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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玩家1752赏金结算,共一百五十万金币。]

    金属音落下,周苒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身子有些脱离地浮在了水里。

    接下来,周围的海域向两边褪开,露出光洁平整的地面,周苒变回自己的样子,穿着校服站在一个通道前。

    成功了。

    周苒茫然了片刻,随即缓缓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小小的梨涡也露了出来,上面写着胜利的喜悦。

    弹幕源源不断地在刷着,周苒的粉丝数也在爆炸式地增长,她突然很想分享这份喜悦,但转过头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这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周苒其实早就习惯一个人了,从不会孤独,但不知为何,胸膛里的那颗心划过一瞬间的空落。她突然就不想待在这儿了,收起笑容,走进泛着白光的通道。

    白光闪过,刺的人睁不开眼。

    等周苒睁开眼时,周围再次变化,鼻端传来一股消毒水味儿。

    紧张的追逐告一段落,白色墙壁上的时钟指着两点半的位置,阳光很足,洒在窗台的绿植上。她安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扎着针,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正举着双臂帮她换药,身子蹭在病床的床沿儿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周苒轻轻动了一下,小护士立刻低下头,软着声音问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周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再经历了几次副本后,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离开了游戏,所以暂时没有说话。

    护士觉得奇怪,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于是将声音再放的温柔些,又问了病人几句,可小姑娘还是没说话,她心里有点害怕了,正要去找大夫汇报情况,一个短袖短裤的男孩儿从病房外走了进来,提着两杯酸梅汤。

    周苒立刻道:“项社长。”

    小护士:“……”我以为你出了什么问题结果你只是不想和我说话qaq

    项江明听见周苒叫他,眼睛睁大,惊讶道:“你醒了,我的天啊,你吓死我了,你中暑晕倒了知道吗!”

    他说着,朝周苒使眼色。

    周苒收到信号,终于确定了自己已经回来了。

    项江明:“头还晕吗?”

    护士还没离开,站在一旁听着。周苒看着他,觉得好笑,但还是配合他虚了虚眼睛道:“嗯。”

    项江明:“你看吧,让你别站在太阳底下等我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头晕了吧。好了好了,不凶你了,我给你买了解暑的东西,喝点吧?”

    项江明说着,坐在了周苒的左手边。而周苒的左手刚好扎着盐水。

    周苒准备伸另一只手接,但动作晚了一步,项江明已经将吸管插好,送到她嘴边:“你都这样了,就别动手了。”

    小护士站在一旁看着,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点,眼睛里满是期待。周苒偏头,项江明的眼睛里竟然也全是期待,无数细小的小星星在那双深色的眸子里闪耀着,熠熠生辉。

    周苒想,总不能说一个不,拂了两个人的兴。

    于是周苒歪头,就着项江明的手喝了两口,冰凉的触感从舌尖儿灌下喉咙,消散了整个夏日的闷热。

    周苒道谢,然后笑了笑,小护士在一旁发出一声低呼,红着脸退出了房间。

    周苒:“我触发赏金副本了。”

    项江明:“嗯,系统提示上说了,你突然晕倒,老师吓坏了,我把你抱过来的。”

    周苒道谢,然后轻轻伸展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勾起一点,小声道:“项社长。”

    项江明也小声道:“怎么了?”

    周苒笑意难以掩饰,小小的骄傲流过眉梢挂在眼底:“我通关了。”

    项江明笑意全在眼眸里:“知道,所以买了酸梅汤庆祝。”

    周苒:“就这?”

    项江明:“晚上再请你吃饭。”

    周苒笑了:“好。”

    这时候,隔壁病床上,一道凄凉的声音响了起来:“喂!项江明,还有我呢,老师说让你照顾我们两个,不是只照顾她啊!喂,你过来,我的药都要没了!”

    周苒:“陆擎也在?”

    项江明:“什么陆擎,哪知猪在说话?”

    周苒偏头,透过帘子看到隔壁病床的男生:“项社长,他的药瓶好像要空了?”

    项江明嘿嘿一笑:“没事儿,正好输点氧气给他,好的快。”

    作者有话要说:

    陆擎:“???”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56章

    项江明这么说着,

    但还是往后看了一眼。

    陆擎躺在床上,眼圈微有些肿,身上衣服褶皱,

    药瓶里的药见了底。

    项江明嘴唇轻轻抿了一下,

    把酸梅汤递到周苒手上,

    凑到她耳边沉着声说等我一下,

    然后撩开布帘走出去,

    将护士重新叫了进来。

    陆擎起了针,

    晃悠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手撑床边的时候,

    不小心脱力,手腕软了一下,不过他马上调整好身体,将手背在了后面。

    项江明看着他,

    笑容慢慢收起来,眉头轻簇,拍了下他的肩膀:“好点了没?”

