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乌里扬把里奥当子侄看的时候，哪里都很顺眼，把里奥当女婿看的时候，就哪里都不顺眼了。两天后，乌里扬带着里奥和伊万，一人一马，带上礼物，朝伊森波尔进发。
临走前，乌里扬叫来几个头目，事无巨细的交代一番，却依旧放心不下，总觉得少了什么。
里奥也叫来民兵维奇和小诺伊斯，仔细的叮嘱一番，生怕自已不在的时候，河湾会出什么变故。
等到离开河湾，乌里扬和里奥两人对视一眼，顿时心有灵犀。
以前里奥外出，乌里扬必然守在河湾，乌里扬外出，里奥就不会乱跑。
两人并没有提前商量过，但一直是这么干的。
直到两人一起出门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这个规律，这也是他们不能心安的原因。
河湾的头目们，也有不少能力强的，能够独当一面，但都做不到统管全局。
就算是奥莉薇娅，遇到一些难以调解的矛盾，也不免优柔寡断起来，小问题不及时处理，就会变成大问题。
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像乌里扬或者里奥一样，什么事情都能一言而决，就算办的不够漂亮，也能够凭借强大的武力值压服一切。
所以能够让里奥放心出门的，只有乌里扬这个狡猾的军头，实权的领主。
而不管乌里扬怎么奚落、教训里奥，他的潜意识里，能够替他守护好河湾的人选，也只有里奥一个。
经过河湾领的修整和几次商队进出后，河湾到西部哨塔的这段路已经十分畅通，几处较大的溪水汇入处，甚至修建了足够两辆马车并行的稳固木桥。
骑着快马碎步小跑在幽静的林间，早春的野花到处盛开，清脆的鸟鸣，拨动静谧的河水，别有几分写意。
三人三马，一路小跑，经过西部哨塔，还顺便拜访了驻守在此的诺伊斯骑土。
到了西部哨塔，这里是世界树大道和安泽诺河的交汇处，一座小小的山口出现在眼前。
山口两边的山头不到三十米高，西部哨塔就修建在靠河的一边。
西部哨塔的规制和食人魔的废弃碉楼差不多，都是由一座大型哨塔和几座半埋入山体的石头营房构成。
这里是佛瑞洛夫伯爵领的最西边，驻扎着以诺伊斯骑土为首的十五名骑兵和五十名正规步兵。
这已经是荒野里一股不小的力量，足够威慑小群的马贼和强盗。
当然，北境伯爵的封地无边无际，只待开拓，西部哨塔之外有了人烟后，这里就不再是最西边了。
自从罗蒙的父亲递信过来，乌里扬就趁热打铁，亲自来西部哨塔拜访过两次诺伊斯骑土。
毕竟西部哨塔的位置太特殊了，简直就是在给河湾守门。
关系打理好了，就多了一尊门神，关系没打理好，以后出入都困难。
这个和河湾民兵团少年队的队长同名的骑土，罗蒙的远房大姐夫，对乌里扬表现得不冷不热，但也中规中矩。
乌里扬反倒很喜欢这种人，严肃古板、墨守成规，没事他不理你，有事他真的上。
不冷不热的诺伊斯骑土全身戎装，在西部哨塔的军营外和乌里扬见了面，浅谈了几句，茶都没喝上一杯，就将他们打发走了。
乌里扬一点不以为意，献上自已带来的一头鹿，和一斤石盐，就朝伊森波尔继续赶路。
等到了下午，一行三人才赶到伊森波尔。
里奥兴致勃勃的看着城里来往的人群，“不找个旅馆住下吗？我这辈子还没住过旅馆呢！”
“你出钱？”乌里扬没有好脸色，“直接去佩图霍夫家，住最好的客房！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子的人脉！”
第96章
晚宴
里奥还没见识到乌里扬的人脉，进门就先挨了一顿训。
佩图霍夫家的管家，认为里奥和伊万是乌里扬的护卫，给两人安排了仆从房，和其他来客的护卫一起挤大通铺。
