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我试试你的厉鬼。”说完,她举起借用了要饭鬼力量的那只胳膊,曲指在郑河胸前敲了数下:
‘叩叩叩!’
响声一落,要饭鬼的法则被启动。
赵福生手掌摊开。
半晌后,郑河的腹内微微动了一下,只见那蒯满周留下的‘肚脐眼儿’处,突然被吐出一枚沾了黑色鬼气的湿漉漉的鬼钱。
鬼钱吐出的刹那,那‘肚脐眼儿’处似是贴上来了一只青灰色的鬼眼。
眼珠上蒙了一层白腻的膜,带着怨毒之气,透过那蒯满周特意留下的小孔往外看。
厉鬼想要顺着小孔往外钻,可刚一动,不等门神烙印镇压,那些缝穿肚皮的血红鬼线随即散发出凶光,将厉鬼束缚进去。
郑河的肚皮再无动静,厉鬼消声匿迹。
煞级厉鬼在蒯满周、赵福生联手压制下,毫无翻身之力。
赵福生捏着意外得来的鬼钱,又惊又喜。
20功德值再一次被扣除,她压制下要饭鬼的力量,将这枚鬼钱捏在手里。
“事情办完了。”
她满意的应答了一声,同时看着蒯满周,赞许的道:
“满周这个‘肚脐眼儿’开得真好,取钱也方便了。”
蒯满周眼睛一亮,垂落在她身侧的发梢飞了飞。
郑河伸手轻轻去摸自己平坦的肚子,又去看赵福生手里的鬼钱。
“大人,我的鬼还在吧?”
他神情复杂,问了一声。
事情办得太顺利了,他反倒有些不敢置信。
“还在。”
赵福生点头,又晃了晃手中的钱币:
“你看,鬼钱在这里。”
她边说着,边满意的将鬼钱收入地狱之内:
“你的鬼被彻底镇压,满周的鬼线是意外之喜,与我的门神烙印暂时达成了平衡,可以一起压制你的厉鬼,短时间内,你不用担忧厉鬼复苏的问题。”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郑河胸口上的小孔,心思瞬间灵活:
“我看你的这个鬼很有用处,被压制后,相当于只出不进。”
不用供奉物品,只需要施展要饭鬼的力量找它要钱,它就能源源不绝吐出鬼币。
赵福生说着说着,眼睛发亮:
“我们可以想办法多捞些鬼钱出来,镇魔司内的令使一人发放一些,将来办鬼案未必再要我亲自出马,普通人也能行,保命的机率也大大增加——”
她在畅想未来,郑河听得胆颤心惊。
他是吃过吐钱鬼的亏,命都险些搭上了,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条小命,赵福生这样搞法,他自己几时死不好说,但他总感觉那吐钱鬼都得被她捞干净。
“这、这——大人饶命。”郑河低声哀求。
“饶什么命?”
