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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杨桂英结结巴巴道:

    “知、知道了——”

    黎干娘说完,满意的点头。

    她随后将目光落到蒯满周身,强挤出一个笑容:

    “小丫头片子,来跟我走。”

    蒯满周点了点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跟在了她的身后。

    孙三娘抿唇一笑,走在了两人身后。

    等这三人一走,杨桂英有些不安,看向赵福生,似是欲言又止。

    半晌,她终于忍不住了:

    “客人,刚刚那孩子是你妹妹么?”

    ‘咳——’一旁罗六没走,他将担子放到了地上,听到杨桂英这话,就不由咳嗽了一声。

    杨桂英听到他的声音,浑身一抖。

    赵福生冷知一声,向张传世使了个眼色。

    张传世还想进屋找个凳子坐,一看她神情,顿时露出痛苦神色。

    这一切都是罗六的错!

    张传世心中怒火上升,揪起罗六衣领:

    “我要撒尿,你领个路。”

    罗六被他一提,立即就慌了。

    他双腿腾空,一双细腿不停扑腾:

    “大人,你随便外头找个空档撒了就是了,哪还要人领路?我这一路走来走得脚痛,让我歇歇——”

    “歇什么?”张传世提着他往外拖:

    “人家一群女人说话,你留下来像什么样?”

    罗六身不由己被他拖着走,心中愤怒极了,只得恼道:

    “里面还有个男人在,怎么就说我——”

    张传世冷笑:

    “我拖不动他,但我拖得动你。”

    这老头儿的话将罗六气了个仰倒:

    “你——”

    他话没说完,便被张传世顺手往腋下一挟,很快就带出巷道了。

    ……

    等这两人一走,屋里便只剩赵福生、孟婆及刘义真还有一个杨桂英了。

    没有了罗六,杨桂英如蒙大赦,紧绷的表情松懈了许多:

    “客人,你们出门在外,怎么好将一个小孩交到陌生人手中——”她意有所指:

    “这个世道不太平,还是赶紧找回来,带在身边吧。”

    她说话时目光闪躲,不敢看赵福生的眼睛,一双手不停的颤抖:

    “你们也最好不要久留,我们家穷,不留人吃饭的。”

    从她的神情看来,她对黎干娘等人是十分害怕的,且对这几人底细应该也很清楚。

    但此时还敢出言提醒,可见这杨桂英本性不错,也不枉蒯满周答应替她出气了。

    赵福生定了定神,道:

    “不用担忧,她心里有数。”

    她的话令杨桂英有些怔愕,接着抬头看她,眼里带着焦急与无奈之色:

    “你——唉——有些事情,你不清楚——”

    “你是杨桂英吗?”赵福生却没有再接她的话茬,问了一声。

    杨桂英犹豫了一下,无奈的点了点头。

    “你是流土村人?”赵福生又问。

    她的话令杨桂英有些不安了,只得再点了下头。

    “你爹叫什么名字?”赵福生再问。

    杨桂英明显慌了,答道:

    “我爹叫杨铁汉——”

    她正想问赵福生等人身份,却听赵福生再问:

    “你娘家几口人,叫什么名字呢?”

    杨桂英的手开始抖。

    她只是胆子小,并不是蠢货,且生活在黎家坳这样的地方,见惯了罪恶。

    联想到黎干娘先前说的话,再看到身背棺材的刘义真,她的眼里浮现出恐惧,问道:

    “你们是谁?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有些不安的搓了下手:

    “是我爹娘出什么事了吗?”

    赵福生道:

    “我们是县府来的人,确实出了些问题,才想与你核对下身份。”

    杨桂英的眼圈开始泛红,听到赵福生自报家门,她紧绷的心神略微一松,这才让开半侧身体,示意几人进屋。

    兴许她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她并没有急着让几人说话,而是一直忙着想拿碗倒水。

    可是拿了几下,却越来越慌,手上无力,最终痛哭失声:

    “我爹娘怎么了?”

    十里坡一行带给赵福生的疑惑很多。

    她还有许多事没弄明白,如今已经深入鬼梦,被困在了此处。

    黎干娘、孙三娘等人不怀好意,说话半真半假,而唯有与流土村鬼案相关的杨桂英看起来良心未泯,兴许能借此事从她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只是她生活在黎家坳内,性情懦弱,有些话未必敢说。

    得想办法打开她的心防,让她主动开口。

    赵福生想了想,并没有先说结果,而是道:

    “我今日上午听到流土村出了案子,我们一行赶过去后,听到村里人说了一个事——”

    杨桂英本来神情紧绷,很怕从她口中听到噩耗,结果听她提起了自己的母亲,很是明显的松了口气,甚至露出笑容,倒了一碗水递给赵福生,顺势拉了根短凳坐在她面前:

    “什么事?”

    赵福生将水接过,放到了一旁的旧桌子上:

    “村里人说,你前段时间怀孕了,你娘来看过你?”