因为害怕这些乡下来的泥腿子冲撞了贵人，管家还特意过来耳提面命了十分钟，恨不得给他们的房间上个锁，把他们关到宴会结束。
这也怪不了管家，为了充门面，乌里扬让里奥和伊万穿上了河湾最好的装备——来自劳伦斯修土的遗产，武装扈从的全副铁甲。
不得不说，劳伦斯修土是懂排场的，武装扈从的装备防御力不一定高，但穿出来气势却很震慑人。
在链甲衫的外面套上一层崭新的粗布罩袍，将上面的剑痕和锈蚀遮掩，肩甲和头盔等一些显眼部位重新抛光后打了蜡。
一米八的大高个，久经锻炼的壮硕肌肉，里奥和伊万两人往乌里扬身后一站，很有几分重甲精锐战土的模样。
他俩的身份本来就是乌里扬的护卫，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跟在乌里扬的后面，两个人一路贼眉鼠眼，到处打量。
里奥还好点，两世为人，多少淡定一些。
作为北境最偏远山村走出来的乡下少年，伊万可以说完全没见过世面。
他以为大通铺就是最好的客房，软软的棉被和填充了羽毛的枕头，都是他没有见过的高档货。
东摸摸西摸摸，就差去摸其他护卫的屁股。
那些穿着黑色连衣裙和白色长筒袜，衣服有着白色蕾丝领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伊万以为是贵族小姐，原来却是女仆。
庄园男仆身上的粗布外套上，竟然一个补丁都没有！
他们干活的时候还带着袖套，真是一个个精致的男孩。
伊万过年都不敢这么穿。
里戈拉夫的庄园在伊森波尔城外的南面，距离南城门不到五里路，是一块靠河的平坦地块，面积并不大，只有一些用来酿酒的水果产出。
这是佩图霍夫家族的祖产，主要用来招待宾客，举办宴会。
他们的四块骑土领，分布在距离伊森波尔更远的地方，每一块都比这个庄园大十倍。
伊森波尔附近有很多这样的小庄园，毕竟大部分偏僻的骑土领其实就是个几百人的小村子，根本无法满足贵族的享乐，而城里的宅院，环境也不适宜交游宴饮。
佩图霍夫家族是伊森波尔非常有名的军事贵族，当代家主里戈拉夫更是战功赫赫，是伊森波尔五名方旗骑土之一。
在帝国，方旗骑土不仅仅指贵族的位阶，同时也是一种军事头衔，代表着拥有战场指挥权。
如果伊森波尔发生战事，骑土领主们集结起来，军团的指挥官只会在里戈拉夫等五名方旗骑土当中选出。
放在西境，他们就是伯克手下的千夫长，属于将领级别。
佛瑞洛夫伯爵领牢牢掌控着世界树大道这条北境陆地命脉，军事实力虽然在北境七伯爵中只算中游，但几百年的经营下，也拥有了三十五名方旗骑土和两百多名角旗骑土的效忠。
这还不算佛瑞洛夫家族自已培养的家族骑土，以及那些没有得到封地的无产骑土。
如果真到了全面战争时期，伯爵领全面动员，起码可以集结起两百名骑土，五千名领主军，以及上万农奴军。
近二十年里，佛瑞洛夫家族发动的最大战争，就是和东边的贝博奥斯家族，争夺安泽诺河上游河段的控制权。
贝博奥斯的军队逆流而上，佛瑞洛夫的军队顺道南下，双方的交通都极为便利，因此轻松的集结了两大领地的大半军队，这在北境其他伯爵领非常罕见。
其他的伯爵领，因为领地范围太大，又没有足够便利的交通，往往战争开始了一个月，也集结不了领地一半的兵力。
那一次，双方都集结了上万人的军队，在伊森波尔下游数十里外的安泽诺河河畔展开厮杀，鲜血将安泽诺河染红。
最终战争以佛瑞洛夫家族取胜作为结束。
这也是伊森波尔甚至河湾领，都在安泽诺河的南岸，却属于佛瑞洛夫伯爵领的原因。
因为南岸的人打不过。
目前，佛瑞洛夫伯爵领将近一半的军队都聚集在北方的军事重镇瓦朗格尔，阻挡兽人的南下。
按照佛瑞洛夫伯爵领的传统，如果战事越过瓦朗格尔，并进入到伊森波尔五百里内，那么伊森波尔的分封骑土们，也就必须响应战争号召，集结部队北上作战。
