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洁珠没了力气,嘴唇翕翕无法发出声音,颤抖着手想抓住锦靴提醒,拼劲最后一丝也只是抬着指尖挠挠地面,细微发出一个字:“危”。
第20章
我要娶她为妻
越崚非神色顿变,
当即疾步往那处去,对旁边观望的诸多下人撂下句话:“你们找陆源来让人好好诊治她,若大夫不行,
拿我名帖去请太医。”
洁珠缓缓闭上眼,
想微笑,嘴角已经没法扬起。
她就知道,自己来这一趟的决定是对的。
春溪园旁的那个院子极少人去。越崚非也是疾步而去的路上快速回忆了下,
方记起它的位置。没有绕弯路,径直冲了过去。
到那院子门口时,
正见姓潘的和个丫鬟从一间屋子往外走。她们像是要关房门,在两人转身的空挡隐约可见里面情形,似是露出的肌肤模样。
越崚非呼吸几乎停住。那莹润白皙的肤色,
赫然是……
他几步上前一脚踹飞那刚要惊恐尖叫的丫鬟,
揪着潘雪凝衣领提起后猛地往地上用力一掼。
洁玉被踹得吐了血,
莫说尖叫了,连个哑声都发不出。潘雪凝肩膀和侧脸重重着地摔懵过去。
地上散落几颗牙齿和一滩血迹,分不清是谁的。
两人瞬间晕了过去。
越崚非进屋,
呼吸猝然一滞。长久无人打理的房间,
扑鼻而来的破败气息粉尘漫天,窗户依然灰扑扑透不进多少光亮。
借了半敞屋门透过来的光,可见脏到看不清本色的榻上躺了两个人。男人赤着上身,少女衣服扒开可以看到白色银丝缠枝纹锦缎肚兜,莹润的胸前斜着根挂绳,
上挂一个玉牌和个小钥匙。
那玉牌是他曾经用过的。
眼前景象刺痛了越崚非的眼眸,他怒不可遏,
转回院子朝潘雪凝胸口再次踹了过去,噗的下鲜血从嘴巴崩出,
昏迷的她脑袋耷拉着晕得更深了。
正打算转回屋子带清语离开,越崚非耳力甚好,听到多个人在说着话由远及近朝着这边走来,隐约辨出字句,陡然意识到是府上几位回家了。
很显然,有做粗使的婆子先前收了表小姐的银子,待到老太爷和老夫人他们一进门,就引着往这个院子来。
越崚非来不及做过多的收场。
他这次前来只想着从二夫人手里带清语走,没想其他,毕竟二夫人说到底还是心善心软的,便是陶雷那时候出事,被娘家人再三追问,都未曾向逸昶堂开口求助过半个字,更不会为难清语这个小姑娘。
故而越崚非没有带随行之人,身旁连个贴身伺候可信得过的小厮都无。
院门大开,先前闯入后并未关闭上。
他已经可以看到祖父和老夫人衣裳出现在视野了。
得做点什么,不然迟上片刻都能让她陷于万劫不复。若和老五那混账牵扯不清,她的一辈子就完了。
电光石火间,越崚非揪起地上的潘雪凝拖进屋里,把清语单手抱紧后,提起来向榻上一丢。潘雪凝拉拽间衣裳被撕开,恰横落在五爷越辰栋的身上。
越辰栋不知是否被下了药,睡得死沉,喃喃着翻个身搂她入怀。
与此同时,越崚非边走边拽下身上披风裹在清语怀里,快步出屋关上房门,脚步一转去到了临近的别个屋子。那屋子他也是头回来,环顾后才发现没有床没有榻,只一张锦杌和个桌子。
越崚非索性坐在锦杌上把清语抱在怀里,抬手将披风掩了掩。
她太轻了。本来身子骨就细弱,偏又瘦得厉害,最近养得好些却还是很轻。
就这样一个女孩儿贴在他的怀里,所有的倚靠和依仗全是他,再无第二人可以出手相帮。
越崚非环紧手臂,让她安靠在他胸前。
下一刻,眼看着人群到来,眼看着他们进到院子。
有婆子尖声叫喊,丫鬟上前去查看躺地上的洁玉,老侯爷和老夫人厉声质问怎么回事,说这边刚收拾好让他们来玩,怎的还出现吐血的人了。
潘氏眼尖,看到了开着的屋门里有人,和世子越德康进屋后,惊讶发现居然是三爷搂着衣衫不整的小俞。
小俞似是睡着了,眼眸紧闭,巴掌大的小脸缩在三爷宽厚的披风内,隐约可见肩膀上没有衣裳。
越德康愣住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挤出来句:“你若是喜欢,在逸昶堂即可。何必来这乌漆嘛黑的脏地方。”
越崚非端坐着抱紧清语,道:“世子爷和夫人倒不如去隔壁看看。兴许还有好戏。”
