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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

    “阿稚,你怎么一个人就回来了,还换了套衣服?”

    庄晗景转着圈圈左看右看,认出这是套eliesaab的秀场高定,裙摆镶的都是真钻,流光溢彩的漂亮,很衬岑稚许那种精娇细养、明艳张扬的气质。

    早上同岑稚许见面的时候,她只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裙子,首饰也就随意戴了串粉珍珠手链。

    像这种大型社交场,岑稚许参加得并不多,来这一趟纯粹是带着庄晗景拓宽人脉,给她介绍了几位珠宝策展人以及品牌设计师。

    跟岑稚许做朋友,总能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体会到她的温柔。

    庄晗景顿时为自己“出卖”挚友而感到愧疚,不过愧疚仅限于0.01秒,“没见着我哥?”

    岑稚许何等聪明,锐利的一双眼洞悉一切,“我说你怎么故意甩开我,原来是为了给庄缚青制造机会。”

    庄晗景打着哈哈,“我这不是看你们俩上次吵架以后,冷战了好久,我妈前段时间还提起你,念叨说你都不来家里串门了。”

    “明天就去拜访,我馋周姨的糖醋排骨很久了。”岑稚许挑了后半句回。

    “你说的啊,我待会就给她打电话。”

    正说着,庄缚青闲庭信步地朝她们的方向走来,岑稚许也看见了他。

    英伦风西服,系着深蓝色领带,偏向西方人的一张深邃冷峻面孔,步履间仿佛带风,可惜嘴太毒,颜值上撑起来的分都得扣掉一半。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开口就是一句分外不讨喜的话。

    很明显,庄晗景把两人忽悠过去,谁知没碰上对方,反而让岑稚许意外跟谢辞序又多一层交集。估计她故意泼谢辞序红酒那会,庄缚青在附近围观了全程,不然怎么会冷不丁地追上来嘲讽。

    岑稚许也没恼,顺势说:“女人变心都很快的,老古板没谈过恋爱,当然不会懂。”

    她的攻击力一向很强,是不肯服输的性子,哪怕只是嘴皮上的功夫,也要找回主控权。

    庄缚青神色松动,不可否认,看到她跟着谢辞序进了包厢,他内心涌生出的嫉妒险些让他失态冲进去。但岑稚许决不允许别人强行干涉她的事,如果他贸然打破这层关系,还没入场就会满盘皆输。

    他只能装作平静地凝神望着那一处,直到她再出现在视野时,明媚到容光焕发。

    而他作为旁观者,跟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没什么区别。

    庄缚青不想再将她越拖越远,语气难得不带刺:“上次用傅斯年来激你,是我不对,没能考虑你的情绪,我向你道歉。”

    不只是岑稚许惊讶,庄晗景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们听到了什么?庄缚青竟然向岑稚许示弱了。

    岑稚许本以为他会持续输出,毕竟庄缚青的mbti是紫老头,高攻低防,不跟她吵个两败俱伤是绝不会罢休的。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招,环着手臂收紧了些,“没事。我不是小气的人。”

    “嗯,这件事就此翻盘。”庄缚青眸色沉沉。

    庄晗景看着两人的世纪大和好,恨不得当场拉横幅庆祝。

    谁说这主意烂的?这主意太棒了。

    庄缚青朝身后的人颔首,手里接过一条纯白色兔绒披肩,递给她,“海上温度低,容易着凉。”

    这就算是他给的台阶,岑稚许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晚礼服本就足够隆

    YH

    重华贵,加上披肩后,非但没有喧宾夺主,反而处于色彩对比的下位,衬得雾霾蓝的颜色愈发清冷,像缓缓流逝的月光。

    被庄缚青盯着,让岑稚许觉得有些不自在,恰逢不远处有几位年轻面孔意欲邀请,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庄晗景离开。

    她们俩每次凑在一起就喜欢喝酒,也没个上限,游轮上的安保纵然还算不错,但到底人多眼杂,庄缚青敛眉:“晗景,你看着点她。”

    庄晗景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岑稚许听出这是在敲打她的意思,沉吟几秒,问他:“你知道跟谢辞序玩得很好的那位,叫什么名字吗?”