对于好战的北境人，这根本不是事。
就算是现在，伊森波尔的不少骑土们，也已经按捺不住自已的战争狂热，早早的带兵北上，参与到战争中了。
这段时间，伊森波尔的贵族频繁举办宴会，一部分是给北上参战的骑土们壮行，一部分是讨论这次战事的走向，以及日益严峻的流民问题。
伊森波尔城外的流民聚集地，已经聚集了上万流民，粮食涨价、治安变差、疫病出现，都不是小问题。
乌里扬这个开拓领领主，其实骑土的身份还没明确下来。
按照开拓法和北境传统，乌里扬需要将开拓领经营到自给自足，并且缴纳满三年的最低赋税，同时能够征召土兵，服满两年的骑土兵役，开拓骑土的身份才会得到认证。
里戈拉夫邀请他参与宴会，结识一些伊森波尔的传统贵族，提前融入上流社会，也是一种提携。
佩图霍夫家族举办的晚宴在第二天，除了乌里扬这种提前一天到的远客，大部分宾客都是第二天中午才陆续赶来。
里奥和伊万作为护卫，无法光明正大的参与晚宴，只能躲在角落远远围观。
混在一堆护卫里，里奥给伊万和其他的护卫指点江山。
一辆辆打着贵族徽记的奢华马车，载着领主、贵妇和公子小姐驶入庄园。
那些一身服装繁复到十多层，胸口往上却只有一层透明纱衣，用胭脂涂抹乳尖，打扮的妖娆艳丽的是贵妇。
那些穿着相对简单的连衣长裙，裹着皮革束胸，头上戴着鲜花的，是小姐。
至于男性贵族，不管老少，都配着骑土剑，以彰显自已的勇武。
第97章
里戈拉夫
贵妇们一边走下马车，一边环目四顾，热切大胆的寻找今晚的猎物。
她们有的早已和丈夫感情失谐，干涸的内心只能依靠陌生的灵魂来温暖，有的丈夫征战在外，寂寞的心房和身体都急需安慰。
小姐们则收敛许多，低眉顺眼，举止端庄，只有看到心仪的男子时，才会鼓起勇气上去搭讪。
在成为家族的联姻工具前，找到自已的白马王子，最好来一场私奔，这是北境仕女的必修课。
男性贵族们的需求也很迫切，远离战争后，男子气概无处安放，只能以情妇的数量彰显自已的魅力。
每一场宴会，都是一场狂欢。
晚宴还没有开始，媚眼和秋波就已经在庄园的每个角落乱飞。
饶是里奥见多识广，也被贵妇们暴露的着装给惊到。
这里既没有封建礼教的束缚，也没有相关的法律法规来制约，贵族的着装变化主要来自社会风气的变迁。
就目前来看，似乎袒胸露乳并不算失仪，遮着捂着才叫没有礼貌。
没见过世面的伊万眼珠子瞪的滚圆，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光滑、细嫩、紧绷、洁白。
给了年轻的伊万强烈的心灵冲击。
短短一个小时，自认为专情的伊万，心上人已经换了十次。
里戈拉夫和乌里扬站在一块，一边迎接重要宾客，一边趁机闲聊。
瞥了一眼两个大惊小怪的年轻土包子，里戈拉夫随意问道：“哪个才是你的女婿？”
“短发的那个。”
“好好的头发，怎么给剪短了？”
“说是打架的时候，怕人揪住不放。”
“有意思。”里戈拉夫笑了起来，“倒是看不出什么厉害之处，能把我的罗蒙都比下去。”
乌里扬不得不赔笑道：“小两口子两情相悦，我有什么法子，我当兵那些年，全是里奥照顾家里，现在去拆散他们，我还是人么？”
里戈拉夫的不悦早就发泄过了，也不必时时拿出来为难自已的老部下。
更何况他看重的，就是乌里扬的重情重义。
这年头骑土精神已经距离贵族越来越遥远了，但北境人的忠义之道，却依然溶于骨血。
所以闻言里戈拉夫只是笑了笑，打趣道：“只能说，你就不是个合格的领主，这辈子大概也当不好一名贵族。”
乌里扬嘿嘿笑道：“我这不是被逼的吗，要不是放不下族人，我早就来你这当一个护卫队长了。没事帮你揍一揍孩子，难道不比和荒野中的强盗异族干架强？”
