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她还跟容衍说,她家的茶好是因为老何给她的私藏。她们大杂院儿的人跟老何关系好不假,可是镇子里的茶叶铺子里所谓的私藏,就是卖不掉的茶碎。
容衍觉得那茶好,那茶特别,是因为崔大姑家自己采来晾晒的花花草草,里边混了玫瑰,桂花,这等天然带了香气的干花,还有种只有在他们家乡不远处的一座山上才有的神仙叶子。
这晾干跟茶碎泡在一起,用的水却是清冽的山泉。
所以这些东西里,最不重要的才是老何家的茶沫子。
夏泱泱说:“自然是记得的,这老匹夫最是吝啬,还喜欢缺斤短两,以次充好。遇到那冤大头,必要狠狠宰上一笔。他如何了?”
秋红神秘兮兮地说:“这老头子可是交了狗屎运。有人把他那铺子整个儿买下,叫他以后都不要再开茶铺子了。”
“什么人如此霸道?”
夏泱泱瞪着一双秋水的眼眸,眉毛也拧起来了,“
这又算什么好运?”
秋红说:“那人给了他这个数。”
她用手指都比划了一下,“这些银子,足够他在城中另开一间铺子了。他那件铺子在镇里,可是换不得这样的价钱。所以老何立刻关了铺子,连夜就搬走了,好像是怕那冤大头后悔。”
夏泱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是那种笑得轻松自如的人,嘴角微微一勾,眼睛浅浅眯起来,就带出几分风情来。把秋红看得愣神儿。
若不是天色渐晚,她生怕自己不回家做饭,那画匠郎君就要饿死家中,不然还要再说些镇子里的趣事。
夏泱泱送她到院门口儿,眸光突然一闪,倒是想到一件大事来。
她刚才就觉得秋红提到秋神医哪里有些不对,现在却才把事情联系起来。
“秋姨,说起来那位秋神医难不成是你家亲戚?我看你俩都姓秋。”
秋红嬉笑:“天下同姓儿的人那么多,我咋就是他亲戚么?……不过你还说对了。我们俩是一个太爷爷的。”
……
夏泱泱送走秋红,安心了许多。
眼看天气渐凉,年关将至。
王府里并无其他女眷,容衍竟把过节的事儿交给夏泱泱办。她不过一个姨娘,其实是不合规矩的。可是这府里也并无其他主人,倒也没人敢说什么。夏泱泱也有些讶异,怕有人说闲话,本来是要推脱,况且她也懒得管这些。
不过容衍说了句:“办砸了,有罚。”
其实按理说,应该是奖罚分明才对。办好了有奖,办砸了才有罚。可是这边儿只有罚,没有奖。可但凡容衍那么说了,夏泱泱就算是惹他恼火,也不会应承下来。
有奖有罚,那是先生教后生,那是养狗养奴才,总而言之是由上而下的。夏泱泱虽然是个姨娘,也要跟容衍说一声辈分,坚持那点儿自尊。
然而容衍到底是知情知趣之人,俩人搞到什么样子,这点儿敬重给她。所以只说了“罚”,说了这个字儿,那就只是他们俩之间的事儿了。
夏泱泱会意,所以把过年这事儿给应了下来。
她应下来,也还有另外一个道理。秋红夫君投钱买新铺子的事儿,她是想要调查出个眉目。可是平时手下却没有几个人可以差遣。现在这会儿等于是把家管下了,能派出去做事的人也就多了。
果然没多久,就查出了些眉目来。
那铺子果然有些蹊跷,并没有什么原店主赌钱的事情。原店主好好地在京城过日子,那店铺他买了个好价钱,并且觉得买主财大气粗,有点像个冤大头。
夏泱泱得了这信儿,愈发笃定秋红家是陷入什么骗局了。她叫了人继续去调查那所谓的“贵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自己却专心准备起王府过年事宜。
