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咱们这才这几个人？就算是从早灌到晚，能灌多少？怕是还不够卖的，就算自灌自卖，又能赚几个钱？怕是连车费都不够。”安卫红有点怕了，小声说：“咱们要......雇人？”
宁清茹道：“雇人的话，怎么发工钱？按天算，还是计件？”
方雅道：“计件，每灌装一罐，算三分钱。”
唐彩霞赶紧又把这一项算到成本里去。
存储和损耗就更不必说了，东西运来了，得有地方放吧？一箱箱的雪花膏送来，灌装的时候损耗也是难免的。
宁清茹上回租的仓库，半个月花了八块钱，还送管事的两条烟，一箱酒。
这一次可是长久买卖，花费更得仔细。
方雅算账快，各项成本算进去，唐彩霞都快哭了。
一罐两块钱，卖出一罐，至少赔三毛，还不一定卖的出去。
唐彩霞咬咬牙：“那卖三块！”
方雅摇摇头：“太贵了，我家不算穷，可就最在有钱的时候，也不会花三块钱去买一瓶雪花膏。”
“就算买，我也只会买供销社里的，又是牌子，体面还好看，我在路边摊买三块钱的，来路不明的东西，我疯了么？”
唐彩霞叫起来：“这哪是来路不明啊？原料都是厂里的。”
说到一半，也丧了气。
她说是就是？怎么证明？
“这可怎么办？难道我这些日子都白跑了？”
“不白跑。”宁清茹看向她，问道：“你现在手里有多少货？”
唐彩霞算了一下，说：“我本钱不多，总共也没多少货，手里也就三十几罐吧。”
宁清茹站起来道：“走，咱们先把这些卖掉，看看市场怎么样。”
方雅也提议：“咱们分散开来，我看这包装还算精美，就按两块钱卖，找市场、人
流密集的地方。”
几个人很快达成共识，各自换装，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背包的背包，拎筐的拎筐，去唐彩霞那儿拿了雪花膏四散而出。
要说卖东西，也是有讲究的。
唐彩霞用的还是老一套法子，头上裹着布巾，手里挎着筐，走在路上，显得畏畏缩缩的。
看见个人来，把筐上的布一掀，说：“雪花膏，买不？跟供销社里的一样，两块钱。”
大多数人不等他说完这句话，就走没影了，小部分人摆摆手，更小的一部分会看看货。
从早忙活到晚上，一天下来，只卖出去三罐，净挣一块八，中午吃饭，再扣掉坐车的钱，还剩七毛。
这样下来，一个月就将近三十块钱——也不比进厂差多少。
唐彩霞美滋滋的回来，跟宁清茹几个人碰头。
几个人一对账，安卫红一个没卖出去，臊眉搭眼的，方雅卖出去一半，手里一大把钱，乐得见牙不见眼。
至于宁清茹。
她两手一摊：“全卖了都不够，还欠人家十罐呢，回头你得货，让我把欠的补上。”
方雅、唐彩霞，尤其是安卫红，都瞪大了眼睛看她。
“你怎么卖的？”
第128章
宁清茹勾了勾唇角，还想卖个关子，结果被安卫红扯着肩膀一顿摇晃。
“哎呀！你别卖关子了，快教教我们！”
宁清茹指指一旁的饭店，不等她说话，安卫红就走在跟前给她开门，唐彩霞和方雅一人擎住她一边胳膊，弄得像太后出行似的。
进了饭店，好吃好喝的都点上，宁清茹也不卖关子了，把自己的销售方法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唐彩霞用的还是老一套方法，谨慎中而不乏大胆，学会主动出击，按理说这是没问题的，这个时代，想买点东西都是这个样子。
安卫红呢，一点销售的经验都没有，之前卖药还好办，医学生嘛，各种专业的词儿都用上，再加上天时地利，根本不愁销路。
这回卖化妆品就完了，一点巧话不会说，当然卖不出去。
方雅比他们两个都强一些，她直接找了个家属大院上门推销，还给自己包装了一个XX供销社售货员的身份，可以说是胆大的没边了。
而宁清茹，胆子比方雅还大！
她直接摆了个摊儿，穿着一身蓝色工装，胳膊上套了一个红袖箍，就这么当街吆喝开了。
“爱和供销社新年大促，明星化妆品八折起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爱和供销社，买货认准爱和供销社！”
爱和供销社是京市鼎鼎有名的供销社，里面的东西大都是进口牌子货，进那里买东西的非富即贵。