    这种事情,随便跟谁打听都行。庄缚青没想到她会问自己,有些意外,薄如晨雾的眸子恢复平静,“我不清楚你具体指的谁,他跟池家、钱家、还有冉家都走得挺近的,生意上时有往来,私交的话,估计冉颂舟、池蔚楼、高延还算不错。”

    几个名字做下简单的排除法,就知道是谁了。岑稚许心里有了数,扯了扯唇角,同庄缚青道了声谢。

    回休息室的路上,她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好友申请备注是:[冉颂舟]

    对面见申请通过后,秒回,做了个自我介绍。

    不过几秒,又发来了新的开场白。

    [谈小姐跑得这么快,该不会是觉得太无趣了吧?]

    岑稚许到现在都还没有拿到谢辞序的联系方式,从别人那打探他的消息很容易被察觉,像冉颂舟这种主动送上门的,正合她意。

    她径直敲出了谢辞序的名字,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好一阵,才发来一行字:[发小,能不熟么]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天向她搭讪的人很多,众人哪怕没有明说,岑稚许也知道,多半是她爸不知道在什么场合操心过她的终身大事,冉颂舟显然也处于其中一列。

    都是聪明人,岑稚许也懒得迂回婉转,索性开门见山。

    [Xu.:我想追他]

    [Xu.:是不是比较麻烦?]

    冉颂舟很快回复:[相当棘手]

    [舟:谈小姐是想让我当你的军师,帮忙参谋?]

    一点就透。

    岑稚许发了个‘嗯’过去。

    [舟:参谋可以,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辞哥这人不会怜香惜玉,要是追不上,谈小姐可别殃及池鱼]

    [分享-个人名片]

    冉颂舟顺水人情送的倒是比谁都快,岑稚许回了句下次请他吃饭,下意识打开名片,这是习惯性反应,哪怕知道谢辞序的微信就跟他本人一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连加个联系方式都需要大费周章,更别说把人钓到手了。

    她有两个微信号,一个加的是跟家里有所往来的圈子,一个则是同学、校友以及来自

    分享给小号以后,岑稚许盯着他头像里的捷克狼犬微微出神,她在想,要不她也去养只小动物拉近距离?

    不过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狗是忠诚性极强的动物,要是她三分钟热度过了,不想再继续养了,对它不公平。

    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缘聚缘散,都能宽慰释怀,动物却很难,有的甚至一生只认定一位主人。

    “阿稚阿稚,入夜在甲板上有焰火表演!听说谢夫人赞助了千尺玉,足足上百发呢,要不今晚别走了!”

    正窝在太空舱座椅上刷手机的庄晗景忽然兴奋地蹦起来,晃着岑稚许的手臂,以至于她手抖,不小心点了添加好友的按钮。

    下一秒,系统自带的聊天界面弹出来。

    [你已添加Abyss,现在可以聊天了]

    [Abyss:?]

    第10章

    陷落

    什么时候答应过跟你做朋友?……

    二十分钟前,宴凛推来了谢辞序的微信。

    该不会是为了等她主动加好友,特意取消了那一大堆申请限制吧?

    岑稚许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她一时兴起,想用坏心思逗逗他,故意让他帮她拉上晚礼服侧腰后拉链,他冷着一张脸,将周遭的空气都冻得僵硬几分。其实那时,她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他明明看穿了她的企图,仍旧清醒着自投罗网。

    谢辞序的指腹很烫,哪怕克制着保持着绅士,掌心未曾触及过她的肌肤半分,隔着那层单薄如蝉翼般的布料,存在感仍旧十分鲜明。

    大概是从未有人向他提出过这样的要求,谢辞序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带有一点不自知的粗暴,让人轻易便能联想到,像他这样骨子里都透着强势、傲慢的男人,陷入欲望的漩涡时,会是怎样的强势、掠夺。

    气氛升温到最意乱情迷之际,岑稚许匆忙逃离,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道。

    戛然而止才让人回味悠长。

    对彼此而言皆是。

    回想起险些吻上去的那一刻,岑稚许怦然的心跳隐有复苏之意,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于是将手机切回主页,指尖轻轻收紧,状似不经意的回庄晗景:“哪位谢夫人?”