过年这事儿,她觉得中规中矩即可。因为对夏泱泱自己来说,重要的不是过年,是年后的上元节。到那个时候,她必须跟容衍去触发第二个场景。
不然,可就要再等一年了。
一年中的变数太多,夏泱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还能熬过一年。
除夕夜过得平平安安,容衍进了宫,夏泱泱带着容府的小厮丫鬟过得其乐融融。
初一容衍也忙,一大早又去了宫里。回来以后,就在府中接待前来拜会的达官贵人。
初二,初三,也是如此。
丫鬟小厮从旁伺候,就听说了些事情,回来以后,添油加醋传来传去。不过有件事大略是真的,据说太后给摄政王和八王爷家的郡主赐了婚。
这事儿刚传开,就又传出来另一件事儿。
说是八王爷家的郡主大年初一就在家中吊了颈,好在被人发现得早,救了下来,才没有误了卿卿性命。
夏泱泱知道以后,揶揄容衍:“这郡主八成比王爷还瞎,王爷龙章凤姿,她可真是不识货。”
“本王又不是金银,岂能人人喜欢?况且就算是金银珠宝,也未必人人喜欢。”
容衍手腕微微一动,将二指中捻着的一枚黑子掷到夏泱泱衣领露出了的锁骨上,
“姨娘在对弈时跟本王扯些闲话,是诚心叫本王忘了棋局吧。”
“哎哟。”
夏泱泱呼痛,容衍下手不轻,砸得她锁骨好像电击。黑子骨碌碌滑进她的领口里,在胸口卡住了。
夏泱泱落下白子,手指头却刻意勾了勾容衍的手指头:“哪儿能呢。奴家特意给王爷做了这棋盘,可不就是方便王爷的。”
容衍眼盲,下棋全凭耳朵听,脑子记,一盘棋下过,不单练心力,还要磨记忆。
可是夏泱泱叫人做的这套棋盘却省了他这些心思。大棋盘上连着小棋盘,互相联动,小棋盘雕刻了印记。
容衍只需触摸小棋盘上的印记,就知道白子黑子都落在了何处。
“姨娘兰心蕙质,真是出乎本王意料。”
容衍重新拿起一枚棋子,放在手里摩挲,“本王倒是难以相信,姨娘是先父从戏班子里随便找出来的了。”
夏泱泱说:“
王爷您这是又看轻我们寻常百姓了。市井之中,有才干的人多不胜数。奴家不过是因为心里头有王爷,所以天天想得是王爷的事儿,才会这样罢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柔柔弱弱,容衍可是一个字儿都没信。
容衍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漆黑的眸子好似含情,却是盯着某个虚空的地方:“那本王可真是不能辜负姨娘的情意拳拳。”
此时二人正坐在王府大厅西侧的暖阁里头,夏泱泱看了一眼一旁煮茶的春桃,抿起嘴:“奴家毕竟是王爷的长辈,为着王爷着想是本份。王爷倒也不必挂心。”
她等着容衍又落子在棋盘上,慢声细语地说:“郡主这事儿,奴家心中可是替王爷冤枉。若是郡主有这福分跟王爷相处,必定会悔不当初。王爷虽说眼盲,可是重要的事儿,可是一点儿都不差呢。不过奴家这些日子,倒是寻得了一位名医,说不定可以给王爷治治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容衍道:“还有哪位名医没来瞧过本王吗?”
夏泱泱看着他:“秋神医。”
容衍手上一顿:“这人本王也找过。可是要求甚多,
本王怕是满足不了。”
这要求还不是夏泱泱当初弄出来的,跟人家秋神医有什么关系?
夏泱泱笑了两声:“秋神医脾气是怪了些。对达官贵人刁钻,不过若是贩夫走卒,
他有时候倒是连诊金都不收……秋神医又没见过王爷,
咱们不如乔装打扮去试试,
先去探探到底是不是真的那般医术高明,还是故弄玄虚。”
“乔装?扮作农夫农妇?”