潘氏想到刚才院子里的吐血昏迷丫鬟是洁玉,是侄女的人,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再想这次有人特意引了她们往这边来,虽说当时是好奇,现在却觉诡异。忙说“慢着”想先拦一下。
不料老侯爷听闻老三那么说,当即让老夫人身边的杨妈妈推门去看。本也是虚掩着的,不需用力就敞开来。
见到里面情形,饶是镇定老成如杨妈妈,也忍不住叫出了声。又急急把叫声咽了回去。
却也晚了。
其他人见她如此骇然都跟着过来看,结果瞧见了衣衫不整的潘雪凝和越辰栋搂抱一起。
屋里弥漫着极浓的酒味,混杂在粉尘呛人的味道里,吸入肺腑,引得每个人心里都暗暗发寒,都无人顾及潘雪凝脑袋上的血了。
“泼醒她。”隔壁突然传来狠戾男声,透着阴郁和愤怒。
是越三爷。
这间屋的人瞬间从震惊中清醒,越老夫人和潘氏身边的大丫鬟对视一眼即刻去了院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郭妈妈取来一盆水,刚从井里打的寒凉彻骨,囫囵朝着地上洁玉泼了过去。
洁玉仿佛噩梦中惊醒哎呀高声叫喊,哆嗦着迷迷瞪瞪醒来。全身疼得厉害好似骨头散架,脑海犹还不清楚没记起先前是怎么回事。
抹一把眼上水珠子,看清楚围了一圈的主子们,她有点茫然。正要环视看清楚周遭情形,腹上被人猛力踹过来。
她这才想到刚才的疼也是被踹的,又疼又后怕,呜咽出声,想要翻身跪起,痛得稍稍挪动就不行了,没能跪下只好躺着哭泣,“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常宁侯七窍生烟,身为武将往年不知拷打过多少战俘,如今看到自家出了这样的混账事自然脚下不可能留情,把那丫鬟踢得翻滚两圈,眼看着再下脚就没命了方才被越老夫人拉住。
“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越老夫人如看蝼蚁般盯着那丫鬟,“说清楚了,留你狗命。说不清楚,两刻钟后就是侯府后街的一条死尸。”
洁玉嚎啕大哭,看潘氏在,想说声夫人救我。视线模糊间发现潘氏看她如死尸,终是怕了,磕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小姐吩咐的,洁珠可以作证。
潘氏细观公公婆婆表情,对洁玉冷哼,“雪凝就在里间屋里与五爷躺在一起,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她吩咐的?”
洁玉愣住,好半晌问:“那小俞呢?”
恰在此时越崚非抱着清语从屋子出来。
此刻的他已经脱去了外袍只着内衫,用斗篷和外袍将怀中人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寒气吹不到里面,旁人也看不到她半点。
两方相遇,越崚非眼眸冷淡地扫视,最终落在地上洁玉。
饶是身为旁观者的潘氏都被他那眸中透着的凛冽狠色吓得惊惧,后退几步。事关潘家,只能硬着头皮颤声问:“她、她可还好?”
越崚非垂眸望向怀里,眼神闪过瞬间的柔和,再抬眸冷厉更甚,并不落在某一人身上而是望向遥远天际。
“我会负责。”语气坚定,“对她。”
又问洁玉:“姓潘的是哪个手取出的迷药。”
常宁侯皱眉,“什么迷药。”
越崚非不答只盯着狼狈不堪的洁玉,眸光冷然。
洁玉敢在旁人跟前蒙混过关,在三爷面前不敢。她是见过三爷手段的,对着小姐都敢起杀心,她不过是个小小婢女而已,于三爷来说宛若地上扬起的无用粉尘,碾死都不需他亲自动手。
“我、奴婢不知道什么迷药。”洁玉结结巴巴几字后,见三爷朝她这边侧身半分,吓得魂都没了,语速加快,“奴婢真不知道什么迷药。只见小姐把从家带来的一个珠钗,拧开了上面的珠子——那、那自然不是真珠子,奴婢也是那时候才中间能拧开的,倒出来一些粉末,半数放进糕点半数放进一个帕子。”
“哪只手拧的。”
“什、什么?”
