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看着闻萱霎时间泪眼婆娑的样子,萧应决一时手足无措,干脆连脑袋也不撑了,只专心坐起身去抱住闻萱,把她揽在自己怀里。“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说几句话就能哭起来?”他细心地为闻萱揩去脸颊上的泪水。
“我,我想要些朋友……”闻萱可怜巴巴地朝萧应决道。
萧应决无声望着她。
倒不是他想阻止闻萱同人交朋友,但是刚才萧应决在听完闻萱关于乐遥的那番言论之后,只察觉到闻萱之于乐遥,如今实在是太卑微了。
不知道为什么,萧应决不是很喜欢看到闻萱这般卑微的模样。
纵然乐遥是公主,但闻萱亦是他的贵妃,即便不是,她也是堂堂太师府的三小姐,她不需要如此卑微的去乞求他人和自己做朋友。
朋友这事,本就是缘分,谈得来便合,谈不来便日后再说。
她这般求着他放过乐遥,去讨好乐遥,当真不是萧应决想看到的。
“闻萱……”他耐心地想要告诉闻萱这个道理。
但是闻萱哭哭啼啼地窝在他的怀里,泪水越涌越激烈,浸透他的寝衣,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意思。
“我没有朋友了。”她抱住萧应决的脖子,趴在他身前声声哽咽道,“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愿意同我玩,我已经没有朋友了……”
从小到大,除却自家表姐和表弟,闻萱当真再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萧应决又顿住。
原本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一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只能拍拍闻萱的后背,反驳她道:“怎么会没有朋友,朕不也是你的朋友?”
“可是陛下不能时时刻刻都陪着我的,我想,我想闲暇时也能找别人玩玩。”
晶莹的泪花翻涌在眼眶之中,闻萱随便颤了两下睫毛,便有大滴大滴的泪珠掉落下来,打湿在萧应决的寝衣上。
看得出来,她是当真很在乎乐遥了。
萧应决叹气,没成想自己好不容易想替人撑回腰,结果对方还一点也不在乎。
还想要他撤回圣命。
“好了,闻萱,不早了,不许再哭了。”
萧应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任闻萱窝在自己怀里,哭了不少的功夫,才又伸手去摸摸她的脸颊。
只是他一触到那块滑嫩的脸蛋,脸蛋的主人便像是躲着他似的,往他的脖颈里钻,故意不叫他碰到。
萧应决觉着自己的脖子有点痒。
他只能转而去玩玩她披散下来的满头青丝,任那些细软的乌发穿梭过自己的指尖。
夜半寂静的寝殿之内,一时只有少女凄凄艾艾的哭声。
“成了,闻萱,多大点事,既然你自己都不在意,那朕明日便就收回成命,解了乐遥的禁足。”
到最后,到底是萧应决服了软,受不了脖颈处那片粘腻的触感。
趴在他颈窝处的人这才又动了动,悄悄抬起小半张脸觑他。
“陛下当真?”
萧应决趁机捏住她鼻子:“你再哭下去,就不当真了!”
闻萱霎时破涕为笑,一双玉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幅度轻晃。
看着她这般又哭又笑,邋遢不已的样子,萧应决不觉也气到笑出了声,找出帕子替她整张脸都擦了擦,还是觉得不行,又喊人给她端了热水进来,仔仔细细地用热帕子擦干净了脸颊,才总算许她去睡觉。
“哭包。”
等再度躺回到榻上,萧应决还是觉得有些生气,忍不住垂眸,又捏了捏闻萱的脸蛋。
但是哭包窝在他的怀里,方哭过的双眸正眼巴巴地仰望着他,仿佛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想求朕的?”萧应决眼下心情说不上有多好,但也没有多差,想,闻萱若是此刻还有事情要求他,他倒也真可能一并答应下来。
闻萱双耳悄悄泛起一点殷红。
“我想亲亲陛下,可以吗?”