赵福生表情怪异看了他一眼:
“厉鬼晋阶无非就是施展能力,你这鬼的法则力量就是吐钱,多吐一些钱,它才好晋阶。”
说到这里,她神情严肃:
“我和满周只是暂时给你打下了压制它的烙印,将来烙印一旦消耗,恐怕你的麻烦不是你驭使的这吐钱鬼,而是这门神索命。”
【第199章
彼此制约】
第一百九十九章
“门神的索命可跟你驭使的厉鬼不一样。”赵福生提醒着郑河,“它们远比你驭使的吐钱鬼要更加可怕,到时要想镇压封印,说不定还需要你将驭使的鬼物晋阶,到时形成相互抗衡,才能更长时间的保住性命。”
她说完后,见郑河连连点头,应了一声。
可这位宝知县昔日的副令虽说态度上无可挑剔,但目光躲闪,不敢看她眼睛,显然对她的话并没有全信——说不定他心中还阴暗的揣测自己只是为了取鬼钱而已。
赵福生笑了笑:
“你也别不信,驭鬼之道在于平衡。”说完,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蒯满周:
“满周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不提蒯满周还好,一提这小丫头,郑河是又怕又好奇。
在郑河认知中,驭鬼者虽说因为与鬼相伴而拥有强大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在驱鬼、杀人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变相的杀死自身。
驭使的厉鬼品阶越高,威力越强,驭鬼者也就更加危险。
一般驭鬼者不会轻易出手,因为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厉鬼复苏的机率增加。
可是蒯满周先前出现时,并没有压制过厉鬼之力,反而肆无忌惮使用了鬼的力量,颠覆了郑河认知。
“你之后是万安县镇魔司的人,有些事情我也不瞒你。”
赵福生说道:
“满周驭使的厉鬼是她娘,这一点古建生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
郑河点了点头,不敢去看蒯满周的眼睛。
“而庄四娘子厉鬼复苏后,则导致蒯良村出事,蒯良村的村民死后执念化为一种鬼梦的存在,能控制住庄四娘子的行为,牵绊它的脚步。”
也就是说,蒯良村的村民与庄四娘子双双化鬼,且彼此达成了一种危险而又诡异的平衡。
赵福生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在蒯良村时亲眼目睹鬼梦开始及结束的一幕。
人类被陷入鬼梦之中,一切都像是真的,半点儿看不出是让人身处鬼梦的痕迹。
唯独露出破绽,是这些鬼梦中没有蒯满周的痕迹。
蒯良村的人们在临死前,仿佛都不约而同的隐藏了蒯满周的存在。
她想起鬼梦当晚,庄四娘子死亡的情景在鬼梦中重现。
张传世被厉鬼抓住沉河时,庄四娘子厉鬼也随之出现,绞杀村民。
蒯六叔临死前喊:不要让它找到满周。
这一句话透露出大量讯息。
赵福生推测:庄四娘子被处私刑的那一晚,蒯良村的人集体都参与了这桩处刑仪式,去观刑的人包括了蒯五在内。
兴许整个村庄中,唯一没有去围观刑罚的,可能就只有蒯满周了。
也正因为如此,厉鬼复苏之后,蒯满周是村子唯一的幸存者。
蒯六叔当时意识到了大祸发生,悔之晚矣,临死前的执念就是想要拖住厉鬼,不能让它害人,更不能让它找到蒯满周,使蒯满周也成为鬼物手中的受害者。
村民们团结一致。
人之将死,恶念被压制,人性中善良的天性展露,大家形成执念,保护了蒯满周,拖住了厉鬼。
之后蒯满周躲入祠堂。
(她进入祠堂的方式赵福生没有细究过,兴许是小丫头求生本能导致,想向祖宗拜跪求救;也有可能是因为受到了纸人张的挟制。)
总而言之,蒯满周所到的地方,对村民来说,便是禁地。
而这个法则在村民们死后,厉鬼复苏,则形成了一种法则——这也是后来赵福生几人误入蒯良村后,鬼梦之中,蒯长顺无意中提到蒯氏宗祠无法再进入的原因。
因为法则的存在约束了厉鬼,使得蒯满周在的地方,鬼村村民无法踏入。
但这种禁忌对庄四娘子则不存在,这也是蒯村鬼案的最后,赵福生听到封神榜提示‘灾级厉鬼出现’时才反应过来的原因。
……
“两方鬼物的品阶相差不多。”
庄四娘子更强,但村民的执念也不可小觑,再加上蒯村的村民以鬼花为引,引诱了庄家村的村民一一前去。
河底浮尸不少,赵福生猜测这应该是被鬼村民杀死的庄家村人。
屠杀完庄家村人后,蒯良村的厉鬼也跟着晋阶,所以与庄四娘子彼此压制,形成平衡。
“这才是满周使用厉鬼力量,受反噬的情况较小的原因。”
但是仅只是受反噬较小,而不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蒯满周已经七岁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天性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原本生长环境就差,应该养成了她胆小懦弱的性情,但有庄四娘子及蒯良村众长辈的爱护,她不应该像是如今一样的沉默寡言。
此时的蒯满周宛如表面看似风平浪静的深渊,暗里蕴藏着失控的风险。
蒯良村的覆灭对她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庄四娘子之死,蒯六叔等长辈的死亡都成为她心中的心理阴影——尤其是这些长辈们越爱护她,她内心的愧疚恐怕会更深。
“唉。”
赵福生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伸手摸了摸蒯满周的肩膀,捏过鬼钱的手指无意识的在小丫头衣裳上蹭了蹭:
“但无论怎么样,满周以后要控制一些。”
小孩没回答她的话,而是拉着她的手,满脸认真,一双冰凉的小手翻找着赵福生的指头,似是想要找出先前消失的鬼钱的痕迹。
这会儿的她才展露出几分小孩的天性。
小女孩偷偷以眼角余光去看赵福生,趁着她没有注意,一根细如丝发的血线顺着赵福生的手钻入她的袖子,‘悉悉索索’的翻找着什么东西。
“……”
郑河探知了内情,对蒯满周的力量有了更深的了解。
“也就是说,蒯小大人,她、她相当于拥有两个大鬼以上的力量——”
赵福生点头:
“至少灾级。”
“灾、灾级!”