容衍压低了声音,夏泱泱看得见他说话是喉管滚动,不自觉伸出手想摸,
到了一半儿,看见旁边丫鬟还在,
就把手缩了回来。
她清了清嗓子:“春桃,你先回去帮我备些热水去,等会儿我要沐浴。”
容衍听见暖阁的棉门帘子被掀开又被挡上了,
就说:“姨娘这就着急回去歇着了?咱们这局棋可得花些时间呢。”
“这局棋也快有眉目了。”
夏泱泱含笑,
手里拿着棋子,
手肘却杵在炕桌上,
低着头看棋盘上的布局。她从前穿过几个世界线里,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若是说到棋艺,
并不输给容衍。
不过她并不相信世间有多少男子,会有那等宽广的心胸,能容得下一个女儿家样样出类拔萃。
但像容衍这等人,
你一无是处,却也不好,他是看你不上的。非要出色一点儿,
却又让他拿捏得住,
才能叫这男人上了心。
就好像比武示弱,
卖个破绽,夏泱泱也故意给自己留些个弱点,让这等男儿怜弱疼惜。
她笑着说:“奴家可不敢再下下去了。”
“此话怎讲?”
“再下去,奴家可就要赢了。奴家哪儿敢赢了王爷啊。”
容衍按了按脖子,轻笑:“你又怎么不敢?”
“王爷这样说,那奴家这可就赢了啊。”
“啪”得一声,手腕子软软一垂,白子就落在棋盘上了。
“王爷,您摸摸看。”
容衍坐在炕上,嘴角勾起,似笑非笑,一双浓黑剑眉下,那双眸子里的波光潋滟。
他可真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谁能想到内里确实那般不同寻常。
夏泱泱从炕桌上拿起个小盒子,跪坐到容衍身旁。
她靠着容衍的袖子把小盒子打开,里边儿躺着根细长的银针。夏泱泱捻着银针放到灯火上燎了几下,然后就用手去撩容衍的领子。
他身上穿着月白的袍子,领口镶了一圈儿蓝色边儿,衬得脖颈儿愈发清白。
手指头顺着领子钻进去,视线之内,就只是容衍的锁骨,还有他有棱有角的下巴。
夏泱泱屏住呼吸,把那只拿着银针的手凑过去,手指把衣领又撩开一些,露了锁骨,半朵桃花在锁骨下方若隐若现。
夏泱泱手里银针的针尖儿刚凑到那桃花上头,她的手冷不定就被容衍攥住了。
“王爷,您害得奴家差点儿画歪了……”
夏泱泱口中嗔怪。
可是容衍另一手却探进了她领子里头,这屋子虽然烧得暖,可却没暖透容衍的手指头。两根手指冰凉,把她的话都冻住了。
容衍在夏泱泱衣服里头摸了摸,寻得凹陷的地方,手指往里略微一探,也就摸着了光滑坚硬的一片。
夏泱泱在他耳边微微气喘,容衍把那枚棋子取出来时,耳畔的一缕发丝被她含在口中,被她的舌儿撩得颤颤巍巍。
容衍不知其中机巧,只觉得那根发丝扰人,伸手去拨。夏泱泱眉眼弯弯,粉面含春,却把两片儿肉嘟嘟的唇抿起。
容衍又拉,手指顺着那发丝寻到了那对饱满的如浆果的唇,轻轻一触,夏泱泱方张了口,发出一声柔软低迷的颤音。
发丝上还沾着零零星星的晶莹,像是微雨后的蛛网。也不知道这张网能不能把这瞎眼的虫儿捕了去。
容衍把那根发丝跟鬓边的发束捋在一起,指间搓磨了几下。“姨娘,你这是耍赖了。”
他把那枚棋子放到棋盘上,“莫不是怕本王身上这桃花画不齐整。”
他手探进领口,罩住夏泱泱的手,把她纤秀如玉的手从衣服里头拉了出来。
“姨娘倒也不必这般。”
容衍把自己衣领往边上一扯,露出大一片肌肤来,锁骨下的桃花露了出来,不过只有四瓣儿。那桃花乃是银针所刺,又用朱砂染了颜色。
他二人这些日子,玩的是这样的把戏。
谁落了罚,就在身上刺朵花儿。就好像坐牢的人在墙上刻正字儿,容衍和夏泱泱却是用花瓣儿的。
这事儿是他俩之间的秘密,就连身上那桃花的位置,也是由对方指定。谁身上有什么,对方一清二楚。
可是这事儿夏泱泱总是占了些便宜,容衍看不见她,她可是把容衍看了个分明。
不过夏泱泱为人局气,到底也不会真占了容衍多大的便宜。所以他身上这朵花,被她摆在了锁骨下边儿。穿好衣服,就不会露出来;也更不是什么身上格外玄妙的地界。
“姨娘就算不藏子儿,难道这棋局就赢不了吗?”
