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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我只是不甘心。”

    “我明白。”

    赵福生此时没有再与他开玩笑,而是认真的道:

    “此时我们在明他在暗,处于被动之中,有些东西现在不明白无所谓,但不能一直不明白。”

    纸人张以有心算无心,赵福生从无到有走到现在,虽说仍处于被动局面,可对上纸人张时不是完全无还手之力,她已经满足了。

    “这个人布置了如此多手段,制造了这样多鬼案,不管他怎么东躲西藏,总有一天会露出头来。”

    她冷笑了一声:

    “到时将他逮住,什么话都能问得出来。”

    兴许所有的事情一切早被她料中,她此时神情平静,并不见慌乱愤怒,显出一种异样的从容。

    哪怕刘义真心知肚明,实际的情况恐怕比二人预料的还要糟,但因为赵福生的冷静,却给他一种‘事情尽在掌控’中的错觉,极大的安抚了他因为恐慌而生出的愤怒。

    他的情绪逐渐平静,继而点了点头:

    “好,听你的。”

    “这就对了。”赵福生看他脸上犹带恚怒,不由故意喊:

    “义真啊——”

    “……”刘义真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蒯满周,却见小孩发梢动了动。

    他顿时明白,恼羞成怒:

    “别这么喊我!”

    “哈哈哈!”

    一个小玩笑恰到好处的令夫子庙内紧绷的气氛松懈了些许。

    赵福生见好就收。

    见刘义真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她这才正色道:

    “先看看你爷的情况。”

    刘义真点头:

    “嗯。”

    虽说目前情况尚算稳定,夫子庙内两个厉鬼加一个隐形的鬼戏班并没有复苏失控的架势,但三人仍是小心翼翼的往半损毁的红棺靠拢。

    越是往厉鬼靠近,赵福生就越能感应到鬼物身上浓重的血煞之气所带来的压迫。

    刘化成不愧是天生的鬼物。

    纵使处于沉睡状态,但他无意识间散逸出来的那种阴寒却以棺材为中心,半径丈余内都萦绕着一种刺骨的感觉。

    赵福生的脚步迈入刘化成的领域之内,便觉得一股寒悸自心底生起,就算她极力克制,身体仍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

    她的手脚开始轻颤。

    一种莫名的恐惧令她心悸、慌乱,甚至于眼前一黑,意识有片刻的紊乱。

    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她开始出现耳鸣。

    ‘嗡——’

    先是乱鸣声响起,接着眼前红光一闪,‘咚咚隆咚呛’,紧锣密鼓声在她脑海内炸开。

    一道高亢清亮的戏音带着宛如能穿透云霄的力量,钻入她的脑海。

    “吚呀——”

    接着,有一道带着笑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

    “有一……贵客来了。”

    那声音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听过。

    赵福生还没来得及细想,有人重重在她肩头一拍手:

    “福生、福生!”

    “福生——”

    另有一道脆声声的声音在喊她,听着声音有些稚嫩,挟带着冷意,有些耳熟。

    “福生是谁?”赵福生心中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我要去——”

    她心想:我正有要事要办,突然被这两声不识趣的喊声打断。

    正有些不快间,突然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福生’正是自己。

    “谁在叫我?”她这样一想,突然双脚一凉。

    仿佛有什么东西绊住了她的脚步。

    本来在她耳畔响起,邀请她往里边走的声音瞬间被这脚上的寒意打断。

    “贵客……往里边……”

    那男声断断续续,几乎听不明白。

    而赵福生混沌的意识刹时有片刻的清明,她一个激灵间,有数根漆黑的鬼线缠住了她的腰、胳膊,拽着她往回缩。

    她在这一拉、一拽之下,猛地身体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这一惊吓非同小可。

    赵福生伸手抓拽,试图稳住身形,眼睛猛地瞪大了:

    “我——”

    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眼前红雾弥漫,她手扶着一具破烂不堪的红棺。

    缠绕在她耳畔的锣鼓唢呐声消失了。

    那清亮干净的戏曲音化为余音缭绕,逐渐湮息。

    取而代之的,是夫子庙那静得有些诡寒的大堂。

    赵福生的半个身体已经趴在了棺材上,她一旦意识清醒,便低垂下头去看——只见她脚下盛放了数朵摇曳的鬼花,缠住了她的脚步,将她死死的绑在地面,否则她的双脚恐怕已经爬了起来,钻进了棺材。

    她的身体俯进棺中,脸庞与棺内的厉鬼相对。

    百岁的刘化成安静的躺着,像是此前的一切怪像与他无关。

    “义真,你爷好厉害啊。”

    赵福生心有余悸,侧头看着死死扣着自己右侧肩头的那只宛如纯金所铸的手掌说了一声。

    数根鬼线缠在她手腕与腰侧,将她捆得很紧。

    赵福生道:

    “满周,把我松开。”

    她一说话,其余两人明显松了口气。

    刘义真心中大石落地,那手背上的金光褪去,变成血肉才有的颜色。

    他的手还在抖,以缓慢的速度从赵福生的肩头挪开。

    “你真的吓死个人。”

    刘义真吐槽。

    本来不爱搭其他人话的蒯满周此时赞同的点头,补了一声:

    “坏!”