越崚非举步朝她走来。
洁玉的身下瞬间濡湿一片,显然吓得失禁。她头拼命摇着哭都不敢抬大声,“奴婢想起来了,是左手,左手!小姐……潘雪凝她最近绣活做太多右手指尖有些疼,左手拧的珠钗。”
越崚非没再言语。
他单手抱着怀中少女,摸向腰后,长腿一迈大跨着步子朝有榻的房间走去。
常宁侯喊都喊不住他暗道不好,忙跟过去。
却已经晚了。
等他走到屋内的时候,响起潘雪凝晕厥中被痛醒的喊叫声。
越崚非已经收手,握着的匕首还滴着新鲜赤红。而潘雪凝的手腕汩汩冒出鲜血,想必已经废了。
却不是洁玉所说的拧珠子的左手,而是惯用的右手。
他缓步行出踏着白雪,留下一路滴溅艳红决然而去,手臂始终稳稳抱着怀中少女。
院子里的人目送越三爷离去后,僵直的身子才稍稍能够挪动。察觉不对,越老夫人想进屋看看,就听潘氏质问洁玉,声音很低:“她本想暗算的是小俞和老五,对不对?”
洁玉不敢迟疑飞快答了句“是”。
“这个混账东西!”潘氏骂了一声,甩开世子夫君拉她的手,冲进屋子里,也懒得去看鲜血了,扬手朝着潘雪凝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我们潘家就教出来你这么个毒蝎!枉费了我潘家米粮!”
潘雪凝方才痛极脑袋犹还钝着,甚至懵懵的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痛哪里在痛。现被一巴掌扇醒觉得身下触觉软温,视线慢慢清晰恍然警觉是在越老五的身上。
她啊的尖叫。
脸上又是重重一巴掌。刚止住流血的口鼻伤处崩裂开来,再次冒出鲜血。
潘氏扬手正要打第三下,被郭妈妈用力往后拉着。“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郭妈妈哽咽着劝,“她们不检点是她们的事,可不能气坏了您自己的身子。”
火冒三丈的潘氏冷静下来,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她揪紧胸口衣裳,深深呼吸几下,一把抓住身旁郭妈妈。
郭妈妈看到主子狂热的眼神后突然心慌,想劝,忙说:“夫人,您——”
潘氏咽了下口水,努力让语气听着平静一点,依然抖得厉害,“既然雪凝做出这样不堪的事情,那,那她和老五这辈子算绑在一起了。”
如此便再不能祸害她亲生的老二。
潘雪凝大叫,什么也顾不上了,“我不要和老五,我不要和他。他就是个扶不起的,寻花问柳吃喝嫖赌他哪样缺了?我不要!”
杨妈妈随手拿过旁边一个破布塞住了她的嘴。
她继续挣扎,郭妈妈也不管她手腕快断了还在流血,直接和杨妈妈合力半扒下她外衫将她双臂在身后绑了。
越辰栋终是被惊到迷迷糊糊要醒来。
世子越德康察觉,慌乱中抄起旁边瓷枕对着越辰栋后颈敲过去。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旁人能说什么。
越辰栋还没来得及醒彻底就又昏了过去。
常宁侯看着潘雪凝歇斯底里挣扎的样子,冷嗤,“这种恶毒女人,我侯府不要!”
