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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却又碍于赵福生的身份,一直在强行忍耐。

    “为什么?”赵福生倒是没有因为武少春的举动而轻视,她好奇的问:

    “是钱不够吗?”

    这种过往不登大雅之堂。

    武少春之所以当众说出,纯粹是因为赵福生追问,而她又是自己救命恩人。

    本以为说出来后难免要遭受鄙夷,而庞知县等人也果然如他所料一般有些不自在,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赵福生并没有看不起他,而是像与他闲话家常一般。

    武少春心中觉得有些怪异,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抓了抓脑袋。

    这个动作一出,张传世顿时觉得头皮钻心发痒。

    当日替身鬼案破解后,那种被剥皮的剧痛回忆又浮现在他心头,他脸色一变,连忙喝斥:

    “武少春你别抓脑袋。”

    “……”

    武少春连忙住手,也有些色变,末了回答道:“其实钱是给够的,走一趟给八百钱。”

    一般这种买卖越远越好,让人查不清来路,大约去一趟来回共计两三个月,能赚八百钱。

    “这样一算,收入还可以,那你为什么干了两趟就不干了?”

    赵福生照他所说,略微一算,便算出武少春这样走一趟,一路跟吃跟住,这些钱都是纯赚,若能守得住口袋,一年走个两三趟,便能赚二两多银子。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当日武大敬曾提过他家一共二十多个劳动力,一年辛苦的耕种,闲暇时出外务工,一年能赚三十两银子。

    但是光是武大敬一家交税便要交二十多两巨款,算下来一家人辛苦一年,剩下来的钱便寥寥可数。

    而这些钱还得供一家老小嚼用,就这样,武大敬一家还算是狗头村活得相对算体面的老人——从他当日身上穿的那件青色未打补丁的衣裳便能看得出来。

    武少春这样的走货一年一人便能赚二两多银子,且这些银子是不用上税的,这个数目便相当可观。

    “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武少春憋了半晌,说了一句。

    “不是好人?”

    这个答案出乎赵福生意料之外。

    范必死这会儿说道:

    “出外行走的,哪有什么好人,这些敢挖坟,敢走私,敢与朝廷法令对抗,还敢雇人与土匪对阵,恐怕杀人放火也未必不敢干。”

    他似是对人性十分了解。

    说完这话之后,其他人没有出声,就连武少春也一副默认神色。

    他这样的表现倒令赵福生愣了一下:

    “原来如此。”

    黄岗村的过往不是什么光彩体面的事,武少春不欲再多说,就道:

    “若当时知道县里有这样一个月70文的工作,打破了头我也要来,我娘肯定会觉得我武家祖坟冒了青烟——”

    提起过世的娘亲,他又是想笑,说着说着,却眼泪流了下来。

    屋里人正说着话,突然外间传来‘哐铛’一声重物砸响,接着有人大喊:

    “庄老七,你是不是想打架!”

    “打你又怎么了,谁让你站背后吓人的——”

    人群吵闹声传了进屋,似是外间有人打了起来。

    赵福生转头往屋外看,范必死见她这样,不由率先起身,皱眉道:

    “恐怕是请来的杂役起了纷争,我去看看。”

    镇魔司府衙如今才复立不久,一切百废待兴,许多职位尚未找到适合的人手,府衙内的杂事大多便归范必死管。

    这会儿众人正在谈话,外头却有杂役打架,他觉得面上无光,总担忧赵福生喝斥他御下不严。

    正恼火着要出去教训这些人的时候,赵福生却道:

    “反正没事,我也去看看。”

    她这样一说,庞知县等人便都跟着站起身来。

    众人出了大厅,透过宽敞、干净的大院,便见到外头有一群人围着对门的铺面。

    这些本该干活的杂役围了起来,似是中间有两人在吵嘴,周围的人劝慰着,但那吵闹的二人却不依不饶的。

    赵福生走在前头,出了镇魔司大门,外头越吵越烈,似是要打了起来。

    张传世就喊:“好大的狗胆,大人出来了,还敢偷懒!

