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抱歉。”车轱辘吱呀呀地转,顾安城声音有些发涩,一双手臂圈着宁清茹,把她搂在自己怀里。
“是我糊涂了,可是大嫂哭得实在可怜,我也不能不管她。”
“这段日子,实在委屈你了,以后......以后我会好好对你。”
“考完了试,就搬回来,好不好?”
宁清茹不做声,被迫靠在顾安城的怀里,听着他胸膛里一下下的心跳声。
说来也讽刺,结婚那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被他这么带着骑车。
顾安城性子冷,不习惯对人好,更不会说些肉麻的话,更不会在外人面前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
第15章
明明她都对他不抱有任何感情了,他却好像突然明白过来,对她的亏欠。
到了考场门口,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宁清茹下了车,按了按肚子。
白白浪费一中午的时间,连饭都没吃上!
“等等我。”顾安城说了一声,调转车把骑出去,很快又回来,怀里鼓鼓的,揣着几个肉包子和馅儿饼。
“快吃。”
宁清茹接过,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嘴上却免不了刻薄一句:“谁敢吃你带的东西?”
顾安城默默低下头,道了句:“好好考试,我先回去了。”
包子和馅儿饼滚烫,一看就是从国营饭店里买来的。
宁清茹实在是饿,站在路边一口口吃了。
吃完了,也有了精神,又一头扎进考场里。
高考足足有三天。
考完了试,宁清茹把头脑彻底放空。
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拼了命了,好也好,坏也好,努力过了,也算了了前世一桩心愿。
收拾好一切,宁清茹就从学校宿舍里搬了出来,去一早就联系好的中医馆报道。
位置比较偏,宁清茹一路打听着,坐了好几站公交,才找着地方。
三间土改房,门口挂了个匾,看着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过于简陋了。
几扇蓝白窗打开着,雪白的窗帘从屋子里吹出来,房子旁边有三棵柳树,枝条在日光下随风摇摆。
要不是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宁清茹几乎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有些紧张的敲了敲门,没人理,宁清茹只好自己开门进来。
她没想到,这么简陋的房子,里面的病人还真不少。
屋里有两张病床,还有几张凳子,上面都坐满了人。
紧靠着墙有一面药柜,浓重的中药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穿着身白大褂,正在药柜边儿上抓药。
老人看着年纪不小了,动作却麻利,几下就包好了一提药,递给诊桌旁的病人。
“早中晚各煎一次,吃上半个月就行了。”
前一个看病的走了,后一个就紧跟着上来,白大褂老人就坐在塑料凳上,先是搭脉,又叫量血压,最后开药。
宁清茹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着屋子里的病人都走干净了,她才凑上前去。
“您就是赵老先生吧?我是......”
赵伟平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又见面了。”
宁清茹愣了愣,讪笑着摸了摸鼻子:“您是不是认错人?我是在电话里跟您联系过的那个。”
赵伟平一笑:“别看老头子我年纪大,记性可要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多了,你再看看我,真不记得了?”
“你是......”
宁清茹咬着唇,一拍脑袋。
“前几天!在家属院里!那个小孩儿被呕吐物堵了气管,您是不是就在围观的人群里?”
那天围观的人太多,宁清茹记忆最深的,就是一个老人,所有人都在为顾金宝喊痛喊得满地打滚担心的时候,只有他气定神闲,还冷笑了两声。
像是看穿了他痛的成分少,表演成分多。
“小闺女干的不错,有善心,人家那么陷害你,你还不计前嫌的救他儿子,是个当大夫的料!”
“我看你救那孩子的时候,手法娴熟,一眼就能看出病症所在,那两个赤脚医生都不如你,是家里有人从医吗?”
第16章
宁清茹抿抿唇:“我爷爷是大夫,早些年当过军医,后来在县卫生所坐诊,几年前......去世了。”
赵伟平眸光一定,认真打量着宁清茹,眼镜片折射出一抹亮光:“我知道了,你是宁致远的孙女!”
“一定是!”
他说的斩钉截铁。
他就说么,哪里来的小丫头,这么善心,眼睛又那么毒,心里还有谱,就是老宁的种!
差不了!
宁清茹有些惊喜:“您认识我爷爷?”
赵伟平哈哈一笑:“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军医转业的,跟你爷爷还是一个部队的呢!”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怀念道:“没想到,再听他的名字,却是在这里。”
“那会儿我们说好了,把自己的衣钵传给后人,你爷爷的那些方子,你都学会了吧?”
宁清茹脸上顿时一阵热辣辣的,搅着衣带,咬着唇,说不出话来了。
赵伟平一看她这样,也就明白了。
老宁不是个迂腐的,多半是这丫头不爱学,到了这会儿才反过味儿来。
“不怕,只要你有心,就先跟着我学!”
正说话间,有病人进来了。
一个30来岁的男人,穿着身磨损发白的蓝色工装,头上戴着安全帽,一看就知道是附近钢厂的。
进来就喊腰疼。
赵伟平是治跌打扭伤的一把好手,闻言朝屋里那张床一抬下巴:“脱了上衣,趴在那,我瞧瞧。”
男厂工瞅瞅宁清茹,宁清茹也有些局促,赵伟平见状,两条眉毛顿时飞起来。
“进了这个屋,就没有男女之别了,她是大夫,你是病人,没有什么好回避的。”
嘴里又嘀咕着:“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封建?”