    “谢辞序他妈呀,也是谢砚庭第三任妻子。据说是情人上位,把原配逼到净身出户,网上都快扒烂了。”

    庄晗景作为十级互联网冲浪选手,这些八卦信手拈来,“每次现身不是晒超大克拉数鸽子蛋,就是晒稀有皮包。而且超级势力,听说筛选儿媳的标准是必须门当户对,少一点都不行。”

    岑稚许大致听过一些传闻,表情没什么变化,“能从传统豪门望族里杀出来,哪有简单的。”

    “这倒是。”庄晗景点头,“你不好奇她为什么要赞助这场烟花吗?”

    岑稚许翘着小腿摇晃,表情带着一点漫不经心,“我只对谢辞序好奇,谢谢。”

    “你想钓人家,总得对他的家庭有点了解吧。”

    岑稚许笑了笑:“照你这么说,每次有好感前,都得做一场详细的背调,上到父母兄弟,下到朋友同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FBI工作呢。”

    感情是生活的调剂,不是生活的全部。

    “反正我听说谢夫人挺传统的,希望儿媳安心做全职太太,据说生一个孩子奖励这个数。”庄晗景比出两根手指头,表情夸张。

    “两百万?”岑稚许掂量了下谢辞序平时开的车、戴的表,顿时觉得这位豪门太太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光鲜亮丽,至少在这种事情上挺抠门的。

    当然,也可能是没有权力。

    庄晗景摇头否认:“哪能啊!是两千万。”

    “这数字可不小,好些上市公司一年的盈利还够不上呢,直接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岑稚许的看法不同,慢条斯理地说:“你没发现这其中的漏洞吗?谢夫人既想找高门大户,又抛出这个诱饵,先不说算不算物化女性,不是摆明了养蛊似的让大家斗么。”

    “妈的,水真深。”庄晗景感慨,“突然发现我要是掉到这种家庭里去,铁定被牵着鼻子走,连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聊完这些,熄灭的屏幕倏地点亮,不过才几分钟不到的功夫,谢辞序就沉不住气了,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Abyss:不说话删了]

    脾气这么大?

    岑稚许见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再跟他周旋,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才接,岑稚许放低了声,循循地唤:“辞哥。”

    谢辞序低醇的嗓音掺进嘈杂的直升机轰鸣声中,显得懒洋洋的,“嗯,你说。”

    没有纠正她自作主张的称呼,也就意味着默许关系再近一步。

    岑稚许弯着眼,尾音压着调,没往设定好的话题方向靠,有点出其不意悄悄试探的意思,“你那边有点吵,我听不清,是在飞机上吗?”

    谢辞序:“对。”

    “我听晗景说晚上有焰火表演,错过的话还挺遗憾的。”

    他没有搭话,岑稚许接着又说,“回京市以后,就看不到了。”

    她将未尽的话咽回去,用以留白填补。

    静默的几秒,足以给人无尽遐想。

    “我还有半小时落地。”谢辞序敛下眸,并没有同她闲聊的打算,“海上信号有限,你如果非要选择在这时候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不如现在互删?”

    “……”

    脾气是真挺大的。

    岑稚许抿了下唇,好似抓住了惹怒谢辞序的技巧,

    YH

    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就像是一只有着蓬松漂亮毛发的布偶猫,哦不,也许是伪装成豹猫的猎豹,看起来高傲又凶戾,实际上,大着胆子挨着尾巴蹭过去,他最多也不过是会露出锋利的爪子而已,根本造不成实质性的攻击。

    幸好此刻只是语音通话,否则要是让他看到她上扬的嘴角,他肯定又会黑脸。

    岑稚许压住那点隐秘的心思,装作不明白似的,顺着他的话呛过去,“朋友间的关心,在你眼里也算多余吗?”