    陆擎知道他问的什么,

    默了片刻,轻轻点头道:“还好吧,难受是肯定要难受的。”

    项江明:“看开点。”

    陆擎嗯了一声,说你不用担心我:“你别看我年纪小,其实我已经过了十段了,

    你可能不知道,

    十段往上的人太少了,

    因为十段的人触发随机本的难度都会在八九段左右,

    我们必须主动挑战低阶本来避免触发随机本,

    但也不能太低阶,不然要出大事的。”

    陆擎顿了下,

    然后继续说:“我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离开了很多人,其实我已经麻木了,只是洋哥和我在一块的时间比较长,感情深一点。”

    项江明叹口气:“薛浩洋是球打的很好的朋友,总给球队买饮料,他人很好,可惜了。”

    陆擎闻言道:“是,洋哥对谁都温柔。不过你也别郁闷,洋哥他其实早就看开了,我记得他前几段的时候还经常和我抱怨来着,但后来他就不抱怨了,说与其有那个抱怨的时间,还不如多和周围的人说说话,享受享受人生,而且我们早就说好了,无论是谁死了都不许难受,忘了对方就好。”

    项江明:“是吗,他这么说?”

    陆擎嗯了一声:“我肯定不骗你这个,我那么了解他。”

    陆擎说完,两个人突然又沉默了。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东西,那是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求生的渴望。

    这些被游戏选中的人也是真的不幸,恐惧和渴望每天都在左右互搏,一旦恐惧占了上风,迎接他们的只有残酷的死亡。

    陆擎先嗐了一声,劝起了项江明:“既然已经被游戏选择了,那这种生离死别就是避无可避的,你经历的少,经历多就麻木了。小伙子,你段位还低,等你多走几个本儿你就知道啦。”

    项江明难得没怼他,只是朝他一笑。

    陆擎扬起下巴,继续用过来人的口吻道:“喂,你要是需要帮助,就来找前辈我,我看在周苒姐姐的份上带你过几段,怎么样?”

    项江明:“谢谢。”

    陆擎拍了他一巴掌:“都经历过生死的人了还谢个屁,再说还是你给我交的医药费,滴水之恩,瓢泼相报。”

    项江明挑眉:“怎么报?”

    陆擎啊了两下:“反正就那么个意思!我就先回去了,周苒姐姐,谢谢你的糖,我们改天见!”

    周苒:“改天见。”

    陆擎走了,脚步欢快了许多,临出门前还折回来,顺走了一杯酸梅汤。

    周苒:“他好像调整的不错。”

    项江明转过来,笑了笑,然后轻轻道:“不。”

    周苒:“嗯?”

    项江明解释道:“他比你醒的早,醒了就拉着我问薛浩洋怎么样了。我说他不行了,他说哦,然后我出去了一趟又回来,看见他在哭,等我进来了,他又不哭了。”

    周苒:“他怕你笑话他。”

    项江明:“他就是想太多,我怎么会拿这种事笑话他。”

    周苒猜他也不会。

    如果他真的那样,她也不会选择和他做朋友。

    项江明叹了口气,正色道:“眼泪多软弱啊,谁不是藏起来偷偷掉,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坚强的。”

    周苒:“……”小玫瑰出来挨打?

    项江明说着,突然有点紧张,转过头来问周苒:“你哭过吗?”

    周苒诚实地点了点头。

    项江明立刻露出心疼的目光,不过他倒是控制的很好,除了开玩笑的时候,都不会超越朋友的界限,这让周苒觉得舒服,不会有任何的压力。

    但项江明控制的太好了,这么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慈祥的老父亲心疼自己可怜的小闺女一样……

    周苒看他这样,就笑了,侧了下身子,将喝完一半的酸梅汤放在桌子上:“哭是哭过,不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惨就对了。”

    她说:“其实我觉得,人生就是这样的,苦难总会以各种方式降临在每个人头上,只是咱们的方式比较残酷罢了,与其用眼泪抱怨,不如节省下来时间想想怎么活下去。”

    项江明点点头,说我们一起。

    周苒嗯了一声,突然叫项江明:“项社长。”

    项江明:“嗯?”

    周苒:“你呢,你哭过吗?”

    项江明坐在一个椅子上,脚踩在凳子支架上。屋外的阳光给他白皙的皮肤加了层柔和的光芒,少年眉眼俊逸,长腿曲着,手肘撑在膝盖上,手心托着下巴,手臂跟着脑袋一起点了点:“嗯,哭的可惨了。我只告诉你哈,别告诉别人。”

    周苒听见这句‘别告诉别人’,不禁又想起小玫瑰梨花带雨的样子,嘴角不可自抑地扬起一点,但她又怕他在意,赶紧压了下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看着他。

    项江明眼角抽搐:“你别忍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空气安静了几秒,两个人看着对方,然后一起笑了出来。项江明笑的口干舌燥,捞起桌上剩下的酸梅汤,就那么直接喝了。