男厂工磨磨蹭蹭的脱了上衣,赵伟平就招呼宁清茹过来看。
男厂工身上顿时红的就像煮熟了的虾子似的。
赵伟平在他的腰上按了按:“哪儿?是这里吗?”
“哎呦,就是这儿!”
“疼得厉害吗?”
“都快疼死了!”
“搬重东西了是不是?平时疼不疼啊?”
男厂工道:“平时也疼,钢厂的十个都得有九个腰不舒服,没办法呀!不过这回疼得特别厉害,连走路都不成。”
“这是扭伤了,我给你推拿推拿,这几天的重活就先歇歇,每天选个时候到我这儿来。”
赵伟平说着,又对宁清茹道:“你看着我做,等过几次,可就得你来给他按了。”
宁清茹一呆:“啊?我?”
这么快就上手?
男厂工则是差点从从床上蹦起来!
“这可不行啊!这怎么好麻烦女同
志呢?我,我媳妇儿可厉害了,要是知道了非挠我脸不可!”
宁清茹噗得笑出声。
这大哥也忒逗了。
“看病的事儿嫂子也管啊!这么大醋劲儿。”
跟她似的。
前世刚跟顾安城结婚那这儿,她也醋得厉害,连他受伤了,被女护士包扎她都要醋。
第17章
结果就是,被顾安城呵责,她的撒娇都被他冷冷甩开。
还要怪她矫情、怪她小题大做。
现在想想,他根本就是不爱,否则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俩恨不得整天粘在一块,怎么会嫌她烦呢?
男厂工也有些讪讪,说:“她就算不吃醋,咱结了婚的,不是也该跟女同
志保持距离么!”
刚说完,又“哎呀”一声高叫。
赵伟平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都说了,到了卫生所,什么女同
志男同
志的,这里只有大夫和病人!”
顿了顿,好像又想到什么,赵伟平又道:“话是这么说,我可没让你到卫生所对着女大夫耍流氓啊!”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笑了。
......
夏敏慧这两天过得可不痛快极了!
原想着凭自己跟安城从前的情分,不用费什么劲儿就能把那碍眼的宁清茹挤走。
可没想到,那小贱人还真有本事,一招以退为进,直接哄得顾安城说什么也不肯离婚了。
还要考大学?
夏敏慧本来就觉得自己已经跟过顾安城大哥,还带着个孩子,不比她一个黄花闺女跟了顾安城。
要是再让宁清茹考上大学,她还怎么跟她比?
她还有活路吗?
不能让她考上!这才想出个往糕点里加了点儿泻药的昏招。
谁能想到,反被这个贱人摆了一道!
顾安城虽说没有责怪自己,对自己和金宝还是跟从前一样,但夏敏慧还是敏
感的觉察出——到底还是心里有了疙瘩。
得把这个糟印象扭转回来!
晚上,趁着宁清茹不在,她特地炒了三个好菜,在家等着顾安城。
顾安城回来的很晚,顾金宝都睡了,家属院儿里,大灯都熄了,只有自己家还亮着一盏小灯。
从前宁清茹在的时候,不管多晚,她都给他留一盏灯。
想到这儿,顾安城心里一跳,难道清茹回来了?
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打开门,一股饭菜的香气迎面扑过来,大嫂正坐在客厅的凳子上等他。
顾安城的神色有了一闪而过的失落。
“大嫂还没睡啊?”
“安城。”夏敏慧声音怯生生的:“你是不是还在为那件事怪我?觉得是我给宁清茹下毒,还冤枉她?”
顾安城在心里叹了一声,勉强笑道:“大嫂这么做,也是想给自己出口气,我能理解!”
夏敏慧立刻苍白了脸。
“你要是这么想,才是真冤枉我了!”
“我干这种没良心的事,可全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们这个家啊!”
顾安城愣住,没想到夏敏慧会这么说。
夏敏慧凄然一笑:“我知道,自从我来,清茹就一直跟你闹,想让我走,本来我是应该走的。”
“大嫂......”
“可是,家里遭了灾,我一个人带着金宝......我怕,我怕养不活他,我怎么样都行,可金宝是我的命
根
子,我不能看着他受苦啊!”
顾安城双手攥了攥拳:“只要我在一天,就一定不会不管你们。”
夏敏慧咬唇,苦涩道:“我知道,我也是真心想跟清茹好好相处的,可是......她走了。”
“她一走,你的家就散了,我不能看着你没有家呀!我就想,要是清茹考不上大学,她没有地方去,不就能回来了吗?”
第18章
顾安城倏得站起来:“大嫂,你怎么能这么想?”
“既然你知道,你又为什么要冤枉她呢?”
夏敏慧一下子把头垂了下去:“是,都是我的错,可我那时候......那时候真的不知道......”
“金宝又拉又吐,折腾的不像样子,大夫一来就说是食物中毒,可我真没下毒啊,那糕点就是放久了的,吃了最多肚子痛。”
“是我想岔了,我以为她发现了,就去害我的金宝,我真的知道错了!”
顾安城本还有疑虑,但看着夏敏慧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她涩着声说:“安城,别人误会我,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顾安城一下子又没话说了。
他当然知道敏慧的为人。
那么柔弱善良,永远都在为别人考虑,哪怕被伤害也从不计较......
他本就在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另有隐情。
听夏敏慧这么一解释,更是完全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