    她话音一落,杨桂英顿时哭了:

    “没保住。”她流了一会儿泪,接着抹了把脸,摇了摇头:

    “我后来怕我娘担忧,前段时间托人给她送了封信。”她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勉强之色:

    “后来、后来——”

    赵福生看她难以启齿,便接话道:

    “后来你婆婆托人送了物件,把她羞辱了。”

    杨桂英又想哭了,点了点头。

    她说到这个话题,神情有些忧郁,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比刚刚还要愁苦许多。

    “我看你婆婆面色凶恶,不像好人,她除了给你娘送臭鸡蛋骂杨家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过激举动?”赵福生开始将话引入正题。

    她问完这话,杨桂英有些不安,目光躲闪着,却不肯出声。

    赵福生随即再道:

    “例如威胁你爹娘,因为你没能生儿子,要找杨家晦气——”她边说边看杨桂英脸色,见这女人似是并没有因自己的话动容,便又道:

    “亦或是要伤害你以出气之类的——”

    她的话没说完,杨桂英便浑身一抖。

    “没有。”

    出乎赵福生意料之外的,杨桂英却否认了:

    “没有这回事。”

    她又强调了一句,接着站起身来,作势要去收拾碗筷:

    “不知你们哪里来的,问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如果没事的话,快些找了孩子离开这个村子吧——”

    “看来你婆婆威胁你爹娘了。”赵福生道。

    杨桂英的嘴唇紧抿:

    “都说了没有,你们别胡说,我们都是老实本份的庄稼人——”

    赵福生不理她的辩驳,直接道:

    “你爹娘当年心狠,将还不满十四岁的你嫁到黎家坳,这些年看你在黎干娘手里讨生活却不闻不问——”

    杨桂英顿时急了,大声的道:

    “不是的,我爹娘也有苦衷。”

    赵福生却当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可见你爹娘心狠,而这一次你那狠心的爹娘都下了决心要来为你出气,可见你婆婆这回是放了狠话,连你爹娘都看不下去了。”

    “什么?”杨桂英本来想要反驳,但听到这话,却一下怔住:

    “他们要来为我出气?”

    “是啊。”赵福生盯着她,点了点头。

    杨桂英又是流泪,却又有些想笑:

    “这怎么可能呢——”她的神色迷茫,又有些不知所措,看得孟婆一脸怜悯,摇头叹息:

    “可怜的孩子。”

    “我爹娘又怎么可能来为我出气——”杨桂英低低的道:

    “这狠心的爹娘——”

    说完,她又捂脸哭:

    “那怎么又还不来呢?”

    “他们来不了了。”赵福生摇了摇头。

    杨桂英哭音一滞,抬起了头来,她的眼里露出恨色:

    “他们是想我这个女儿死了算了吧?”

    “不是。”赵福生盯着她看:

    “他们死了。”

    这个答案出乎了杨桂英的意料,她维持着举手的动作半晌,好一阵后才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你说什么?”

    “他们死了。”赵福生再重复了一次。

    “他们昨夜商量过,打算今日来流土村为你出气,昨天夜里你爹打水,跟隔壁的葛大牙提起过。”赵福生将在流土村打听到的一些情况说了出来:

    “你爹娘安顿好了,要带你大哥、二哥一起过来,留了你嫂子、侄儿及妹妹在家中,但在清晨的时候,杨家一家九口就出事了。”

    赵福生道:

    “一家人的脑袋不翼而飞,全都死在了家中。”

    她话音一落,杨桂英的眼神空洞,脸色惨白说了一声:

    “怪我。”

    这个女人的反应也有些古怪。

    杨家人死法诡异,许多人都觉得邪门,而她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不是觉得惊悚,也不是觉得荒谬,竟然是满脸自责。

    她话音一落,整个人气息萎靡,软软的倒地。

    孟婆及时将她抱住,怜惜的摸了摸她稀疏的头发、瘦弱的肩膀,道:

    “多好一个孩子,瘦成这样了。”

    赵福生从杨桂英的话中敏锐的意识到这个女人恐怕知道一些内情,她示意孟婆先将人弄清醒,趁蒯满周还没有杀了黎干娘等人,剧情还没重置时赶紧将一些消息问出。

    孟婆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些墨绿的药膏,抹到了杨桂英唇间。

    那药膏味道清凉,刚一抹上,杨桂英便呻_吟一声,缓缓苏醒了。

    “我——”

    她才刚一开口,便被赵福生将话打断:

    “我们时间紧迫,旁的闲话少说,你爹娘出事,你不见惊讶,是不是此前你已经见过有人有相同的死法了?”

    “是。”

    杨桂英流着眼泪点头。

    她唇上不知沾了什么,火辣辣的疼痛,连忙伸手将唇上的药膏抹去。

    那药膏沾到她指尖,竟似是连皮肉都要烫去一般,她又连忙蹭在裙边,这才道:

    “其实这事儿已经闹了一段时间了,搞得人心惶惶的,从一个多月前,我就听我婆婆说,我们这个地方恐怕是闹了鬼了,生意都要做不下去了。”

    “闹鬼?”一直没有出声的刘义真听到这里,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杨桂英流着泪。

    杨家人的死讯似是刺激到了她,她默默哭了一阵,突然反手将孟婆拉住:

    “婆婆,你们是县府的人?你们既然是查我爹娘死讯来的,是官府的人吗?”

    “是——”

    孟婆冷不妨被她拽住,愣了一愣,看了赵福生一眼,在她示意之下点了点头。

    杨桂英就哭道:

    “既然是这样,我也不瞒你们了,如果这个事情解决不了,我反正也活不了了,我爹娘都死啦,大哥、二哥、侄儿都没了,杨家也没了,我也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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