    他动作太过自然了,周苒都没来得及提醒他换吸管。

    少年猛地灌了几口,嘴唇冰的泛起了绯红,他白皙的脖颈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吞咽的声音,半杯酸梅汤就那么见了底儿。项江明喝完,将杯子往回放,杯底的冰块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这是夏天才有的声音。

    项江明放回去才想起来什么,扭头盯着吸管嘶了一声,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忘了。”

    周苒:“你自己不介意就好。”

    项江明:“我当然……”

    他的话说了一半,没再往下说了。

    时间是下午三点半。

    因为周苒是女生,且看上去比较瘦弱,所以她的药瓶多了一个葡萄糖,她问了下护士,大概要半个多小时后才能起针,两个人一坐一躺聊起了天。

    就是这个地方不太大,委屈了项江明无处安放的长腿。

    项江明:“赏金副本怎么样,是不是特变态,我看了论坛,一片骂声。”

    周苒说还好,然后跟项江明大概讲了一下内容,尤其着重说了那个纸壳国王的事。

    项江明手腕拄着脸,笑的满眼泪花。

    这期间,项江明还帮一个老人搬了下轮椅。他搬着搬着,也不知道是想起来游戏被玩家吓慌了觉得好笑,还是用了人家的吸管没被骂觉得激动,一路上嘴角就没下来过,时不时还发出点声音,笑的人家老爷爷一直问他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要当爸爸了。

    在无数种解压方式里,要数嘲笑游戏最为管用,两个人笑完,压力都舒缓了很多,凑一块商量了一下正事。

    周苒:“准备好挑战第七段了吗?”

    项江明笑道:“这有什么好准备的,这游戏那么变态,做好回不来的打算就行了。”他说完收起了笑,然后补充道:“当然,也做好一脚踩死它的准备。”

    周苒看了他一眼。

    项江明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像一个只经历了四场游戏的玩家。

    他的眸子偏深,故而稍稍散焦的时候,总是觉得深远,倒像是被海浪冲击后,依旧屹立着的礁石,越是被苦难折磨,越是棱角分明,在某处积蓄着力量,随时准备向命运丢出致命一击。

    这和周苒的态度很像,可以接受这样的宿命,但同时也绝不认命。

    周苒起完针,下床离开病房。

    两个人乘电梯下来,顺着走廊拐到医院一楼的大厅里。

    大厅人来来往往,比较拥挤,他们试着寻找医院正门,可走着走着,突然听见一阵吵闹的声音响起。

    这会儿正是保安交班的时候,原本还算稳定的秩序乱成一团,取药区的窗口前,一个半秃顶的中年男人正在朝一个妇女咆哮。

    周苒偏头听了听,大概是这个男的插了队,女人指出他应该按顺序来,中年男人恼羞成怒,公然指着她骂了起来。

    男人振振有词:“取药这件事情没有轻重缓急吗,我孙子发着烧,我先把药取了不行吗!”

    男人话音落下,队伍里的其他人都发出了唏嘘的声音。

    这里是医院,哪个取药的人没有点头疼脑热的,如果真是急病,医生肯定就不让他来排队了。怎么就他的孙子是人,别人不是人吗?

    只不过,虽然大家觉得他做的不对,但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出头,尤其是队伍后面的人。他们全都被插了队,却缩着脖子不说话,眼神里还有一股看热闹的味道。

    周苒突然想起了鱼缸外的族人们。

    冷眼旁观者的麻木最终换来了惨烈的死亡,和被迫害的人是相同的下场。

    那个女人年纪也不小了,抱着个孩子,可能是附近县城来医院看病,闻言眼睛红了一圈,嘴巴颤抖着想要组织语言。

    她皮肤暗黄发黑,底下穿着条宽宽的裤子,上衣是个因着卡通图案的背心,看得出来着衣服已经洗了很多次了,上头图案缺了好多,留下的部分也被洗的泛白,勉强能看出来是个海绵宝宝。

    她的孩子是个女孩儿,三四岁的样子,用毯子裹着,小脸被晒得起着皮,动作缓慢呆滞,眼睛稍稍往上翻着一点。

    女人抱着孩子,苦着脸道:“我也不想,可我姑娘也病了。她在发烧,孩儿她爹喝酒,不管孩子,我回去的时候已经烧的不会说话了。”

    周围的唏嘘声更大了,但就是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什么。

    发现没人给这孤儿寡母出头,男人更加嚣张了,他撇了一眼那个孩子,刻薄道:“这不是还睁着眼呢吗,谁的病不是病,我孙子比她还小呢。你可真是恶心哦,这位置本来就是我的,我只是去看了眼孙子,怎么回来就挨你教训!”

    他说着,伸手推了那女人一下,女人发出一声惊呼,周围凑热闹的见是要打架,纷纷打了鸡血似的凑过来。

    周苒轻轻皱眉,往前走了一步,项江明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但他们还没走近,那个男人扬起的手就被人给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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