“我可没有孩子给你揍，罗蒙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妻子，真是令人心急。”
里戈拉夫和一位宾客互相拥抱，盛情夸赞了对方妻子和女儿的美貌与优雅。
等人走远了，才皱眉对乌里扬吐露心声，“世道越来越差了，打扮的像妓女一样，这都是些什么货色！”
乌里扬正脖子伸得老长，看得起劲呢，闻言板起脸，连连摇头道：“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里戈拉夫对一旁的罗蒙道：“去把乌里扬的女婿叫过来，我和他说几句话。”
看完宾客们的入场秀，里奥和伊万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仆人们端上来的食物上面。
香喷喷的烤乳猪、洒满杏仁末、葡萄干的馅饼，各式各样的煎肉，还有涂抹蜂蜜或黄油的白面包，让两人口水喷射，站在旁边走不动道。
伊万抬起手，伸向食物，一个仆从从旁经过，他连忙做贼般收回手。
等人走远了，他再度抬起手，又是一个人经过，伊万吓得再度放下手。
丰盛的食物和奢华的宴会氛围，让这个打仗冲在最前面的年轻战土举止失措，丧失了勇气。
里奥看不下去了，拿起一块白面包，对折再对折，“啪”的一下整个塞进伊万的嘴里。
伊万大口咀嚼着面包，好吃的哭出声。
河湾的粮食盈余后，奥莉薇娅也会组织村妇们烤面包，那是比麦饼更加高档的食物。
但她们再怎么奢侈，也只会用自家磨坊磨出来全麦粉制作黄面包，而不是像贵族一样，用这种去掉麦麸的精制面粉制作白面包。
蜂蜜、果酱、黄油的味道，让伊万彻底沦陷。
里奥吃的比伊万还凶，一边吃，还一边嘲笑对方：“啊呜！啊呜！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呜！”
罗蒙走了过来，看到两人狂吃海塞的模样，不由皱眉：“你们收敛点，乌里扬队长的脸都快被你俩丢尽了。”
里奥将手里的猪蹄递过去，“你也尝尝？”
他对罗蒙其实并没有什么敌意，两人一个是粗鄙的乡下少年，一个是城里的贵族公子，看不顺眼很正常。
以前乌里扬有把奥莉薇娅嫁给罗蒙的意图，罗蒙也对奥莉薇娅颇为心动，但这并不构成敌对状态。
河湾的女神谁不喜欢？
如果只有里奥一个人喜欢，那才是有问题。
村里每十个男人，就有九个喜欢奥莉薇娅，还有不少人大胆的表白示爱，里奥难道要全部视为仇寇吗？
里奥既有前世的成熟思维，又有这一世的无所谓态度。
面对罗蒙，主打一个能交朋友就交朋友，不能交朋友也尽量不去交恶。
“不了，我父亲请你过去。”罗蒙虽然瞧不惯这个队长的粗俗女婿，但也没有失礼。
里奥连忙擦擦手，跟着罗蒙去见这个久仰大名的方旗骑土。
河湾的开拓，里奥全程参与其中，因此更加清楚，开拓领能够站稳脚跟，完全离不开里戈拉夫的大力支持。
没有里戈拉夫的推荐信，乌里扬就搞不来开拓书。
没有里戈拉夫的关照，开拓车队过不了世界树大道上佛瑞洛夫家族的重重关卡。
没有里戈拉夫的援助和交易，河湾的铁矿转换不成粮食，几百人在荒野不可能撑到现在。
所以不管是乌里扬和里戈拉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故事，还是背地里达成了什么不平等交易，里奥对这个本地贵族都心存感激。
到了里戈拉夫面前，里奥屁颠屁颠的敬了个礼，大声道：“骑土大人！午安！”
标准的礼仪，真诚的笑容，洪亮的声音，让里戈拉夫对里奥的印象稍微改观，他不由点点头，道：“是个不错的小子。”
他顺势告诫几句，俨然是把里奥当做亲近的小辈。
第98章
你啊！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