
“退下吧。”
皇帝不再看任何人。
他许久未曾动怒，今日他实在不愿意再跟任何人浪费时间。
姣姣还怀着他的孩子，现在这样虚弱，皇帝想起扶姣没有他在身边时睡都睡不安稳的样子，他得陪着她，叫她一醒来就能安心。
皇后还想说话，却被庞乘堵了回去。
“娘娘，陛下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先回去吧。”
眼看着皇帝已经进了内室，皇后只能放弃。
楚妃将所有人送到储秀宫门口，陆昭仪和皇后保持对立之势。
“还以为皇后娘娘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扭转局势，没想到还是没了宫权。”
陆昭仪出口讥讽。
皇后不甘示弱：“本宫即便暂时将宫中事物交由旁人打理，也轮不到陆昭仪来置喙，哦不对，本宫忘了，现在是陆贵嫔了。”
二人不欢而散，楚妃站在门口，轻笑。
“方才那宫女呢？”
红缨回话：“回娘娘，她受了惊吓，奴婢已经做主将她提拔为二等宫女，还赏了些银钱。”
楚妃点点头：“做得好，对了，现在昭贵人身子虚弱，今天应该要在偏殿待一晚上了，你记得叫人好生伺候。”
红缨有些犹豫：“娘娘，今夜昭贵人需要休息，那陛下……”
她想说，既然昭贵人已经没办法侍寝了，陛下人又在储秀宫，那不如近水楼台叫楚妃邀宠。
可楚妃却摇头。
“你也看见了，陛下比咱们想象中的还要在乎昭贵人，本宫若是此时邀宠定然会惹怒陛下，本宫可不像步上陆贵嫔的后尘偷鸡不成蚀把米，倒不如安安分分的，可别忘了皇后的宫权刚刚被夺，眼下宫中位分最高的便是本宫。”
一夜的圣宠罢了，哪里有暂代皇后之职重要？
楚妃算是看明白了：“除非昭贵人做了什么叫陛下彻底冷心的事，否则日后别再想着争宠了。”
正如楚妃所想，此时皇帝正在储秀宫偏殿陪着扶姣，庞乘搬来了一把椅子，皇帝就自己拿着从紫宸殿搬来的折子看，明明朝政繁忙，可他就是离不得扶姣一步。
扶姣醒来时就听系统说了。
她要装小产也是费体力的，所以刚才是真的睡过去了。
“陛下……陛下……”
皇帝以为她在说梦话，丢开折子去握扶姣挣动的手。
“朕在。”
床帐被打开，皇帝看见扶姣满头香汗却双眼紧闭，不住的安抚她。
扶姣睁开眼，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看到皇帝便不再动，只手指无力的搭在皇帝掌心，哭得梨花带雨。
“陛下，臣妾还以为见不到您了。”
皇帝眉宇之间满是怜爱，俯身将扶姣抱起来，叫她纤薄的背紧贴自己胸膛：“不会。”
他性子冷淡，哪怕如今心中的怜惜都要溢出胸膛也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但他会做，用滚烫的体温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这次是朕的错。”
扶姣愕然，立刻摇头：“陛下怎么会有错？”
皇帝叹息一声，轻轻碰了碰她小腹，他不敢用力，怕惊动了好不容易才保下来的孩子，更怕扶姣会疼。
“姣姣，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皇帝后悔：“朕昨晚不该纵着你拖延不看太医。”
扶姣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昏了头，下意识的去摸自己小腹处，却碰到了皇帝轻轻覆盖在上面的手。
“陛下，您、您是说……”
皇帝轻吻扶姣额角：“嗯，朕是说，你有了朕的骨肉，朕的第一个孩子。”
看着扶姣喜极而泣的模样，皇帝鬼使神差的低头去啄吻扶姣的泪珠，当那颗晶莹剔透的水滴被抿进唇角的时候不仅扶姣，就连皇帝自己都愣了一瞬。
皇帝有些尴尬，耳根微红，他比扶姣年长许多，竟然也如此孟浪。
扶姣却破涕而笑，依恋的蹭蹭皇帝：“陛下，臣妾好高兴。”
二人在室内温存，皇帝许久才想起来问扶姣。
“姣姣为何不告诉朕皇后罚你的事？”