容衍一手扯着领子,另一只手却往锁骨下的桃花上点了点:“来。”
夏泱泱脸上露出浅浅一抹笑:“王爷今儿倒是大方。”
手起针落,容衍扬起下巴,身子微微后仰,另一只手却钻进夏泱泱的领子,探到她的后背上,轻轻揉着。
一朵花瓣儿,夏泱泱用了七针。她落手温柔,在容衍锁骨下仿佛雨丝落下,又像是香唇轻啄。
她落下最后一针时,容衍直着腰身,突然垂下头来,柔软的双唇印在夏泱泱的额头,轻轻一啄。
夏泱泱手微微一抖,手劲儿脱了掌握。
容衍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却没动弹。殷红的血珠从花瓣儿上冒出来,染红了银针的针尖儿。
夏泱泱的额头被他印得有些热,有些潮。她伸出手,环着容衍的后腰,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竟然坐出了几分相濡以沫的情绪来,直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才分开。
来人是王府的管家,来问上元节如何布置的事。
从前都是用的同一个样式的灯笼,用到这一年,准备把灯笼从库房里拿出来,却发现有些居然发了霉,把那管家搞得心急如焚。如今夏泱泱管过年这事儿,他就前来找夏泱泱拿主意。
“若是只把损了换掉,新的旧的混在一起,怕是不好看。但是都换成新的,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不过要是您觉得合意,那我就这样去办,大略是要给工匠们多加些工钱。”
眼看上元节也没几天了,夏泱泱劝他莫要慌,也别去采买新灯笼,把原来那些灯笼挂得稍微稀疏一点便是。
到了上元节那天,灯笼一挂,果然显不出来比从前少了。
容衍看不见,他书童就跟他说了:“崔姨娘说得果然不错,想来往年这灯笼都是挂多了的。”
容衍轻笑了一声:“这本来也没什么稀罕。不过,本王原以为那天管家突然来问,她会慌张。”
“王爷说的是。崔姨娘是第一次当家,竟然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四平八稳,可真行。其实也不光是那天的事儿,这过年的账目,给崔姨娘弄得井井有条。府里有几个人,故意给她下绊子……咱也不是任崔姨娘被欺负,只不过王爷说了,先不要急于出手帮忙……总之,崔姨娘居然自己摆平了。那些事儿,就算是管家,怕也办不了那枚妥帖……说来说去,还是王爷眼光好啊。”
容衍冷笑:“太妥帖,也就不寻常了。”
那书童机灵,听见容衍这样说,理了理容衍的衣袍的手就停下了:“那王爷还跟她去看神医吗?”
此刻,容衍正是如那日所说,做了一身农户打扮,头上包着头巾,上下都是麻布短打。
“去。”
他把手中铁扇打开,在胸前摇了摇,“自然要去。”
容衍收拾妥当,就把那扇子交给书童,自己却背起一个竹篓,刚要走,又觉得过于刻意,把那竹篓又放下了。
从王府前门出去的话,太过刻意,容易引人耳目;夏泱泱在后门等他,也是做了一身农人打扮。
夏泱泱上一个世界里当过农家童养媳,扮作农人,她是轻车熟路的。
蓝底白花的头巾头上绑着,身上补丁摞着补丁,手里边还挽着个竹篮子。只不过这些日子,在王府里养得肤如凝脂,珠圆玉润,倒少见村中妇人是这样的。她只好顺手在地上抓了把灰土,在脸上一抹,充作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样子。
夏泱泱见容衍走来,眸子亮了一亮。平日里他贵衣华服,风姿卓绝;换了这农夫打扮,居然显的格外俊俏。
但这也不算奇怪了,农人风吹日晒,十七.八岁看起来就好像二十多。容衍细皮嫩肉,换了这一身,自然让人觉得这农家小哥儿鲜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