打着爱和供销社的旗号，没一会，摊子周围就围了一圈人，巡查大队的人都过来了。
问就说是正经售货员，再问就说是社长让的。
出来摆摊就为了推出社里的新品，看看大家反馈。
她还特地打开两个瓶子当做“试用装”，非常热情地请走过路过的同
志（其实是潜在客户）试用。
这么样一来，大家的参与感直线飙升。
宁清茹给大家伙试用的时候，更是一点也不心疼，一挖就是一大坨，要是唐彩霞在这，看了准得心疼。
进货价可不便宜啊！
只是这么一来，巡查大队的人的疑虑也打消了。
人家要不是正经售货员，怎么舍得这么祸祸自家东西？
宁清茹太热情了，广告词也是早就编好的，什么滋润肌肤啊，什么焕发光彩活力，什么比香水还香，味道清新自然啊，一套一套的。
最后，她图穷匕见，说：“这次是打广告，看大家伙的反馈，只要两块五一罐，回头放在供销社的橱窗里，就恢复原价三块七了，心动不如行动，早买早省钱，晚买划不来。”
这下好了，别说带来的那十几罐雪花膏，就连试用装都便宜卖了，还欠人家好几罐。
“明天我还得过去摆个摊，要是人家真找上了爱和供销社，我可就被拆穿了。”
其实拆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京市这么大，谁还能找着她不成？
不过宁清茹自诩“诚信经营”，收了钱不给人货的事，她可不干。
这一招可实打实让唐彩霞几个人瞠目结舌。
“我的天，你的太大胆了吧？”
“你真不怕爱和供销社找上你啊？”
“被发现了怎么办？”
宁清茹一摊手：“跑呗。”
检验一下市场而已，反正就那点货，摊子一扔就跑，损失也那几块钱，以她现在的身家，完全不心疼。
方雅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你就作吧！”
第129章
嘻嘻哈哈笑闹了一阵，宁清茹正色道：“经过这一遭，你们发现什么没有？”
安卫红抢着说：“做生意要想发财，就得胆子大，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么说着，仰头闷了一杯。
方雅笑她：“这还用你说啊？清茹是问，发现什么市场规律没有？”
市场规律是个新鲜词儿，安卫红和唐彩霞都是一脸懵。
方雅指头在桌面轻轻敲击着，道：“你买的那么快，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占了爱和供销社的便宜。”
宁清茹眸光亮了亮，看着方雅，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咱们的雪花膏要想卖的动，必须要有自己的名号！”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罐子，道：“你看上面，什么介绍也没有，包装是不错，可卖不上价。”
“要想拿的出手，噱头还得足一些。”
唐彩霞更迷茫了，安卫红却听懂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们得在包装上印上自己的名号！咱们得让顾客看到这个包装，就觉得这个钱花的值！”
说穿了，做不过是“品牌效应”几个字。
他们得做出自己的牌子来。
牌子是什么？是顾客购买的理由，是市面上大差不差的东西里，顾客第一眼就要挑他们家的！
关于这一点，宁清茹早已经想好了。
她拿出一张纸，上面画了许许多多画儿。
有一只手托着人参的造型。
有一滴露水滴在牡丹上的造型。
还有干脆就是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女人卡通画。
各式各样，千奇百怪。
“我想过了，与其盲目抬价，不如在现有成本上动点心思。”
宁清茹指尖划过那些图案：“从这些画里选一个，送到塑料制品厂，印到咱们的雪花膏罐子上，每个罐子的成本增加两分钱。
再想一个噱头，我想，能不能在原有的雪花膏里再填一样原料，譬如珍珠粉、茯苓膏、白丁香之类的......”