    谢辞序眺目望向泛着灰蓝波浪的海面,指尖缠着的领带松泛稍许,浓眉轻折:“岑小姐,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跟你做朋友。”

    “谢先生。”岑稚许咬字,极有耐心地细数过往,“第一次见面,我不懂事,不小心冒犯了您,您没有同我计较;第二次见面,我刚经历一场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脑热向您倾诉,您耐心地包容了我的莽撞;第三次见面,您好心驱车送我回家,又在我遭遇困难之际,向我施援。”

    说到这里,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嗓音带着点惋惜的味道,“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

    休息室里有醒好的红酒,庄晗景又让侍者拿了点雪碧和柠檬片兑进去,这种喝法常被人说是土鳖喝法,糟蹋了红酒的醇香,岑稚许和庄晗景却恰恰喜欢,两人小酌了半杯。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微醺的缘故,岑稚许说话时牵连着些许鼻音,隔着电流传到谢辞序那边,隐约透着哭腔,听起来格外引人人怜惜。

    谢辞序滑过一丝心烦意乱的燥意,跟她相处,总是让他拿捏不定分寸。她看起来是有着一颗强大心脏的女孩,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可是同他相处时,又偶尔会表现出几分脆弱,长睫垂落时,仿佛随便一缕清风都能让她落败。

    他逐渐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所以。”谢辞序喉结轻滚,嗓音低沉,“岑小姐的朋友是怎么称呼你的?”

    曼塔玫瑰似是已经盛开到了极致,淡紫色的花瓣倏然落地,岑稚许惜花,蹲下身拾捡起来,听筒里,只余下沉默的引擎轰鸣声,白噪音似的渡过来。

    岑稚许饶有兴致地将花瓣撒进清水里,看它缓缓漂浮,仿若重获新生,估摸着谢辞序的耐心即将告罄之际,淡淡启唇:“阿稚。”

    “亲近的朋友都喜欢叫我阿稚,如果谢先生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这句话的重音落在前两个字上,谢辞序大概听出来了,毕竟她的意图如此明显,那点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没有接招,或许是并不想就此纵容她,声线犹如一汪流淌的幽泉,“我记住了,岑小姐。”

    通话以他那边的信号不稳而被迫中断,像戛然而止的音符键。

    那晚的焰火表演很美,岑稚许拍了许多照片存在相册里,并没有急于同错过的人分享。

    宴会结束后,她沿着海岸线往南,去了一趟澳城半岛,星顶酒店十周年庆典还在筹办,新年度的联名合作也没有敲定,原本的候选名单是以优雅高奢闻名的国际珠宝品牌,这是较为保险的方式,以往赠送VIP客户的定制款胸针一直备受好评。

    毕竟,能够同品牌方谈来独一无二款式的酒店屈指可数。

    她却始终觉得,在竞争日益激烈的环境下,守旧是迈向衰败的预兆。

    交接好会场布置的其他细节,岑稚许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晾了谢辞序一天,这才给他发消息。

    [xu:辞哥,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想把晚礼服还给你]

    这条消息石沉大海了。

    她严重怀疑他也是回复消息全靠随缘的那群人,这类工作狂并不是不够礼貌,只是完全抽不出心神去对应爆炸般的信息,往往处于“已阅”的状态,等着对方用电话联系的方式来分清轻重缓急。

    很显然,岑稚许被划分到了无关紧要那一栏。

    洗手间里传来两个女孩讨论的声音。

    “早上Lucy跟小岑总汇报方案,小岑总表情好淡,她是不是一个方案也不满意?”

    “哎呀,Lucy就是想偷懒,没怎么动脑子,顺着小岑总以前做好的规划照葫芦画瓢,这样拿百万年薪,哪个老板都会不高兴。”

    “打工人偷点懒无可厚非啦!我看小岑总是打算做新的规划,说不定是岑总给她下达了新任务,没准她也在焦头烂额中。”

    众人说说笑笑的离开,话题逐渐偏离到她今日的穿搭,商讨着她背的这款包配货不多,等发工资了可以放肆shopping一番。

    岑稚许怕现在出去让她们尴尬,多呆了一会才离开。倚在天台喝了点咖啡,顺手从冉颂舟那打听到谢辞序最近的行程。

    他近期可能会去上次那家射击馆,不过消息并不全然靠谱,需要一点偶遇的缘分。

    至于缘深还是缘浅,冉颂舟笑笑,说了句事在人为。

    放空一阵后,岑稚许给岑琼兰打了个电话,问出了内心所想。

    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领悟,岑琼兰的声线很温柔,“阿稚,提前做好未来五年、十年的规划,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道考验。我要看的,不是当下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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