    【第140章

    庄村诡闻】

    第一百四十章

    张传世一句话顿时令得所有看热闹的人作鸟兽散。

    中间的两人也想逃走,范必死今日被庞知县等人看到自己雇佣的这群杂役吵架偷懒,心中已经很是恼怒,深怕赵福生认为自己办事无能,便有心要拿这闹事的人立威。

    见这二人想跑,他立即大喝:“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这两人年纪都不算老,约二十五六,一被范必死喝住,顿时露出怯懦之色,全然没有先前吵架时的狠状。

    二人衣裳被扯开,好像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沾了满身的尘土,见范必死脸色难看,硬着头皮喊:

    “大人。”

    “过来。”

    范必死喝了一声。

    两人相互对望一眼,此时都没有了先前的凶悍,反倒有些懊悔,深怕遭受处罚。

    他们胆颤心惊上前,赵福生便问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怎么在这里吵了起来?”

    与范必死凶神恶煞相较,她神态温和,令得骇得浑身发抖的二人心中稍安,其中一个穿灰色短褂的人上前一步道:

    “回大人的话,我姓苟,家里行四,是受府衙的大老爷找来修葺大门的,跟庄老七算是表亲。”

    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另一个男人一眼。

    “大人说这镇魔司的府门要重修,我们今天忙的就是这个事,中间干了一会儿,我跟庄老七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他大怒,拿了铲子回头拍了我一铲——”

    说到这里,他有些委屈:

    “请大人作主,允许我打他一板回去。”

    庞知县在万安县赴任之前,也曾在其他县城中任过职,与许多县里乡民打过交道,这种鸡毛蒜皮的矛盾不知听了多少。

    打交道多了,他深知这些人既穷且无见识,有时愚昧不堪,一言不合便会动手,且失去理智后容易打得头皮血流,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若只是单个矛盾还好,而正像武少春所说,此时匪患很严,许多村庄组成宗族,彼此抱团。

    一人被欺负,全村出动,有可能小矛盾会引起大祸患。

    到时极有可能会变成两个村庄之间的斗殴,这种矛盾官府都轻易不敢管。

    此时听到这苟四提起与庄老七的矛盾,只是开个玩笑便打起来,而且还是在镇魔司门口就开始闹事,这位老知县的眼里浮出对这两人赤裸裸的观点:刁民!

    若非这会儿是在镇魔司地盘上,庞知县恐怕就要让人将他们拖下去,各打十个大板。

    范必死听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有些恼怒:

    “这点小事就吵吵闹闹,其他人也不干活,还围过来看,你还吵到了大人——”

    他眼里露出狠色,正要再说,那庄老七就喊:

    “冤枉啊,冤枉啊大人。”

    赵福生听得有趣,不等范必死发怒,她就先问:

    “你怎么冤枉了?难道苟老四说的话不是真的,你没有拿铲子拍他?”

    “我拍了——”

    庄老七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撒谎,连忙应答。

    “既然你确实拍了,那你打人在先,怎么算冤枉了你?莫非他不是和你开玩笑,而是有意惹恼了你,激你动手的?”

    “他是和我开了玩笑——”庄老七就道。

    他这样一说,庞知县就冷脸道:

    “他和你是表亲,又跟你一块干活儿,和你开个玩笑你就要打人,像你这样的刁民,岂不是别人走在路上如果和你打声招呼,把你吓到了,你还敢拿刀捅人了?”

    “那是不敢,不敢的。”

    庄老七连忙摆手。

    “那他确实和你开玩笑,你也打了人,我看不算冤枉,你惹事生非,聚众闹事,干脆——”

    赵福生笑着正要说出这庄老七的惩罚,他一听不对劲儿,连忙就道:

    “大人明鉴,这个冤枉就出在玩笑上。”

    “什么?”赵福生奇道:

    “他开了什么玩笑,值得挨你一板子。”

    “我这老表,拿了个竹枝戳我后背呢,将我吓得不轻。”庄老七连忙道。

    他这个人看得出来思维僵硬,就连说个与苟老四之间的矛盾都讲得不清不楚的。

    庞知县不耐烦听这些刁民狡辩,闻言就道:

    “大人,依我看,这些刁民最是狡诈奸滑,打他十板子,遣他归家算了,不要与他胡搅瞒缠,浪费大人的时间。”

