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厉东平看了看四周,伸手一指:“往那边——”
他说话的时候,雨势变大,天色也比先前更黑。
只是在他指了路后,只见地面突然冒起红光,那地面水洼内积蓄多日的雨水由浑转黄,在血红光影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令人感到不安的颜色。
可这鬼光一出现后,先前的倾盆大雨反倒立时小了些。
四周的鬼域被出现的黄泉破坏,硬生生打开了一条小路。
蒯满周身体腾空,脚不沾地,顺着黄泉上方滑了出去。
眨眼功夫,她就滑出了数丈距离。
范必死见此情景,也跟着喊:
“走!”
众人淋着雨冲入黄泉之中,身影很快被雨幕遮挡。
……
几人一离开后,丁大同这才看着赵福生:
“大人,真不让胡容他们同去吗?多个人也多几分保障。”
胡容靠着庄内的木柱,闻言点了点头:
“大人一发话,我立即就追过去。”
“不用了,不是人多就有用的,满周一个人够了。”赵福生摇头:
“如果满周去了也无法解决的事,你们全部去了也没用。”
一句话说得胡容的脸胀得通红,他手捏兰花指,鬼使神差的扭头:
“大人这话说得——”
“……收收你这味。”
丁大同嘴角抽搐,吐槽完后这才看着赵福生,正色道:
“大人,东屏村的事你觉得麻烦吗?”
“不麻烦。”
赵福生摇头。
“以你眼力,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先前那两个鬼影品阶并不高。”
丁大同犹豫了一下,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道:
“可是接连出现,这也不正常。”
“确实是这里古怪之处,我们留两天时间,探个究竟。”
赵福生也觉得此地厉鬼源源不绝是怪异之处,不过目前还看不出端倪。
送走了蒯满周几人后,她也回了庄子中,庄内丁大同等人已经替她收拾出了一间屋子。
庄子内原本因为鬼祸的原因,村民们早已经封住了水井,深怕再出祸事。
丁大同几人想办法重新将井打开,取了水擦干净了屋子,还为赵福生找了一套算是干净的旧衣,以她收拾洗漱。
虽说村里条件简陋,可因为船毁的缘故只能暂时凑合,得等到去了文兴县后才能重新补充衣食等物资。
到了晌午后,外间雨势一顿,一条红光刺破鬼域,直达庄子门前,激得门神的烙印呈现复苏的架势。
早上出去的蒯满周一行平安归来了。
他们这一去很顺利的到了镇上,并没有遇到诡异之事,范必死买了一些菜干、粮食,同时还侥幸买到了几个野味。
这些食物一带回来,令得本来死里逃生的船工们很是松了口气。
就连一直阴沉着脸的陈母表情都松快了几分。
趁着众人热闹之际,范必死走到赵福生身边小声的道:
“大人,东屏镇的这场雨并没有祸及镇上,只是附近几个村落遭殃而已。”
他一面说着,一面脱下了双脚上的鞋。
那鞋已经浸泡了水,踩了一脚的泥,进庄子后那些泥吸附了草灰,沉重无比。
范必死一脱下鞋后,鞋上顿时传来阵阵恶臭气息。
这些臭气之中夹杂着阴煞鬼息,赵福生目光一顿。
他察觉到赵福生的目光,举着鞋子有些尴尬,以为她认为自己举起的鞋子不雅,忙不迭的提着鞋甩了两下,鞋上泥土没有甩掉,反倒那股臭气更浓了些。
范必死立时不安的开口:
“大人——”
“这鞋上有很重的怨气。”赵福生说道。
范必死一听鞋上有鬼煞之气,脸色微微一拍,顿时连鞋都不想要了。
赵福生的目光落到他鞋上,那鞋已经被泥水染变了颜色。
鞋子周围一大圈泥,泥泞外头沾了草灰,草灰的空隙处露出的泥巴呈黄褐色,臭气就是从这泥水中传出来的。
“兴许是你出去走了一圈,外头下的雨有诡异。”
赵福生看了一眼,却暂时没看出古怪之处,只好道:
“你将鞋放到门口,再继续跟我说说镇上打听到的事。”
范必死应了一声,赤着双腿走了两步,将手里的鞋往门口的方向一扔,接着回来才道:
“我们去了镇上,也打听了一下,说是今年涝灾。”
正如厉东平所说,村里这场雨是七八个月前开始的,但最初雨势怪异,只在东屏村附近下。
直到四五月份时,雨水才开始往外蔓延,祸及了附近数个村镇。
“而这些下雨的村庄中,也有人死。”
这些村镇之间交通不发达,信息也传递不开,每月缝初一、十五赶大集,附近十里八乡的才会去。
【第405章
提前动手】
第四百零五章
初时的时候黄蟆镇的人没以为意。
这年头哪时不死一些人?镇子傍水而存,附近许多村镇都挨着白陵江,年年都有人淹死。
可随着死人一回来,且一家一家的人接连惨死,渐渐的到了七、八月份时,便谣言四起。
都说黄蟆镇闹了鬼。
镇上一时间人心惶惶,家里稍富庶的,提前得到消息,便慌张举家往附近的文兴县搬迁去。
“我们进镇时,镇上十室九空,今天并不是逢初一、十五,镇上人也不多,我是报了镇魔司的旗号,找到了当地府衙的人帮忙,才勉强凑齐了这些东西。”
范必死话说完后,赵福生点头赞道:
“你做得很对。”
她之所以让范氏兄弟与陈多子同行,就是因为范必死心眼儿灵活,做事不拘泥规矩,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办适合的事。
赵福生说完,又问起镇上的情景:
“黄蟆镇如今的情况怎么样?”