    赵福生先前说了要看刘化成后,她一往前迈,便似是失去了意识一般。

    刘义真二人初始还没有留意到她的怪异之处,见她走得很快,并靠近了棺材,只当她急于想查看状况。

    赵福生自身实力非凡,驭使了三个鬼物,其中门神是一对灾级的厉鬼,且她本人成功治办过多桩鬼案——这些种种极大的迷惑了刘义真的认知。

    直到蒯满周开始使用厉鬼的力量,刘义真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赵福生抓住红棺的时候,便想往上爬,关键时刻,是蒯满周以鬼花缠住了她的双腿,让她无法脱离地面,她才没有被彻底拖进棺材里。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刘义真发现出事后,第一时间就扣住了赵福生的肩膀。

    她的身体阴凉,且闭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沉睡,整个人不知何时丧失了意识。

    想起先前这惊魂一幕,刘义真还有些后怕,见赵福生仍扶着棺材,不由劝她:“你——你要不让到一边,我来看看——”

    “没事。”

    赵福生摇头,漫不经心的应了他一句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棺材内。

    自她驭鬼重生以来,关于刘化成的传说她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

    此人生来有异,一生坎坷,做过官、遇过鬼,后经商也富可敌国,却人到晚年散尽家财,最终苦守家庙。

    他生平做过善事,也为恶害人,用布施名册喂鬼,却又活到百岁才死。

    死后随即厉鬼复苏,成为世间罕见的大鬼。

    刘化成死前就已经厉鬼复苏,因此他保持了生平的样子。

    他身材高大偏瘦,留了须髯,看上去竟颇有些清瘦、斯文,可以想像他在世时的儒雅模样,使人完全无法将其与商贾巨富、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联想到一起。

    因死前他已过百岁,属于喜寿,他穿了一身红色的寿袍——倒应了赵福生先前说过的,他与‘红’有缘的事。

    从表面看来,刘化成因尸身不腐,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但赵福生看了他两眼,却有一种莫名的惊惧、颤栗自心底油然而生。

    不可直视他的面容!

    对于死亡感应灵敏的本能提醒着赵福生。

    她叹了口气:

    “义真,你说厉鬼究竟是不是只有五阶?灾级之上,究竟还有没有更可怕的鬼?”

    刘义真本来见她还在往棺材内看,担忧她再度着道,正忐忑间,冷不妨听她这样一问,不由怔了怔:

    “什么意思?”

    他的意识已经明白赵福生这话透露出来的意思,但身体却仍在抗拒着接收这一可怕讯息。

    “你爷的品阶,恐怕不一定是灾级——”

    说完,她又转头往另一旁压制了无头鬼的可怕黑棺处看去:

    “无头鬼也是。”

    她曾与灾级的厉鬼打过交道,而且不止一次。

    无论是门神还是蒯良村村民、庄四娘子,都属于灾级的鬼物,但她与这些厉鬼打交道时,都没有像刚刚一样心防失守,不知不觉间被鬼拉入诡异幻境。

    刘义真平静的面容有片刻的碎裂,他心神俱惊,低呼道:

    “不可能!灾级之上,怎么可能还有更大的厉鬼?这是大汉朝镇魔司几百年的经验总结——”

    【第263章

    欠一台戏】

    第二百六十三章

    刘义真喊完之后,随即想到赵福生的性情。

    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握,这样的话她应该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这个意识一涌入他的脑海,他不由得有些崩溃:

    “你的意思,我爷他——”

    赵福生趴在棺材旁边,盯着棺材内的刘化成鬼尸看:

    “也许是我想多了。”

    她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踮起脚尖往棺材内看去。

    赵福生这个动作将蒯满周、刘义真二人吓得不轻,刘义真甚至一时顾不得追问她关于‘灾级’之上的说法,急忙想制止她:

    “你下来。”

    “棺材内有纸人。”

    赵福生应了一句。

    她探头往棺材内壁看,借助夫子庙朦胧的光芒,她看清了棺材内壁的情景。

    原本的红棺已经千疮百孔,棺材内侧密密麻麻贴了纸人。

    这些纸人像是吸饱了血,通体呈红色,几乎与红棺的颜色融为了一体。

    如果不是刘义真开棺时导致棺材炸裂曝露了纸人的所在地,此时要想在这口红棺中找出所有纸人的所在地是一件极考验眼力的事。

    “你小心一些,才刚出事。”

    刘义真见她还往棺材内看,忙不迭的上前:

    “你是真的不怕死。”

    “谁说我不怕?”赵福生反驳了他一声。

    夫子庙内光线昏暗,棺材中更是幽闭。

    她说话时,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棺材内响起,殿内微弱的光源顺着炸开的棺材漏洞照入红棺内。

    惨白的灯光从血红的纸人身侧穿过,将这些纸人映镀上一层血红的光晕,看上去格外的诡异吓人。

    “你怕还敢趴着棺材看?”刘义真半点儿不信她真的害怕。

    赵福生的目光在四周的纸人上溜了一圈儿,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接着才道:

    “不是还有你和满周在吗?”

    话虽是这样说,她仍是脚跟落地,退离了棺材两步,说道:

    “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什么想法?”刘义真见她退后,不由松了口气,将话问出口后,又想到她先前提出的问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你还没有说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突然提及厉鬼品阶不止五阶?我爷他——”

    他心中有不少疑问。

    赵福生笑着摇了摇头:

    “说这个问题前,我先说其他的事。”

    她以眼神示意刘义真稍安勿躁,接着拍了拍身上的红木棺材碎屑:

    “如今我几乎能肯定,红泉戏班与你的祖父在五六十年前结下缘份。”

    红泉戏班欠了刘化成一台戏!

    柳春泉提到的,多年前他的岳父在世时收受的一两银子的银子打赏,就是来自当时在帝京为官的刘化成。

    “而纸人张应该知道这件事。”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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