只听她胆大包天道。
“……”
萧应决噎了一下口水。
是,他知道闻萱很爱他。
但是……
他紧紧地盯着闻萱,在不知不觉的角落里,耳尖竟也爬上了一丝与她别无二致的潮热。
“闻萱……”他想拒绝。
但是闻萱趴在他的胸膛上,双眸盛满了期待,一听他喊起自己的名字,她便直接撅起了嘴唇,眼神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欣喜。
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
萧应决喉结难耐地动了下。
拒绝的话,到底有些难以启齿。
“那……只能亲一下……”
他听着明明是自己的声音,但又不像是自己会发出的声音如是说道。
闻萱迫不及待地点点头。
萧应决见状,便干脆闭上眼睛,侧过一边脸颊,送到了她的面前,示意她速战速决,要亲就赶紧。
闻萱却攀着他的脖颈,脑袋转来转去,像是好不容易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她非要找到一个满意的位置才行。
萧应决任她在自己脸颊上来回巡视了一会儿。
可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闻萱真的亲上来,他有些疑惑了。
“还亲不亲了?”他转过脑袋来道。
却只听话音方落的瞬间,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娇软身躯便动了动,霎时往上窜了不少。
下一瞬,萧应决见到了那张被无限放大的瓷娃娃一般的精致脸颊。
有什么东西贴上了他的唇瓣,犹如春日桃林间的一片灼灼桃瓣,又似盛夏骄阳下的一缕和煦微风,风华正盛,却又浅尝辄止。
“……”
年轻的帝王呼吸微滞,微微瞪大了双眸。
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真的是堪称胆大包天的少女。
……
闻萱偷亲完萧应决之后,满脸升腾起的热气已经快要叫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害羞,还是又起了烧。
她满面通红,总算从萧应决身上滚了下去,拉起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全都捂住。
瓮声瓮气的声音自被窝底下传来:“我困了,陛下也请早些歇息吧!”
第十九章
歇息。
萧应决瞠目结舌,倒是也想歇息。
但是——
她亲的是哪里?他再确认一次,闻萱亲的是哪里?
只见他轰然起身,当即想要把他半点不懂事的贵妃从被窝当中给揪出来,好好责问一番。
“闻萱!!!”
又但是——
是他自己说过的任她亲吧?是他同意的,是他答应的吧?
萧应决死死地盯着被窝里那道偷亲完自己之后就龟缩起来的身影,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出闻萱过会儿振振有词和自己诡辩的模样。
把她从被窝当中揪出来,除了叫她半夜再受一次凉以外,他讨不到一丁点的好处。
堂堂帝王就这么呆坐在床榻上半晌,满面赤红地摸摸自己的唇瓣,到最后,居然还是悄无声息地给躺了回去。
而闻萱不知死活,在黑暗中摸索了两下之后,很快又带着朦朦胧胧的睡意往他的怀里钻。
萧应决咬咬牙,想把她推开,却到底又没能把她给彻底推开。
辗转反侧,漏夜难眠。
第二日清早,杜伯鱼见到自家陛下的神色,不是很好。
眼底一片乌青,比如今的天色还要阴沉,甚至有隐隐发黑的痕迹。
见多识广的太监总管不禁发出深思,也没听闻贵妃娘娘的身子好到可以侍寝了啊,他家陛下这是怎么能成这个样子?
总不能是,憋的?
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只见走在前头的皇帝突然停下了脚步。
杜伯鱼慌忙也跟着停下步伐。
远处的天蒙蒙亮,甚至连一点鱼肚白的痕迹都没有。
萧应决驻足在原地,握紧双拳,张开他的金口玉言,道:“今日若是贵妃的人要来寻朕,通通都说朕不在!”
杜伯鱼心下一阵咯噔,看来不是憋的,而是贵妃娘娘昨日夜里,惹着陛下了。
他慌忙俯首应是。
萧应决遂将双手负到身后,又往前走了两步。
太过分了,现在想想,闻萱还是太过分了,居然敢这么偷亲他,萧应决想。
叫他根本没有一丝丝的防备,天知道他昨日半夜冲了多少的凉水!
此等行径,简直可恶!
只是又走了两步路之后,他又驻足,道:“待会儿下完早朝,你亲自去一趟庆德殿,传朕口谕,说是乐遥长公主自即日起,不必再禁足了。”
“啊?”
昨日方下的禁足命令,今日便就解了?
杜伯鱼不禁好奇,这位贵妃娘娘到底又是哪里惹着了陛下,叫他今日不想见她也就罢了,甚至这般快,连气也不帮她出了?
见他迟疑的模样,萧应决不禁锁眉:“啊什么?”
“啊……是!”杜伯鱼慌慌张张,又补了一个词。
萧应决这才满意,只是又没走两步,他又道:“再和平遥还有乐遥多叮嘱一句,平日里若是得空,可以多往华疏宫走走。”
啊?