“不大好。”
范必死摇头:
“雨没下到镇上。”
雨水笼罩了东屏村附近好几个村落,随着时间的蔓延,逐渐外扩,但镇上离东屏村有一段距离,暂时未受波及。
“不过也快到了。”他说到:
“黄蟆镇不大,约我们万安县城夫子庙至码头那一带的范围大小,雨距离镇中约半里的距离。”
一行人入镇之后便出现了一个奇观:天空好像被一分为二,成为两个界面鲜明的颜色。
一半乌云密布,天色阴沉,细雨绵绵;而另一半则相对较干净,可也不见阳光,像是随时都会被乌云侵袭。
“鬼祸的谣言已经传开,镇上也做了准备,镇外起了高墙,上头有人在加盖草棚顶。”
范必死无奈的道:
“镇外还有良田,已经荒废了,田里的粮食被割完了,剩的麦秆也被人割走了——”
将来鬼祸一旦蔓延开来,这些割下来的麦秆也是储备的粮食。
如果没有镇魔司的人来收拾善后,黄蟆镇的这些举动也只是缓解死亡的时间。
无水、无粮的情况下,被困在镇中,迟早也是一个‘死’字。
范必死等人入镇时,还差点儿引发了民愤,镇民见他们从雨中来,还没问他们是哪个村的,便开始想杀人。
这个时候范必死及时表明了身份,再加上蒯满周在,厉鬼力量一施展开,镇压住了镇上的人,众人这才顺利入镇子。
得知镇魔司的人来,镇上的人格外兴奋,都在喊着‘得救了’。
在知道范必死一行来意后,镇上自发开始凑粮食,一开始还不想收钱,反倒除了凑粮、凑菜之外,镇上的人当时还想凑些钱交保护费……
范必死身强力壮,看到一干面黄肌瘦的人掏出家中存粮的时候,都有些于心不忍。
“大人……”他叹了一声:
“这桩鬼案真的怪异。”
“鬼案从三月出现,至今七八个月时间,镇上的人就敢不报镇魔司?”
赵福生问。
镇魔司接不接案子是一回事,但黄蟆镇的人报不报又是另一回事了。
范必死就道:
“早在今年六月的时候,黄蟆镇的镇长得知附近几个村下雨,且死了人又闹了鬼后,已经收拾细软,带着家中的人逃往文兴县去了。”
他话音一落,听闻这话的人俱都沉默了片刻。
人人都畏惧鬼祸,害怕死亡,黄蟆镇的镇长这样做也可无厚非。
只是他一逃走后,留下的可是一堆烂摊子。
镇上没了镇长管束,普通平民可是要吃苦头的。
人祸可能要早于鬼祸出现。
赵福生不愿去细想这个结果,又问:
“那镇上其他人呢,没有将此事上报县里吗?”
范必死又道:
“黄蟆镇距离文兴县一百多里路呢,路上道不好走,当初镇长逃离时,带走了镇上的马车。”
就在这时,外头厉东平也进来了。
他打着赤脚,裤腿高高卷到了脚踝,一双脚上沾满了厚厚的泥泞,一入庄内踩入柴灰中,双脚便被柴灰包裹。
上面的泥浆沾裹了柴灰,形成厚厚的壳子包住他双脚。
厉东平走过的地方,地上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还得给钱呢——”
他出行前戴了斗笠披了蓑衣,但身上也被雨水浸湿,这会儿入门后先将沾水的柴灰捧出去扔到了门外,一面坐在门槛处抓脚上的泥,抓了之后扔向外间。
厉东平说话时,赵福生扭头看他。
少年坐在高高的门槛上,两扇大门上血光闪烁,门神的烙印散发着鬼光,他却像是全然不惧。
鬼光之下,地面几个外出归来的人留下的湿脚印很快被抹平。
少年收拾完双脚,将脏兮兮的手往湿透的衣裳上满不在乎的擦干净。
“给什么钱?”赵福生问。
厉东平道:
“县里请人降鬼,是明码标价的——”
他说完,声音立即小了下去,有些不知所措。
黄蟆镇的人太穷了,就是榨干了骨血,也请不来镇魔司。
镇上的人对此心知肚明,所以鬼案爆发后,许多人宁愿困守原处,也不敢报官,深怕鬼没来、镇魔司来人了,反倒死得更早一些。
“……”
丁大同与赵福生面面相觑,二人都一脸无语。
这就是郡中大将疯不疯的区别。
在昌平郡中,虽说治下也时常有鬼祸,但百姓的日子大体过得去。
而上阳郡的大将变相被流放至此,早就疯了,行事作风无疑是在对百姓挖骨吸髓。
赵福生皱起了眉,懒得再说这个话题。
她再转头看向范必死:
“鬼祸已经发生大半年时间了,你入镇之后有没有打听黄蟆镇大约死了多少人?”
范必死目光与她相对,顿时心领神会。
“打听了。”
他低声道。
听说这话的众人心中一凛。
范必死就道:
“黄蟆镇治下共有14村,大半村庄都像东屏村一样沿河而居。”
“沿河而居——”
赵福生听闻这话,心中一沉。
这一次的鬼祸本来就是人沉河而死,随后厉鬼复苏回家叫门,被叫到的人家灭门而死,如同瘟疫传染村庄,周而复始。
而黄蟆镇惹到了这样的鬼祸本身已经很不幸,偏偏镇上的人都邻水,更增添了村民死亡的概率。
“具体死了多少人打听不到。”
范必死为难的道:
“镇上兵慌马乱,没个主头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赵福生也明白他话中之意。
就算是黄蟆镇的镇长不跑,这事儿也没法追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