扶姣有些迟疑，但在皇帝的目光中还是说了：“一来，臣妾记得陛下在秦淮时给臣妾念过清心经，想抄来献给您。”
皇帝想起他念清心经时的情景，那时扶姣身上药性未解，他心火燎原，不得不用清心经来平服，想起那时的自欺欺人，皇帝叹息一声。
“朕哪里是喜欢清心经。”
他分明是爱极了扶姣，怕自己控制不住。
扶姣害羞的笑笑，又说：“二来，臣妾知道陛下一向尊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责罚臣妾抄经而已，臣妾不想陛下为了臣妾为难。”
“姣姣，”皇帝难得在扶姣面前如此严肃：“不算为难。”
他保护他喜欢的女子，保护他的孩儿，又有什么为难的呢。
对皇后的尊重都要在她识时务的基础上，皇帝能坐稳这个皇位可不是靠着仁慈，他最是冷心冷情杀伐果断，若是相安无事皇帝不介意保住皇后的尊严，可要是令他不满意，皇帝也随时能让她跌落尘埃。
扶姣点点头，可神情纯然，皇帝知道她没听明白，却也不在意。
齐嫔是第一次，皇后和陆昭仪是第二次，他不会允许第三次这样的事。
等扶姣睡下，皇帝主动去了楚妃的正殿，红缨喜出望外，立刻进门禀报。
楚妃此时也歇下了，听闻皇帝到来匆匆披好衣裳，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扯了扯领口，微微露出半片肌肤。
她终究还是期待着皇帝的宠爱的。
“臣妾参见陛下。”
【第九十五章
青楼花魁vs禁欲帝王31】
红缨识时务的退下，室内只剩下皇帝与楚妃二人。
楚妃上前递上一杯热茶：“陛下，您今日操劳，先喝一盏茶润润嗓子吧。”
皇帝看了一眼楚妃，目光并未落在她半露的肩膀上，而是看着她的脸。
楚妃脸上泛起红晕：“陛下怎么一直看着臣妾，是臣妾有何处不妥吗？”
“并未，”皇帝顿了顿，示意楚妃坐下：“朕有事问你。”
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让楚妃心中有些酸涩，她收起心底那些旖旎心思，也正色起来。
“陛下尽管问便是，臣妾知无不言。”
皇帝点头。
“朕知晓你一向不参与宫中争斗，可朕记得你心思灵巧，有些事情你看在眼中未必不知，朕现在问你，依你之见，皇后与陆贵嫔二人对昭贵人态度如何？”
楚妃心中苦涩。
皇帝夜半来储秀宫找她还是为了昭贵人。
“回陛下，臣妾素来深居简出，皇后与陆贵嫔平日对昭贵人如何，臣妾也不知晓。”
皇帝将茶盏放回桌面上，他一口未动。
“是吗。”
语气莫名，叫楚妃心中一跳。
“楚妃之父对朕忠心耿耿，朕以为楚妃当有乃父之风。”
楚妃起身跪地，神情惶恐：“臣妾不敢不忠，请陛下明鉴！”
皇帝居高临下，不急不缓：“楚妃，你应当知道朕不是查不出来，来问你是想给你机会，你若是不要，朕给旁人也无妨。”
为人君者，恩威并施乃是常态，皇帝很擅长这样的方式，只是他却完全不会考虑对待后宫女子用这种方式会不会太过绝情。
楚妃一瞬间就想起今日皇帝堪称失态的跑到扶姣床边时心疼的样子，对待昭贵人时皇帝从来不会这样理智。
她为自己感到悲哀，因为她的丈夫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她，也为了她拒绝不了这样的机会。
说到底，他们帝妃二人都没有百分百的真心，谁又能怪得了谁呢。
楚妃终于松口。
“臣妾只能告诉陛下，皇后娘娘对昭贵人颇为忌惮，而陆贵嫔视其为眼中钉。”
皇后担忧昭贵人威胁她在后宫的权威，陆贵嫔则嫉妒扶姣能够得到皇帝的宠爱。
“很好，”皇帝手指点着桌案：“楚妃，朕很满意你现在这样的态度，也能放心将宫权暂时交于你，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
楚妃深吸一口气，恭敬叩首：“臣妾谨记陛下教诲，今后自当安分守己。”
她看皇帝的脸色，没发现有什么变化，咬牙又加上一句：“昭贵人如今身怀有孕，臣妾暂代宫权自然应当对其多加照料看护。”
皇帝终于眉头舒展，他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