潘氏却不打算简单放过潘雪凝。
总不能直接杀了她。若真让她回到潘家,后患无穷,倒不如留在身边看着。左右老五已经那样了,往后也不会是个成器的,为留下潘雪凝而把他亲事交出去,值得。
潘氏顺势噗通跪下,眼泪划过面庞,“还请侯爷看在我嫁来多年,辛勤持家的份上,求侯爷给孩子们留个体面。潘家女儿对不起侯府,往后她嫁来,我定然悉心教导,定不让她再有任何的差池。”
常宁侯不肯,“绝对不行。”
“侯爷。”越老夫人殷殷劝着,语气缓慢而又不容置疑,“老大家的是潘家小姐的亲姑母,也是老五的嫡母。她不会害自家侄女更不会害侯府庶子。她既是说,潘家小姐和老五,那就是和老五。”
潘氏看到希望,松了口气,“谢婆母。”
“那也不能是正妻,只能是妾!”常宁侯愤然说道。
潘氏呼吸停滞了一瞬,“可我潘家女儿——”
若嫡亲侄女潘雪凝做妾事,还是个庶子的妾室,让她这个世子夫人如何在娘家抬得起头来。
往来的公卿夫人们知道后也会瞧不起她。
“这毒妇手都废了,你指望我侯府嫡妻是个废人?”常宁侯铿然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只能是妾!”朝向潘氏,“你给老五寻个合适的人家,家境差一点没关系,身家要清白,四肢健全,给他做嫡妻。”
潘雪凝初时都没发现自己手腕疼,被人一说手腕断了这才发现自己那里疼得头皮发麻。
怎么刚才没留意到?
她的手!
潘雪凝挣扎更狠的同时手断处愈发痛不欲生。
潘氏咬紧后牙槽,恨极了老三。
若不是他那一匕首下去废了雪凝的右手,本可以让雪凝给老五做妻,里子面子都全,往后她的日子也顺遂。
都怪老三多事的那一刀子!
春溪园离得最近,潘氏遮遮掩掩的让心腹们把三人带走后安顿在后罩房的最里间,喊了粗壮的洒扫婆子守在后罩房通往前面的所有路,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
老夫人身边的杨妈妈中途离开一会儿,再回来时依然独自一人,没有旁人跟在侧边。
不等越老夫人开口,潘氏忙不迭的问:“妈妈不是去寻其他见到的家仆了?人呢?”
“据说三爷来时垂花门那边有几个丫鬟婆子看到。”杨妈妈为难地艰难开口,“可等我去问的时候,旁人都说刚才逸昶堂来了好些护卫,把那些有关的人俱都带走,一个未留。”
“这老三!”越老夫人沉声低喝,与潘氏道:“你去把人从他那里要回来!”
越德康忙劝,“母亲,他为了自己名声和小俞名声考虑,也得把人拘着。既是有他在处理,我们不管也可以。”
潘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夫君一眼,“你懂什么。他那手段血腥,八成会把人全都杀了丢出去!”
越老夫人道:“若真如此倒还好了,起码家中丑事不会外传。怕就怕他不下这个狠手,反而用那些人来要挟我们。”
潘氏顿时坐立难安。
杨妈妈又道:“三爷抓人的时候略晚了点,垂花门旁的那几人曾经和旁人说起过,见表小姐身边的一个丫鬟向三爷报信,三爷让人拿了名帖请太医诊治。人如今在逸昶堂旁边的小院子里,被三爷的侍卫把守着谁也不准进入,那丫鬟死生不知。”
潘氏努力缓了口气不让自己气得憋住,“八成是洁珠。”
这个吃里扒外的,有事不想着找她,竟然找老三!
不对那时候她还没回到侯府。
找老三也算对的,毕竟真让老五和那小俞搞一起了,再被雪凝那死丫头给“看到”,要挟着非要嫁给老二怎么办。
老二可不能娶这种毒女人。
潘氏便不再计较洁珠的事,“罢了,既是她有功,我这边不会追究她过错,老三愿留愿打发都是他的事。”
越老夫人问起洁玉,“另一个丫鬟你打算——”
潘氏微笑,“她今儿不是被雪凝打得起不来身,出血而亡了吗?既是雪凝做的,又是她的丫鬟,自然厚葬,给她家里人一笔银子便罢。”
越老夫人颔首,“如此甚好。”
恰在这时郭妈妈走了进来,神色焦急,到潘氏身边附耳几句。潘氏顿时坐立难安,看几眼门口又不时觑一眼越老夫人。
越老夫人想要知道的事已经差不多,再待也暂时无甚要问的,便道乏了,让杨妈妈搀着回了安宁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