郑河一张死人似的僵硬面容上都露出了骇然的神情:
“还是相互平衡的力量,不会轻易厉鬼复苏的。”
“对。”
赵福生点头。
正事办完了,该交待的话也说了:
“我和你说这些,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
郑河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她说的话,闻言点头:
“大人放心,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我让大人取钱就是。”
赵福生情不自禁露出笑意。
“……”
她这一笑,郑河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末了,他又犹豫着补充了一句:
“不过厉鬼晋阶,也不能只取不存——”
这鬼也不是摇钱树……
若照赵福生的说法,这鬼就是一座银山,天长日久的找它要钱,鬼也要被掏空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赵福生笑眯眯的应答了一声。
郑河忐忑不安的应了,他第一次感觉好像当鬼之后,落到赵福生这样的人手里也挺可怜的。
可惜此时他已经加入了万安县镇魔司,没有他反悔的余地。
且几次接触后,他对赵福生的印象其实挺好。
与一般的驭鬼者相比,她更鲜活,不是死板僵硬,形同活死人。
而且她讲信用,有原则,有话事先说,而不是后来再阴人,仅凭这一点,郑河也愿意冒险的。
更何况他也没有不冒险的资本。
“我都听大人的!”他豁出去一般的答道。
赵福生点了下头,说道:
“你将招牌取来一事做得很好,如今你也看出来了,各地镇魔司的招牌极有可能是大凶之物制成,我怀疑这块招牌有一定压制鬼物的能力。”
她说到这里,郑河心中一动,正欲说话,赵福生又道:
“这件事情你不要声张,二范他们为你置办了接风宴,你只管晚上去喝酒,其他的事别提,之后关于这些招牌的事,我可能还要再问你。”
郑河应道:
“是!”
“你将命魂记入命册之内,带上古建生,办完事后将名册交到我手中就行。”
赵福生说完,将魂命册取出,交到郑河的手上。
郑河将名册郑重接了过去,答应了一声。
他也精明,看出这是赵福生办完事、谈完话后打发他离开的意思,因此揣了魂命册起身告辞出去。
等郑河走后,赵福生看着蒯满周:
“你感觉这是什么?”
她敲了敲桌子,目光落在摆放在桌子上被黑布包裹的匾额上。
除了古建生及郑河二人,万安县其他人不知道她与郑河之间的交易,也不知道镇魔司牌匾的秘密。
但蒯满周的情况特殊。
她此时好像已经半人半鬼,且拥有一双非凡的眼睛,能看透一些诡异物质的本相。
——例如孟婆身上的血光及给厉鬼的震慑力,这是需要鬼才能感知到的东西。
赵福生此前只觉得孟婆有怪异,但试探过几次,却没有发现异常,而蒯满周一次就能觉察。
除此之外,郑河的匾额出现异样反应后,她的动作也很迅猛,将一桩可能会出现的诡异案件轻易掐灭。
赵福生此时问她感受,小丫头偏了下脑袋,目光落在那匾额上,好半晌后,嘴唇动了动:
“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