杜伯鱼一时又迷惑了。
不禁公主的足了,但是叫她去看望贵妃?
这到底是宠贵妃呢?还是不宠贵妃呢?
尚未等他完全反应过来,萧应决自顾自,又加了一句:“顺便到时候再去一趟戚渠宫,告诉祈安亦是一样。”
戚渠宫是太皇太后的居所。
祈安长公主便就随太皇太后住在戚渠宫。
萧应决话说的面无表情,但是杜伯鱼身为一个常年跟随在自家陛下身边的人,到了这个份上,岂能还读不懂他的心思?
得,他想,他分明是在乎的紧。
就算贵妃把人给惹着了,但他家陛下,也还是在一步又一步地满足她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在这后宫之中,过得开心些,再开心些。
—
华疏宫
这是闻萱起烧的第三日。
晨起后,庞嬷嬷率先来给她探了探额头,见状还行,神色才稍微放松下来。
闻萱捧着帕子咳嗽了几声过后,便就拉住了庞嬷嬷的手,道:“嬷嬷,我昨夜亲他了。”
她眼眸看上去亮闪闪的,是未经一点儿世事打磨过的纯粹与懵懂。
庞嬷嬷听罢,却不禁有些疑惑。
这话闻萱从前不是已经说过一遍了?
“不一样,我这回,亲的是这里。”
闻萱轻捻着帕子,点了点自己粉嫩的唇间。
扑闪的眼睫在说完话之后,多少又带了点羞赧,抱住被子便想要将脑袋给彻底埋进去。
庞嬷嬷明白了。
关于闻萱昨夜突然想要亲萧应决的事情,其实还要从庞嬷嬷昨日的叮嘱说起。
若说庞嬷嬷从前告知闻萱与皇帝相处之事时,还有些许委婉,那么,在得知自家小姐连避火图这种东西都已经看过之后,庞嬷嬷便也不再同自家小姐那般拘谨。
昨日,趁着闻萱清醒着躺在病榻上无所事事时,庞嬷嬷便与她闲话,告诉她道,她同萧应决,如今虽不能同寻常夫妻一般行房事,但一直和衣而眠,也不是法子,若是可以,可以步步循序渐进,慢慢来。
至于该如何循序渐进,那自然就不必庞嬷嬷细教了。
庞嬷嬷昨日只是那么一说,未成想,自家小姐不仅仅是领悟的快,执行起来,动作也是如斯迅速。
小小的讶异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满意。
她伺候着闻萱起身,待到太医照例来给闻萱把过脉之后,便打算嘱咐闻萱再好好休息休息。
不想,太医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宫人来报,说是平遥和乐遥两位长公主,前来看望贵妃娘娘了。
庞嬷嬷觉得稀奇,就连闻萱自己,也觉得稀奇。
自从闻萱入宫以来,这两位长公主,可还是从未主动登过华疏宫的门。
不过乐遥也来了?那就是萧应决说话算话,把乐遥的禁足给解了?
闻萱很快起身,拖着自己浑身裹得像只粽子一般的宫服,前去迎接她们。
“你们怎么来了?”
对于这二人会来看望自己,闻萱直至见到了她们真人,也还是表现得相当诧异。
乐遥不甚乐意地抬起下巴,指了指后头宫人们手上捧的那些东西,道:“可不是我要来的啊,都是阿姐,说你病了,我们怎么也得来看看你,所以就来走一趟呗。”
闻萱瞧一眼对面宫人们手上捧的补品,兴高采烈地招呼着她们进殿去坐。
平遥长公主性子温和,坐下之后便先与闻萱关心了一番身体,而后又给她介绍了一番自己带来的补品用处。
乐遥长公主则是一边打量着她的华疏宫,一边嫌弃着她大热的天却仍旧是裹得这般严实的宫服。
“咳,对了,听闻是你劝皇兄替我解了禁足的。”乐遥突然道,“虽然……但是……闻萱,你可别指望我会感激你,我本就没犯错,这回本就是皇兄错怪了我的!”
闻萱点点头,相当给面子的与她道:“我知道的,我们是朋友嘛,朋友之间,不必说这个的。”
乐遥闻言,霎时瞪大眼睛,警惕道:“谁和你是朋友?!”
“不是朋友,那你们来看我做什么?”闻萱真诚地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