方雅脱口而出：“添加养颜护肤的药材？那不就是药妆？这个噱头好！”
“我上次就看过了，市面上的雪花膏就那么两种，要么是滋润护肤的，要么是增香的，咱们往里添加一点药材成分，肯定不愁卖！”
唐彩霞有些迟疑：“那......那得添多少钱的啊？”
“这个成本也控制在每罐一分钱，具体如何添置，配方具体用什么，我们回去再慢慢商量。”宁清茹道：“现在要确定的，就是咱们的品牌名称了。”
几个人商议了一下，起了无数个名字，本子上写写画画，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安卫红咬着笔头，突然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来。
“有了！”
“不如干脆一点，就叫医科大学药妆。”
“这儿可是京市，咱们也是医科大学出身，还有什么噱头能比得上医科大学做背书？”
第130章
这个提议可以说是很大胆了。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宁清茹是很心动。
只是方雅还不太敢。
“这不好吧？万一闹出什么事来......会不会牵扯出咱们？到时候......”
唐彩霞左右看看，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赞同。
最后还是宁清茹拍板：“现在还是太冒险，不过可以等一等，我们迟早会用到的。”
她的手指落在纸上的人参图案上：“就先定这个吧，就叫......珍珠人参雪花膏，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先回去研究一下具体成分，再计算出成本来。”
时间的确不早了，太阳已经降落到地平线一下，教学楼一般沐浴在一片金红之中，另一半已完全黑了下去。
寒假来了，学校里大半的学生都回了家，只有少数几个在学校里充当校工，勉强赚一点学费。
宁清茹寝室的柳青青她们上午就收拾东西走了，现在整个寝室只剩下了宁清茹和安卫红。
事实上，整个女寝大楼剩的也就十来个人。
正是闷声办大事的好机会。
宁清茹从校工那儿搞到了药剂实验室的钥匙，拉着方雅和安卫红一块做实验。
硬酸酯和山梨醇、橄榄油是从化工厂弄来的，香精是同和仁厂的，珍珠、茯苓全是学校中医药房现成的。
三个人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和手套开始调配。
样品就是爱和供销社卖的最好的那款雪花膏。
现在她们几个要做的就是参照样品，往里添一些润肤美白的成分，变成她们自己的品牌。
实验室里什么工具都有，三个人忙活到半夜，基本配方已经商议出来了。
“咱们只在厂里进原料，不用他们生产的雪花膏，初始成本可以降三毛，但是要添加珍珠茯苓成分，哪怕只按毫克添加，成本就要五毛钱。”
“如果添加人参，要更贵！”
方雅手里拿着本子，一边算一边按额角。
“我们自己做二道加工，生产工具也要自己买了，生产厂订一批，需要......”
她翻着本子，一旁的安卫红接话道：“没有两千块钱下不来。”
两个人齐齐叹气。
就算弄得来钱，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自己偷偷摸摸的卖点东西，上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自己搞生产？
怎么，想吃牢饭了？
方雅有些泄气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怎么办？好不容易发现这么一条生财之道，就这么不要了？”
月色下，三个人并肩往宿舍走。
宁清茹知道，再有两年，国家就允许个人经营了，只是这不能说。
她只能道：“咱们先这么准备着，迟早有一天咱们，咱们的品牌一定打出来，现在么，还是先套牌，攒一攒钱再说。”
“之前说到场地，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足够大，也足够隐蔽，至于人手么......现在你走到大街上随便一问，十个得有八个是缺钱的，还有两个特别缺！”
正说着话，三个人也走到了宿舍楼底下，拿了盆正要去水房打水洗漱。
忽然，一道黑影快速穿过。
安卫红吓了一跳，把水房的拖把攥在手里。
“什么人，有胆子站出来！”
方雅被她这么一喊，也有些慌神。
“哪有人啊？你别吓我啊。”
宁清茹抄起拖把杆气势凶凶地追出去，别说人了，连条狗都没见着。
第131章
她的心咚咚跳着。
方雅见没人，轻轻出了口气：“哪有人啊？被你吓了一跳。”
安卫红有些讪讪，抓了抓头发，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水房两边种了树，风一吹，树影婆娑，倒真像是有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