    他的话将庄老七吓得不轻,连先前告状的苟老四也一下被吓住了。

    两人毕竟是远亲,彼此打闹生了嫌隙,但如果真被官府打十板子,庄老七必定要躺床数月了。

    若是命大留个残疾,若是不走运,怕是命都要没了。

    “大人……”

    苟老四连忙想要求情:

    “我刚刚只是和庄老七开玩笑,我们错了——”

    “我也错了,大人饶命——”

    庄老七也忙不迭的求饶。

    范必死不想听两人多言,看向赵福生:

    “大人,我觉得庞知县说得对。”

    而赵福生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倒不是觉得庞知县处罚重了,而是庄老七在提起苟老四和他玩笑,将他‘吓得不轻’时,在场人都觉得他是狡辩乱说,只是为了逃避处罚。

    可赵福生却看得出来,庄老七当时提起‘玩笑’时,面色都变了。

    这样的惊恐可非伪装得出来的。

    赵福生顿时改变了不欲多管闲事的心态,问他:

    “他开个玩笑,怎么将你吓成了这个样子?”

    “这……他……”

    庄老七顿时语塞,看了自己的表兄一眼,吱吱唔唔的说不出个所以然,目光乱瞟,不敢看赵福生。

    “我看他就是胡言乱语,妄图欺瞒大人。”

    张传世跳了出来,指着庄老七骂道。

    “不是、不是。”

    庄老七一听这话,大惊失色,连忙摆手。

    这边的动静引来周围许多正忙着工作的杂役偷看,不少人停下了手里的活,明里暗里竖着耳朵盯着这边。

    庄老七也有些焦虑不安,左右四处观望,脸上露出懊恼之色。

    苟老四也后悔不迭。

    显然两人都没有想到,只是简单一个玩笑,最终惊动镇魔司的大人后,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庞知县不耐烦与这些刁民多说,建议将这些人缉拿回府衙,一人打十大板子,以免后面的杂役有样学样,跟着闹事。

    “其他人继续做工,你们两人随我进府衙。”

    赵福生想了想,将二人召入镇魔司中。

    范必死喝斥着其他杂役继续干活,一场小矛盾引起的围观很快在几人插手之下消弥于无形。

    众人重新回了镇魔司大堂,庄老七、苟老四二人跪倒在地,惴惴不安,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结局。

    “你们将玩笑从头到尾跟我说说。”

    赵福生坐回主位之上,吩咐了一声。

    庄老七这会儿心神不宁,不敢吱声,苟老四虽说也害怕,但事到如今,他也看出赵福生是这群大人之中的主心骨,今日这场飞来大祸兴许只有靠这位大人松口,才可缓解。

    想到这里,他强忍恐惧,答道:

    “回大人的话,我跟庄老七是表亲,他的爷是我的舅老爷,所以这次得知县里招杂役,我俩就一起来了万安县做活。”

    他先说了两人关系,说完又怕赵福生嫌他啰嗦,正欲再解释两句,却见赵福生点了下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这位大人耐心十足,看起来脾气不错,苟老四心中一定,本来十分的恐惧顿时都消弥了两分。

    “今日外头的大人——”

    他指的是范必死招来的杂役头目,“让我们将官府外头的墙皮推倒重砌,我们干活的时候,我捡了根棍子,看起来很直,就想让庄老七看看——”

    苟老四在说话时,赵福生的目光一直落在庄老七身上。

    凭借数次办鬼案、与鬼打交道的经历,此时的赵福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令司。

    她从庄老七的身上嗅到了非同寻常的味道,直觉告诉她庄老七的身后可能隐藏着一件案子。

    事关鬼案,她将性情里的谨慎一面发挥到极致,听到苟老四这样一说,便问:

    “什么样的棍子?”

    “就、就是一根竹杆儿,不知哪儿来的,很细,但很直,有这么长——”

    苟老四听到这问话,一脸懵怔,但赵福生问话,他仍老实的比划了一下:

    “刚刚庄老七拿铲子拍我时,断成了两截。”

    赵福生听到这里,向范无救使了个眼色。

    范无救立即出去,不多时折转回来,手里果然拿了一根断成两截的竹棍。

    “就是这根。”

    苟老四一见范无救手上的竹棍,连忙撑起身来,范无救喝斥:

    “跪老实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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